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着许多百姓。 他们默默地抬头,心里也在问。 叶长庚曾经北击吐蕃,屡战告捷。 叶长庚曾经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战功赫赫。 叶长庚受命任剑南道节度使,肃清了瘟疫。 他犯了什么罪,以至于国公府被抄,他的家人被绑在城墙下,身后站着刽子手呢? 因为,无诏带兵回京? “因为无诏带兵回京!”城墙上,禁军统领白泛兮面罩寒霜,寒声回答。 无诏回京,视同谋反。 谋反者,罪诛九族。 禁军拉开数百弓弦,抽出刀剑,对准叶长庚。 “谁说本官无诏?”叶长庚的回答如惊雷滚滚。 他丢掉缰绳,翻身下马,向前走去。 武候拦他,禁军拦他,官员呼喝命他退后,可他一直向前。 叶长庚徒手拨开刀剑,从容迈步,走到距离白泛兮最近的地方。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物,跪地上举,扬声道:“圣上诏令在此,准下官带一万骑兵,回京复命。时间不论!” …… 第412章 叶长庚眼中迸射坚定无畏的光芒。 这才是他能够兵不血刃、飞速到达京都的原因。 不是因为他够快够强,而是因为他手中拿着皇帝的诏书。 除了梁州府兵因为收到太子拦截的命令,稍微耽搁了一会儿,其余各个关卡,见诏书则放行,畅通无阻。 他带着诏书,带着妹妹,来向太子问罪。 凭什么幽禁楚王,凭什么把我的家人,推到天寒地冻的城门外? 城墙上驻守的禁军微微摇晃,手中的弩箭却仍对准叶长庚,只等禁军统领白泛兮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把叶长庚立毙于城门下。 白泛兮在犹豫。 太子有命,待叶长庚回来,只要带着一兵一卒,便杀无赦。 若叶长庚只身返回,则把他押在城门下,由兵部尚书亲自问罪,以无诏回京的罪名,斩杀。 也就是按照太子的安排,叶长庚是不能活的。 可他带着诏书!他竟然带着诏书! 白泛兮有一瞬间的犹豫。 这个时候,他看到城下有一人动了。 那是他的儿子,武候长白羡鱼。 白羡鱼站在城门边,当安国公府被查抄时,他一动不动;当安国公府众人被捆绑着经过城门时,他一动不动;当白泛兮带兵走上城楼时,他仍一动不动。 可这时,白羡鱼动了,他快步向外,要去取叶长庚手中的诏书。 白泛兮心神巨震,情急之下大声下令道:“取来!” 这封诏书谁来拿,都不能是白羡鱼去拿。 这一声阻止了白羡鱼的脚步,也令挡在叶长庚身前的禁军反应过来。 其中一人取过诏书,转身跑向城门,穿过刀枪林立的禁军,同白羡鱼擦肩而过,把诏书送到城门上,送到兵部尚书宋守节手中。 宋守节接过诏书,手有些颤抖,像拿着一块烫手山芋。 太子殿下他……又要被羞辱了吗? 在大理寺,在朝臣和百姓面前,太子千里迢迢带回的盗墓证人,指证太子贪腐卖官。 在城门口,在朝臣和百姓面前,太子要以“无诏回京”之名砍杀的将军,带着回京的诏书。 宋守节甚至根本不用打开,便知道这诏书是真的。 重量、颜色、纸质,以及隐约可见的边框符文。 他只是不敢打开,不敢验证,不想同太子作对罢了。 只是——皇帝什么时候下的诏令? 他怎么从未听过? “宋尚书?”白泛兮低声催促。 宋守节在心中长叹一声,展开诏书。 入目是规规矩矩的隶书,字写得不算好,却有一种宽厚温和之感。 “敕剑南道节度使叶长庚,譬兹梁栋,如若山石。观尔奏折,朝廷忧心。特准尔携一万轻骑……” 短短几十字,很快便看完了。 以“敕”字开头,不是“门下”,说明这道诏书不是由中书草拟、门下审核,再发门下省下发,而是直接敕告。 不讲究对偶、用典,也没有用四六骈体,或许是书写者着急,也或者根本不屑。 再看印鉴,是宋守节熟悉的玺印。 错不了,他这一生,见过太多次皇帝的玺印。 宋守节没有说话,把诏书递给白泛兮,道:“太傅大人您说,怎么收场吧?” 白泛兮的视线一掠而过,稳住心神,再次看向城墙下。 他高声询问道:“你这诏书,哪儿来的?” “一个月前,”叶长庚回答,“剑南道瘟疫蔓延,下官被困绵州驿站,情急之下向朝廷奏报,希望能回京复命。之后不久,下官收到诏书。” 一个月前…… 白泛兮和宋守节对视一眼。 