第366章
禁军救火,百姓大多远远看热闹,想帮忙也挤不进去。 李娴雅用马车拉着皇后,走到金城坊,便已寸步难行。 “让开!让他们让开!”皇后在马车里声音嘶哑,“把他们赶走!打死!” 李娴雅劝皇后不要着急,差人到前面询问。 打听消息的人很快回来。 “禀长公主,大理寺的火已经扑灭了。” “灭了?”皇后大惊之后松了口气。 “可是,”那人道,“听说赵王殿下已死,被临时放在前面的宅子里了。” “什么?” 皇后不顾身份尊贵,伸手抓住报信人的衣服:“你说什么?” 她脸色煞白凤冠歪斜,声音颤抖尖利,像刀尖在砖石上划过。 “带我们去!”李娴雅迅速跳下马车,同时掀开车帘,对皇后道,“娘娘,要去看看吗?” 看。不看不会相信,一年之内,上天要夺走自己两个儿子。 皇后跟着李娴雅向前挤去。 周围很暗,有人手持火把,险些烧到皇后的头发。皇后惊慌失措,李娴雅抓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把她向前扯去。 走,走,走到灯火通明处。那里有个小宅子,那里有熟肉焦糊的味道,那里门口站着卫士,卫士让开,露出院子里随意摆放的尸体。 “赵王也在这里吗?” 李娴雅询问,卫士指出位置。 事出紧急,那具尸体甚至没有被白布覆盖。他被丢在地上,华丽的衣服烧焦一半。一起烧焦的,还有他从头到胸的半个身子。 皇后的目光紧紧盯住那具尸体,从微胖的身形,到腰间的玉佩。她哀嚎一声,双腿酥软难以挪动,但李娴雅拉着她,把她拽到尸体前。 “好惨。”李娴雅凉声道。 “璟儿!”皇后魂不附体,蹲坐在地。 有许久,皇后都没有作声。 她颤抖着伸出手,要去触碰李璟的手指,却停在半空,突然高高扬起,狠狠向下打去。 那尸体上甚至还有炙烤过的热度。 “蠢货!蠢货!”她大声责骂道,“你为什么死了?你怎么能死了?你死了,本宫怎么办?你不孝!不孝!你大逆不道!” 她一次次拍打着尸体,李娴雅冷冰冰地看着她,劝道:“或许这是天罚。” “天罚?”皇后抬头,目光中汇聚杀意和愤怒,“凭什么罚本宫?本宫做错了什么?本宫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圣祖遗训,是天理昭昭!” “天理昭昭?”长公主问,“十八年前,你因为李璋在宫外被打,杖毙无辜少将军,也是天理昭昭吗?” 皇后的脸上晃过一丝茫然,努力回忆着当初的事:“少将军?哪个少将军?无论是谁,敢碰李璋,都得偿命!” 或许因为再次想起李璋,她的眼泪终于落下。 “别难过,”长公主再次道,“你明明不喜欢李璟,他成婚十年,你都不让他诞下子嗣啊。” 身为母亲,你就是这么爱护孩子的吗? 他小的时候,你没有精心教育他。长大了,他不过是你用来拉拢崔氏的工具。成婚十年,你忍心看他吃尽苦药求子,都不让他生个孩子。等你寄予厚望的长子死了,你又把他推到朝臣前,散播他要晋封太子的谣言,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你的爱,自私、冷漠、凉薄、利益熏心。 但皇后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 她一掌打在长公主脸上,恨恨道:“本宫不需要喜欢他!他是本宫生的,生来要为本宫所用!李璋死了,他也死!他死了我怎么办?他死了,我的儿子就不会是太子,不会是皇帝了。早知如此,他应该死在李璋前面!” 皇后痛哭流涕,这才是她最惧怕的事。 李娴雅抚了抚自己被打得滚烫的脸,嘲笑道:“你可以再生一个。” 这句话让皇后恼羞成怒,她伸手拔下发簪,朝着李娴雅的脸刺下。李娴雅抓住她的手,与她四目相对,恨恨道:“毕竟你杀死宋牧辰后,本宫——也再未能生下一个孩子。” 诞下舒文的前一日,李娴雅终于查明宋牧辰的死因。她气血逆行,险些死在产床上。好不容易母女平安,但太医说,她再也不能生养了。 这个女人杀了她的爱人,毁了她的身子,却高枕无忧,端坐在立政殿内,内事五枚、母仪天下。 凭什么? 凭她是裴氏女,凭她是皇后,凭她手握权柄吗? 李娴雅一手握着皇后的手,一手从身后抽出一柄短剑,恨恨道:“去死!” 这一剑刺入皇后身体,却被她繁琐的礼服阻隔,未能刺深。 皇后惊叫一声向后逃去,李娴雅追着她,就要刺出第二剑。 “住手!” 一个响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有个人快步走进来。 长公主看着这人:“楚王,你来阻止本宫吗?” 