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时雨的意思,她关心他,也只是因为一纸婚约而已。 陈启忽地感觉鼻腔很酸,喉咙像有刀子刮过,眼眶也泛起酸痛。 “我不需要未婚妻,时雨,你分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勉强从喉间挤出这句话,剩下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呼吸携带滚烫热意,胸口起伏着,每一下都伴随疼痛。 时雨手有些抖,膝盖往前挪两步,像要低头和他接吻。 他偏过脸拒绝:“时小姐,我们只是联姻,不是复合。” 更不是和好了。 陈启把每个概念都分得很清楚,不允许含糊不清的存在。他觉得时雨欠她一个道歉,三年前的分手其实很无理取闹。 甚至用不上道歉,只要一个认真的解释,陈启就能原谅全世界。 时雨嘴唇动了动,两种想法左右博弈,始终无法说出真相。 她有一种罕见的血液疾病,初中发作过,当时以为治好了,到大学毕业那年却又卷土重来。 她的外公是同样的疾病发展成血癌去世的。 要怎么对陈启说出,她曾把自己的生命流放给大海,等待和阿爷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早晚都要说的,只是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另一方面,现在回头看,她也觉得用分手来逃避现实太幼稚了,甚至觉得丢脸。 就像余筱珊说的那样,因为害怕看到陈启的绝望崩溃,所以选择先一步逃离。没有想过自己要是真的死了,陈启会有多遗憾,最后一段时间没陪在她身边。 “还好你活着,”余筱珊很严肃地说“否则,陈启会恨你,然后活生生痛死。” 太荒唐的分手原因,她自觉难以启齿,被陈启逼问时涨红了脸。 “我有理由,”时雨继续往前膝行,俯视着他,“如果我说,我不但要和你结婚,还想和你再谈一次恋爱呢?” 无法掩饰地,陈启喉结滑动。 时雨双手攀上他颈侧,蛊惑似的问:“可以吗?” 长袖T恤是一八五的尺寸,那时陈启还没现在这么高。时雨穿着他的旧T恤,领口略大,动一下就滑落,露出锁骨和半边肩膀。 陈启冷笑:“你觉得我会一直待在原地,永远喜欢你,是吗?” 时雨反问:“你不会吗?” 陈启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会。 时雨停顿没多久,又重新靠近,慢慢贴上陈启的唇,就只是贴上去而已,比他们的初吻更纯情。 陈启身上好烫,烧没退,热气从嘴唇传给时雨。 “我小时候发烧,”时雨蹭着他的唇,“阿嫲会用手指探我舌尖的温度,她说,这样比较准。” 陈启感觉自己越来越热了。时雨跨坐在他身上,对退烧只能起到反作用。 他们开始真正的接吻,用成年人的方式,唇齿激烈纠缠。时雨认真感受陈启舌尖的温度,脸色越来越沉重。 “怎么又升温了?” 陈启头晕目眩,偏过脸不说话。 “我去拿体温计。” 时雨从陈启身上离开,陈启立即觉得冷,浑身发起颤来。 抵抗力太差,女妖精太强悍,他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时雨去得快,回得也快。然而大床上的被子已经掀开,陈启不知所踪。 手机屏幕亮了,时雨点开看,陈启说:“展宇送我去医院。” 隔壁房间,周展宇睡很沉,突然被人叫醒,恼怒到要打人。 “干什么,”周展宇说,“你不是去找你老婆了?” 陈启说:“进展太快,我受不了。” 周展宇坐起身,视线落在陈启红得不正常的嘴唇上,一时间,气氛凝固了。 “如果把我叫醒就是为了炫耀,你可以滚了。” 