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君日久（古言）_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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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是你害死了他们……” 他心中的愧疚无以言说，只能紧紧地抱着乔冉，红了眼眶。烛光照耀在灵堂里，他一抬眼就能看见为他逝去的三条命，三条人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第二天早上，他终于回家，看见桌上摆着蛋糕，江柠趴在桌上等了他一整晚。他心头一瞬间无比酸软，他走过去紧紧抱住江柠。江柠问：“怎么了？” 他摇摇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抱着江柠的手紧了又紧，眼泪一滴滴砸在她的肩膀上。有些话，不能说，说不出口。但他知道，他和江柠，已经完了。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拥抱。手中的日记本，冷得像冰，他以为只要分手得够绝情，痛苦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可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是这样的结果…… 傅景川垂眸看着日记本，痛苦地说：“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错了？”乔冉的声音颤抖。傅景川的视线终于从日记本上移开，平静地落在她的脸上，他没有说话。乔冉却陡然拉高了声线：“什么错了！如果不是你我爸妈会死吗？如果不是你，我会连国都回不去吗？我真的很想恨你，可是……傅景川，你不能这么对我，就算江柠死了又怎样？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这是你欠我的！傅景川！你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清！” “而且……”她哭着质问，“而且，当初不是你先提出，要和我交往的吗？” 安葬完乔冉父母后。傅景川给她找了个心理医生，时不时地就去找乔冉。江柠有时也会疑惑：“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啊？不是临时手术就是值班。” 他出门的脚步一顿：“医院事多，过两天，我要出躺外地。” 江柠点头：“嗯，记得给我带特产。” “你不问我去几天吗？万一我是去找别人呢？” 江柠抱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的肩膀：“我家傅医生我最放心啦，从来不会骗我的。” 傅景川僵硬地抱住江柠，看着她的发顶，眼眶有些热：“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呢？” 江柠重重咬了他肩膀一口：“那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他说：“好。” 可是，他还是骗了她，那天，警方有动作，怕他们再被报复，于是让他陪乔冉出国。他们一起飞往了瑞士，在那间酒馆里，乔冉喝醉了，趴在吧台上哭：“傅景川，我真想恨你。” 傅景川给她披上衣服：“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 乔冉耍酒疯，扯住他的衣领，却看见他肩膀上那个淡青色的牙印，她愣了愣。傅景川说：“你想要什么？” 乔冉看着他，缓缓松开了衣领：“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傅景川说：“只要我有。” 乔冉愣了愣，她红了眼眶，她抬头看着傅景川，随后，猛地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傅景川一愣，下意识想要推开她。可是他低头，看着乔冉的眼睛，那双眼睛含着水雾，和乔母死在她面前时落泪的眼睛，一模一样，他的手，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乔冉指着他的心问：“这个呢？你也给吗？” 口袋中，手机震动不停，他知道是江柠的电话。可是，江柠，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他听见自己说：“可以，我们在一起吧。” 那一次，他没有给江柠带特产，之后的几天，他处理了国内的所有事。随后，在那一个雨天，向江柠提出了分手。江柠在雨里站了一夜，他在她身后，和她淋着同样的一场雨。去瑞士的第二天，他发了一场高热，迷迷糊糊中，全是江柠的样子，想要去碰，却又碰不到。他才惊觉，他和江柠已经结束了，他未来的人生，早就被赎罪两个字填满。他以为是这样的，他曾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当再见到江柠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做不到完全的赎罪，也做不到在她死后，还能和别人在一起。汽车飞驰在瑞士空旷的街道上，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全都是乔冉打来的。