楚王李策站在门口,微微摇头:“姑母,我不阻止你,只是请你等一等。” 他让开身子,让长公主看到自己身后的人。 那人失魂落魄地看着院内的一切,眼中尽是苦痛悲伤,仿佛只是听了几句话,便被剜掉皮肉,露出滴血的心。 赵王李璟站在这里,恨不得地上那尸体真的是自己。 自己已经死了。 …… 第449章 但他还活着。 他能闻到刺鼻的烟,听到刺耳的话,看到自己一直敬重的姑母,伪造了他的尸体,刺杀他的母亲。 他这一生,从未像这一年,活得如此委屈难过、愤怒崩溃。 仿佛粉雕玉琢般的雪景被太阳炙烤着融化,露出下面的蛇鼠虫蚁、尘泥污垢。数十年来他以为的天家贵胄、父慈母爱,不过是一场笑话。 以前他总是躲着避着不肯相信。 可今天,是李璟主动来看。 李策冲进大理寺牢时,那里还没有燃烧。 大秦寺着火,火势尚未蔓延,大理寺官员便迅速打开牢门,转移囚犯。李璟那时很高兴,他终于能走出来散散步,不必闻着牢房里的馊臭味儿,瞪着眼等小九救他。 可是李策和叶娇找到他时,稍稍放心,便又紧张起来。 李策站在大理寺院内,转头看向燃烧的大秦寺高塔,分辨在它身后,被远远遮挡的位置,是哪里。 他的心中像铺开了一幅长安舆图。 “是立政殿,”李策沉声道,“从立政殿向这边看,仿佛是大理寺在燃烧。” 如果用一条线连接大理寺牢和立政殿,那么大秦寺正好也在这条线上,且紧邻大理寺牢。 而立政殿内,住着李璟的生母,皇后娘娘。 “怎么办?”李璟心急如焚,“母后会担心的!快派人去禀告,就说本王无碍!” 皇后被收走了玺绶权柄,若非皇帝有旨,不会有谁敢去跟皇后讲宫外的事。 然而李策并不慌,他低声询问随从:“去查长公主在不在府中。” “今日姑母嫁女,怎么会不在府中呢?”李璟笑李策多心,“既然出来了,咳咳,能不能也带我去宴会上转转?” “五哥,”叶娇若有所思欲言又止,道,“眼下局势复杂,五哥再等等吧。” 于是他等来了长公主的消息,说长公主进了宫,直奔立政殿,又带皇后偷偷出宫,眼下不知去了哪里。 “母后来救我了!”李璟着急地向外冲,被大理寺狱吏拦住。 “再等等,”李策面色阴沉,吩咐随从,“去查长公主府的人都在哪里,查大秦寺周围,有没有哪里停着长公主府的马车。” 李璟那时不明白李策为何神情戒备。 现在他明白了,可他头脑混沌不知所措,只能本能地,说出求情的话。 “姑母,您能不能,放了母后?” 长公主李娴雅不为所动。 “姑母,”李璟又颤声问,“大秦寺的火,是您放的吗?趁今日妹妹成婚,用烟花做掩护?” 这样别人会觉得,是烟花引燃寺庙,不会怀疑是人为纵火。 李娴雅已经抓住皇后,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她木然答道:“没有烟花,这火也要放的。楚王回来了,等他救了你,我这局,也就败了。” “姑母这局是什么?”李璟问。 李娴雅看一眼李璟,坦荡回答:“用龙袍把你诬陷入牢房,让朝臣知道你不堪大任;用大火把皇后诱骗至此,用这具尸体,把她吓疯。可她没有疯,这天底下竟然会有人,看着自己孩子的尸体,不会疯!还有……”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李策,“我也想顺便查一查,是谁把十八年前的旧事泄露给突厥,让他们执意求娶舒文。” 她忍了十八年。 原本以为复仇无望,可李璋竟死了。 原本心疼李璟无辜,可突厥要娶舒文,她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被李策查出来。既然如此,不如让她也疯一次,任性一次,活明白一次。 李璟似懂非懂,惊怔地看着长公主,道:“可如果这样,父皇就不会再对姑母委以重任了。” 李娴雅苦笑道:“如果不是楚王,不是你们来了,他又怎么会知道?无非是我偷带皇后出宫,皇后受惊疯了自尽了罢了。” “姑母,”李璟仍在劝她,“您放下刀,这件事我们就此揭过,我们瞒着父皇,您还像以前那样。挟持皇后是死罪,舒文今日刚刚成婚,您不能让她失去母亲……” 听到这里,皇后笑起来。 “璟儿,璟儿!”她捂住自己受伤的腹部,不顾疼痛大笑出声,“你怎么如此窝囊?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就该把她当场处死!如果你够英勇,干脆趁乱也杀了楚王!如此这般,天下的主人便非你莫属……” “闭嘴!”一声大吼打断了皇后的话,李璟嘶吼出声,怒不可遏上前几步,要说什么,却咬着牙,脸上充满厌恶冷漠,道,“皇后娘娘慎言!