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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破相又怎样?” 时雨:“破相就不好看了。” 陈启:“我不靠脸吃饭。” 时雨:“可你得靠脸撩我,我这个人很肤浅的。” 陈启无言以对,半天才说:“你看上我,是因为脸啊?” 时雨摇头,捏了捏他的臂肌说:“还有身材。” 陈启更沉默了,脸色一会儿阴一会儿晴的,最后说:“我会好好养伤,好好锻炼,争取四十岁还长现在这样,你一直受我撩,行吗?” 时雨笑了:“那四十岁以后怎么办?我再去找个更帅的。” 陈启“噌”地坐起,把时雨挤进自己和床头中间。 “你不可以这么狠心,”陈启看着她的眼睛,“四十岁的我只会比现在更爱你。你不要我,我就不是很想活。” 她略微偏头,含住他的唇,情话在接吻间隙溢出:“你得活到一百岁,不然谁陪我?” 一百岁的陪伴,等于百年好合。 陈启被哄得眩晕,轻拢时雨的后颈,极尽温柔地吻过去。过不久,时雨揪着陈启的头发,要他结束这个吻。 天快亮了,手边还没计生用品,再亲下去会失控。 陈启在时雨耳边喘息,快十分钟还没能缓解。时雨看他难受,也是病急乱投医,在这暧昧像糖浆黏稠的时刻,提起一件极煞风景的事。 “林琛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陈启梗了一下,无奈说:“你再这样,把我弄起火,再一盆冷水浇下来,久而久之我会不行。” 时雨耳根泛红:“我问正事儿呢。” 陈启故意不接话茬:“宝贝儿,你回北京这么多年,儿化音还是说得像盗版。” 时雨瞪他:“讲国语,标准的。” 插科打诨几句,心火灭去不少。陈启敛了笑意,把这些天在忙得事说给时雨听。 “警方勘察现场后,怀疑实验室爆炸是人为的。目前两人有作案嫌疑,其中一个是今年毕业刚招进来的工程师,另一个是跟了我两年,被肖然顶替的总助谭进轩。” “后者,肖然曾目击他上了林琛的车。我信肖然说的话,但显然这不能成为法庭上的证据。” “我换掉谭进轩没别的原因,他实力不够,肖然更好。” 时雨听完问:“林琛要毁掉你的项目,动机是?” 陈启说:“同业竞争。听说他在接触蔚冉公司,我的潜在对手。另外,就林琛那个疯样,很难说他对付我,没有想抢走你的原因。” “那我真是很抢手。” “当然。” 时雨又是一阵反胃,这种被当成战利品的感觉让她极度恶心。她不认为特洛伊战争发动的真正原因是海伦,就像她不觉得林琛真心想要她的青睐。 她向来宽以待人,第一次那么想反击到底。 “林琛的收购流程走得太快,我记得华森和另一个研究所合并的时候签过限制性条款。你接着查爆炸案的底细,我会找人去联系条款相对方,询问是否违约,是否违反公开要求。以及,如果能撤回收购重新竞价,我会出价。” 孟家在医药领域也有投资,到时让时雨和孟英掌管华森,可以最大程度避免那百分之三的遗传概率妨碍家族。 她一口气说完计划,眼里流出少见的锐利神采。 陈启心随她动,此刻所有柔软的、宽容的惯性都没了,唯余果决和坚定。他深思很久,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千思万绪最终凝成两个字:好辣。 想他从小到大被夸文笔好,高中作文课的范文总有他一席。每当面对时雨,他却总是词穷,只能用最直白甚至最俗气的字句去描绘自己的感受。 惯常见的时雨是清甜,茶水加了三分糖,没什么攻击性。唯一浓艳的是她的长相,好比盛茶那一盏古董瓷,给人震撼的初印象。 今天时雨有点辣,不是吊带热裤的那种,是由内而外让人酥麻。 对面的目光太不清白,时雨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否则陈启怎么突然就啃过来,像饥渴症犯了。 “阿启?” “别说话,只亲一下。” 时雨捧着陈启的下颌,没完没了地承受热吻。前一秒说的话根本没人记得,亲了很多下。 — 熬过大半夜,时雨在陈启臂弯里睡去,疲惫又昏沉,连陈启起床都没把她吵醒。 早上十点,女管家琳达温柔唤醒她。她懵然坐起,恍惚以为这是半年前,陈启不在身边,她仍然独自熬过漫漫长夜。 心悸感稍纵即逝,她想明白当前境遇,紧绷的肩膀骤然松懈。 琳达把早餐车推进小厅,问小姐需要什么。时雨只要一杯黑咖,趁琳达在忙,问她陈启和孟英怎么样了。 琳达说:“阿英少爷的药已经安全送到医院,医生说病情没有恶化,接下来要进行骨髓配型,以备不时之需。Thomert先生下榻海湾园,正在倒时差。陈二少今晨八点出门,去医院做全面的体检。” 时雨谢过管家,等她推着餐车离开,立即找出手机开屏。 陈启给她发微信,第一条是孟英的照片。病床上,孟英气色不错,面对姐夫的镜头还比手势。 第二条是陈启的检查结果,没有内伤,更没有破相的风险。 最后一条是语音:“我现在往家赶,不知道我们家小猪醒没醒,妹猪醒了的话给哥哥回个信。” 时雨不知不觉听笑了,唇角向上扬着,像弯月。 她回语音:“第一我不是猪,第二你也不是我哥哥。” 陈启很快打来电话,开口是怪腔怪调的粤语,每个音都落在时雨预想不到的地方。 时雨大概听懂了,他说的是“宝宝,我好爱你啊”。 “你这连盗版都不如,”时雨笑他,“能听懂就很厉害了,别硬讲。” 陈启说:“你教我。” 时雨不假思索地用广东话说了一遍“宝宝,我好爱你”,陈启闷声笑着,用普通话回:“我也是。” 好像上当了。 时雨停顿一秒说:“幼稚。” 手机里传来陈启的轻笑声,饱含爱意,绵绵地裹住时雨的心脏。 今天天气很好,琳达走前拉开了厚重的窗帘,日光透过轻薄白纱映入室内,描摹时雨柔和浅笑的侧脸。 陈启上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时雨说话,时雨磨磨蹭蹭洗漱,把手机带进浴室。 “我想洗个澡,”时雨作势要挂电话,“昨晚出汗了,黏腻。” 陈启挂得飞快,但是转眼又发个视频通话过来。时雨犹豫三秒,还是点了接通。 “干嘛呀?”她明知故问,语气轻松。 陈启说:“看你一眼,放心,我背后没有人。” 时雨脸红成水蜜桃,头皮也发麻:“不要,我挂了。” 说完点击挂断,然后反扣手机在浴缸旁边的置物台上。 她又羞又恼,动作太快了,挂视频时手滑了一下,其实没能成功关上。陈启看着屏幕里黑暗一片,也不急着挂断。 没多久,淋浴水声响起,有线耳机的音质很好,陈启听得真切。 淋浴水声两分钟就停了,耳机里安静片刻,随后传来另外一种水声。陈启能想象到,时雨正走进放满水的圆形浴缸,修长双臂划开水面,靠着边缘坐下。 手机离浴缸很近,陈启得以听清时雨的动静。她似乎在揉搓自己的身体,带起一下又一下的推水声。 想必这时,精油已经倒进浴缸,沁出芳香气味。 突然很安静,时雨没再动。陈启耐心听着,也不出声,敏锐地察觉时雨不只是在泡澡。 他听见时雨小声喘息,偶尔会叫他的名字,渐入佳境后嗓音变得很软,像声线里掺了果糖。 车到庭院前,陈启默默无言,听时雨双腿蹬水,无助呜咽与最后一声“阿启”一同从喉间泄露。 他的未婚妻会自寻快乐。很久之前的留美时代,他就知道这件事。 但还是第一次,听了全程。 他站在卧室门外,握着只能看见黑屏的手机,唇角肆意上扬。 时雨伏在浴缸边缘平复心跳,双腿仍然小幅度抽搐,酥酥麻麻地叫人上瘾。 她已经很久没这样了。和陈启分开以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感觉。 原来只是想象就可以,只要是陈启就可以。