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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气度。 不过——她的箭法行吗? 她的箭法,百发百中。 骑在严府的围墙上,叶娇连发三箭,放倒同严从铮缠斗的人。 接连翻过围墙的禁军,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大声制止那些护卫。 “住手!不想活了吗?那是我们副统领!” 禁军喝骂着上前,脚刚踩上地面,身形顿时一滞。 那是一层被血液浸染的地面,混着血水的泥土,粘在鞋底。看来严从铮曾无数次要冲到围墙边翻出去,却无数次被拖在这里。 院子里躺满人。 不知严从铮已经战斗过多久,脸上、身上,到处是伤口,到处是血。叶娇站在褐色的血泥上,唤:“严……” 她的声音卡在喉咙中,泪水溢满眼眶,缓步走过去。 严从铮是在午夜苏醒的,他用了几个时辰,把捆绑自己的绳索磨断,然后一点点揉弄四肢,找寻知觉。先站起身,再逐渐恢复力气,最后走出屋门。 屋外是死守的护卫。 严从铮先是好言劝说,那些人说,老爷下令,就算把他杀了,也不准他出门。 无奈之下,只好打。 麻痹的身体让他气力不济,有好几次,他被护卫攥紧手脚高高抬起,丢回屋子。他再次爬出来,接着打。 开始时因为是自己人,只用拳头。到最后拳头已经不行,他拔出刀,护卫们毫不示弱,竟与他拼了个你死我活。 今日出不去了吧…… 用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严从铮这么想。 他们用这种手段把自己困在这里,必与皇位有关。 他出不去,只能看着严氏被李琛、被鲁氏牵连,死无葬身之地。 身上的伤口很痛,从昨日傍晚到今日,他水米未进又拼杀太久,将要力竭。愤怒、无奈、绝望,和对自己深深的失望,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严从铮第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难熬得像是被倒吊在刑台上,而刽子手只在他头顶划开一道口子,就那么等着,等着他的血流尽,才能死。 他单膝跪地,扶着大刀,才没有倒下。 而这个时候,他听到那声“严”。 那是他的姓氏。 严从铮抬头,看到围攻他的护卫纷纷倒地,而叶娇站在远处。一身红衣似霞,手中的弓箭慢慢放下,眼底汹涌着对他的关切怜惜。 人的一生很长。 而在严从铮心中,也只有两个瞬间留了下来。 一个是她在桃树上,伸出花枝对自己笑;一个是今日,她出现在自己与人厮杀的严府后院,救他于危难之中。 叶娇,叶娇。 刹那间,严从铮心痛得无以复加。 为了永远的失去,也为了事到如今,自己已不配得到。 “叶……”他想唤她的名字,最终还是在护卫和禁军面前,唤她道,“叶郎中?” 他曾利用她惹怒舒文拒绝婚事,她竟然还肯来救自己吗? 叶娇扑过来,放下弓箭,扶住严从铮的肩膀。 “出什么事了?”她的手指按住严从铮手臂上的伤口,声音焦躁。 那些禁军忙着把反抗的护卫打倒,只有叶娇,只救他,只想着他。 严从铮试图挣脱开叶娇,怕弄脏她的衣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站稳:“不是我,是宫里。你今日进宫了吗?宫里肯定出事了。” “宫里?”叶娇震惊道,“太子要逼宫?” 太子已经被幽禁东宫好些时日,叶娇常常怀疑他要反叛。 “不是太子,”严从铮张了张嘴,仿佛被人羞辱了般,切齿道,“是李琛,李琛。” 李琛,魏王李琛,严从铮的姐夫。 叶娇松开严从铮,便往外跑。 “叶郎中,”严从铮拽住了她的衣袖,踉跄一步才站稳,“你先别急,别急,”他说道,“我同你一起去,我知道该怎么做。禁军中,有一部分忠心不贰的,被我编在十六卫中,同鲁氏那些人隔绝开。只用找到他们,带他们去阻止李琛,就能成功。” 叶娇的眼泪掉下来,陡转直下的局势,让她仿佛被架在火炉上烤。 “严大哥,”她含泪道,“我必须去阻止李琛。但是阻止了他,你怎么活?” 叶娇回头看着他,心知如果李琛赢了,严从铮便是皇亲国戚、帝国重臣。而如果她去阻止,就等于送严从铮上断头台。 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现在,也是。 “你跑吧。” 她提议道,一如那时皇帝要搜安国公府,严从铮提议的那样。 “你离开京都,如果我输了,你回来为我收尸。如果我赢了,从此天涯海角,你去做游侠儿闯荡江湖。那不是你的梦想吗?” 