陈启垂着眼睫说:“她还是没解释,当初为什么拒绝我求婚。” “她不说了么,还没准备好进入人生的下个阶段。” “我也说了我可以等,不是立刻马上要结婚。可她说别等了,等不到的。” 陈启坐在床边,表情木然。 “她说,我给她造成很大的压力,和大一的时候一模一样。她需要个人空间,要自由。她和我在一起不自由……我很难过。我说我都可以改,以后不想约会就不约,不想接吻就不接,不想上床就不上。我待在你身边当空气,可不可以,不要分手。” 话到最后,陈启不由得哽咽。 周展宇沉默半晌说:“其实我觉得,只是借口。” 陈启扯了一下嘴角:“我也觉得。” 周展宇又说:“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要和你结婚。” 陈启说:“只是为了应付家里而已。她迟早要和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我,我喜欢她所以好摆布。” 周展宇摇头:“不是。” 陈启头晕得撑不住,声音有气无力地:“我想进城,挂个急诊。” “早说,”周展宇下床穿好衣服,拿上车钥匙,“走吧,我开车带你去。” — 时雨给周展宇发微信:出发了吗? 周展宇在开车,陈启接过手机回复:在路上了。 时雨没法跟着去,坐在床上愣了很久。半晌,她重新拿起手机,在备忘录里打字,把那场大病的经过简略写下来,点了保存。 早晨五点半,周展宇给时雨回信息:退烧了。 天还没亮,时雨像感应到什么一样,自然醒了,第一反应就是找手机。 看到周展宇那句话,她略微松一口气,转而点开和闫佳楷的聊天框,让他吩咐厨房备些好入口的早餐。 闫佳楷打来电话问:“怎么了濛濛?” 时雨说:“阿启发烧了。” 闫佳楷过了两分钟才回复:“好的。” 早上七点,零星几个人起床活动,约着去楼上健身房。 余筱姗端两杯冰咖啡下楼,见时雨一个人坐在客厅,正心不在焉地玩手机。 “濛濛早啊,”余筱姗把其中一杯咖啡递过去,“怎么脸色这么差?” 时雨抿一口咖啡,开口声音沙哑:“阿启昨晚发烧了。” 话音刚落,落地窗外开过一辆车,过不多时侍者去开门,把陈启和周展宇迎进来。 周展宇说:“早啊。” 陈启围着一条深灰羊毛围巾,遮了半张脸。看到时雨,他不抬脸也不说话,以生病为由理直气壮地不礼貌。 时雨问:“退烧了?” 陈启答:“嗯。” 时雨又问:“还难受吗?” 他说:“还好。” 时雨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隔着围巾闷闷说:“我去吃药。” 周展宇坐在时雨对面,陈启怕他乱讲话,走的时候把他也给拽走。 望着两个男人的背影,余筱姗问:“濛濛,你和阿启怎么了?” 时雨一口气把咖啡喝完,迟疑说:“那道坎迈不过去。” 余筱姗:“那你告诉他事实不就完了?” 时雨说:“我没打算瞒一辈子,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一定会跟我生气,怪我,在以为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不要他陪。” 余筱姗:“是我我也气。” 时雨:“怎样才能消气?” “给点甜头再说,”余筱姗思索着,“哄好了,应该不会气你太久。” “我没哄过人。” “瞎说,你哄人最有天赋。” “是么,”时雨自我认知不太清晰,“我只会直来直去。” “这就对了,”余筱姗深以为然,“真诚是必杀器。” 时雨想了想,决定就按余筱姗说的办。先给点甜头,再在合适的时机拿出病例单,尽可能让陈启平和地接受这一切。 “那么,”时雨疑惑问,“该怎么给甜头?” 余筱姗:“这种事情你问我?顺其自然就好,你本来就很甜。” 时雨:“甜也得有人肯尝啊,他不肯尝。” “放心好了,”余筱姗说,“他防不了太久。” 时雨颔首,起身说:“早餐我就不一起吃了,你帮我和阿楷说一声。” 