她脑子里热成一团浆糊,余韵未散,双目发直地看前方。 陡然之间,耳畔出现一道深沉男声,惊得她跌入水中。 “时雨,自己玩很开心?” 这声不是从门外传来的,而是从手机。时雨心里一凛,慌忙从浴缸爬起,擦干手拿起手机。 视频通话没断,她猝不及防地看见陈启的脸,背景是房间小厅。 陈启已经回来了,在外面。 她没穿衣服,这么手足无措地举着视频,雪白一片映入陈启眼帘。 我想死。 她当下就一个想法,羞耻欲死。 不带保护套的手机被扔出两米远,浴室门被人从外拧开。 时雨左看右看,没处躲藏,不过三五秒功夫,整个人由雪白变粉红。她用力捏紧浴缸边缘,心脏跳出宇宙。 第28章 顽疾 在她小时候睡的床上 门开的刹那, 有风钻进浴室。时雨肩膀瑟缩,缓缓沉下身体,把自己藏在水底。 陈启反锁浴室门, 一路走一路脱衣。 时雨露在水面的眼睛盯着他, 一转都不转, 像小鹿防备捕猎者。 但其实这时她在想,陈启好性感。 “我洗好了,”时雨倏地出水, “你要洗得换一池水。” 她扯下一块浴巾,想把自己包裹起来,快速离开水汽蒸腾的浴室。 可陈启速度更快, 那浴巾被截停空中, 轻轻一拽就掉落地面。时雨脚步往后退, 下一瞬却被迫仰身向前, 踩上陈启的脚背。 “我不换, ”陈启双掌卡住她的腰身,“要和你一起。” 十分钟后,浴缸里的水还是换了一次, 热雾灼吻时雨的皮肤,连神经末梢都被烧烫。 时雨一只脚踩在陈启的肩膀上, 眼睛湿濛濛,问他什么时候去买的必需品。 他说:“刚才, 让肖然买的。” 也就是说,肖然知道他们即将发生什么。 时雨不住往后退,陈启捉住她脚腕,慵懒掀起眼睫,慢声说:“不准躲我, 躲了三年够久了。” 感受到越靠越近的热源,时雨用最后一丝意志力说:“回去,别在这里。” 还是上午,即使落地窗帘全部拉上,也不可能隔绝所有光线。 时雨看见陈启额角的汗,随晃动滴落她的胸脯,顺着峰谷往下流淌。她身体紧绷,在陈启看来仍然像多汁的水果软糖。 这一场格外漫长,陈启话少得稀奇。他埋头,漆黑眼眸收进时雨的视野盲区,时雨看着他头顶发旋,只觉四海九江不够容量,有什么东西满得要溢出来。 然后,就真的溢出来。 陈启给她擦干身体,半带怨念说:“下次要等我。” 时雨没答应,脸捂在枕头里不肯抬。陈启又觉得她有趣,美利坚厮混的岁月消失了,分手三年归来,她怎么还是放不开。 “别捂了,小心窒息。” 陈启把她从软枕里拨出来,就像从白色淤泥捡起一截藕。她仰面躺好,勾住陈启的手指,慢慢平复心情。 “我会窒息也是因为,你刚才不让我呼吸。”她哑了嗓子,直白控诉,“你还让我小心,我怎么小心?” 陈启俯身向前,抚摸她发红的额头:“我道歉,刚没控制好。” 时雨还没抱怨完,陈启突然偃旗息鼓,把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将近午餐时间,琳达来电话提醒,说安德烈上门做客,会客套装已经送进衣帽间,大小姐可以去选。 时雨身上酸软无力,慢腾腾地下床穿鞋,走去浴室。 “陈启——” 她在洗漱间,陈启在外。 “你是狗吗?” 陈启走到她身后,看向镜面。宽大衬衫罩着她的身体,露出大片锁骨和脖颈,红痕四下散布。 陈启问:“有没有高领礼裙?” 时雨说:“室内二十五度。” 陈启心虚地摸着鼻子,矮身靠近时雨,吐息温热,在她耳边说出一个单字。 “汪。” — 时雨在孟宅有独立衣帽间,虽然不常回来住,阿嫲和表妹依然时不时往里送新衣服。 她选定一件碳灰色连衣裙,白衬衫打底,露出一圈雪色领子。 陈启看了,立即让肖然准备同色系西服,领带是深灰条纹。上回闫佳楷送的粉舞裙膈应他很久,他记仇,暗下决心跟着时雨着装走。 时雨问:“为什么非得换?” 昨天穿的圣罗兰真的好帅,换下来可惜了。 陈启扯动领带:“我穿什么取决于你穿什么,这个色比较配。” 