严从铮心中瞬间五味杂陈,既难过,又像是得到了什么抚慰。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尽量露出笑容。 “叶娇,”严从铮忍不住唤她的名字,郑重道,“我们都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都去做正确的事。楚王是这样,你是这样,我也是。” 他抬起双臂,示意禁军架起自己,道:“走吧,我这个样子,可能无法陪你进宫了。但是我那些人,都给你。” 他那些人,都给她。 即便是给她,用来铲除他的姐夫,用来让他的家,变成一片废墟。 叶娇的神情也渐渐平静。平静中,又似山雨欲来、乌云压顶,似站在两军对垒的最前方,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而此时的东宫,真的有两军对垒。 李琛带着禁军在外,把东宫围得水泄不通。太子亲军在内,虽敞开宫门,却立盾防卫,把太子李璋护在正中。 “李琛,”李璋身穿金黄玄青相间的太子服,立在东宫,浑然不惧,大声道,“你要谋反吗?” “是你要谋反!”李琛指着李璋,厉声道,“你盗用圣上‘如朕亲临’金牌,在晋州大开杀戒。毒害无辜百姓、杀伤人命三千,就连前去查实臂张弩案的楚王,都已重伤昏迷!” 李璋脸色铁青,神情清冷不屑,只在李琛提起楚王昏迷时,才略感意外地抬头。 “你这是栽赃陷害,”李璋面不改色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构陷大唐储君?” “你已经不是大唐储君了!”李琛大笑,抬手道,“传圣上口谕,太子李璋欺君犯上、结党营私、罔顾人伦、昏庸暴虐,实不堪继任大统。今褫夺皇太子位,贬为庶民逐出京师。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太子绝不会束手就擒离开京师,所以必有血战。 李璋面前的盾牌有些摇晃,那是为他立盾的亲军,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吗?”东宫亲军的主人却冷笑道,“那就请老四你拿出圣旨,请朝臣都来见证。如果不然,便是你矫诏来此,是你欺君犯上,是你罔顾人伦,是你该死!” 李琛没有继续同李璋对骂。 他拿过身边禁军手中的弩箭,扳动机括。一根箭向李璋射去,亲兵群起反击,东宫陷入一片混乱。 “宫中今日,很乱吧?”龙床上的皇帝穿着上朝时才会穿的朝服,却直挺挺躺着,身体并不放松,反而攥紧手指,就连说出的声音,也与平日不同。 没什么好开心的。 无论谁赢,都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输了。 输在没有教育好儿子,输在没有管束好朝臣。 “这里不乱,”高福跪在地上,为皇帝焚烧药饼,“魏王派人守在外面,很安静。” “叶娇呢?”皇帝问,“她怕吗?” 高福怔住,想了想,还是坦诚道:“事不凑巧,叶郎中今日去参观楚王府,不在宫中。” “不在?”皇帝咳嗽起来,咳得头上的东珠晃动不停。 看来那金牌,是白给她了。 …… 第211章 除了叶娇,皇帝还在意严从铮。 “朕的禁军副统领呢?”皇帝冷笑一声道,“他应该在,不然李琛也不会那么容易得手。” 真是失望。 原以为他能挣脱家族的桎梏,独善其身。 严从铮的事,高福倒是不太清楚。 自从太子和李琛接连监国理政,圣上探听消息的暗卫就不太好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常常汇报,可牵扯到朝廷要事,反而迟缓又易错。 这种事情很常见,权力被架空,是每个快要退居幕后的统治者,必经过程。 高福垂头道:“严副统领自昨日归家,便再也没有消息,不知怎样了。” 皇帝睁眼看着高高的挑梁,长久不语。 宫中的梁柱富丽堂皇,南薰殿墙壁刷白,木构刷朱,丹柱素壁,雕梁绮栋。在这一片盛世图景的红色中,重楣绘制彩画。 其中有一幅,是两条飞龙呈对称状,不惧闪电雷火,穿云而过。 皇帝看着那幅图,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等吧,”他叹息道,“再等等。朝臣们在,朕还有几个儿子在京都,总不能只指望着小九和叶娇。他们也该出来活动活动。” “是。”最后一块药饼燃尽,高福却仍旧跪着,迟迟没有起身。 皇帝自然已经做了最妥善的安排,只是若李琛那人够狠,今日的局面,显然难以控制。 为人君者,果然要有足够的胆气。 “大胆!”中宫皇后居住的立政殿内,传来一声厉喝。 发现被禁军围住宫殿的皇后脸色冰冷。