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门房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往城门方向去了。 李策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今日的白羡鱼,似乎跟往日不太一样,突然勤勤恳恳起来。 大唐的男儿郎,都该如此朝气蓬勃。 叶娇的小院落依旧很热闹。 魏王妃和赵王妃先后夸奖过对方的妆容、衣服、鞋子、奴婢甚至娘家父母兄弟,总算停下来。 然而两个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崔锦儿不走,是要等待李璟。 严霜序不走,似乎是有话要对叶娇说。 叶娇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有点担心屋子里的李璟有没有尿急。 “两位王妃,”她想了想,提议道,“我们一起到前厅去吧,今晚务必请在这里用饭。” 听到叶娇这么说,严霜序便起身告辞,说府中有客,不能在外用饭。 崔锦儿站在原地屈膝施礼送别,叶娇陪着严霜序,向外走到垂花门。 终于方便说话,严霜序牵住叶娇的手,声音温婉柔和。 “娇娇……我常想起年少时候,我们在一起看桃花、赏月亮,亲近信任,把对方当亲姐妹。后来我嫁入王府,家事繁琐,精力不够,跟你疏远了。” “没有,”叶娇用力捏了捏对方,宽慰严霜序,“只要继续常来往,就不会疏远。” “你说的对,”严霜序轻轻舒了一口气,“眼下国公府越来越好,我真为你高兴。” 她们已经走到垂花门下,严霜序停下脚步,抬起胳膊拥住叶娇。叶娇有些僵硬地站定,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迷惑,不知该怎么做。 下意识地,叶娇伸出手臂,拍了拍严霜序的后背。 “严姐姐,”她终于像几年前那样称呼对方,“保重身体。” “你放心。”严霜序松开叶娇,笑着同她挥手再见。 严霜序的马车同另一辆马车擦肩而过,那辆马车前面挂着一盏白色的灯笼,远远地停在坊街里。 舒文从车上跳下来。 她身穿月白长裙,裹着一件白底绣椿树枝桠大袄,往人群里一站,便知道是有孝在身。 虽然穿得很厚,但远远看,还是觉得清减许多。 马车停得远,舒文走到安国公府门口,亲自把木匣交到门房手里,人却没有进去。 “告诉你们家二小姐,”她清声道,“就说长公主府来过人,送了几支山参给小姐补养。” 听说对方是长公主府上的,门房连忙施礼道:“请小姐去用茶。” “不必了,”舒文道,“不方便。” 虽说皇帝恩赦她不必守孝三年,但舒文唯恐给叶娇带去晦气。她的心意送到,人便可以走了。 舒文说着转身,听到一声马嘶,一匹黑马在她面前停下。马上的人身穿蓝色戎服,胸口绣虎形纹路,尖头长靴踩在马镫上,厚重的墨色军中大氅披在他身上,却像披着一片棉花般轻盈。 他有一张俊逸潇洒的脸庞,无论从军多年,都像书院的学子般,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正是严从铮。 舒文的心怦怦剧跳,她退后一步,为严从铮让开路。 厚重的幂篱遮挡了舒文的面容,严从铮没有认出她,这让她能够假装走路很慢,听严从铮说些什么。 他递给门房的是一个纸包。 “这是骊山道观今年秋天采的蒲公英,拿给大夫,如果方剂里用得上,便用这些。” 蒲公英清热解毒、散热消肿,常常用来解毒。 这药材并不值钱,但如果是他远赴骊山道观求来的,那便不能以金钱论之。 这是心意,是他关心体贴的心意。 “请副统领大人进去歇息。”门房邀请严从铮。 “不必了,”严从铮借口道,“衙门还有事。”他说着调转马头便要离开,舒文向道旁避让,却又忽然停下脚,掀起幂篱,唤道:“严公子。” 她刻意没有称呼对方的官衔。 严从铮向她看过来,居高临下,神情平淡道:“舒小姐也在。” “是啊,”舒文鼓起勇气,让自己的心尽量平静,语气尽量平稳,柔声道,“你能送我回去吗?” 马车停得远,舒文猜想严从铮没有看到。 果然,严从铮犹豫片刻,点头道:“好。” 舒文心中一暖,便要爬上马,可严从铮却跳了下来。 “你自己能上去吗?”他问。 舒文心中有些沮丧,不是一起骑啊? 她瞧着不高不低的马镫,抬起胳膊道:“麻烦公子把我抱上去吧。” 就在安国公府的门口,在你心上人家门口,把我抱上去吧。 严从铮却没有抱起舒文的打算,他看向安国公府道:“要不然我去借一辆马车?” “我自己上来了!”