时雨低头看自己的套装,遗憾道:“早知道我穿黑色那件。” “嗯?”陈启不明白。 时雨说:“没事,都很好。” 午餐安排在花园餐厅,侍者忙忙碌碌地进出,摆好餐具和花瓶。 老园丁抬头看见时雨,顺手剪下一枝白玫瑰递给她。她把白玫瑰簪在盘好的头发上,笑眼弯弯,三两句话把老园丁哄到笑逐颜开。 陈启站在不远处,目睹全程。耳畔恍惚又响起闫佳楷那句话,时雨对谁都一样,对谁都很好。 她的身份和长相给人疏离感,但只要和她交谈,这种印象就会消失。 陈启曾经很在意,她为什么处处给人留情面,以至于一些拎不清的杂碎以为自己被另眼相待,进而做出冒犯她的举动。 现在他貌似理解了一些,刻板印象归刻板印象,时雨归时雨。 大度不过两三秒,老园丁转身去忙了,时雨跟前换成一个年轻男人,似乎没聊正事。 陈启告诫自己:冷静斯文,不打扰老婆的正常交际。 时雨对那男人笑了,陈启的腿不听使唤,几步迈到时雨身后。 “时雨,”陈启打断他们的交谈,“客人快到了,我们去看看?” 时雨介绍:“这是廷恩。” 何廷恩五官清秀,个子不低,穿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由内而外散发闲雅的贵气。 他主动朝陈启伸出手,微笑说:“陈少,久仰。” 何廷恩此人,陈启曾听时雨提过。他是孟家认的干儿子,孟英名义上的哥哥,也是时雨的发小。 陈启跟他握手,“亲切”道:“既然是阿英的兄弟,不如也叫我姐夫?” 何廷恩视线移向时雨,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仍然委婉拒绝:“迟早的事,但还没到时候。要娶我们Ivy不容易,陈少别急,登记之后再让我改口不迟。” 那一刻,陈启觉得自己在玩扫雷游戏,还是地狱困难版。喜欢时雨的男人是雷,他随便点一个小格子,游戏结束的概率是百分百。 就很气,气到没边。 时雨察觉气氛不对,牵起陈启的手挠他掌心:“走吧,我们去看客人到了没有。” 客人也是雷,更气了。 还没走到前庭,陈启随便打开廊道旁的一扇门,把时雨拽进去。时雨一愣,然后拼命挣扎,不让他摸,更不让亲。 “陈启,等一下,等……” 陈启拉下时雨的衬衫衣领,在吻痕旁边烙下新印记。时雨疼得直抽气,抵着他的胸膛,眼尾渗出水珠。 “为什么拒绝我?”他手掌托着时雨的后颈,把她按向自己,“我不配被何廷恩叫姐夫吗?” 时雨仰着头,委屈说:“因为这里是佣工休息间。” 话音刚落,室内响起一阵衣物摩挲声。陈启抬头,目光越过时雨的肩,猝不及防地和一个女孩对视。 那女孩羞红了脸,连忙低头。 沙发后站着三位衣着相同的女佣,年纪都不大。刚才陈启进门的时候,她们坐在沙发上,大气不敢出。 不曾想差点看到活春宫。 时雨推开陈启,逃似的离开休息间。 陈启停住片刻,看着女孩们手足无措的模样,兀自整理衣领,礼貌颔首:“抱歉啊,打扰你们休息了。” 女孩赶紧说:“没事没事,陈少需要用这个房间吗?” 陈启说不用,道过歉后转身出门,去找时雨。 时雨想到刚才的画面就尴尬,之后没粘着陈启。陈启站在她身后,双手插进西服裤口袋,好整以暇地陪她等候。 中午正点,两辆车停在孟家前庭,安德烈从其中一辆的后座门下来,张开双臂走向时雨,那意思就是要拥抱。 陈启三步并两步,挡在时雨身前,被安德烈结结实实抱了一下。 时雨想笑,安德烈倒是随机应变,拍着陈启的后背说:“陈,很高兴再见到你!” 陈启不大高兴,强作笑意说me too。 安德烈看外表不是很美式,棕黑发乌色瞳,戴一副半框眼镜,气质内敛而优雅。 陈启想到他在电话里喊上帝的声音,没法把这形象安上去。 让陈启郁闷的是,安德烈也穿碳灰西服,领带是灰黑色。 抱完陈启,安德烈想抱时雨,时雨伸出手,他只好握上去。即便只是握手,陈启看着两人相碰的掌心,也很不爽。 