厨房熬好一锅海鲜粥,时雨走进去要了一碗。帮工的小姑娘说“我帮您端出去”,时雨微笑拒绝。 这时的二楼客房,周展宇说:“这么好的苦肉计机会,你不去公主房里躺着,来我这儿叫我伺候你,你是不是有病?” 陈启说:“我要没病,能躺你这儿?” 周展宇:“我说脑子。” 陈启:“没你有病,喜欢嫂子。” 周展宇脸一黑,拖着陈启往外走。 “爷不伺候了,”周二少对待病号毫不心慈手软,“你最正常,跟喜欢的人结婚还一天天搁那死矫情,滚!” 陈启被当垃圾袋一样扔出门外,一下没站稳,往后跌去。周展宇伸手捞他,没捞着。 下一瞬,陶瓷碎裂声传来。 陈启被时雨接住,但由于重力作用没站稳,两人双双往后倒。时雨只觉得后脑勺一钝,眼前发黑,重物压在自己身上。 天旋地转结束后,她缓缓睁开眼睛。 陈启一脸紧张,跪起来说:“你怎么样,疼吗?” 他的手还垫在时雨的脑后,想必已经砸得乌青了。 时雨微抬起头,紧接着被陈启捞进怀里,掐脸又摸后脑勺。 “说话啊时雨,”陈启急疯了,“摔着没有?” 时雨讷讷说:“没有。” 陈启松一口气,转头看旁边泼了一地的粥。 “把粥端上来做什么?” “给你喝啊。” 陈启仔细检查时雨露在外面的皮肤,确保没有被烫到。 周展宇摁铃叫人上楼收拾残局,尴尬说:“抱歉,阿启。” 陈启说:“没事,我说错话在先。” 话毕,他把时雨拉起来,往最里间的公主房走。 第16章 难堪 想要了就来找我,要够了就分手…… 小厅里窗帘厚重, 他们谁也没去打开。 陈启头很痛,坐在沙发上发愣。时雨牵起他左手,看着手指关节处的红痕, 问他疼吗。 “不疼。”他说。 时雨没说话, 牵着那手凑到唇边, 轻轻吹了一下。 陈启刚降下去的体温又要升起来,热意沸腾,叫嚣着涌上大脑。 “昨晚我很担心, ”时雨缓慢叙述着,“担心得睡不好,一直做噩梦。” 陈启喉结滚动一下, 没说话。 “你想喝甜粥, 咸粥, 还是吃点别的?” 陈启什么都不想吃, 他只觉得喉咙干渴, 急需解渴。 时雨像看透了他,单手撑着沙发靠过来,想吻他。他又强迫自己躲了一下, 冷淡说:“不想吃。” 时雨握他的手腕,抬高到自己面前, 看着腕子上的表盘说:“一会儿回北京,我来开车吧。” 陈启很想问, 你手机不显示时间吗看我手表干什么,大早上的摸摸碰碰成何体统。 表面却还是冷淡:“展宇开我的车带我,他那库里南让黎梦开回北京。” “那我呢?” “随你,跟阿楷,筱珊, 谁都行。” “薛今夏也回京。” 陈启语气变了:“你要跟薛今夏?” 时雨浅笑:“不是说随我吗?” “随你,”陈启重复着,“只是薛今夏的车很一般,结冰路面会打滑,怕你不习惯。” 时雨说:“我们一起坐过小巴士,记得吗,就是去万圣节小镇那一次。那种车我都能习惯,其实没那么娇贵。” 陈启沉默了。他当然记得,那车简直晃得要死,车上的当地人香水味极重,他全程戴着口罩皱眉头。 但回想这趟旅行,他的回忆是幸福的。 时雨隔着口罩蹭他的脸,晃得头晕时窝进他怀里,用中文小声抱怨,要他给精神安慰。 然后他拉下口罩吻她。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什么都能忍受,空气都是甜的。陈启突然就不想把这份甜让给别人,尤其是薛今夏。 “展宇去海雅比较顺路,”陈启随便扯了个理由,“还是不麻烦同学了,你跟我吧。” “我跟你?”时雨揪着这个很有歧义的词来问。 陈启无力地补充:“的车。” 时雨微眯起眼睛,笑着说:“好啊,我跟你。” 陈启一默再默,耳后热度节节攀升,渐渐染红耳廓。 时雨探手,被他大惊小怪地躲开,平白说:“没烧,不用试。” 时雨绕回来:“跟你的车。” 心上烟花灭了,细碎星火却落入荒原,燃起一片烈火。陈启渴得发疯,干涩嗓子里半天挤出一个“嗯”。 — 留到最后的友人一起吃了午饭,随即收拾东西回北京。 