她扶住女官杜潇然的手臂,稳稳站着,一语不发。 正是清晨,各宫娘娘都在中宫请安。见此情形,许多宫妃吓得躲到屏风后,瑟瑟发抖。有几个胆小的,当场便哭出来。 脾气暴躁的白昭仪最先走出去斥骂。 “这里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吗?白统领呢?” 禁军统领白泛兮,是白昭仪的父亲。禁军出了事,最着急的人是她。 “回禀娘娘,”那禁军小头目木然道,“白统领奉旨出巡晋州,严副统领病了,如今是鲁长史安排调令。” “鲁长史?” 那便是鲁家的人。 白昭仪转过头,在宫妃中寻找鲁氏的踪影。 自从鲁氏一步登天册封淑妃,越过她这个九嫔之首,白昭仪已经不满许久。 万万没想到,皇帝先送座巍峨壮丽的水芸宫给她住,转头就封了贤妃淑妃。贤妃住的,还是她以前的住处云雪阁。 大房子怎么抵得上妃位品阶? 但白昭仪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昭仪娘娘不用找了,”皇后身边的女官杜潇然对她施礼,“淑妃娘娘病了,一早告假。” 白昭仪蹙眉转身,面露疑惑看向皇后。 病了,告假?然后禁军就敢围住立政殿了? “娘娘,她,他们……”白昭仪向皇后走去,神色慌张甚至踩到衣裙。 “对,”皇后看着宫外,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他们要谋害太子,逼宫篡位。” 白昭仪身子一软,便斜斜坐在地上。 逼宫篡位这句话一说,更多的嫔妃哭起来。皇后蹙眉,杜潇然柔声道:“各位娘娘莫要因变生乱,失了礼仪。” 她的声音温和又沉静,嫔妃们小声抽泣,不敢再大喊大叫。 白昭仪忽然又起身,急急道:“我要出去,出去!瑾儿还在水芸宫呢!” 做娘的人如果遇到危险,往往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孩子。 白昭仪的儿子李瑾,是最小的皇子。因为受宠,五六岁了,还住在生母宫里。 皇后正要开口制止,白昭仪已经大步走出去。 她可是在白府长大的,什么刀枪棍棒的阵势没有见过?这几个禁军,还想拦她? 令白昭仪没想到的是,禁军的长刀刀尖,就差顶住她的脖子了。 “请娘娘在此稍候,不要离开。”那禁军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刺!刺给我看!”白昭仪不管不顾道。 禁军毫无退让的意思,竟然真就向前刺来。白昭仪花容失色向后跌去,忽觉腰部有人托了一下,助她站稳身子,把她向后拉去。 是一直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存在感的贤妃娘娘。 那是楚王李策的生母。 “妹妹莫慌,”贤妃安抚白昭仪道,“有圣上和皇后在,我们就安心等待吧。水芸宫距离东宫和前朝都很远,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的确,既然是逼宫,那东宫和前朝就首当其冲。她们这里应该是安全的,起码,分出胜负前,很安全。 白昭仪这才稍稍安心。 她挽住贤妃的手臂,心慌意乱地走回去。 “你慌什么?”皇后见她受挫回去,也斥责道,“本宫还没有慌,你们都给我抖擞起精神。宗室大臣会去南薰殿护驾,太子也会稳住朝局,先顾好你们自己,别添乱!” 话虽如此,但皇后心中怎能会不慌? “潇然,”她扶着杜潇然的胳膊走进内室,低声道,“看来小陈子把话带到了。” 真是笑话。 魏王以为收买人心那么容易吗?当他第一次派人给小陈子送去东西,皇后就知道了。 圣上突发疾病的真相,想必断了李琛的后路,让他不得不破釜沉舟。 这是太子必须冒的风险。 在继位之前,拔除前朝后宫李琛的势力,把鲁氏连根拔起。 杜潇然低头道:“娘娘运筹帷幄,比那些连横合纵的谋士,也不遑多让。只是,奴婢担心……” “你担心璋儿。”皇后点头道,“本宫又何尝不担心呢?但你放心,璋儿能把赵王府的护卫训练得在骊山克敌制胜、强过李珑的私兵,他自己的太子亲兵,就绝不会差。” 皇后说的,是李策带着赵王府的护卫,去骊山救刘砚的事。 “可是……”杜潇然却仍然紧蹙眉头。 她二十来岁,身量高瘦,时而朱唇紧抿,时而左右逢源地笑,做事滴水不漏,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 皇后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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