那时是赵王李璟监国辅政,也便是李璟下的敕令。 告诉皇帝了吗? 皇帝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算不算伪诏?那是不是,还要求证赵王李璟? 兹事体大,看来只能请叶长庚先起身,进宫确认了。 想到此处,宋守节道:“请叶将军进宫,由中书辨认诏书真伪。” 这么说,算是给朝廷留了转圜余地,也给太子留一点体面。 可叶长庚没有起身。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她梳半翻髻,斜插金步摇;她描新月眉,两腮飞斜红。 风卷紫披帛,日照石榴裙。 楚王妃? 宋守节心中吃了一惊,觉得今日不会好过了。 而叶娇站定在城墙下。 她已经看到跪在城墙下的母亲和姐姐,看到陪她长大的冯劫,看到那些熟悉的婆子丫头、奴仆差役。 然而她没有近前。 她搭起弓箭,周围的人惊骇莫名,纷纷退后。 她拉满弓弦。白泛兮身前的禁军,连忙竖起盾牌。 只有兵部尚书宋守节看着那支箭,没有躲藏。 叶娇缓慢抬起手臂,箭头向天。 “嗖”地一声,箭矢向着沉沉的天空飞去,一阵清澈锐利的啸声响彻长安城。 这是鸣镝,是响箭。 这种箭一般用来传递信息,而此时楚王妃,要传递什么信息? “楚王妃,”宋守节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快请回王府吧,楚王还在王府等着您。” “我不回王府。”叶娇道。 她抬头看着城墙上的人,道:“我这声哨音,是为了喊来京城的百姓,是要他们看看,我安国公府如何无罪被冤。我这声哨音,也是要问问朝廷,诏书岂有伪造?如果要验,就在这里验!” 在这里,当着朝臣的面,当着百姓的面。 如果进宫,他们兄妹便如入瓮,任人宰割。 她声音洪亮语气铿锵,饱含着不屈服的勇气和不怕死的锐气。 宋守节神色微怔,沉声问:“那么楚王妃信得过谁?要让谁来验?” 无论是谁,有人敢忤逆太子殿下吗? “大理寺卿崔玉路。”叶娇道。 叶娇信任崔玉路,相信他会主持公道。 宋守节板着脸道:“此人有罪,已被关入大理寺牢。” 叶娇咬了咬牙,道:“刑部尚书郭伯安。” 郭伯安这个人,叶娇从未打过交道。但她听说,这是位忠臣。 宋守节继续道:“此人有罪,已被关入大理寺牢。” 这人很奇怪,以前总是生病告假。可太子幽禁楚王时,他跳出来反对,立刻被找了个理由关起来了。 叶娇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刑部王厘呢?” 她印象中,王厘虽然不好说话,但为人清正。 “哦,”宋守节道,“此人被关入京兆府牢。” 叶娇惊讶地冷笑。 宋守节以为她不理解为什么关进京兆府,解释道:“大理寺关不下了。” 叶娇道:“那么,朝廷还有谁?”她的声音震耳欲聋,“有谁?” 有谁还能在太子李璋主政的朝堂上,说一句公道话? 四周静了静,一个声音沉稳地回答道:“朝廷有本宫。” 李璋出现在城墙上。 宋守节和白泛兮连忙施礼,退向一边。 城墙下的百姓乱糟糟地跪下。 而叶娇仍站着,锐利的眼神看向李璋。 “太子殿下,”她道,“那么请您看看这诏书,是真是假。” 李璋的眼神仍在看着叶娇,对她道:“本宫回去问过父皇,才能回答。即便今日这事是个误会,叶将军也该早早提醒,朝廷才不至于措手不及,以为他带兵谋反了。” 叶娇没有理睬他的狡辩,问:“听说大理寺和刑部官员都被抓了,那么朝廷还有三司会审吗?怎么审?” 李璋的唇角微微扬起,问:“楚王妃问起三司会审,怎么?要告状吗?状告何人?” 叶娇道:“我要告剑南道绵州刺史徐功役,告他活埋疫患、惨无人道。” 听到“活埋疫患”几字,李璋惊讶向前,手扶城墙垛口,瞬间愤怒。 而四周其余官员和百姓,却只有震惊。 青天白日,怎么会有这等事? “我带来了人证物证,带来了苦主。”叶娇道。 李璋重重拍击城墙,喊道:“把绵州刺史徐功役给本宫抓来!” “不必劳烦太子殿下,”叶娇道,“我把人带来了。” 她带来的不仅有苦主,还有疑犯。 如果不是徐功役官高,不是大唐有律法在,她自己就可以开堂审理。 众人向叶娇身后看去,怀疑叶娇说的是真是假。 她真有本事抓住一州刺史吗? …… 注:四六骈体,是唐朝诏书的主要格式。