安德烈开了个相当尖锐的玩笑:“中国女孩订婚之后不能和朋友拥抱吗?” “没这个传统,”陈启牵起时雨的手,“但我的女孩是。” — 很不巧,撞见陈启和时雨亲吻的那三个女孩是午餐陪侍,从餐前到餐后都在。 给时雨分餐的姑娘耳朵红透,专注于餐盘,眼睛不敢看时雨。 午餐是接风性质的便饭,晚上那一顿才是给安德烈准备的正式答谢宴。 外婆担心孟英的病情,问了安德烈几个问题,安德烈一一作专业解答,并把时雨当成功案例。 “Ivy刚被确诊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活不长。我的导师说,让他试一试。你知道,Ivy是患者,也是被试验者,她付出了很多。” “尤其是,刚开始她还不太愿意配合治疗。” 接下来的话题就该是“为什么不配合治疗”以及“怎么说服她配合治疗的”,时雨不太想聊,眼神示意安德烈停下。 安德烈接到眼神示意,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 “我记得,那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迈阿密没有寒冬,但雨多风大,体感很凉快。 江雪和余筱珊从伦敦飞来,陪时雨过圣诞节,顺便劝她加入华森研究所的项目。 安德烈放弃和家人一起过节,南下给时雨准备节日惊喜,顺便也劝她配合治疗。 “她被病痛折磨得没有求生希望,梦到外祖父来接她。她的愿望是和外祖父团聚,别的什么都不想要。” “这很常见,我遇到的病人,十个有九个不想治,因为太痛苦。” “我用尽办法也没换来她的签字。最后你们猜,谁说服了她?” 安德烈买了个关子,视线扫过陈启的脸,然后说:“那位叫筱珊的女士带来陈要联姻的消息,Ivy很激动,我的意思是,很难过。” 时雨听不下去,给安德烈递热饮杯。 安德烈狡黠一笑:“亲爱的,你可以接受分开,不接受他有新的恋情?这太不公平了,离开你以后,他是自由的。” 当着外婆的面说这些,时雨快要无地自容。 陈启听前半段心疼得要死,中间一段既酸涩又甜蜜,最后一段开始钻“亲爱的”这个称呼的牛角尖,觉得美国人真是没分寸。 总而言之,他后怕,也庆幸,酸痛苦辣复杂得可以组成一桌海天盛筵。 外婆忍不住流泪:“怎么可以放弃生命呢?Ivy,阿嫲还活着,你就想去见阿爷,都不心痛我。” 时雨忙道歉:“对不起阿嫲,我那时病昏了头。” 安德烈一脸愧疚地道歉:“真不应该在高兴的时候说这种话。” 何廷恩也出言宽慰,几个人哄了许久,老人的心情才得以平静。 第29章 认祖 他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午后风和日丽, 适合秋游。佣人们备好鲜花点心等祭品,放在小竹篮里。 出门前,时雨换上便于行动的休闲服, 戴口罩和遮阳帽。 衣帽间很宽阔, 陈启却非要贴着未婚妻站。 “亲爱的?”他宽掌搂住时雨的腰, “Andre这样叫你。” 时雨微微后仰:“这是个宝贝和甜心都不值钱的语境。” “但他是想和你约会的人。” “约会也不值钱,他可能一周遇到五个想约会的女孩。” 陈启不以为然:“可我的宝贝很值……是无价之宝。” 时雨啄吻他一下,轻快道:“无价之宝只喜欢你。” 陈启对语气很敏感, 大部分时候能分辨时雨的真话和恭维。比如这时,他确信是敷衍,怎奈他爱听。 收拾好出门, 何廷恩已坐在驾驶位上等他们。 接连两次出车祸, 时雨看着那车, 心内隐隐不安。陈启为她开车门, 手挡在门框上, 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 副驾坐着孟安琪,比陈启话还要少,一路上便只有何廷恩和时雨偶尔说几句话。 “阿英吵着要出院, ”何廷恩无奈笑着,“嫌医院太无聊, 病号服穿着又丑。” 时雨说:“指标稳定的话出院也没什么,家里有医生和设备。” 何廷恩从后视镜里看她:“阿英想你, 怕你没两天又要回北京。” “我晚上去探望。” “我同你一齐去。” 陈启接了个电话,暂时打断他们的交流。下属在电话里说,爆炸案调查有新进展,检院决定批捕陈启的前助理,并请律师提前介入侦查。 “启哥, 您忙吗?后续咱还得跟老家伙们交代情况,公检那边儿倒没啥要紧的了。” 这就是隐晦地催老板到岗。陈启觉着他们真是要造反,不过这也怪他平时亲力亲为惯了,让下属没独立行走的能力。 虽说他没有系统学过企业管理,但从小耳濡目染的,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被两次分手经历吓着了,不敢不“上进”,把自己忙成陀螺才安心。 这三年里,他闲下来就想时雨,想得他感觉人生无望。现在时雨回来了,老毛病重犯,他照旧不喜欢高强度的工作。 然而不爱也得做,陈启应付说“我很快回京”,时雨膝盖碰了一下他的腿侧,定下时间说:“后天回去。” 他挂断电话,转脸问:“不多陪陪家人?” 时雨说:“我也要上班。” “行,”他心情大好,“那就后天回家,我们一起。” 时雨听着“回家”两个字,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愉悦从哪来。这是他们回归日常生活的标志,该上班上班,该恋爱恋爱,踏实的每一天最珍贵,是陈启从前的求之不得。 从联姻开始恋爱?听起来很不错。 行车半个多小时,他们到达目的地,同时打开车门下车。 时雨曾设想过,定下婚事就带对象来祭拜外祖父。这个对象最初是模糊的,后来有了陈启,就一直一直是陈启的样子。 现在设想成真,陈启把花束摆在墓碑前,深深鞠了一躬。 墓在寸土寸金的风水宝地,对面是海,风吹来咸腥味。 孟安琪和何廷恩先行拜祭,请阿爷保佑孟英健康,随即一道返回车上,留认祖的一对情侣独处。 所谓“认祖”,也算孟家看重的传统。通常是新媳妇来认,告诉祖先家中添人了,保佑子孙的时候记得不要落下她。 时雨抚着墓碑说:“阿爷,我快结婚了。这是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他叫陈启,北京人。请阿爷保佑他一生顺遂,也保佑我们婚姻幸福。” 陈启中学的时候,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同学考前拜先贤,“供品”摆满雕塑旁,他嗤之以鼻。 尤其是许哲文,没好好听过一堂物理课,临考知道急了,给牛顿供一堆死贵的手卷雪茄,被一场大雨淋成烂叶子。 陈启拿着物理满分的成绩单去嘲笑他,轻蔑说:“求神拜佛不如自己有本事”。 多年后的某一天,许哲文刷着社交平台,看到陈启供了一盏姻缘灯,立马跑去私聊他。 许哲文:求神拜佛不如自己有本事? 陈启已读不回。 许哲文:好出息啊,这世上竟然还有我启哥追不到的女人,快说说是谁,我认识吗? 陈启:跟你有关系吗? 许哲文:特别有。我就想问问你为啥去供灯,这会儿不封建迷信了?你瞅你恋爱脑内样儿。 陈启反手拉黑,切小号写了十多条分手语录。 譬如“你要往哪走,把我灵魂也带走”,周展宇在底下回复问“你要去看S.H.E演唱会吗,带我一个”,他说:“我想和一个人去看演唱会,可是她已经不要我了。” 拒绝封建迷信,回旋镖扎得他好像漏风的筛子。 更何况,火神庙那灯好像真挺灵的。别管过程如何,时雨反正是回到他身边了。 到如今他听见“保佑”一类的词,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反感。