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 叶娇疾行的脚步骤然停下,像撞到一块透明坚硬的冰。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从叶柔手中取过信,“呲”地一声撕开。 里面什么也没有写,只掉出一块被红布包裹的玉。 玉璧洁白,上面雕刻着鹿。 李策的玉。 “信使呢?”叶娇问,她抓住叶柔的手,声音颤抖,“信使呢?他怎么样?信使说了吗?” “你看这块布。”叶柔道,“信使说,‘请楚王妃看布’。” 叶娇低头,展开那块布。 布约一尺宽,并不是什么上好的布料,上面用木炭潦草地画了几个图纹。 仔细辨认,是几样很寻常的东西。 竹子、柿子、花瓶、大象。 “姐姐……”叶娇定定地看着那些图,一直忍耐的泪水,此时奔涌而出。她握紧玉璧抱住叶柔,哭得泣不成声。 “他没事。”叶娇哭着喃喃,“他没事。” 竹报平安、事事顺心、平顺安乐、太平有象。 这都是皇家器物上,象征平安和顺的图纹。 只是—— 在叶柔莫名其妙的惊怔中,叶娇松开她,又骂了一声:“混账!” 真是混账! 为什么要鬼画符? 写几个字很难吗? 告诉她他很平安,很难吗? 她怕得几乎要死过去了。 不行,就算他送来报平安的信,她也得到云州去。这图是用木炭画的,说明他栖身的地方甚至没有纸笔。 叶娇辞别叶柔跨马而出,在城门口遇到另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所以长手长脚,所以甚至能一抬手,就抓住了叶娇的缰绳。 “跟我回去。”他不容置疑道。 …… 第287章 今日叶娇见了太多人。 见太子,则怒火攻心;见李璟心酸悲切;见到叶柔看了信,又悲喜交加。而看到眼前这人,她只觉得五味杂陈,只能倔强道:“让一让,我要出城。” 这是叶羲回到京都后,他们父女之间第二次正式说话。 叶羲仍像以前那样,高、瘦,却并不羸弱。他一手持缰,一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口中发出驯马的“嗤嗤”声。 体格健壮的骏马不明白主人的意思,着急地蹄脚乱动,却又在叶羲的压制下,慢慢老实起来。 叶娇双腿夹紧马腹,拍了好几次,马儿仍一动不动,竟然是听从了叶羲的号令。 “娇娇。”叶羲抬头望向马背上的女儿,劝道,“你要到云州去吗?” 他的声音并不威严,反而流露出一丝关爱。 “一别多年,”叶娇咬唇道,“父亲竟关心起我要到哪里去了吗?” “你去过很多地方?”叶羲顺势问道,仿佛忘记了眼前的要紧事。 “从长安到杭州,家里货船到过的所有渡口,我都去过,”叶娇道,“五岁起,我便跟着母亲跑船,风餐露宿,都在船上。那个时候父亲没有管过我。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妇,也希望父亲不要管我。” 叶羲的眼神充满赞赏,口中却道:“我不太喜欢管闲事,今日是要提醒你,对楚王来说,你留在京都,更重要。” 叶娇疑惑地看了看城门,问:“为什么?” “你知道出征的将军,最怕什么吗?”叶羲循循善诱,询问叶娇。 叶娇急于让叶羲让路,快速回答道:“怕敌众我寡,怕敌军军械更胜一筹,怕敌军有必胜的决心、多谋的将军。” 行军打仗,对峙双方不就怕敌人这样吗? 叶羲却坚定地摇头。 “不是这样,”他缓缓道,“出征的将军,最怕自己身后护卫的土地、百姓和朝廷。怕那片土地上,没有拥护他的人;怕百姓比他更早放弃反抗、群起投降;怕朝廷怀疑他、构陷他。他在前方杀敌,佞臣在后方,罗织罪名,继而一道圣旨,把他赐死在边关。他为国杀敌,却被自己人杀了。如此,才最可怕。” 叶羲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很轻松,不像是在教训人,倒像在说起一段往事。除了眼中偶尔浮现的懊悔,看不出别的情绪。 然而叶娇在这样的诉说中怔住,脸色陡然阴沉。 她的兄长叶长庚如今就在河东道,手握七万府兵,防守突厥。 她的丈夫李策也在河东道,为了追击格桑梅朵,陷入险境。 她以为自己能去帮忙,但她的父亲说,朝廷才最可怕,她留在朝廷,才最重要。 “可是……”叶娇低头道,“我已不在京兆府,也不在兵部,成婚后,已经不是朝臣。” “有什么关系吗?”