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夜奴(H)_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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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称自己亲眼见过引渡神使。” “那些人曾落入了食人部族手里，即将丧命之际，他们以灵魂向死亡与时间之神献祭，神使引渡凭空出现，不仅救下他们，还帮他们报了仇。” 妇女呼吸急促，罗薇瞥了她一眼：“当然，这只是道听途说，信不信全在你。” “好了，我走了，这些话本来不该跟你说，要是你向教廷告发我，那我可就要遭大罪了。” 罗薇语气懊恼，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妇女急切地叫住她：“那位神祇的名讳是什么？” “求您了，告诉我！”她哀求道。罗薇脚步一顿，犹豫地回过头，终是心软地回答：“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死亡与时间之神名为柯维克罗斯，据说祂执掌着人类灵魂与时空轮回之权柄，是黑暗诸神之王。” 说完这句话，罗薇没再看妇女的反应，大步走到门前，抽出门闩出了门。屋内，妇女跪坐在地上，神如魔怔，口中念念有词。 “死亡与时间之神柯维克罗斯……” “死亡与时间之神……” 落日余晖散尽，天空愈来愈暗。罗薇回到旅店，队友们焦急地围了上来。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呀，我们都回来好久了！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他们是不是不想给钱？你找到学院徽章了吗？”维娜小嘴叭叭地问。其他人也一句接一句道：“我们都没找到学院徽章，问了好多人，他们都摇头说没见过。” “到底在哪里啊，我们任务都做完了也没出现，难道我们明天还要找一天的鸡吗？” “这个任务也太难了！” 罗薇几次开口都没找到话缝，默默地掏出学院徽章，摊开手在大家面前晃了一圈。七人安静了一秒，下一瞬，集体欢呼起来。 “天呐，是学院徽章！” “噢噢噢，又拿到了一个积分，不枉我一下午差点跑断腿！”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队长真厉害，难怪你回来这么晚呢，原来是找徽章去啦！” 罗薇笑了笑道：“本来早就该出现的，遇到了点小问题，才耽搁到现在。” 众人好奇地问：“遇到了什么问题？” 罗薇让大家坐下，缓缓说道：“托拜厄斯教授把徽章交给了镇上的一个大婶，跟她说如果我们今天能赚到三十个铜币，她就在日落之前把徽章给我们送来。” “结果那个大婶忙着做饭，把这件事给忘了，还是我找过去她才想起来。” “可她又忘了把徽章放哪儿了，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才从床缝里找到徽章，把它交给了我。” 维娜不满道：“这个大婶记性也太差了，教授为什么不找个记性好点的人啊？” “可能这也是教授给我们的考验。”茱恩觉得自己洞察了真相。娜提雅维达小声说：“要不是为了省下力气做任务，我们就能先占卜算算徽章在哪里了。” “没有必要，这次教授把任务摆到了明面上，给它占卜也是浪费精力。”艾萨尔道。 “也是哦，教授布置这个任务不就是想让我们有所突破吗，要是提前知道获得徽章的要求，我们可能就不会这么努力了。” 众人点头，是这个道理。但话又说回来，今天的任务有一大半都是罗薇一个人完成的，光靠他们，把自己榨干成傻子都拿不到徽章。唉，教授到底是想锻炼他们，还是在试探罗薇的极限啊？天色黑透，众人在旅店里吃了一顿热汤热菜。旅店提供的饭菜味道比学院餐厅还要差，要不是他们饿得前胸贴后背，估计一口都咽不下去。吃完饭，众人拖着虚软的身体回到各自的房间，鞋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眼睛一闭进入了梦乡。昨天赶一天路都没有下午这半天累，教授真是把他们害惨了。闭眼之前，众人如是想到。罗薇和维娜躺在一张床上，旅店地儿小，房间里就放得下这一张床，连打地铺的地方都没有。吹熄油灯后，屋子里一片昏黑。罗薇偏头看向维娜，鼻尖嗅到了一股臭烘烘的气味儿。屏住呼吸，她又把头转了回去。相比其他同学，维娜算是很爱干净的人了，睡觉前还特意洗了脸换了衣服，但她的头发…… 夏天出汗太多，维娜的头发都快腌入味儿了，白天她还不停地往身上抹香膏，香膏被太阳晒过之后酸酸的，混合着她头上的油臭味儿令人窒息。