本王软弱昏傻不堪大任,绝不去争那至尊皇位。” “你……” 皇后哑然出声,狰狞可怖的脸上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失望、恼怒、羞耻、疯狂:“你说什么?你唤我什么?你这个逆……” 她向前扑了一下,又被李娴雅拉回来,这一挣一拽间,她的脖子已经被刀划破,鲜血奔涌而出。 皇后绝望地大吼大叫,似乎李璟放弃皇位,比李璟死了,更让她无法忍受。 此时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北衙禁军找来了。 “圣上有命!”为首的禁军指挥使手按刀柄道,“大秦寺失火,皇后私自离宫,所有相关人等,一并缉拿回宫。” 李璟一动不动束手就擒。 失魂落魄间,他发觉李策一直走在他身边,同他一起到宫里去。 他向李策靠了靠。 “五哥,”李策的声音很低,却像裹着一团火,“别怕。” 李璟默不作声,等他们远远看到紫宸殿,才哽咽道:“我这人生,会一直这么苦吗?” 李策握了握他的手,带他踏过高高的门槛。 “以后不会了。” 他承诺道。 叶娇没有同去。 她原本同李策和李璟一起,在那宅院外站定,听了几句里面的话。那些话令人伤心、愤怒,又难堪。 她抬头看李璟,只觉得她的五哥可怜极了。 她见长公主挟持了皇后,便想翻墙到后面去,阻止长公主继续犯错。 长公主如果杀了皇后,必然会被处死,到时候舒文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而严从铮同舒文夫妻一体,也会被削官流放。 为了朋友,她愿意两肋插刀。 可叶娇刚刚翻上墙头,禁军便到了。 听说要全都抓回去,叶娇扭头便跑。 并非是她胆小怕事,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宫外,才能里应外合,救他们出来。 可是,过了一整夜,宫里一个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圣上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早朝。 宫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 叶娇把鱼符递上去,守门的禁军摇摇头,说圣上谁都不见。 叶娇只能回去,在楚王府内走来走去,看着池子里的鸳鸯,出神半日。 叶长庚来过,又急匆匆地走。 舒文也来,这次是哭着来的。 她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面拭泪,一面诘问严从铮:“你为何不告诉我?我若知道是母亲诬陷了五哥,怎么会嫁给你,连累你呢?” 严从铮温和地笑笑,道:“婚期临近,不好悔婚了。” 叶娇宽慰她道:“现在你知道,他有多么喜欢你了吧?当初我可没有见他这么不顾生死地娶我啊。” 严从铮有些尴尬,叶娇拍着舒文的后背,自己惊慌,反而安慰着他们:“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可她又突然跳起来,脸色煞白地惊叫一声:“完了!” “怎么了?”舒文满脸是泪,惊恐地抬头。 “完了完了,”叶娇满头冷汗,跺脚道,“思思该泡澡了!” 天大地大,没有泡澡的事儿大。 严从铮和舒文面面相觑。 泡澡? “我出去一趟!”叶娇打定主意,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圣上是一定会见的。” “谁啊?”舒文问。 “兴庆宫,太后娘娘。” 叶娇迈步出去。 要治儿子,还得是娘。 更何况这件事,太后也脱不了干系。 …… 第450章 叶娇见过太后几次。 她身形微胖,保养得当的脸上常年擦着粉,整个人一团和气,常常会把已经二三十岁的孙子唤到身前,偷偷给他们几块秘制的点心。 其实皇子们都不缺这口吃食。 但他们孝顺,大多喜滋滋接过,谢皇祖母赏赐,然后把东西带回去,再赏给别人。 只有赵王李璟是真的喜欢,真的会吃,且吃完还要讨要,惹得太后哈哈大笑。 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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