时雨盯着陈启又量了一次体温,给他淤青的手背涂药,同学们在旁边起哄,说陈启命好。 一上车,陈启闭目养神。时雨也耐着性子,只跟周展宇聊天,最后话题不可避免地来到江雪身上。 “阿雪说她下周回国,”时雨从车内后视镜看周展宇表情,“不出意外的话,我是她的伴娘。” 周展宇梗了一下,心说:两口子就是两口子,膈应我的手法都一个死样。 “高中那会儿,她还说要当我的伴娘呢。没想到,她的婚期比我早一些,换我当她伴娘了。” “那时,我以为她的新郎会是温林,后来,我又以为会是你。” “展宇,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周展宇也很想问,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他喜欢十年的人,怎么就要成为他的大嫂了呢。 “你知道就不用问我了,”周展宇捏紧方向盘,“江雪想要展家的产业,我姓周。” 周展宇的父母也是强强联合。结婚时,双方说好生两个孩子,不论男女,先出生的继承母族产业,后出生的继承父族。 这二十年来,周家商业版图扩展极快,外人都说周展宇幸运,可周展宇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江家更想和知根知底的展家联姻,理想女婿是展朔。 周展宇半夜发疯找出自己从小到大的作业本,挨个用红笔把封皮的姓名栏“周”字去掉。 再给母亲打电话,哽咽着问:“妈,我可不可以跟你姓?” 展女士说:“不论你跟谁姓,你都是我儿子啊。” 周展宇挂掉电话,颓然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说:“可她要的不是谁的儿子,是展家的新郎。” 时雨听完那话,没有应声。 从她的视角看,江雪无所谓嫁给展朔还是周展宇。江雪爱的人是温林,一个上学要靠社会资助的穷学生。 大约也是三年前,江雪和温林分手,去英国读研。周展宇本硕都在英国,自然成了接应江雪的人。 时雨以为,周展宇会在那三年里得偿所愿,结果等来的是江雪和展朔的婚讯。 常言说,幸与不幸是比较出来的。同样被框定在有限的择偶范围内,时雨和陈启已经是最幸运的人。 旁听完对话,闭眼假睡的陈启心想:江雪爱温林,无望地爱了那么久,没结果也爱,爱也没结果。而时雨和我明明有着别人求之不得的条件,怎么还能把恋爱谈成这个鬼样子。 思来想去,只有令他绝望的“不够爱”这一个答案。 车内氛围冻住了,周展宇播放音乐,是震天响的摇滚曲。 陈启无奈睁眼,懒声说:“哥们儿,我一个病号在睡觉,你放这个合适吗?” 周展宇心情很差:“合适,体现了司机给狗情侣开车的愤怒之情。” “我错了,”陈启诚恳说,“我为之前说的话道歉。” 周展宇说:“没事儿,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我脱敏。” 陈启:“那倒不是,我纯嘴贱。” 周展宇:“信不信我把你扔高速上?” 陈启:“这是我的车,我会报警告你偷车,还无法无天挟持车主近亲属。” 周展宇:“哟,还近亲属上了。” 没条理怼了几句后,周展宇心情好些了,摇滚乐也改成抒情曲。 陈启被催眠,昏昏欲睡。后排的时雨也闭上眼睛假寐,车上就剩驾驶员还清醒着。 周展宇默念:俩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祖宗。 — 午后,车子停在海雅一号院。 周展宇把俩祖宗赶下车,对陈启说:“公司有点事儿,没空再兜去你家。车我开走了,明儿让司机开回来还你。” 陈启都没机会拒绝,稀里糊涂就跟着时雨回了家。 时雨去洗澡,洗完澡居家办公,和陈启一人占一个独立小空间,互不打扰。 晚餐由陈启提过的厨师做好送上门,有时雨爱吃的蜂蜜煎鸡翅和银耳羹。 