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他深深下拜道:“那便请夫子告诉学生,如何能赢。” 如何能赢得帝位。 “别别,别这样。”李璟抓住李策的衣袖,急得一脸汗,“先帝一直没有册立太子,所以他们曾争抢。如今不一样,如今有太子。太子名正言顺,小九你去争抢,是杀头的死罪。再说了,你去赢太子,难道要做太子,做皇帝吗?你不去就藩了?” “我去就藩,”李策正色道,“你做皇帝。” 他腰间的玉佩和金坠相撞,“叮”地一声,像花萼相辉楼内的编钟被敲响,余音缭绕。 李璟呆呆地站着,似乎灵魂出窍般一动不动。 “我……” “你做皇帝,”李策再次道,“等父皇仙去,你来做皇帝。五哥,你会是仁君。” “我,我……”李璟吞吞吐吐半晌,舌头终于不再打结,惊声道,“我做仁君?我做人质还差不多!” 说完这句,他扭头便跑,唯恐多留片刻,便要被李策和崔颂架在火上。 李策追了几步没有追上,他咳嗽着扶住门框,看向李璟消失的背影。 崔颂走到李策身边,嘲笑道:“小心你吓傻了赵王,崔颐找你拼命。” “夫子……”李策抬头,神色坚决。 崔颂亲自把门关上,引着李策坐下。 他扶正瓷瓶,拿起花枝,把桌面整理干净。许久,才沉沉道:“这些事我本不曾教过你,也不想教。当初我们,也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如今的形势在我看来,几无胜算。这条路凶险叵测,只能赢不能输。此时放弃尚能苟活,若一意孤行,大约会粉身碎骨。即便如此,你也准备去做吗?” 你准备去做吗? 当初在安国公府,叶夫人询问李策,问他怎么才能保护好叶娇。 他那时的回答是:“我像保护我自己的心脏那样,保护她。但我不是要屈服、要退缩、要求他们放手。我可以跟他们虚与委蛇,可以不争抢权势富贵,可以站在最阴暗的角落,可以弄脏自己的手,去恐吓、去哄骗,韬光养晦也罢、锋芒毕露也好,大不了就是我站在她身前,举起刀剑,是死是活拼一场。” 他已经退让过太多次,可他们并不满足,他们甚至在皇帝的寿宴上,精心编排,要置李璟和叶娇于死地。 那便只能举起刀剑,是死是活拼一场。 品格低劣者,不配为君。 “夫子,”李策郑重道,“我准备好了。” 此时京都长安,朝廷正在准备迎接突厥使团。 早朝散得晚,太子李璋却并未急于离开宣政殿。他甚至走到高高的殿外平台上,向远处望了望。 高高的殿宇遮挡他的视线。 其实他知道,即便他能一眼望到御街,也看不到那个身穿红衣的女人。 催了好几次,李璨今日总算上朝。 他在李璋身边撑开阳伞,正准备离开,李璋忽然道:“六弟今日自己撑伞吗?” 京都都已经传遍,原本喜欢独自撑伞的李璨,近日新找了个专职撑伞的美男子。 传了几日后,兵部发现那“美男子”竟然是自己的吏员。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没等言官弹劾,便说要把林镜除名。 是姜敏拦下来,说这是吏员的私事而已。 李璋提起,言语中没有奚落,反而像是在关心弟弟。 李璨施施然道:“还要向殿下讨个出入的腰牌,才能带着他进宫。” “好说,”李璋话锋忽转,道,“他们走到哪里了?” 无需明言,李璨便知道李璋在问谁。 “雍州,看望赵王妃。”李璨笑笑,“送了一缸活鱼。” 李璋的脸上便也有了笑意。 一缸活鱼,不用猜,也知道会是叶娇送的。 她怎么还不回来呢? “李策去见了帝师崔颂。”李璨打断李璋的遐想,声音冷肃。 李璋的脸色果然变了。 “崔颂?他不是不见客的吗?他们谈了什么?” 李璨摇摇头。 “不知道啊,总不至于是向帝师讨教如何插花吧?” 帝师崔颂喜欢花艺,这是李璨早就知道的事。 “我不希望他们谈别的事!”李璋语气冰冷,看着李璨。 李璨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好,”他点头道,“我去查查。” 他迈步走下台阶,步履有些沉重。 真是烦闷。 宫里这位难伺候,宫外家里那位,也很难相处。 …… 第318章 李璨知道林镜打的什么算盘。 不知是同叶娇合计好的,还是叶娇无意为之,总之,表面看来叶娇把林镜赶了出去。而林镜又是酗酒又是赌博,似乎一蹶不振。 但李璨发现,林镜每次赌博,都是去自己常去的那几条街。 