话音未落,舒文已经爬上马,她侧骑在马上,没有牵缰绳。 严从铮只好收拢缰绳,牵着马,步行送她回家。 舒文心中热热的,在马上小心坐稳,手指握紧马鞍,眯着眼笑。 叶娇说了,如果她喜欢严从铮,就赶紧下手,别被别人抢了去。 她现在下手了。 透过细纱幂篱,舒文看着认真走路的严从铮,在心里同他说话。 你喜欢叶娇,没关系。等我们在一起待久些,你就会发现我的好。 我没有叶娇那么古灵精怪、可爱有趣,也没有她那么武艺高强、百发百中,但是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你啊。 你这么好,该有一个人,真心喜欢。 叶娇和严霜序刚刚离开,李璟就从屋里窜出来,径直朝茅房的方向去了。 林奉御同崔锦儿施礼道别,崔锦儿没忘了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塞过去。 林奉御不好意思收,说是奉圣上之命云云,崔锦儿抿唇笑道:“是武侯长的意思,大人尽管收下。京都腊月寒冷,人心也冷,但我们几个,都不是坏人。往后如果有大人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句话说得林奉御诚惶诚恐又感激不尽,他收下银票离开小院,路上又遇到叶娇。 叶娇正和李策在一起说话,见到林奉御,少不了又塞了一张银票。 林奉御连忙说已经收过了,叶娇便道:“这是王妃特意交代的,收了吧。今日有幸得大人诊治,若他日赵王府诞下麟儿,必上门拜谢。” 崔锦儿和叶娇都说银票是对方给的,林奉御只得都收下,临出门时,叶柔又命丫头送了不少果子,叶长庚亲自把林奉御送出门。 林奉御掀开车帘看向安国公府的门匾,轻轻叹息道:“不一样了。” 这一代孩子长大了。 今非昔比,安国公府,不一样了。 “真的是很好的蒲公英。”叶娇继续同李策说话,她手里拿着纸袋,深深嗅着里面的药香。 门房刚把这些东西送过来,说是严从铮亲自去骊山道观求来的。 “你不能再夸它了。”李策把纸袋从叶娇手中拿过来,藏在身后。 “怎么了?”叶娇扬起脸。 “我吃醋了,”李策坦诚道,“你再夸一句,我就亲你一口,不管这是哪里,有没有人看到。” …… 第117章 这是安国公府从垂花门通往叶娇闺房小院的抄手游廊,门房送完蒲公英离开后,这里便没有人了。 叶娇抿唇笑着退后,身姿灵巧,让伸手的李策没有捉到。 她故意道:“这些药材是真的好,严哥哥也好,我一定帮他解决终身大事,把京都最好的姑娘,送到他面前。” 李策的脸是真的黑了。 京都最好的姑娘,不就是自己的娇娇吗? “你敢!”李策一把抓住叶娇的披帛,把她捉入怀中,从背后紧紧抱住,正要亲吻她柔顺的长发,便听到身后响起剧烈的咳嗽声。 那声咳嗽震天响,像是从肺管里窜出来的,故意得有些明显。 李策连忙松开叶娇,同时转身,见叶长庚正红着脸走过来。 李策的脸颊也瞬时通红。 “楚王殿下。”叶长庚对李策点头。 “叶兄还同以前那样,唤我九郎便好。”李策努力挤出一个笑,像是被主人当场抓获的贼。 叶长庚毫不客气,当下便道:“家母请九郎到偏厅说话。” “好,我这就去。” 李策说着便往偏厅的方向走,叶娇跟在他身后,却被叶长庚拦住。 “娇娇先回去歇着吧,”他道,“母亲没有叫你。” 看来是要单独同李策说话。 叶娇偷偷看了看李策,李策含笑对她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 “说什么啊?”叶娇轻轻嘀咕,看到一蓝一黑两个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 叶夫人端坐在偏厅主位,正在饮茶。 见李策进门,她和蔼地招呼道:“快进来坐。娇娇生病,有人送来湖州的紫笋茶。这是贡茶,我们不敢喝,但想必用来招待楚王殿下,不算僭越。” 李策闻言坐下,谦恭道:“本朝没有贡茶不准私用的规矩,伯母如果喜欢,我也送来些。伯母如果不嫌弃,就请唤我小九吧。” 李策发现叶长庚没有进屋。 他站在冷风阵阵的门口,像一个把门的将军那般,一动不动。 叶夫人动作优雅地煮茶,低垂的眼帘中露出三分慈爱,七分慎重。 “不必送了,”她抬眼看着李策,郑重道,“安国公府十多年来,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勉强避祸的。” 话到此处,李策总算明白叶夫人要说些什么。 “先陈王的冤屈……”李策没有饮茶,他端正地跪坐,像一个认错的孩子般,诉说道,“父皇已经清楚了。” 清楚他没有真的造反,清楚他是被肃王逼迫诬陷。虽然覆水难收,但如今皇帝对待安国公府,已经很信任。 