临走前,厨师笑着说:“这边的厨房比丽贝湾宽敞,以后工作要舒服多了。” 时雨愣住,过了一会儿才问:“陈启让您以后到这边上班?” 厨师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丽贝湾那套房子挂牌出售了都。” 时雨微笑说:“明白了,您慢走。” 从一起吃晚餐到晚上加班,时雨都没提起卖房的事。 陈启精神好多了,在客房噼里啪啦敲键盘,把这两天落下的工作补完。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时雨端着热好的银耳羹进门,轻轻放在桌上。 陈启停下手上工作,合起笔记本电脑,礼貌得十分刻意:“多谢时小姐收留。” 时雨弯下腰,手臂压在桌面上,睡衣领口垂着敞开,大片白皙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嘴上说谢不算的,按我这房子的配置,一晚租金不便宜。” 陈启僵硬转回头,端起银耳羹一声不吭地喝。 “要不然,”时雨开口如同塞壬歌唱,“你用别的抵房租,也行。” 陈启阴着脸说:“我又不是出来卖的。” 时雨好像很惊讶:“你在想什么呀哥哥,我又没说要买。” 陈启耳边盘旋着“哥哥”两个字,脑子差点不会转了。 时雨揭秘说:“我有一样东西放在书架顶层,登上最高的梯子都拿不到。陈先生长这么高就是用来干这个的,你说是不是?” 陈启“噌”地一下起身,白着脸问:“在哪儿?” 时雨不疾不徐,带他走到书厅角落,指着顶层的粉盒子。 “在那。” 书房特别高,陈启爬上梯子才能够到天花板,也就能够到书架顶层,取下粉盒子。 时雨接过那盒子,当着陈启的面打开。 “找到了。” 盒里躺着一枚学号牌,铭刻金色的数字,属于陈启。时雨也有同款的一枚牌,高中毕业时送给了陈启。 陈启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夏风轻拂,掀起他的校服衬衫一角。老师同学对他说毕业快乐,他像个机器人一一回复“毕业快乐”,心却早已飞到大洋彼岸。 时雨六月初开始商院的夏校课程,没参加高考,也没法出席毕业典礼。陈启心情郁闷地走完流程,准备提前回家。 周展宇叫住他问:“舞会不去了?” 他说:“不去,没意思。” 他一个人走到附中门口,低着头看地面,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白色裙摆。 “阿启,毕业快乐。” 抬眸往上看,时雨穿着舞裙站在霞光里,笑意温柔。陈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一时说不出话。 时雨摘下自己胸前的学号牌,戴在陈启的衬衫上。 “陈启同学,你愿意做我毕业舞会的舞伴吗?” 那一刻,交换学号牌像新娘新郎交换胸花。陈启小心翼翼地给时雨佩上自己的学号,对她说:“我愿意。” 操场灯光昏暗,营造草地舞会的氛围。 旋转拥抱间,他们偷偷靠近,把友谊地久天长的背景音乐当成婚礼合唱曲,把毕业舞会当成婚礼的彩排。 彼时,时雨为了陪陈启参加一场舞会,不惜请半周的假回国。所以后来,两小时车程不到的异地恋,让陈启那么难过。 闫佳楷说他被宠坏,他说:“可能吧,由奢入俭难。” 被爱过才会有落差,才会贪心。 共同回忆太多,一旦提起就轻易停不下来。 “半夜找这个做什么?”陈启眼神晦暗,“已经用不上了,扔掉也没事。” 时雨点头:“就是打算取下来扔掉来着,太占地方。” 陈启沉默,然后意味不明地念她名字:“时雨。” “一枚学号牌能占多少地方?”他向前逼近,压迫感很强,“我没空陪你玩忆往昔的游戏。” 时雨不退也不躲,抬起脸直视他凝着复杂情绪的眼眸。 “我也不想每天只能忆往昔,”时雨趁势,巧妙地把自己嵌进陈启怀里,“可你不愿意改成现在进行时,我只好吃些陈年旧糖,聊以慰藉。” 