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这位首辅出言不逊的西北大将军谭应鲲。 他身形高大,眉目英武,手中端着一碗热茶:“这几年兵连祸结,比起我在西北打仗受的伤,这廷杖全当是挠痒痒了。” “是吗?” 陆证撩起眼皮,瞧了一眼放在他身后的椅子,“那你怎么不坐?” 谭应鲲正喝茶呢,没防备呛了一下,他有点讪讪的,干咳了一声:“那曹山植真不是个东西,不打腰背,专打老子屁股……” 陆证淡声道,“你是大将军,西北战场上只有你稳得住战局,要是在宫里打坏了你的腰,你到了战场上,还能挺得直你那腰杆吗?” “对付那帮达塔蛮子,我谭应鲲的腰杆子什么时候都挺得直,”谭应鲲来回几个踱步,伴随夜雨淅沥,他神情肃穆,“哪怕一辈子扎在西北边境上,老子……” 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连了两个“老子”,他看了一眼陆证,随即清了清嗓子,尽量文雅道:“我也绝不会让那蛮族掠我国土一寸。” “我知道,” 陆证看着他,“大燕有你这样的将军是大燕之幸,我从不怀疑你的用兵之道,你为圣上,为大燕尽忠职守,西北有你,我放心。” “我也知道你心里痛。” 陆证叹了口气,“你弟弟的死,明面上虽有一个侯之敬作为交代,但这底下的暗潮,你我皆不能涉足。” 提及弟弟谭应鹏,谭应鲲眼底暗下去许多,他手中握着茶碗,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日圣上留我时又提过此事。” “今年开春那场败仗其实并不完全只是因为缺粮,当时依照我的部署应该还算周密,但奇怪的是达塔人似乎掌握了我的进兵方向,提前有了应对之策,反倒使我们陷入被动,措手不及。” 谭应鲲的脸色有些沉重,“即便圣上宽恕了我,并未治我的罪,我思来想去那场仗,也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我上了一道密折,若西北军中真有人做鬼,这将是一件极可怕的事,也是因为这道密折,圣上才会让阿鹏带金羽令暗中前往西北助我查清真相。” “可他是常在官场上露脸的,身为圣上身边的人,哪怕是地方大员也多的是认识他的,他只能藏身盐商之中只求一个悄无声息,”谭应鲲苦笑一声,“哪知道这一趟……竟是天人永隔。” “陆阁老,暗潮不能涉足的道理我知道,”他揉按了一下微酸的眼角,“二皇子已经被囚建安高墙,我也不求更多了,只是这回与您在乾元殿上划清界限,往后,我再不能正大光明来您府上拜会了。” “不仅如此,” 烤热的橘子被陆证握在手中这么一会儿已经渐冷,他看着谭应鲲,“哪怕是像今夜这样,你也不要再来了。” 谭应鲲一震,他转过脸来,只见陆证神情平静极了,虽生华发,而双目矍铄,一副身骨老而弥坚,他不由失声:“阁老……” “今年开春你打了一场败仗,朝廷里参你的折子多如牛毛,但圣上却一力压下,不是因为他偏信于你,而是咱们这位大燕皇帝陛下哪怕体弱多病也绝不是个糊涂人,朝廷里什么开支都能削减,但军费——绝不能减。” 陆证徐徐说道,“蛮夷犯境一直是他心中大患,他认准了西北需要你这样的人,哪怕一时的败仗让朝廷里不少人忘了你从前打了多少场胜仗,但他却记得。” “为君,他有他的用人之道,无论是用我,还是用你都是一个道理,你可以打一场两场的败仗,但你绝不能犯了他真正的忌讳。” 谭应鲲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如果他还是个年少的小子,他未必能听得明白陆证今日所言的份量有多重,可他已经年逾四十,哪怕是个武将,哪怕远在西北,他也仍与满朝文官一样被拘在同一个官场里。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闯入诏狱痛打王进,更不会在乾元殿上当着建弘皇帝的面冲撞陆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史记有云廉颇蔺相如将相和,为后世称道,” 陆证将冷透的橘子放到一旁,站起身,“但在圣上眼中,你我不能和。” 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掌握西北全境兵马的大将军,相权军权皆在他二人之手,这如何能令建弘皇帝安然酣睡? 夜雨声声,敲打檐廊,陆证唤了声他的表字:“展云。” “与我分道吧。” 