类似于我们熟悉的:“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还有另一位诗人骂我们武则天的:“入门见嫉,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这两位诗人王勃和骆宾王,都是初唐四杰。宋守节觉得是写诏书的人不屑,但可能……五哥不会。 第413章 城门前的空地很大。 叶长庚跪着,叶娇站着,身边是披坚执锐的禁军,身后是散乱跪地的百姓。 那些百姓风尘仆仆、眼含畏惧,偷看高大的城墙,也看城墙上的官员,更会注视城墙下被绑的安国公府众人。 他们锦衣华服,却沦落至此。 他们是楚王妃的家人吗? 楚王妃是不是自身难保? 绵州百姓忧心忡忡,胆颤心寒。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家人,一时间悲愤交加,难以自持。 可是,楚王妃似乎没有救家人的打算,她竟然敢质问太子殿下,她竟然要先为百姓伸冤,竟然说已经把徐功役抓来了。 徐功役在哪儿? 人们小心翼翼向后看去,空空荡荡的官道,像他们一直在失望、绝望、没有希望的人生。 可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马嘶。 初时只是听到声音,只不过一瞬间,那马便已撞入众人视线。它膘肥体壮、迅疾如电,背上驮着两个人。 随从青峰,刺史徐功役。 青峰翻身下马,高声禀告:“绵州刺史徐功役带到。” 徐功役后悔自己没有死在路上。 这一路太难了。 先是陆路,再是水路,为了伪装身份,他们最早乘坐牛车,后来步行,租的船也不敢太阔气,小破船划到河心,突然就沉了。 他快要喝饱水沉底,才被青峰拉出来。 好不容易能骑马,一路风驰电掣跑得屁股都要裂开。到了京城附近,又等了一日,直到听见响箭,青峰才又把他推上马,风一般来到城墙下。 他是读书人,哪儿受过这种罪? “不如你杀了我吧?”浑身湿透坐在岸边,衣服结冰时,徐功役曾干脆对青峰道。 可这个活阎王回答:“那怎么行?大唐有律法,我们楚王妃要我们遵纪守法。” 遵纪守法? 你们遵纪守法,所以活捉绵州刺史? 你们遵纪守法,所以在城墙下审案? 徐功役跪在地上,他的官帽已经不见了,衣袍脏乱狼狈不堪,叩了个头,道:“下官绵州刺史徐功役,叩见太子殿下。” 他看到了城墙上的太子李璋。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徐功役,”太子李璋屏气凝神,盯着徐功役,问,“楚王妃说你活埋疫患、坑杀百姓,你认罪吗?” 徐功役垂下头。 他能不认吗? 青峰在路上说,埋人的卫士当场被抓,留的那个活口,也会带来京都。 剑南道节度使让仵作验过尸体,活埋病患铁证如山。 但是,他不过是奉命而为,奉命而为。 身后的百姓再次见到徐功役,仍然无法遏制愤怒。 “亏你是绵州父母官,你就这样坑害百姓的?” “徐大人,你的心怎么能那么狠?我的孩子那么小,你就杀了她!等过几天,她就能好了!” “徐功役,你猪狗不如,愧对天地良心!” 徐功役闭了闭眼。 这一路漫长的跋涉,终于到了尽头。 他不是没有良心,他不是不想做好父母官。疫病刚起的时候,他也曾深入疫地,查看百姓病情。 他的家人甚至也染了病,许久才好。 他批阅卷宗到深夜,谨小慎微,等着吏部每年的考课。 而当初那个背着单薄的行李进京赶考的自己,心中也曾填满抱负。 他只是太懦弱了。 懦弱到即便知道那是错的,是要遭天谴的,可发号施令的人是太子殿下,他也不得不做。 他畏惧权势不敢反抗,他也不敢把真相公之于众。 过了许久,仿佛这一生的时光都在心中掠过后,徐功役才开口道:“下官急于求成,想肃清剑南道瘟疫、贪功冒进,以至酿成滔天大祸。此罪罪无可恕,求太子殿下赐死。” 这便是他来到长安的价值了。 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以期待太子能网开一面,宽恕他的家人。 或许,太子也会给他留一条活路? 城墙上的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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