陈启往后退一步,双手攥紧她肩头,用力到微微颤抖。 许久,似玩味说:“你在为下一次的忆往昔攒素材?想要了就来找我,要够了就分手。我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精神抚慰犬吗?” 时雨心跳突突地,艰涩说:“是你答应联姻的,没错吧?” 陈启:“是我答应的,可我对联姻对象,和对爱人,不一样。” 时雨:“噢,原来你会把联姻对象抱回房间,只因为她穿高跟鞋不舒服。你会上门跟她道歉,虽然道歉礼物买错。你还会开车陪她赴宴,即使自己工作上的事一团乱麻。” 陈启想打断时雨,时雨伸手捂他的嘴,眨了眨眼,慢条斯理说:“陈先生,原来你,这么体贴啊。” 第17章 意外 我的未婚妻我自己照顾 书房里寂静无声。 陈启敛睫看时雨, 脸往后退着,离开她的手掌。 “不是你教的么,要绅士, 体贴, 对每一个人好。即使那人心思在我或我对象身上, 即使那人是前任。” 时雨抿唇,表情写着“一言难尽”。 陈启拿走自己的学号牌,极其冷漠地说:“抱歉啊, 你的学号牌我弄丢了,没法还给你。这一枚我得拿回去,毕竟是我的东西。” 书房门打开又关上, 室内寂静无声。过几分钟, 时雨走出去, 听听客卧浴室有水声。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向时雨袭来。陈启对她防备心很重, 就像在看一块有毒的蛋糕, 漂亮香甜,尝一口就会死。 淋浴停了,响起“咔哒”开门声。 时雨还站在原地, 蓦然看见一副滴水裸半身,手臂和腹肌线条完美, 像照着时雨的偏好练的。 陈启肩上披着浴巾走出来,沉嗓音问:“我就住这间, 行吗?” 怎么看都不是随意选的客房,这间离时雨的主卧最远。 时雨偏开视线,说“行”,陈启退回去关门:“晚安。” 房子隔音做得好,门一关上就什么声响都没有了。时雨走回自己房间, 仰面躺倒,思索用什么方法把断崖分手的实情告诉陈启。 想着想着,她困倦得不行,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陈启已经不在客房。 时雨点开微信,看到最后一条消息:“你安排一下,什么时候见双方父母。要是没空想,我安排也行。” 正要回复,新的消息提醒发了过来,江雪说:“濛濛,我周五晚上八点到首都机场。” 时雨退出去给陈启回:“下周吧,这周五我去接阿雪。” 陈启隔了半小时才复:“好。” 时雨用冷水洗了把脸,换好衣服,边下楼边给江雪回微信,约定去沁园吃顿饭。 这星期照常过,时雨开车上下班,周中回爸妈家吃饭,告知他们陈启下周才有空上门拜访。 时云廷说:“他材料实验室那事儿,真挺棘手的。” 时雨问:“没有人员伤亡,为什么说棘手?” 时云廷说:“这一爆炸,损失至少百亿,里头还有公家投资。前几天调查组漏了点消息,说不排除人为作案的可能。原来只是意外事故,这下涉及刑案了,有得查。” 就因为这事,陈启忙得脚不沾地。时雨五个工作日没看见他,也没收到一条微信。 周五下午下班,时雨出门等余筱珊的车,两人一起去接江雪。 “今儿开什么车?” “最新提的那辆。” “了解。” 时雨站在络通财经楼门口,很快等到余筱珊的车,开车门上车。 余筱珊问:“我在边上见着林琛的车了,他来络通有事儿?” 时雨说:“不清楚,可能和别人有约。” 余筱珊发动车,没再多问。车开出公司园区,往首都机场去。这时刚好是晚高峰,绿灯都磨磨蹭蹭地不一定能过。 “阿雪还不如坐机场专线回来,”余筱珊笑说,“堵车堵得呀。” 时雨说:“机场专线出来,还不是得开车去沁园。” 余筱珊换前行档,开过一个红绿灯。突然间,从右侧冲出来一辆快车,直往他们车上撞。 “筱珊!”时雨吓懵一瞬。 