傅景川看着屏幕许久，接通了。乔冉哭着说：“我们今天不结婚了，景川，你回来吧。” 傅景川看着前方的街道，平静地可怕：“我所有的钱，都在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的生日，足够你今后一辈子不用工作，也能富裕生活。” 乔冉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乔冉，赎罪和报恩，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 傅景川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海，眸光沉寂，他重重踩下油门。随后“砰——”的一声，汽车撞毁栏杆，重重地落在海里。海水顷刻间淹没车身，电话中，传来乔冉的哭喊声，透过海水闷闷地传入他的耳中。江柠死了，他的命也就没了意义。身死缘灭，他不会再被枷锁困住余生。傅景川缓缓闭上眼睛，忽然，一道声音刺入他的耳膜。 “傅景川！傅景川！” 胸口沉闷窒息骤然退去，傅景川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已经在医院。乔冉坐在病床边，红着眼落泪。傅景川却直直地看向她身后。那里，半透明的江柠飘浮在空中。江柠从未想过，人死后是真的会变成鬼的。药水注射入经脉后，如她所想的，没有任何痛苦地陷入了长眠。但意识也仅仅只是消失了片刻，随后就像潮水般重新涌入脑海。她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飘在半空，底下是她早已失去生机的躯体。医生似乎看不见她，过来确认她死亡后，给她开出了证明，就送她的身体去火化。看着自己身体火化，未免有些太诡异，于是她就百无聊赖地在空中闲逛起来，没想到会在走廊看见傅景川，更没想到他会看她的日记。她愣了愣，想要合上日记本，却怔住了，她看见傅景川在哭。他眼尾红红的，一滴滴的眼泪砸在本子上，他一直都很安静，哭的时候也很安静，却偏偏能让人感受到，他此刻的悲伤。江柠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她静静飘在空中，看着他。之后，乔冉也来了，他们争吵着，说出那段她所不知道的过往。她听完，只觉得唏嘘，没想到生前困扰她一年的难题，在她死后，竟然知道了。她看着傅景川，想说，选择了乔冉，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吧。可又想说，如果不喜欢乔冉，就离开吧，别让自己被愧疚困住一生。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傅景川离开机构，开着车沉入大海。慌乱之中，她喊出了傅景川的名字，傅景川好像听见了她的回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那一刻，她几乎以为傅景川能看见她。就如同此刻。他直直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江柠微怔，刚想问是不是能看见她，就见傅景川别开了视线，仿佛从未看见她。江柠一愣，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乔冉哭着捶傅景川的肩膀：“你个混蛋！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傅景川脸色苍白地垂着头：“抱歉。” “抱歉有用吗？”乔冉身上还穿着那套婚纱，前襟几乎被眼泪浸湿透。 “江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她死了，你命都不要了？” 傅景川默然。这个问题，江柠知道，傅景川不会回答，他从来都能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她叹了口气，却听见傅景川说：“是。” 江柠怔住，她看向傅景川。傅景川眸光沉静：“我从小没有家人，在孤儿院长大，是江柠让我知道家是什么，她曾是我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她，那么对于我而言，也没有意义。” 江柠心口微酸，乔冉咬唇道：“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抱歉。”傅景川看着她，“以前我以为，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给你，现在发现，有些东西，我永远也给不了。” “你……你就那么喜欢江柠。”乔冉哽住了，她哑声道：“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可是她死了！” 乔冉咬牙道：“死人，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 她说完，夺门而出。傅景川靠在床头，怔怔道：“死人，真的永远不会回来吗？” 江柠叹了口气，明知道傅景川听不见，却还是回了一句：“不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说完这句话后，傅景川唇色更白了一分。江柠看了他片刻，转身想要去看看乔冉，可刚飘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响。