罗薇翻了个身，背对维娜，鼻尖却还是萦绕着那股臭气。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一身汗臭味儿。把脸怼进枕头，三秒过后，罗薇脸色铁青地翻了回去。枕头也是臭的，比她的头发还臭，身下躺的垫子更臭，这家旅店平时一定没有客人来，就算来了也会被臭走！煎熬了一会儿，罗薇被熏得嗅觉神经中枢罢了工，迷迷糊糊地合上眼睛，睡了过去。半夜，呓语声飘进了她的耳朵。第387章莉娃的尸骨罗薇睁开眼睛，一缕月光穿过窗缝，投在了石块铺就的地板上。午夜刚过，旅店里静寂无声，倒是窗外传来了阵阵虫鸣。罗薇悄悄抽出魔法棒，对维娜施了一道沉睡魔咒，又给自己施了一道隐身咒，这才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推开窗飞了出去。卡卡西小镇规模不大，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只需要十几分钟，住户不过二百来家，房屋院落都紧紧地挨在一起。要是哪家人夜里爆发了激烈争吵，估计大半个镇上的人都能听到。耳畔的呓语声逐渐清晰，那位可怜的母亲正在向她祷告。罗薇感应到了她此刻的位置，就在小镇西边的山林。对方胆子挺大，深更半夜的，居然敢一个人跑到野外待着，也不怕遇到灰狼。罗薇飞到山林上空，看到了茂密的叶隙间闪烁的火光。妇女跪坐在一堆篝火旁边，面前摆放着一只割了喉的母鸡和一大把松枝，祭品稍显寒酸。时人祭祀，再不济也要献上一只处理干净的羊羔，并摆上时令瓜果和鲜花，还要点燃熏香或植物香料。罗薇倒不是嫌弃祭品不好，就是现在这个场景，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馋嘴的黄鼠狼。把脑子里的荒唐念头驱散，罗薇没急着下去，而是先飞到山林的另一边，把占卜道具拿了出来。休息了五个多小时，她被榨干的精力又恢复了些许，测算出莉娃的下落应该不难。罗薇找了个地方坐下，双手捧着龟甲，闭眼进入了精神世界。妇女说莉娃逃走了，但她真的逃走了吗？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或许是十一岁，进了教廷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真的能逃出来吗？且根据妇女的讲述，她的丈夫去了亚尔图尔城后，从始至终都没见过莉娃，他所知道的关于莉娃的消息，都是修道院的片面之词。修道院说莉娃犯了错被关了起来，修道院说莉娃逃走了，没有人证，修道院说什么都不可信。已知结局凄惨，罗薇还是仰起头叩问了星图：“莉娃还活着吗？” 漫天星辰中，一颗晦暗的星星隐入夜幕，星体迅速消散。罗薇看到了它的轨迹，从它诞生到消亡。两年前的某一天是它的节点，在那之前，它以微弱的光芒驱散黑暗，在星轨上活跃地旋转着，给周围暗沉的星星带去了光亮。在那之后，它像一颗坠落的流星，短短数日便燃尽了所有的生命力，在空中肢解粉化，落地成灰。修道院说了谎，莉娃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在她和父母分别后，在她前往亚尔图尔城的路上，她受尽了折磨，因大出血而亡。早就知道结果，但占卜到的信息还是让人心情复杂。罗薇闭了闭眼睛，继续往下问：“莉娃的尸体在哪里？” 星象变化，昭示出了地点和方向。离亚尔图尔城六十多公里远的一片树林里，莉娃的尸体被扔在了里面。那并不是一个抛尸的好地方，因为树林外时常有商队和马车经过，尸体很容易被人发现。然而教廷的人很嚣张，被人发现了又怎样？他们根本不怕！两年过去，莉娃的尸骨只怕被野兽破坏得不成样了。罗薇叹息一声，从星图里退了出来。祷告声愈渐嘶哑，她也是时候露面了。罗薇收起乌龟壳，振翅飞向妇女所在的位置上方，挥动魔法棒凝聚了一团浓浓的雾气，接着默念变形咒语，把自己变成了“神使引渡”的模样。第388章神主无所不能凉风吹过，张牙舞爪的火焰发出低沉的咆哮，野地里的虫鸣声不知何时消失了，林间忽然升起大雾，气温也跟着骤降。妇女浑身颤栗，牙齿磕碰作响。四周浓雾涌动，阴森森的林子里，寒意仿佛密密麻麻的毒蛇，先是爬上了她的后背，又钻进了她的胸腔，疯狂啃噬着她的心脏。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沉重的头颅垂向地面，眼睛死死盯着面前晃动的火苗，喉咙里钻出嘶哑的祷告声，却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执掌人类灵魂与时空轮回之权柄的柯维克罗斯，黑暗诸神之王，我是您忠实的信徒格瑞塔，我祈求您的怜悯施恩……” “神啊，我向您献上感谢和赞美，我向您献上我的灵魂，求您可怜可怜您无知的信徒……” 火舌舔舐着湿润的木柴，在呜咽呜咽的风声里渐渐缩小，一团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影突然凭空出现在了火焰上方。