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可眼前这座皇宫之中最为尊贵的宫殿在这夜色中却没有半点鲜活气,倒像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连带着那尖尖屋檐角上的金碧也失了几分颜色。内侍见他不动虽然心中焦急却也不敢劝,只好垂着首佝偻着脊背立在一侧。 到后头还是霍令仪轻声说道:“外头冷,进去吧。” 李怀瑾听得这一句才收回了眼,他轻轻“嗯”了一声,而后是提步往前走去。 宫殿之中的内侍早已被赶了出去,原先替他们引路的内侍也只是替他们打了帘子,而后便立在外头低眉垂眼不曾言语…偌大的宫殿烛火通明,李怀瑾领着霍令仪一步步往前走去,待至内殿的时候,他们才看到靠着床头半坐着得周圣行。 霍令仪眼看着周圣行,还是忍不住一惊。 眼前的那个男人头发花白,身子清瘦,面容也泛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倘若不是那双眼睛还掺着几分清明,她都快识不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往日大梁那位英明的君主了。她重新垂了头,待把心中的这一份震惊掩埋了下去,才又抱着长安跟着李怀瑾的步子往前走去。 周圣行看着他们过来,脸上却是又化开了一个笑,就连眼中的笑意也多了些许。 等他们走到跟前—— 他便朝霍令仪怀中的小儿看去,口中是温声一句:“这就是你们的孩子,他叫什么?” 霍令仪闻言便轻声回道:“回您的话,他小名唤作长安,大名唤作安嗣…” “长安…”周圣行一错不错地看着长安,口中却是轻声研磨着这个名字,而后他才又笑道:“长治久安,是个好名字。”他这话说完似是想伸手去抱他一回,可手上的力气全无,只伸在半空便又垂落了下来。 他摇头笑了笑,终归也是舍了心思。 待把霍令仪怀中小儿的模样又瞧了一回,周圣行才又开了口:“晏晏,你先带着孩子下去。” 霍令仪知他这是有事要和李怀瑾说,便也未再多言,她抱着长安朝人屈膝一礼,而后便往外退去…等到这寝殿没了霍令仪的身影,周圣行才又朝那个面容淡漠的男人看去:“你让柳予安销毁了那两卷圣旨,又让人把玉玺送了回来,景行,这是为什么?” 等这话一落—— 周圣行是又叹了口气,跟着是又一句:“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恨我,可是景行,你该知道我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说到这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继续说道:“我知你虽然生性清冷,可却极重情意,所以我才想替你扫清所有障碍,到得那时才不会再有人危害到你。” 李怀瑾耳听着这一句,终于是朝周圣行看了过去… 殿中烛火幽幽,他低垂着眉眼看着床上这个男人,却是过了许久才淡淡说道:“这个位置我不喜欢,我想她…也不会喜欢。” 周圣行听到这个她字,面上的神色却是一顿。 他张了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可临来到头却也只是长叹一声,他往后靠去,原先面上的神色尽数化为一抹悲叹…外头寒风压过树枝,而周圣行靠在床头看着墙上的那幅画,良久才轻声说道:“是啊,她素来是最讨厌这四面宫城的。” “她以前总说要是可以的话,更希望离开燕京去看看这大千世界…是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李怀瑾什么也不曾说,他转身往外走去,只是临来走到布帘那处的时候,他却听到身后的人说道:“景行,天家无情,纵然你和他曾有一段情谊也该知道为帝者都是无情之人…你,要小心。” 手中的布帘被掀起,而后又落下—— 这寝殿之中很快就没了李怀瑾的身影,周圣行独坐床上,眼看着那副画卷上笑意盈盈的女子,他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临来合上眼睛的时候,这殿中也只有周圣行的一句呢喃:“清欢,倘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放开你的手。” … “好了?” 霍令仪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便转身朝人看去。 李怀瑾闻言是轻轻“嗯”了一声,他伸手拂过霍令仪的额前发,而后是从人的手中接过了长安,跟着便握着她的手往外走去…外间候着的内侍眼瞧着他们出来便又朝他们打了一礼。 李怀瑾眼看着人,终归还是说了一句:“进去伺候吧。” 内侍听得这话忙应了一声,待又打过一道礼,他便打了布帘往里走去…李怀瑾眼瞧着人进去便也未再多言,他仍旧牵着霍令仪的手往外走去,只是刚刚走出院子便听到身后传来内侍的一声哭喊:“陛下驾崩了。” 这道声音在这寂寥的夜色中尤为清亮。 李怀瑾的步子一顿,他转身朝身后看去,廊下的烛火被风吹得有些晦暗不明…霍令仪也停下了步子,她拧头朝李怀瑾看去,握着他的手却是又多用了几分力,口中是轻轻跟着一句:“要不要…” 她这话还未说全—— 李怀瑾却已回过神来,他摇了摇头,而后是收回了眼朝霍令仪看去,口中是道:“不必,我们走吧。”等这话说完,他便又重新牵着霍令仪的手往外走去,如今这阖宫上下都萦绕着哭喊声。 而他们一路往前走去,却未停下步子。 … 建康二十三年元月。 天子驾崩,宣王登基,改年号鸿嘉,尊先帝为睿康帝。废太子因谋害先帝而被诛杀于天牢之中,至于东宫那一干人等皆被定下流放之罪,霍令德因是霍家人的缘故倒是被赦免了罪过,只是还未等她走出东宫却已被人用一碗汤药谋杀了。 内宅阴私,纵然要查也无从查起,倒也是一场唏嘘。 至于秦舜英和周承棠—— 先帝出丧的那一日,她俩便也一并跟了去了。 元月刚过便入了春日,这世事好似一下子就平定了下来,燕京城中也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安详,男女老少皆换上了新衣行走在这燕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一副其乐融融的好模样,可谁又会知晓这平静背后又会是怎样得纷乱呢? … 夜里,宫中。 许瑾初着一身凤服朝章华宫而去,外间候着的内侍眼瞧着她过来自是纷纷打了一礼,另有人要去禀报却被她拦了下来…她取过宫女手中的食盒,口中是温声一句:“你们都退下吧。” 等这话一落—— 外头候着的内侍和宫人便都退了下去。 许瑾初打了帘子往里头进去,宫殿之中烛火通明,她走得不急不缓,待走到最里头那道布帘的时候,还不等她掀起布帘便听到里头传来一句:“陛下如今刚登基,根基还不稳,倘若要对李怀瑾出手只怕不易。” 手上的食盒落在地上,里头的瓷盘皆被打碎。 里头的人听到这道声响忙止了声音,没一会功夫便有人打了帘子走了出来却是身穿龙袍的周承泽…周承泽眼瞧着立在帘外的许瑾初,原先面上的阴沉一滞,目光也有些怔忡:“谨初,怎么是你?” 许瑾初未曾回答周承泽的话,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口中是一句:“你想对李怀瑾出手?” 周承泽耳听着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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