这样看来,林镜是情愿做饵,来钓自己。 李璨觉得很好玩,干脆将计就计,把他赢进家里。 结果,他是来查充容娘娘。 李策离京时,因为信任,把京都消息网交给林镜使用。 大约是那个时候,林镜知道了李璨幼时丧母,曾经被充容娘娘养在身边。 一年多后,充容娘娘睡梦中猝死,死得有些蹊跷。 这件事让林镜找到了扳倒李璨的可能。 所以林镜的算盘是,找到李璨把柄,铲除太子身边的羽翼。 一定是这样的。 李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看了看铜镜中自己的面容。 他的确是太子身边,最厉害的羽翼。 想到这里,李璨就有些想笑。 这一定不是李策或者叶娇的计谋,这是林镜被叶娇赶走后顺势而为吧? 他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小朋友。 不知道林镜有没有钓过鱼。 有时候鱼咬了钩,却能够把垂钓者拖入水中,溺水而死。 钓鱼者反而被钓,这便是林镜如今的处境。 他以前只是觉得,有这么一个清俊执拗忠心耿耿的少年跟着叶娇,很有趣。他喜欢有趣的东西,闲下来逗弄逗弄,也可解闷。 可如今这人竟然危险起来了。 李璨的手腕轻托下巴,歪头向一边看看。林镜正站在殿门口,听从调遣。 “喂,”李璨悠悠地道,“明早不要去兵部应卯了,跟我去接个人。” 林镜向李璨看过来,有些提防和抵触,却还是点头道:“是。” 朋友归家,该沐浴更衣,出城十里相迎。 但李璨觉得归家的这位是兄弟,出城两里就差不多了。 只不过兄弟的妻子挺有趣,还曾同自己一起进宫杀敌,所以他多走了半里。又因为秋日风光很好,有林小朋友相陪,不知不觉,便走了三里。 林镜始终没有询问出来接谁,所以他的神情一直很淡漠,直到看见迎面而来的护卫有些面熟,看到两匹马拉着的马车上,挂着楚王府的铭牌。 他的神情顿时难看得很。 紧张、局促,还有些尴尬和难为情。 马车停在不远处,以免扬起的灰尘弄脏李璨的衣服。车内的主人尚未走出,驾车的青峰已经向林镜看过来。 纵然已经知道林镜住进六皇子府,亲眼所见后,青峰还是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色。 在他眼中,这种事形同背叛。 林镜板着脸,直挺挺地站着,并不解释,也不同青峰打招呼。 青峰“咚”地一声跳下马车,躬身抬手,李策扶着他的手臂,稳稳走下来。 叶娇是跳下来的,行为举止,依旧自在洒脱。 “怎么劳烦六哥亲自来接?”李策含笑站着,向李璨走去。 六哥这个称呼很好听,李璨觉得自己的耳朵热热的。他笑眯眯地走了几步,发现头顶的伞没有跟上来,便又扭头呼唤林镜。 “过来啊,楚王还能吃了你吗?你是被楚王妃赶走,又被我赢进家的。他们知道,不会生你的气。” 叶娇也的确没有生气的意思。 她仿佛忘记了林镜,只同李璨打招呼:“父皇还好吗?” “比弟妹离开时,好了许多。但比九弟离开时,又差了许多。虽然能说话,但又说不好。虽然说不好,但在努力说。” 李璨只要开心起来,废话便有些多。他一面说,一面往林镜的伞底下挪两步。 李策目色担忧,道:“我这就回去更衣,进宫觐见。” 几个人并肩向前走去。 微风吹动衣袖,偶尔有金黄的树叶翩翩飘落。李璨抬手接到一片,顺手递给林镜。 林镜没有接。 他的职责是撑伞,不是捡垃圾。 李璨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淡淡道:“是该去,父皇醒来后,第一个惦记的就是你,要你回来,去就藩。” 他说得很轻松,声音像在随意拨弄琴弦,语气像在说去买了一件新衣服,很漂亮。 但这句话却像雷火般,在林镜心中轰隆隆地响着,冒出火焰。 李策离京前,皇帝曾交托兵权,他这才能仅仅凭着一封信,便号令河北道府军提前启程,支援云州。 如今出京就藩,便需交出全部兵权,无职无权,离开京都。 当然,吃穿是不用愁的。 李策会有自己的封地,有富丽堂皇的衙署。封地缴纳的税赋,可划拨一部分归李策所有。 只有一件事他不能做:除非皇帝允准,不可擅离封地。 这其实是一种类似圈禁般的放逐,圈禁的地域是一个州。比如先陈王,便封在并州。 也不算小,骑着马从北到南,要跑一整日。 所以在林镜心中,李璨是在逼着李策坐牢。 他转头看向李策,第一次,木然的目光有些紧张。 