叶夫人露出一丝笑容,像早霜打湿芍药花瓣,笑得凄美冰凉。 “楚王殿下,”她收拢衣袖,肃然道,“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逢魔遇佛,皆为度化。安国公府没有怨恨过时运不济,因为相比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相比灾荒年卖女乞食的流民,我们过的日子,实在是太好了。我们只是,怕。” 怕…… 李策伸手去端茶盏,手在空中又收回,视线撞上叶夫人的双眼,又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他知道叶夫人怕什么,他害怕对方的害怕,会让他求娶无门。 叶夫人继续道:“当今皇帝至圣至明,却还会有肃王结党乱政,有百里曦搅弄风云。我是粗鄙妇人不懂朝政,所以我想请问楚王,你准备如何在这漩涡里保护自己呢?独善其身吗?” 独善其身,便修身养性,不问世事,偏安一隅,做一个富贵闲王。 如果你保护不了自己,你便保护不了家人,那么叶娇嫁给你,将要同当初她的姑母一样,落一个淮水边守墓的结局。 如果这样,还不如让她嫁给无职无权的白丁匹夫,起码一辈子风平浪静、鲜有波折。 李策的脸颊紧张发白,胸口也微微起伏,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漆黑的古墓中,如果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便要孤苦伶仃,死在无人知晓的禁地。 他不知道在叶夫人心中,什么答案是正确的。 李策能做的,只是把心里话倾诉而出。 “我不是独善其身的人,”他恭谨而正色道,“皇室教导我,百姓养育我,都不是为了养出一个懦弱自私的饭桶。我不敢自暴自弃踌躇不前,也不能醉生梦死荒废时光。我将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为朝廷做事,即便能量如同萤火,也不敢深藏不露、隔岸观火,置百姓黎民于不顾。” 所以他会前往骊山救助叶娇,所以他会远赴甘州赈灾。 叶夫人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袖,微微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年轻人。相比其他皇子,他有些过分好看了。俊美绝伦的五官,略带几分病容,让人会误以为他是一个绣花枕头。 却没想到这样的人,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 “然后呢?”虽然心里这么想,叶夫人还是反驳道,“被人嫉妒忌惮嫉恨,早晚招致杀身之祸吗?” 或许是感觉到叶夫人态度的松动,李策轻轻呼出一口气,对叶夫人笑了笑。 “伯母,”他沉声道,“我也不是蠢笨的人。守陵二十年,我试过做生意,京都除了叶家以外,最大的航运码头和货船,都是我的。我也试着训练过一些护卫,他们如今都进京了,但是藏得很好,您发现了吗?” 李策的样子像是一个等着父母夸奖的孩子,惹得叶夫人笑起来。她好不容易控制表情,刻意冷脸道:“我一个妇人家,怎么会发现?楚王你就别卖关子,你的意思是说,你聪明到能保护娇娇?” 终于提起娇娇了,李策的心软成一团。 “伯母,”他施礼道,“我像保护我自己的心脏那样,保护她。但我不是要屈服、要退缩、要求他们放手。我可以跟他们虚与委蛇,可以不争抢权势富贵,可以站在最阴暗的角落,可以弄脏自己的手,去恐吓、去哄骗,韬光养晦也罢、锋芒毕露也好,大不了就是我站在她身前,举起刀剑,是死是活拼一场。” 李策深吸一口气,恳求道:“伯母,求你把叶娇交给我。我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我真心想对她好。甚至我也想对她的家人好。甚至是,我喜欢这里,我喜欢安国公府,胜过皇宫或者王府。” 叶夫人没有说话,但是门外的叶长庚倒是开口了。 “喜欢也没有用!”他大声道。 李策心中一僵。 叶长庚又道:“我还活着呢,你不能入赘!” 原来是怕他入赘,李策嘿嘿笑了,笑得有些傻。 他仍旧低着头,不敢看叶夫人的表情。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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