叶羲淡淡笑笑,松开紧握缰绳的手,鼓励道,“只要你在宫里,就足够了。” 在宫里,在权力中枢,在每日起草诏令的地方,就够了。 一如李璟也在宫里,日夜守护皇帝的身体,只要皇帝活着,李策便能活。 但是,她以什么样的理由呢? “她没出城?”半个时辰后,李璋神色微动,询问内侍。 “没有,”前来禀告的内侍道,“楚王妃回宫来,说是着急也没有用,就等着宫中的消息。她不愿意回楚王府,希望太子殿下恩准,让她歇在贤妃娘娘宫中。” 希望他恩准? 她其实可以去求贤妃,如今贤妃在内宫主事,安排一个女眷住下,轻而易举。 可她却来找自己。 李璋一直谨慎深邃的眼眸中,激荡起浅浅的波纹。他蹙眉看向内侍,有些不解,又有些愠怒,斥责道:“胡闹!” “奴婢去回绝楚王妃,请她回楚王府等消息。”内侍躬身道。 哪儿有守着皇宫等消息的,这楚王妃的确放肆。 “等等。”李璋又叫回内侍,闷声道,“父皇一直纵容她、由着她胡来。等父皇醒了,恐怕要责备本宫薄待弟媳。你到命妇苑,给她挑个靠东些、方便进出的住处吧。” 命妇苑在大明宫西面,昭庆门和光顺门之间,居住着朝廷命妇。 内侍恭敬领命,李璋却再也看不进奏折。 宫中的人习惯捧高踩底,虽然有贤妃在,但他们或许会觉得李策生死未卜,对楚王妃怠慢起来。 而她住在宫里,会不会随时跑到紫宸殿来?就算她是去看望父皇,也会常常从这里路过吧? 李璋的后背渐渐僵硬,顺手拿起几本奏疏,压住那本封面有些污渍的书。 等消息? 他派去北地寻找李策的人,的确会带来消息。 “有消息吗?” “有新的消息吗?” 每次有人经过前厅,里面的男人就要走出来问,问得刚刚被提拔为从九品仁勇校尉的朱彦缩着脑袋守在门口,见有人过来,就挥手让他们走远些。 消息不会那么快,但他没办法劝慰。 楚王是叶将军的妹夫,也是好友。 客栈塌落砸住楚王的消息乍一传来,叶长庚便要带人去救,是朱彦死死拦住,让他再等等消息。 七万大军分散开,驻守河东道最重要的关卡。叶长庚的职责是守卫河东道,绝不能徇私,落人把柄。 叶长庚果然没有动,但他每隔半个时辰,就派一队官兵到云州去,似乎唯恐前一波人消失在路上。 每队官兵都带着他的书信,交给云州刺史尹世才。 那些与其说是书信,不如说是催命符。估么着这会儿尹世才已经又惊又怕,就差把脑袋割下来送给叶长庚谢罪了。 朱彦也曾破口大骂,说什么奸商盖的破房子,跟蚂蚁窝似的,又没下雨又没地动,怎么就塌了? 刚骂完,就发觉叶长庚的表情不太对。 他认真地看看朱彦,道:“那是我们家盖的房子。” 朱彦再不敢说话,灰溜溜守在门口,已经有好几个时辰。 而叶长庚也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久久不语。 他回到屋内,除了询问消息,便站在舆图沙盘前,偶尔捏起一面小旗,插在某处。 朱彦看了一眼,心中发抖。 不会是因为妹夫,要把军队全调去云州吧? 或者——楚王不是意外,是遇刺? 被突厥刺杀? 夏末的河东道已不太炎热,朱彦摸了摸胳膊,那里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一年了,一年没有打仗,可是他会在午夜突然惊醒,分辨耳边那些喊杀声,是梦境还是现实。 其实很容易分辨,闻一闻味道就可以了。 血腥、硝烟、甚至是尸臭,那些味道无孔不入,缠在身上,数月都不会消散。 “朱彦!”屋内响起叶长庚的呼唤。 “在!”朱彦跑进去。 “奏疏!”叶长庚递给他一本奏折,“急递京都,调运粮草。”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真的要打仗了? 血液直冲朱彦头顶,他面色通红,应声道:“是!” “召将军们来,”叶长庚道,“整装待发!” 整装待发,去云州吗? 朱彦没有问,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大唐主要兵力,驻守在偏头、雁门、宁武三关,”突厥可汗贺鲁亲自安排进攻方向,“得公主殿下妙计,如今叶长庚抽调兵力,去了云州。” 到底是亲妹夫,不忍心看他压在废墟下,腐烂发臭。 “云州容易攻破,”格桑梅朵站在舆图前,手持一柄薄剑,指了指,“十三年前,突厥大军从云州入唐,攻破朔州,至代州时,才遇到先陈王拼死阻拦,斩突厥五万兵马,收复失地。