祂的身影被雾气遮挡，隐约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眸和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妇女不敢抬头，恐惧使她双眼充血模糊，干燥起皮的嘴唇里发出一声声颤抖的哭诉。 “伟大的死亡与时间之神，我赞美您的荣光，我称颂您的强大……” “我愿匍匐在您的脚下，听命您的差遣，我愿奉献我的所有，奉献我的灵魂，求您为信徒指引方向……” 妇女的肩膀紧紧缩在一起，瘦弱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泄力地趴跪在了地上。雾气弥漫，寒意愈重。漂浮在火焰上方的黑影缓缓张开鲜红的嘴唇，露出了森白的獠牙。 “愚蠢的凡人啊，你的灵魂渺如沙砾、灰暗无光，你无缘进入吾主的殿堂。” 妇女趴伏在地上的躯体猛地一颤，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缘进入吾主的殿堂”，是说神明不愿意收下她献祭的灵魂吗？可是，可是邪神不都喜欢引诱人的灵魂堕落吗，为什么，为什么祂不要她的灵魂？那她怎么办，她的女儿怎么办，她没有别的祭品了，她该怎么办？妇女痛苦地哀求：“神使大人，求求您，求求您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我的女儿，求您，求求您……” 罗薇俯视着下方，眼中倒映出了妇女佝偻的脊背和抽动的双肩。她不是想折磨她，只是这名妇女的情况太特殊了。她没有亲眼见证丈夫和女儿的死亡，她对教廷的愤恨不足以支撑她彻底改变信仰。她的性格也比一般人要刚强，她有心机、有血性，她不像那些自认卑贱的平民，总是唯唯诺诺，遇事便打退堂鼓。如果罗薇一上来就答应她的请求，说不定她会觉得自己是可以谈条件的人，从而失去对自己的敬畏心，纠缠不休。而且，如果她知道她女儿的死后破罐子破摔，她可就赔大了。自杀还算好的，她顶多是白费一场功夫。万一对方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去跟亚尔图尔城的主教拼命，途中不小心走漏“死亡与时间之神”的消息，怕是会给她引来杀身之祸。日月双神派下来的那九个天使还在到处找她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招揽信徒，要是还招揽不到，罗薇真的觉得自己以后可以歇了成神的心思了，直接等死吧。心下一番思虑，时间只过了三五秒。眼见妇女的身体越来越僵硬，绝望在无声蔓延，半空中的黑影嗓音漠然地开了口。 “仁慈的神主怜悯世人饱经苦难，派吾来聆听尔等的祈祷。” “无须你献祭灵魂，只要你的信仰足够忠诚，吾可以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只要信仰足够忠诚，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妇女眼神倏然发亮，热血涌上了脸庞，她愿意信仰死亡与时间之神，只要能找到她的女儿，她愿意终生供奉祂！ “吾主仁慈，”她虔诚地跪倒在地上，卑微道，“神使大人，我想知道我的女儿莉娃在哪里，您可否给信徒一些指示？” 神使的声音平静得没有起伏。 “亚尔图尔城，哥索西森林，那里散落着你女儿的尸骨。” 从天堂跌落地狱也不过如此，妇女呆滞地跪坐在地上，耳边回荡着那道如利锥刺耳的声音。尸骨，尸骨…… 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呢，她的女儿怎么会死呢？她明明从修道院逃了出来，逃到了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好好地活着，她只是不愿意回家，她只是不想回家…… 雾气氤氲，夜晚的风愈渐寒凉，妇女愣愣地看着地面，泪眼模糊。 “我的女儿，我的莉娃……” 尽管不愿意相信，可这个结果，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我的女儿，她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 心脏在滴血，妇女喉头哽咽，泣不成声。高高在上的神使怎么会为凡人的喜怒哀乐动容，祂无情地说道：“吾已经满足了你的心愿，贪婪的凡人，想要实现第二个愿望，你的信仰还不够忠诚。” 