俗话说得好,不信神佛是因为还没遇到足够绝望的事。 时雨给他绝望的雪夜,他从此抛却唯物的信仰,成了神殿常客。 “阿爷,我是陈启。” 他一改克制冷淡的态度,突然双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时雨想拦没拦住。 “我会对时雨好,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个人。也请阿爷保佑时雨,这一生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说完又磕了一个。 时雨感觉好笑:“这是我亲的外公,当然会保佑我。认新人,认的是你又不是我。” “多说一句保险,”陈启起身牵着她,“阿爷在另一个世界也是大银行家,很忙的,得提醒他多多关照我们家时雨。” 时雨随他走向泊车的路边,心有些飘了,“我家”两字忘了反驳。 — 再回孟宅已近黄昏,安德烈被阿明带去逛了一圈香港,与友人在前庭花园会合。 晚餐的交际乏善可陈,时雨喝下半杯酒,都是和安德烈碰杯。 何廷恩提醒要去医院探病,最好别带太浓郁的酒气,替时雨喝了剩下的半杯。这是当陈启的面,明目张胆地越俎代庖。 陈启只恨自己手太慢,让一个外人抢了先。 时雨注意到未婚夫不快,在桌布下蹭了下他小腿,不料他变本加厉蹭回来,动作暧昧像调情。 或者说,本来就是调情。 他的手不老实,让时雨悄然按住了,才不至于当众越轨。 晚餐后,安德烈在孟宅休息,何廷恩和他们同车去医院。时雨握着陈启的手,低声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霎时间,陈启想到种种前尘往事,几乎可以构成一本厚厚的“和时雨恋爱避雷指南”,其中一条准则应当是:我与尘世中那些爱你的人不一样,我让你自由。 陈启于是很违心地说:“怎么会呢宝宝,我能生什么气?” 时雨笑着说:“那就好。” 陈启心弦“铮”地断了,就好像他跟人商场社交,客气两句对方还当真了。 但没办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坚决不要言而无信。 车子平稳行驶,没有多少晃动感。时雨转过头看向窗外,唇角微微扬起,快要控制不住笑出声。 她大概知道陈启在拧巴些什么,无非是醋性大发,又要端着架子装大度。 那就看他能忍到几时。时雨起了兴致,打定主意装傻到底。 晚间的医院安安静静,偶有护工推着轮椅陪病人散步。时雨下车时,对面正好推来一辆轮椅,孟英远远地叫她:“表姐!” 何廷恩快走两步,从阿明手里接过轮椅。 时雨问:“阿英,你感觉怎么样?” 孟英很开心说:“还好,医生说再过一周可以出院。” 在场三人是小时候最亲近的玩伴,聊起自己最近的生活,默认都说广东话。 陈启本就不爱闲聊,跟不熟的人更是这样。时雨说笑时,他默默倾听和注视,随她表情雀跃而快乐 只是,他发现何廷恩很喜欢叫时雨的英文名,没有一点把她当姐姐的意思。 啧,真没礼貌。 陈启想到他不肯叫自己姐夫,不禁疑心大起。 散了一会儿步,何廷恩推孟英回病房,神秘地跟时雨说:“今晚海边有惊喜。” 孟英的病房可以看到大海。时雨跟随他们进门,看何廷恩双手插兜站在窗帘旁,轻按按钮,厚重纱帘缓缓向两边打开。 落地窗外,海面铺着一层碎蓝钻一样的东西,像银河从天际跌落人间,给港岛海湾戴上华丽的披肩。 孟英双眼发亮:“这边怎么会有荧光海?” “其实是多部隐形无人机的投影,”何廷恩解释,“阿英说住院无聊,那我就搞点好玩的事情咯。” 孟英鄙夷:“确定是为了我?我可没说过喜欢荧光海,但表姐小时候就说过很想看。” 陈启默然挑眉,视线盯着时雨的侧脸。 时雨余光看到他表情纠结,心里觉得好笑,面上还真表现出分外惊喜的样子。 “很漂亮,多谢廷恩。” 何廷恩牵起她手腕,把她拉去落地窗前。陈启一面念着“我是姐夫我要大度”,一面脸色僵住,最后忍无可忍。 “波多黎各也不是多难去的地方,荧光海为什么要看假的?” 何廷恩微愣,然后反应很快地垂下眼睫:“阿英病了,不能长途飞行,暂时看不到真的。” 又绕回来,今晚这出是给孟英解闷用的,跟时雨没关系。 行,陈启气闷地想,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在病人的伤口上边撒盐边蹦迪。 时雨见好就收,一点一点地往回挪,刚挪近两步,被陈启手臂一伸揽回怀里。 他神情委屈,音量压很低。 “想和你一起看荧光海,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蜜月旅行。 第30章 返京 探索世界之前先探索你 当晚回孟宅, 关上门终于有二人空间。 时雨很认真地告诉陈启,我愿意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但要说明一点, 那必须是你真的想去, 而不是跟谁置气。 “是你说的, 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探索世界。你想去北欧,可惜后来毕业旅行不能成行。那么,我们蜜月就去北欧, 好不好?” “都会去的,”陈启敛睫,“不管是哪里, 总会一起去一次。” 说着低头吻时雨, “探索世界之前可不可以, 先探索你?” 助理买的精装每盒两片, 共有三盒。他们早上只用了一盒, 剩下的扔在桌上,即使被打扫房间的佣人看到也理直气壮。 时雨慢条斯理撕开包装,攥着陈启的衬衫, 把他胸前那一片揉成皱巴巴,而后步步往后退, 直到碰到床边。 午夜前港岛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落在窗外红玫瑰上。 陈启只做了一次,事后用纸巾包着东西往地上一扔,身上还湿湿黏黏的,抱时雨睡觉。 餍足的夜晚总是格外好眠,他们睡得很沉, 早晨七点半在生物钟的控制下醒来。 何廷恩已经回他自己家了,时雨下楼陪外婆吃早饭,跟一屋子佣人道早安。没在楼下待多久,她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 “我需要远程开个会,”她对外婆说,“等下来陪阿嫲。” 本来计划今天带陈启去逛街,现在不知还有没有空。 时雨上楼回房,在小厅的封闭阳台打开电脑,等待加入会议。陈启端着水果碗走进来,戴蓝牙耳机接电话,也准备开会。 “宝宝,吃不吃葡萄?” 会议还没开始,时雨转头,正好陈启走到跟前,给她喂了一颗剥好皮的葡萄。 味道很甜,时雨喜欢。 陈启又喂了一颗,在时雨没来得及咀嚼时,俯身亲吻她。时雨有些无措,葡萄汁液在口腔迸溅,咽不下去的被陈启吃掉。 时雨问:“甜吗?” 陈启捧着她的脸:“没你甜。” 这时电脑里突然传出一声“噗嗤”的笑,时雨猛地回头,看见会议已经开始了,视频和麦都开着。 “你快走,”时雨把陈启往外推,“我要开会了。” 陈启不疾不徐地抬步子,没有着急走的意思。 时雨关掉视频,解释说:“抱歉,我不知道会议开始了。” 会议主持人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注意,强制开了所有人的视频,我应该先跟大家打个招呼。” 陈启走进卧室,把关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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