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梁海阳时不时上门骚扰。 父亲朱震也常打电话来“苦口婆心”。 朱序一度状态极差,后来回想,那段日子混乱狼狈,一心求解脱,根本无法照顾其他事。 又因为某天看到一篇博文,突然崩溃。是说一个被家暴一年多的女孩,多次起诉离婚无果,后因伤及内脏,将终身挂着粪袋生活。 朱序有一瞬间产生放弃的念头,或许回到梁海阳身边,哄着他,讨好他,结局不见得那样糟糕。 她冲进卫生间,将头沉入冰冷的水中,回忆那次被他按住挣扎的感觉,直到窒息临近,才终于清醒过来。 好在一个月后,法院终于受理她的离婚案,并将起诉状副本发给了梁海阳。 那天天空放晴,像是她的心情。 / 转天朱序去上班,路过便利店买了杯热豆浆和三明治。 本来下午三点要去看现场,却在临出发时被肖总监叫住了:“让小徐去吧,朱序你来趟我办公室。” 朱序跟过去,顺手带上门。 肖总监:“坐。” 朱序隐隐感觉到什么,一瞬的不安,之后反倒坦然起来。 肖总监把几份文件归档,插回签字笔,然后温和地看着她:“你最近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需不需要我提供些帮助。” 朱序笑说:“谢谢您,不需要。” 肖总监点了点头,斟酌道:“我把你的几个老客户分给了小徐,你心里没什么想法吧?” 她一时没说话。 肖总监向后靠在转椅里,索性开门见山:“你知道的,我有意提拔你,你跟我最久,并且几年来工作都比较突出,创艺也不错。但升职不是按照成绩和资历来的,也得看工作态度。”她顿了顿,有些恨铁不成钢:“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这半年你请了几次假?有认真对待每个案子吗?有时候我也两难,公司要盈利,并不是个讲人情的地方。” 朱序掌心被自己掐得泛白:“我很抱歉。” 肖总监深深叹气:“你手上的案子都放一放,先回家歇歇,个人问题全部处理好再说吧。” 这一天其实在她的意料中,向来还算敬业,却被她糟糕透顶的生活搞得七零八碎。 朱序心中已有了决定:“肖老师。”她这样叫她:“我现在的确身处困境,但很抱歉,我觉得那是难以启齿的原因,并且将来的一段时间可能都无法专心投入工作,所以我决定离职,后面会做好交接。” …… 那天从公司出来,朱序去后面巷子的小超市买了包烟。 陋习也是这半年形成的,在如深渊般的夜晚里,尼古丁成为她纾解情绪的工具。 她点燃香烟,靠在墙边慢慢吸着,不经意抬头,看见一棵大树的枝桠朝四面八方伸展着,像是一丛脉络。 只是它光秃干瘪,已无法再注入新鲜血液。 到此为止,朱序知道,自己和这枯树同病相怜。 身旁有一群小孩跑跳着经过,她收了收腿,将烟熄灭。 打算离开时,手机在兜里振动。 朱序拿出来看,竟是继母沈君,那边说朱震上厕所摔倒了,让她立即回家一趟。 第7章 她有些失落地说:“今年一场雪还没有下过。” 朱序在路边拦了辆的士,去城南的父亲家。 这是片破旧住宅楼,自打她记事就住在这里,直到上大学才搬离。 朱序的妈妈和朱震是同厂工人,在她12岁那年,妈妈因病离世,后来没多久,朱震也下岗了,为了生活,他不得已去前面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起猪肉。 继母是在朱序14岁时进门的,距妈妈离开仅两年。后来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目前在读高中。 朱序下了车,加快脚步跑上五楼。 她拿钥匙开门,却闻见满屋食物香。 继母沈君手里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见她进门,笑意满满地迎上前:“朱序回来了,外面冷,快来洗手吃饭。” 朱序站着没动,目光跃过她看向客厅,心下一沉。 梁海阳穿着件黑色高领衫,正给圆桌边坐着的朱震倒白酒,注意到这边动静,立即放下酒瓶走过来,一时没开口,只略垂着眼默默看着她。 朱序知道被人算计,忍着怒气:“你怎么在这儿?” “爸叫我过来吃饭。” 朱序冷冷道,“起诉状收到了?” 梁海阳略顿:“进来说吧。” 沈君很是会察言观色,见两人僵持,忽而一笑,把手里盘子递给梁海阳,上前一步挽朱序:“就是就是,有什么事总得坐下来好好说,饭都做好了,边吃边聊。” 朱序本意想走,却被她连拉带搂地按在餐桌前。 全靠沈君一人张罗,把梁海阳安排在朱序旁边。 朱序满脸冷漠,眼睛看着对面父亲,他哪儿有摔伤迹象,右手颤巍巍端着小酒盅,仰头一口给干了。即便中风后遗症严重,也没耽误他吃喝赌。 他喝完,拿了旁边的干净酒盅倒酒,费劲地递过来。 朱序没接。 沈君赶紧打圆场,“喝你自己的,给孩子喝什么酒。”她往她碗里夹鱼肉:“吃中间的,没有刺。” 朱序仍没动。 那三人不敢逼得太紧,暂时去聊别的,没再管她。 不多时,坐在她另一边的朱鸾低声说:“吃吧姐,饭总要吃的。” 朱序转过头去,几个月没见,弟弟朱鸾仿佛又长高了些,面孔也越发出色,没遗传沈君的杏眼,眉目间倒有几分朱震年轻时的英气。 到底身体里流淌同样的血,姐弟俩没那么多隔阂。 朱鸾又凑近了些:“吃饱才有力气对付他们。” 朱序难得发自真心地笑笑,却仍没动筷。面对他们,她实在难以下咽,不想再为这种事强迫自己。 就听那边聊起借钱的事。 朱震苦笑:“最近手气真不好,本来稳赚的,就那一宿全赔进去了。”他端杯敬酒:“多亏有海阳你,这个钱……” 梁海阳起身和他碰杯:“放心吧爸,我们的钱就是您二老的,有什么需要您再开口。” 朱序已无法形容此刻心情,只觉得一种窒息感突然逼近,浑身骨头都僵住,无法动弹。 梁海阳侧头瞧瞧她,继续对朱震说:“钱不钱的都不重要,主要是您跟妈帮我劝劝朱序,所有事情都是我不对,是我做的不够好,以后我会努力改正的。” 饭桌上片刻悄无声响。 沈君琢磨着朱序的心思,借机替梁海阳说好话:“是呀是呀,谁家过日子都磕磕碰碰,夫妻哪儿有隔夜仇。闺女你以后遇到不顺心的事,回来跟我念叨念叨也就好了。”她拿起一根筷子作势敲打梁海阳,却笑脸迎人地说:“然后我再帮你修理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朱序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进门后大衣未曾脱下,这屋里暖气足,她后背和额头全是汗。 沈君见她无反应,又敲打了两句:“咱女人这一辈子的确难,出一家进一家更难,我不就是个例子?海阳够周到体贴,要知足才好。” 梁海阳心虚道:“妈,的确是我不对。” 沉默许久的朱震也开口,“朱序这孩子从小就有主意,但婚姻可不是儿戏。”他说话磕磕巴巴,却拿出一家之主的姿态:“这婚离不了,我不同意,我是他老子,这事儿必须听我的。” 他一锤定音,餐桌再次安静。 良久,朱序终于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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