她回头，就看见傅景川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架在了手腕上。 “傅景川！” 江柠瞪大了眼睛，慌忙飘了过去，着急忙慌的想要阻止。 “既然你已经想通了，摆脱了过去的枷锁，为什么不过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呢？你不是说要去骑马，要去海上扬帆吗？你死了怎么去？” 她也不管傅景川听得见还是听不见，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堆。傅景川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竟然自己想通了，把刀放下，重新回到了病床上。江柠皱眉看他一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她是灵魂体，傅景川本来也看不见她，就算她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刚往门口走两步，又看见傅景川拿着刀往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江柠慌忙走回来，还没说话，就看见傅景川把刀放下了。她皱了皱眉，又往外走了两步，傅景川又拿起刀。江柠沉默了片刻，飘到傅景川身边，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是不是看得到我啊？” 他紧紧盯着傅景川的脸，妄图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但他只是沉默着，冷峻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仔细打量着手里的刀。明明什么也没说，明明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话。江柠却偏偏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淡漠脸上，看出了一丝“你敢走，我就敢死”的错觉。她叹了口气，想走，却又怕他又想寻死，索性留了下来，嘀咕道。 “你到底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得到的话，就赶快把我送回家啊。” 不知道，爸妈是不是也变成灵魂体了，回去的话，是不是也能看到爸妈了。她看着傅景川：“你听得到吗？我想我爸妈了。” 傅景川睫毛颤抖了一下，他放下刀，重新躺了下去江柠抿了抿唇，觉得他应该是听不到的，有些失望。下午，傅景川出了院，医生劝他：“你还是在医院躺两天吧。” 傅景川摇头：“不用了，我有很重要的事。” 江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出院后直接去了医疗机构，取回了她的骨灰和死亡证明，当晚就踏上了回国的飞机。跟着他一同踏上飞机，江柠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还有一天能回来。” %兔V兔9nJ故[事-B屋gyU提D7取`Y本e文T5>勿!5Y私B自}搬S/运(! 当时，她以为没人送她回来，还在瑞士买了个墓地。她低头看傅景川：“谢谢你。” 傅景川指尖微微收紧，他唇抿了抿，刚想说什么，一道声音比他更快地插进来。 “你真想把我一个人丢在瑞士吗？” 江柠抬头，看见乔冉走了上来，坐在傅景川旁边，她眼眶通红地看着傅景川怀里的东西。 “你现在装什么深情？她死之前你怎么不装？她脸色那么白，我都看出来她不舒服了，你看不出来？你关心过一句吗？她不想参加我们的婚礼，你看不出来吗？你还不是去找她逼着她来给我当伴娘？” 傅景川唇色有些发白。乔冉语气愈加锐利：“是，她是你的世界，可你又给了她什么？她如果没有遇见你，死前或许还能看看瑞士的风光，可遇见你，死前就只有你带着她的痛苦！” 空气一时沉寂了下来，傅景川垂下眸，忽而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捂着唇，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乔冉被吓到了，江柠想起他从前就有呼吸症。她下意识像从前那样拍上傅景川的背。本以为灵魂体不会碰到，却不曾想，这一下，结结实实拍在了傅景川的背上。傅景川身形猛地一僵。江柠一愣，慌忙想要收回手，却被傅景川反手握住手腕。她心头猛地一跳，抬眸，就对上了傅景川漆黑的瞳孔。他……看得见她？江柠怔在原地，她屏住呼吸，看着傅景川。却见傅景川怔怔看了她片刻，随后，松开手，对着乔冉说道。 “没事。” 江柠猛地后退一步，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发现。她看着傅景川，抿了抿唇，他真的没看见吗？她想问，却见傅景川闭上了眼睛，已经睡了过去。江柠沉默了片刻，没忍心吵醒他，在过道上站了片刻，路过她的人，每个都是穿过去了。她看着手心，可是刚刚她真的感受到了傅景川掌心温热的触感。她沉吟着，还没想明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让开。” 江柠回神，刚想说对不起，可下一刻，又愣住。有人能看见她！她猛地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很高，穿着黑色的长款风衣。