这一回楚王在云州遇刺,叶长庚于情于理,都会调兵到云州去,这样,可汗只用绕道朔州,便可以趁虚而入,一路打到黄河边,再渡河围困京师,长安唾手可得。” 贺鲁没有说话,却已经满面红光,激动得浑身发抖。 “但是一定要快!”格桑梅朵道,“兵贵神速,要在叶长庚组织兵力反扑前,向南突进。要在各道节度使带兵回援前,攻破长安。” 要快,要在长安还没有调集粮草前,要在叶长庚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打他个措手不及。 深夜突进的兵马悄无声息,前锋来报,朔州城只在百里外了。 格桑梅朵看了一眼茫茫的月色。 今夜星辰漫天,明日会是好天气。 叶将军,我来了。 多么可惜,我们各为其主。 你为大唐,我为吐蕃。 朔州城静悄悄的,像一个毫无防备之心的婴孩,在安稳地沉睡。 她的身后,是歌舞升平的九州沃野。 在这沃野中,在小小的绛州,一个女子同样深夜未眠。 她坐在屋檐下,听奶娘诉说十三年前的战事。 “那一年,突厥军都已经攻入了绛州城,幸好有先陈王,咱们家才免遭劫难。这之后十三年,突厥不敢犯边。先陈王的事,在以前是不能提的,现在好了,姑娘要嫁的叶将军,便是先陈王妃的侄子嘛。” 裴茉看了看天,轻声问:“叶将军比先陈王,哪个更厉害些?” 奶娘笑了,偷偷看了看秦嬷嬷居住的小屋,见那里没有动静,才悄声道:“姑娘希望谁厉害?” 皇后娘娘派秦嬷嬷来教裴茉规矩,但是连奶娘都看得出来,这更像是一种监视。 “我不懂打仗的事,”裴茉的眼中星光闪烁,“但是我希望,叶将军的运气会好一些。” 人生有些时候,运气很重要啊。 祝郎温饱,祝郎安,祝郎出门大晴天,祝郎祥云绕屋宇,祝郎佳侣缔良缘。 数百里外,大唐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叶长庚也在看天。 “天快亮了。”他目色沉沉,神色冷峻,唇边一抹冷笑。 “咱们运气不错。”顺利调集完兵马的朱彦庆幸道。 “大丈夫从不靠运气。”叶长庚沉声道。 …… 第288章 “报——”一声刺耳的报讯刺破黎明,斥候几乎是从马匹上滚落,撞开了刺史府的门。 云州刺史尹世才从睡梦中惊醒,一颗心怦怦乱跳,险些晕死过去。他抚着胸口坐起身,双脚找到靴子,只踩了一只,便晃着走到门口。 推门出去,报讯的斥候已经被领进院子。 “报——”斥候再报一声,而尹世才的目光却不在斥候身上。 他直勾勾地看着远处,抬手指天颤声问:“那个,那个黑色的烟,是烽火吗?” “大人!”斥候重重点头,“突厥袭边大举进犯,正欲攻破长城。” 尹世才如坠梦中,半晌才怔怔道:“什么?” 今年实在是流年不利。 原以为拜在裴家门下,提职升了官,是他人到中年祖坟终于冒烟。没想到上任路上被土匪劫走,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又遇上楚王在他的属地出事。 好好的客栈,怎么就塌了? 塌了也便罢了,竟还走水! 尹世才不敢怠惰,每日都带着府衙众人在废墟里挖人。 除了挖人,戏也要做足,边挖边哭边抹眼泪。 客栈被楚王包了,倒没死别的客人。重伤的堂倌有几个,都救了回来。就楚王倒霉,扒拉好几日也没扒出来。 尹世才每日回府,都要洗好几遍黑炭似的脸,然后想想如果他被罢黜,该去哪里安身立命。 可事情永远都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这不,楚王还没扒拉出来,突厥人又来了。 尹世才急得跳脚,又安慰自己。 “不怕不怕,叶将军这些日子一直往云州城送兵马,前日还捎信,说要把七万兵马全都调到云州来。咱们能守住。” 当然,叶长庚不是为了帮他守城。 原话是:“本将可调七万兵马,帮刺史找一找人。” 听起来阴森森的,有点吓人。 尹世才说到这里,突然又道:“关城门!先关城门!突厥人离咱们还有多远?” “尚有四百里,”斥候道,“他们先打朔州。” “朔,朔州?”尹世才喃喃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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