李策笑着走了几步,回答道:“好。” 这个“好”字干净利落,甚至没有犹豫。 李璨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整个人也似乎放松下来。他停下脚步道:“说实话,九弟走了,我们会很想你。” 圣上的皇子有十多个,只有李策,要出京就藩了。 一如二十年前,也只有李策,被安排去九嵕山守陵。 “六哥特意来迎,是专程来说这件事的吧?六哥怕我拒绝?” 李策站在秋日暖烘烘的夕阳下,长身玉立、仪表不凡。李璨站在他身边,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他们的面容有些相像,这么注视着对方时,便像一幅凝固在寺庙中的水陆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然而他们的每句话都在试探对方,充满着怀疑和提防。 ——你真的心甘情愿去就藩? ——你和太子,不就是在逼着我去就藩吗? ——你不会反抗吧?你不会在京都搅弄风云吧? ——你管不着。 最终李璨笑起来,他再次挪到林镜撑的伞下,亲昵道:“快去觐见父皇吧,楚王就藩前,一定要同兄弟们大醉一场!” 如今这样就好。 除了李珑和李琛,兄弟们都保住了。 “好。”李策答道。 一个时辰后,李策跪在皇帝床前。 皇帝看一眼他,再把目光落在叶娇身上,两行泪突然从眼眶中洒落。 “孩子,”他哽咽道,“父皇……让,你们受苦了。” …… 第319章 这一趟何止是受苦。 这一趟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李策和叶娇冲锋陷阵、倾尽家资,只为了守住边境,保大唐国泰民安。 他们肩扛责任,殚精竭虑,纵死不顾击退敌兵,才能回到长安,回到父皇身边。 叶娇眼眶通红,跪近一些,道:“太好了,父皇醒了就好!” 皇帝的手指动了动,食指抵着拇指指腹,想像以前那样,弹弹叶娇的脑门。可他的胳膊却无法抬起,努力许久,最终只能无奈放下。 见此情形,端着药盏进殿的高福含泪解释:“圣上四肢僵麻,还不能用力。” 短短三个月,高福像老了十几岁。 他原本光滑的额头刻下好几条皱纹,脸上除了担心忧戚,还有失去权力后的灰心丧气。 叶娇宽慰他道:“父皇吉人天相,只要醒了就能好起来。这几日天气和暖,我们就带父皇出去晒太阳。园子里的石榴熟了,父皇可以去摘石榴。” 皇帝虽然不太能动,眼睛却眨了好几下。 “是,是,”高福心情疏解,也跟着打趣,“楚王妃回来,圣上的病就好了大半了!” 叶娇嘿嘿笑起来,李策也跟着笑了笑。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皇帝不同。 他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阴影覆盖眼眸,愧疚不舍又万般难过地,看着李策,道:“小九……去,就藩吧。” 去就藩吧。 以前皇帝曾生气地阻止他就藩,后来无奈地答应,如今主动提起。 他有那么多儿子,都在繁华的都城生活,要么辅佐朝政,要么安于享乐。可他对李策说,就藩吧,就藩,离开这里。 皇帝打量着李策的神色,似乎怕他答应,又怕他应得太快。 然而李策尚未回答,叶娇便先开口了。 “父皇,”她笑语盈盈地说话,让殿内的气氛重新变得愉快,“儿臣的哥哥要成婚了,儿臣一直待在北地,还没有给他们准备好礼物。等明日买好礼物,后日便可以离京。等儿臣走了,父皇可别想儿臣哦。” 她很开心,没有抱怨不舍,没有恐惧提防,仍然是那个心无城府的姑娘。 皇帝在这样的声音中逐渐放松,问:“成……成婚?” 他昏迷了太久,忘记许多事。 高福立刻道:“是叶将军,要和裴氏嫡女成婚了。婚期就在七日后。” 皇帝心中渐渐浮现叶长庚的面容,想起他御街上射向柳叶的箭,继而想起他如今是河东道行军大总管,刚刚因为抵御突厥,立下大功。 他要成婚了。 七日很短,什么事都做不成。 看着眼前温顺的儿子,活泼的儿媳,皇帝犹豫片刻,露出慈祥的笑容。 “不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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