妇女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信仰足够忠诚，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吗？神能让我的女儿活过来吗？” 神使投来冰冷的一瞥，仿佛灼穿了她的灵魂。 “神主无所不能，信徒格瑞塔，你的灵魂充满了虚伪和欺骗，等你能够全心全意信奉吾主之时，便是你再次实现心愿之时。” 无形的威压如潮水般袭来，妇女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大胆，猛地匍匐在了地上，后背直冒冷汗。 “神、神使大人，求您原谅、原谅我……” 四下里静寂无声，风吹过，浓雾尽散。篝火即将熄灭，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晃动，红红的火光一闪一闪。良久，妇女屏住呼吸抬头，半空中哪里还有什么黑影，神使大人早就离开了。是她信仰不纯，太过贪婪，惹怒了神使大人。妇女心中后怕，幸好神使大人宽容大度，饶恕了她的冒犯。她要是死了，她的女儿怎么办？神主无所不能，只要她忠诚地信仰祂，她的女儿一定能回来！第389章三种星星夜黑风高，罗薇回到了旅店。她犹豫再三，没有把莉娃死亡的原因告诉格瑞塔。真相太残忍了，就让她以为莉娃是在逃出修道院后意外身亡，或许更容易走出伤痛。不知道莉娃真正的死因，不知道具体的凶手，她也不会莽撞地去找那位主教报仇。虽然她还是孤身一人，但至少，她有了新的活下去的理由。亚尔图尔城，罗薇记得，他们南行的路线上有这座城市，就在各班历练队伍的第二个汇合点上。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五天后，他们就会抵达那里。被亚尔图尔城主教害死的小女孩不会只有莉娃一个，像格瑞塔这样的母亲也不止一个，这些人都可以发展成她的信徒。罗薇不知道这一步棋走得对不对。她在希瑞亚和北地都以“引渡”的形象现过身，但希瑞亚的信徒尼克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就算背叛她也翻不出大浪；北地的信徒有帕特里克管理，恶魔岛是她的大本营，教廷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那里去。且北地民风彪悍，信仰日月双神的人不多，那里是教廷的势力薄弱处，要不然诺玛也没办法三天两头跑出去给她传教。可在西原南部，她一个信徒都没有，教廷封锁了“死亡与时间之神”的消息，这里没有人听说过她的名字。在这里招揽信徒，风险很大。这里遍布教廷的爪牙，人人都是日月双神的狂热拥趸，对她这类“邪神”很不友好。哪怕格瑞塔转头把她卖了，带着教廷的人一起来抓她，她也丝毫不会觉得惊讶。毕竟她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救人反被人伤。但这一步棋走好了，收获也是巨大的。北地地广人稀，就算把所有人都发展成她的信徒，也不过数十万之众。西原人口多集中在南部，单单一个亚特王国，就容纳了西原近五分之一的人口，拥有一千二百多万国民。罗薇估算过，南部诸国的总人数在三千七百万左右；西原中部有近两千万人；北地诸国，不算冰原以南的西塔王国，只有八十万人不到。如果成神是靠信仰，那南部诸国这块大蛋糕她绝对不能错过。这块蛋糕虽然难啃，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她从内部慢慢腐蚀，等到某个天时地利人和的节点，她就能以小博大，一举拿下。当然，想要未来可期，当下必须谨慎。罗薇摸出龟甲，给自己算了一卦。招揽信徒格瑞塔的行为会给她带来灾祸吗？占卜结果是不会。这就够了。罗薇正准备退出精神世界，晃眼之间，一抹流光从身旁划过，落进了她脚下荡漾的水波。那是什么？罗薇目光一凛，低头看向了脚下。水面倒映着漫天星斗，揉皱的星光像破碎的银河。这里是她的精神世界，这里存在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她的脚下原本是一片虚空，但在大火星从天坠落、龟壳自脚下浮出后，她便把虚空幻想成了黑色的湖泊。巨大的龟背隐在黑色湖面下，只在她站立的地方露出了冰山一角。她习惯于仰头观星，很少低头看脚下的龟甲，因此深黑的水面没过了龟背，以免在她观星时分散她的注意力。但在大火星宿砸落的时候，星图早就落在了龟背上。龟背上的盾片是碎裂的苍穹，盾片上的环纹是运行的星轨，她看天上的星空，还不如看脚下的龟甲裂纹来得清楚。现在，因为那一抹流光，她重新将注意力转到了脚下。