他微微低着头，飞机白皙的顶灯光晕被他的发丝遮挡。明明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可江柠却清晰感受到了，来自那双冰冷如海的瞳孔中的一道目光。强势、明目张胆的、如同抽丝剥茧般，渗透一缕缕空气，将她包裹。 “你……”江柠道，“你能看见我？” 男人不耐的皱起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磁性醇厚的如同经年的酒。 “所以？你要继续挡着吗？” 江柠一愣，下意识往一旁侧过去，男人越过她。她目光紧紧追随的男人的背影，一直到他坐到自己位置，挡板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心口跳得有些快。这是第一次有人能看见她，而且，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下了飞机，外面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乔父曾经的好友邱警官来接他们，上车，邱警官问道：“不是要结婚吗？怎么今天回来了？” 乔冉哽了一瞬：“没有结成。” “为什么？” “因为……”乔冉看了眼傅景川，眼睛红红的，“因为，他不喜欢我。” 邱警官愣了愣，但也没再说什么，车内一时寂静。空气中弥漫着车载香熏的味道，有些浓郁，傅景川轻咳了两声。江柠心皱眉道：“闻不了就开窗啊。” 傅景川唇角微微扬起，他指骨抵着下唇，咳嗽着打开了窗户。温热的风进入车内，邱警官回头看了傅景川一眼。 “当时你们说要结婚的时候，我还惊讶了一下，可我看你们两相情愿，我以为……” 他没说完，他知道傅景川当时有江柠。 “那你这次回来，是要和你那个女朋友……” “不是。”傅景川低声道，“她……不在了。” 邱警官一愣：“我不知道，抱歉。” “没事。”傅景川静静看着窗外，“邱警官，你说人死后有灵魂吗？” 江柠心一跳，猛地看向傅景川。邱警官笑着道：“你们学医的不是不信神佛？怎么还迷信起来了？如果有灵魂你想做什么？” 傅景川也笑笑：“不知道，想做什么，从来都不是我来选。” “就比如，她想离开，我总是留不住。” 江柠纠正他：“明明是你先离开的，下那么大的雨我等了你一晚上。” 窗外下着小雨，啪嗒啪嗒地打在窗户上，傅景川看着窗外，忽然说：“麻烦停下车。” 邱警官停下车，傅景川拉开车门走下去。江柠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不太想跟下去。车辆缓缓开动，她看着后视镜中，傅景川的背影，抿紧了唇。半个小时后，江柠从警局飘了回来，看见傅景川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他脱下外套，罩在了骨灰盒上，静静地把她的骨灰抱在怀里，没有什么表情。她飘过去：“下雨不回家，你想病死在这里吗？等会我骨灰都泡成汤了。” 傅景川身形微微一动，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江柠有些生气地转到他身前，想要骂他，却愣住了。傅景川在哭，眼泪一滴滴从他的眼尾落下，和雨水融在一起。江柠心中一疼：“你怎么了？” 问完，又觉得自己蠢，傅景川能听见才怪了。下一刻，就听见傅景川低声道。 “我以为你是假的。” 江柠一愣，看向傅景川的眼睛：“你……你看得见我？” 傅景川没有回答，目光淡淡地透过她看向地面的雨水。江柠有些失望，看来是发烧烧糊涂了。她看着傅景川身上单薄的衬衫：“打辆车回去吧。” 傅景川依旧沉默，他在雨里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才回了家。他把骨灰放在了江父江母旁边，江柠在别墅里找了父母一圈，也没看见一个灵魂体。她有些失望地回到一楼，看见傅景川躺在沙发上。她拍了拍傅景川的脸，滚烫。她握住他的手，在手机上给邱警官发了条信息，让他帮忙叫救护车。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江柠刚想跟着上车，忽然，心底划过一抹凉意。她猛地顿住脚步，抬眼的一瞬间，对上了一双幽暗深邃的目光。是飞机上的那个男人。他打着伞，静静地站在路的对面，透过细细的雨幕，看着她。那么平静，却又那样肆无忌惮，无波无澜的背后，仿佛藏着一片汹涌的黑暗。江柠紧了紧手，她走过去：“你跟踪我？” 男人淡淡看她一眼：“你也配？” 说话毫不留情，江柠一愣，就见男人转身要走。她拦在男人面前：“你能看见我，你一定知道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既然人能有灵魂体，可为什么她爸妈的不在？街上空空荡荡的，也只有几个漂浮的灵魂，还有，傅景川为什么能看见她，这个人又为什么也能看见她？满腹的疑问萦绕在她嘴边，男人垂眸：“七日还魂，很难猜吗？” 七日还魂？江柠愣了愣，算算时间，今天是第六天，所以，她只能留一天了？难怪爸妈都不见了。可是之后呢？江柠还想再问，男人却已经走远了，背影消失在了漫天的雨幕之中。她有些失望，在街上游荡了半天，才往医院飘去。刚到医院，就看见急诊室手忙脚乱地乱作一团。她怔了怔，想去看看傅景川在哪间病房，却看见被推进急诊室的人竟然就是傅景川。江柠僵在原地，在嘈杂的人声中听清了始末。 “好像是发烧醒过来的时候，突然神志不清了。” “说什么，又不见了，果然是幻觉之类的话，然后就割腕了。” “啊？为什么？这么年轻怎么要死要活的？”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