余筱珊急打方向盘,车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往左漂移,躲开那车后立刻急刹车。 然而还是被撞到车后门,凹下去一块。 “怎么开车的?!”余筱珊骂了一句,连忙来看时雨情况,“濛濛你怎么样?” 时雨刚被晃一下,额头撞到车窗,从发根处流下一丝血线。 余筱珊急道:“濛濛,你撞到头了!” 时雨摆摆手说:“没事儿,喊交警吧。” 余筱珊先报交警,接着下车跟人理论。时雨坐在副驾驶上,给江雪发微信,说可能接不了她了。 交警赶到,询问时雨的伤情,建议她去做个检查,以检查结果做赔偿的根据。 余筱珊说:“我留下处理后续的事,濛濛你先去医院。” 时雨隐隐约约感觉头疼,颔首说:“嗯,我去一趟。” 附近刚好有个医院,步行就能到。时雨说自己过去就行,余筱珊不太放心,暗地里给陈启发了信息。 陈启接到信息时还在加班开会,助理看见他手机屏幕亮了,屏保壁纸是张聊天记录截图。 “稍等。”陈启拿起手机看微信。 下属纷纷低头,看似在读手上的文件材料,实则打开了无领导工作小群。 “小陈总第一次开会中途回信息。” “脸色越来越黑了,完蛋,该不会实验室那边又有新说法?” “不要啊,我不要加班啊。” “现在就是加班,周五的,晚上!” …… 陈启回完信息直接站了起来,宣布:“散会,明晚补一个线上会议。” 助理肖然跟上来问:“启哥,需要我跟着吗?” 陈启说:“你开车。” 说完长腿一迈,肖然跑着才能跟上,在陈启到电梯之前先摁亮电梯按钮。 从取车到坐在车上,陈启一直焦虑地看手机。 肖然打着方向盘问:“出什么事了?” 陈启说:“时雨出车祸了。” “啊?”肖然大惊,“时小姐自己开车吗?” “朋友开的,”陈启低着头回信息,“少废话,开快点。” 肖然赶紧闭嘴,专心开车。 — 时雨独自走路去医院,半道上抹一把额头流下的血,双腿突然发软。为避免摔倒,她在路边蹲下,缓了将近十分钟。 再睁开眼时,眼前蓦地出现一双黑皮鞋。 男人单膝跪地,着急问:“时小姐,需要帮助吗?” 是林琛。 时雨说:“不用,我自己……” 话没说完,林琛的双手从时雨身侧穿过,把她捞了起来。 “我背你去医院,只有两百米。” 时雨愣着没动,林琛当机立断,揽着她的膝弯和腰抱起她。 “林先生!” “叫我林琛就好。” 林琛步速很快,没多久就赶到医院楼下。与此同时,陈启的车停在他们面前,拦住林琛的去路。 车门开,再“砰”地一声关上。 肖然愣愣地看老板气势汹汹走向另一个高个子男人,眼神里充斥着不友善。 “多谢林先生好心,”陈启朝时雨伸出手,“但我的未婚妻,我自己可以照顾。” 时雨头晕眼花,貌似听见陈启的声音,推了一把林琛,终于从他怀里下来。 林琛难得不客气地说:“陈先生就是这样照顾未婚妻的吗?时小姐出车祸,一个人走路去医院的时候,陈先生在哪里?” “这段堵车你不知道啊?”陈启忍了又忍,把脏话咽回去,“倒是你,怎么这么巧就在附近?” 林琛故意模棱两可说:“不巧,我跟时小姐同路。” 陈启理所当然理解为,林琛和时雨一起给江雪接风,从机场回来不出意外就是朋友聚餐。 时雨还晕着,没心思听他们对话,也就没能反驳。 陈启快气疯了,直接抱起时雨就走。 肖然停好车追上来,跑前跑后挂号约检查,然后来邀功。 “启哥,我插队成功了,排390号的大姐愿意让时小姐先拍。” “怎么插队?” “我说,我给她三千块钱。” 陈启突然无语,不知道还能这样操作。不过也好,他本想换个私立医院,免得时雨等太久。 肖然问:“这肯定能报销吧?” 时雨摸着脑袋上的纱布,神智回来一些,无奈说:“不用。” “需要,”陈启立刻给肖然转钱,“再给你五百当辛苦费。” 肖然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转头去自动贩售机给时雨买了一杯热咖啡。 陈启看了一眼说:“给我,时雨不喝。” 