精神世界的龟甲不像真实的龟壳那样发绿，它的颜色是深邃的青，远望如一座黑色的山，又像是夜晚的天幕。那些倒映在水面上的星斗，亦倒映在苍黑的龟甲盾片上，一颗又一颗，星星闪闪，不均匀地分布着。这一点又跟天上的星图不同，龟甲背着群星的烙印，这些烙印却有深有浅，有轻有重。总之，亮着的星星不多。为什么会这样？罗薇凝视着星图烙印，发现这些星星有着明晰的亮度区分。绝大多数星星没有点亮，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点亮的星星则分为三种。有的星星像一个小灯泡，格外明亮，但数量稀少，只有四颗，在所有星星里离她最近；有的星星像昏黄的烛光，光芒有弱有强，这种星星数量最多，约有五六百颗；还有的星星像灰白色的石块，这样的星星龟背上约有十几颗。罗薇皱着眉，盯着这些星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大小不同代表什么，颜色不同又代表什么？毫无头绪。看了一会儿，四颗星星忽然闪烁起来，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正在给她回应。罗薇顿觉惊奇，片刻后，她涉水向前，蹲下身，伸出手指触碰其中一颗又蹦又跳的小星星。她尝试把小星星拈起来，没有成功。这颗星星只是一团暖融融的光，她的指尖能感受到光的温度，但摸不到实体。她抽回手指，转过身，又看向另一颗小灯泡，这颗星星比刚才那颗要稍微大一点，但不怎么活跃。罗薇也伸手碰了碰，指腹竟传来一阵软糯糯的触感，像戳到了一个糯米团子。星星不是没有实体吗，这个怎么不一样？罗薇捏了捏糯米团子，面露惊疑。真奇怪。她突然有种吃饱了的感觉。捏了两下，她放开糯米团子，又摸了摸另外两颗小灯泡。剩下两颗星星也是一大一小，小的那个触感冰凉，没有实体；大的那个像一团打湿了水的棉花团，柔软湿润，摸着它的时候也会产生强烈的饱腹感。罗薇怕把棉花团挤出水来，赶紧放开了它。摸完四颗小灯泡，她又看向了剩下的几百颗星星，一路走一路捏，可惜，这些星星都没有实体，抓在手里也没什么感觉。罗薇捏了一晚上的星星，托她的福，有些人熬了一宿的夜。希瑞亚。凌晨一点，特洛伊翻身坐了起来。他总感觉有人在看他。那道目光没有恶意，隐隐还有些亲切，但是太强烈了，以至于将他从梦中惊醒，睡意全无。他看向四周，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门窗也关得严严实实，到底是谁在看他？突然，他身体晃动了一下，迅速伸手摸向了头顶。什么都没有。可他为什么感觉有人在捏他？哥路城。黑暗精灵在感受到神明注视的第一时间就做好了聆听神谕的准备，然而跪坐半晌，神主没有降下旨意，却摸了摸他的头。摸头？黑暗精灵神色羞愧，他让神主失望了，他竟猜不出祂的深意。另一边，罗曼和罗茜也从梦里醒了过来。他们梦到有一只大手戳了他们一下，梦里的感觉太真实，两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一夜过去，太阳又从东边升起，曦光洒向了大地。卡卡西小镇于晨间苏醒，街上响起了叫卖的声音。刚出窑的面包散发着浓浓的麦香，顺着街道飘进了旅店房间。占星小队一大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忙洗漱过后牵着马离开了旅店。八人在镇上买了一些面包和可丽饼，囤够了未来两天的干粮，便着急地上了路。卡卡西小镇没有租马行，他们要到下一座城市才能租马。 “前面还有一百五十公里，我们必须要在明天中午抵达里尔坚城，不然就赶不上历练队伍汇合了。”茱恩看着地图道。维娜惊道：“这么远！完了完了，我们铁定赶不上，怎么办啊，路上有换马的地方吗？” “没有，”茱恩摇头，“这一段路很偏，要去城里的话得走很远。” 维娜握着拳：“可恶，教授就是在防我们，那么多路不让走，给我们选这么偏的一条路。” 茱恩：“也不是啦，这一条路线是去里尔坚城最近的路，教授可能是想给我们省时间。” 罗薇笑道：“如果是最近的路，那大家可以放心了，我想这段路上应该没有教授布置的任务。” “真的假的？”维娜怀疑地说，“教授有这么好心？” 罗薇：“十个任务，五个汇合点，平均两天一个任务，四天汇合一次，我们已经做了两个小任务，在到达第一个汇合点前，我们不会有任务了。” 教授设置汇合的用意就是不想他们掉队，尽量保持六个班的赶路进度相等，让他们二十天后同时抵达灾厄森林。一天半的时间，只要不被任务耽搁，明天中午赶到里尔坚城不难。晨风清凉，占星小队纵马疾驰，到正午时分，已经前进了四十多公里。太阳火辣，晒得地面干燥发烫，一路上尘土飞扬，八人都被扬尘裹成了泥人，下马后互相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幸好艾萨尔在附近找到了一汪泉水，八人围在泉边，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土黄土黄的脸蛋才重新变白。 “戈登戈登——” 远处响起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还有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八人起身看去，耀阳下，一匹套着金色马铠的骏马从平原上飞驰而过，马背上骑着一道高壮的白色身影。 “那是谁啊，大热天还穿这么厚？” “还有马铠呢，是哪国的骑士吗？” “穿白色衣袍……天呐，不会是教宗冕下吧！” “教宗冕下在圣城呢，怎么可能一个人骑着马到处跑？” 众人好奇地望着那道反光的身影，小声地议论着。罗薇却是手指一颤，大脑猛然拉响了警报。第390章跪下身穿白色衣袍，不是教皇就是魔导师，那道身影显然不可能是教皇，那就只能是魔导师了。如果只是一位魔导师，罗薇还不至于反应这么大。魔导师的法师袍上绣有等级明确的花纹，离得太远，她看不清他衣服上的细节，隐约能看见几道金色的纹路。直觉告诉她，那是一位高级魔导师，一位高级光系魔导师。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她都能感受到一股震荡的灼热。光系魔法师都在教廷身居要职，高级魔导师，至少也是亲王级别的人物。阿尔弗烈德亲王是中级魔导师，出行时都要带一大堆随从，这是亲王的排面，也是教皇对他们的监视。教廷何时冒出了一个独来独往的高级光系魔导师？既是独行，为什么不用走传送阵，还要一个人骑着马在旷野上奔驰？罗薇绷紧了神经，日月双神一共派下了十二个天使，还有十一个没有露面。希望现实不要同她所猜想的那样，她现在还不想对上一个天使。如果他是路过最好，如果不是…… 金光皓晃，罗薇瞳孔猛地一缩，那道身影消失了。上一秒还在，下一秒就像在阳光中融化了一样，连人带马消失得一干二净。 “诶，不见了？”维娜疑惑道。其他同学也很惊讶：“一眨眼就不见了，怎么回事，我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肯定是施展了魔法！” 身后忽然吹来了一阵风，扭曲的空气里掀起了一股热浪。寒意陡生，罗薇毫不犹豫地握紧左拳，迅速将魔力注入了左手食指上的指环。 “咣当——” 马蹄铁踏上泉边青石，套着黄金马铠的马头喷出湿热的鼻息，掠过了维娜头顶。 “啊啊啊！”维娜发出尖利的叫声，受惊的马儿高高仰起前蹄，凌空踩下。罗薇拽着她的手臂往后一拉，落下的马蹄踏裂了石板，碎石飞溅。维娜瘫软地扒住罗薇，仰起头不经意对上一道冰冷如看死人的目光，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六个同学飞快地站到了罗薇身侧，来人气场太强，迫人的威势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差点腿软跪下。马背上的白袍人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语气淡漠：“什么人？” 罗薇垂下眼眸，尽量平静地回答：“回前辈，我们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出来历练。” 话音落下，头顶却没有声音传来，众人紧张地盯着地上的马蹄，身体渐渐僵硬。明明是夏天，他们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只觉得后背发凉。似乎只过了几秒，又好像过了一两分钟，上方响起了一声轻嗤。 “抬起头来。”白袍人命令道。众人胆战心惊地抬起头，依旧不敢仰望对方的脸。 “你很有勇气。” 几人一愣，谨慎地用余光注意了一下上方，才发现白袍人的目光一直落在罗薇身上。 “你应该称我为大人。” “是。” 罗薇顺从地应了一声。白袍人眯起眼睛，心生不悦。她还是没有叫他大人，狂妄放肆的人类。不服管教的东西，都应该得到教训。 “唰”的一声，白袍人拔出长剑，剑尖直指罗薇咽喉。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跪下，回答我的问题。” “你该称我为什么？” 罗薇攥紧了手指，缓缓抬眸，看向白袍人隐藏在帽檐下的那张平凡的脸，还有他对襟止口上的三条暗纹。三条暗纹，高级魔导师，她的直觉没有错。现在，她要赌一个可能。阿尔弗烈德说过，天使下界变成了凡人。亡灵之神也说过，神明不可下界，想要在世间行走，必须借助人类的身体。借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