一夜雨尽,清晨天还没有亮透,惊蛰与来福都还在睡梦当中,细柳孤身出了府门,街上已有不少不避严寒的摊贩在叫卖。 细柳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一碗热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蒸笼里跑出来的热气短暂地轻拂她的脸,那摊主看着她,这个姑娘太清瘦了,脸色也实在苍白,不见多少血色,他热络地道:“姑娘,要酱鸭吗?裹着饼皮子吃,好吃着呢!” 细柳扶着左肩,看他从笼屉中取出来一碟酱鸭肉,她点了点头。 摊主动作麻利地将鸭肉和薄薄的饼皮送来,当中一只没片过的鸭腿皮如赤红琥珀,酱腌得极好。 一行青黛衣袍的侍者簇拥着一架马车缓缓而来,晨风吹开帘子,陆雨梧咳嗽了几声,抬眸不经意一撇,只见桥边早食摊上食客零落,一个紫衣女子背对着长道而坐,腰间银饰亮眼。 “停下。” 陆雨梧立即道。 车夫立即停车,陆骧才要掀帘问声怎么了,却见陆雨梧忽然弯身出来,他只得连忙下去,扶公子下车。 陆雨梧朝那道单薄背影走近,青灰暗淡的天色底下,她弯眉如黛,半垂眼帘,面前一碗清粥没动,手中握了一双筷子,在酱鸭腿上漫不经心地戳着,挑开皮肉,分离鸭骨。 陆雨梧步履倏尔一顿。 他却没忍住胸口闷意,闷咳一声。 相隔数步,细柳耳力敏锐,她手中动作一顿,回过头去,寒风吹拂,那年轻公子有一张清隽和煦的面庞,春碧色的衣摆随风而动。 一时间,四目相视。 第052章 大雪(九) “一起吃?” 细柳手中筷子未放, 以一双清霜似的眼看向他,早晨寒雾朦胧,她一道侧影在这样晦暗的天色里犹如水墨一笔。 陆雨梧几步走近, 在她身边长凳上坐下来,那摊主很快便摆上一副筷子汤匙, 笑眯眯地问:“公子要吃什么?咱这儿有醪糟甜汤圆,还有清粥。” “清粥就好。” 陆雨梧简短道。 “好咧!” 摊主说着, 回到食摊后头舀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来。 “麻烦你再多准备些热包子, 我要拿走。” 细柳对他说道。 摊主连忙应了,去打开蒸笼从中飞快地捡了些包子用油纸包好送到细柳的桌边。 细柳沉默地喝粥,偶尔夹上几片薄薄的酱鸭肉, 她半垂着眼帘,忽然听见身边人道:“你喜欢吃酱鸭肉?” 细柳闻声抬眸, 对上陆雨梧的目光,又垂眼移开:“算不上。” “我看你很会挑鸭骨。” 他说。 细柳瞥了一眼瓷碟里被她摆放整齐的鸭骨:“我更会挑人骨。” 陆骧才走过来便听见这样一句, 他那张圆脸皱成一团,大早上的在寒风里头狠狠打了个寒颤。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雨梧捏着瓷匙,以拳抵唇咳嗽了几声,才说:“听惊蛰说你昏睡了许久,你身体可有好些?” “嗯。” 提起此事,细柳默了几秒才应声。继而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来一片残页, 推到他的面前。 陆雨梧垂眼看向那片残页,只见其上字痕密密麻麻, 多少个人的名字, 生平皆化为短短一句话,被记录在一页纸上。 他是视线忽然定在末尾—— “建弘六年冬, 庆元巡盐御史周昀独女盈时入山,七年夏,周盈时殉身南州,年十一。” 瓷匙脱手碰撞碗壁,陆雨梧骤然抬头,只听细柳低着声音说:“这一页上的所有人虽都已是死人,但我希望你不要将它给除你之外的任何人看。” 她说罢,放下碗筷站起身,几粒碎银扔到摊主面前:“这顿我请。” “细柳。” 陆雨梧见她转身走出几步,便起身唤。 细柳闻声停步,转过脸来,那年轻的公子在寒风中又咳嗽了好几声,缓了缓才说道:“记得在五皇子的别院,花小姐以家乡菜宴请你我,其中有一道糯米八宝鸭最好,下回我请你。” 隔着朦胧晨雾,那人相貌并不真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细柳似是有些意外,在原地愣怔了一会,才转身离去:“等你伤寒痊愈再说。” 左肩里银针尚在,细柳几乎动一下左臂就会牵扯到那根针刺痛她的骨与肉,但这种疼痛却
相关推荐:
不羡仙(快穿仙侠 古言 1v1 sc)
温柔的sm我吧
我的霸总爱装小奶狗
保镖先生(肉)
苏离(1V1)
【网王】毒药
绝美狐狸爱撒娇,禁欲主神不经撩
快穿:女主不当炮灰(快穿之女主不当炮灰)
养不熟
整个宿舍就我一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