肖然问:“时小姐不喝咖啡?” 陈启说:“不喝牛奶,奶咖不行。” 肖然有些懊恼,陈启拍拍他的肩膀说:“你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就行。” 390号几乎是最早的一个号,肖然走后不久,时雨就进去拍头部CT。陈启在外等着,焦虑地划拉手机,看到周展宇发来微信。 “阿雪接到了。濛濛怎么样,晚上沁园还去不去?” 陈启说:“你们去,我看过检查结果再说。” 拍完片子,时雨坐在陈启旁边不吭声,陈启突然问:“为什么对牛奶过敏?” 时雨迟疑了,最后还是很小声地说:“可能,水土不服。” 陈启转过身来,单手撩起她的长发,露出前额,目不转睛地盯着伤处棉纱看。 “我没事儿,”时雨眨着眼,“就有点轻微晕血,只要不看到伤口和流下来的血就行。” “你以前,”陈启欲言又止,“牛奶不过敏,也不晕血。” 时雨一本正经说:“波士顿克我。在北京好好的,在费城和纽约都好好的,偏偏去了H大就开始这儿不对劲,那儿也不对劲。” 陈启放下手,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她说没有。又问车祸是怎么发生的,她说:“过马路,被人从侧面撞了。好在筱珊玩赛车,躲那一下真厉害,换我开车我可能……” “别说了,”陈启把手掌挡在她唇上,“不吉利的话,别说。” 她笑了一笑:“怎么,年纪到了开始信这些?” 陈启放下手,转脸回去,没回答。 报告等了半小时,陈启拿着片子去找医师,医师说脑部只有皮外伤,没别的问题。陈启这才放心,领药方去买涂外伤的药。 时雨跟在他身后问:“你还要加班?” 他说:“我还有心情加班?” 时雨说:“那沁园,你去不去?” 他思索一番说:“得去,怕周展宇说错话。” “展宇去了?” “他接的江雪。” 时雨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翻出手机,果然看见江雪的消息:“展宇来接我了。” 陈启解下围巾,盖在时雨头上,松松系了个结。 “这么冷的天不戴帽子。” “你不也没戴。” “我可没有一个月进两次医院。” 时雨无力反驳,跟上去扯了一下陈启的衣袖问:“你怎么知道我出车祸了?” 陈启:“筱珊通知。” 时雨“哦”了一声。陈启很想问,林琛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能更快到达现场?是偶遇,还是本来就和时雨同行。 思来想去,陈启还是害怕时雨给出一个自己不想听的答案,没有问出口。 时雨再次洞察他所思所想似的,主动解释:“林琛在附近办事,我们只是偶然遇见。” 陈启莫名地有些恼,硬气说:“我没问。” “你没问,”时雨轻快地走向副驾车门,“可我想说,不行吗?” 等时雨坐进他的车里,系好安全带,陈启才启唇,说着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行”。 第18章 有幸 不能保证做正人君子 从医院去沁园, 陈启开车,时雨坐副驾,两个人距离很近。 “把手套箱打开, ”陈启直视前方说, “里边有肖然刚买的饭团和热豆浆, 吃了垫垫肚子。” 时雨把盖子揭下,果然看见便利店包装袋。 她问:“那你呢,你吃晚餐没?” 陈启说:“不饿。” 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响了一阵, 时雨掰下一块紫米饭团,送进自己嘴里。再掰下一块,递到陈启嘴边。 “吃点, 免得低血糖, 又出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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