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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绵长。 又因文武百官皆在,泱泱一堂,竟有几分传胪大典的气派在。 对裴少淮开海功绩早有耳闻的官员,从百姓的角度,再听一回,另得一番感悟。而那消息不甚灵通的,头一回听闻这些事,余通政使每读一句,都叫他们愣上一愣,继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句又念出来了。 万民书已经够惊人,原以为全书写的是一件事,岂知一句话便是一项功绩。 原来功绩是可以一句接一句的。 别人的功绩书大抵会描绘些艰辛过程,而裴伯渊的功绩只有冷冰冰的数字,譬如斩获了多少倭寇,收了多少船税,修建了多少学堂,富了多少民众…… 尤其是那些这两年新入京上任的,从前在朝中听别人说起裴伯渊还有些不以为然,以为他已是曾经辉煌、明日黄花,如今一听,原来自个才是个“参差”。 若说文官尚且端着个架子,武官们则不拘这些,黯然全写在了脸上——裴伯渊抗倭这份功劳,着实狠狠抽了他们一记呀。 若非还有燕缇帅在,他们的脸面不知该往何处放了。 算是敲了个警钟。 不管众人怀揣着什么别的心思,对于裴少淮这份功劳,他们是服气的。都是修行过的老狐狸,功绩轻重、事情难易,一听心里就有了数。 随后,礼部又宣了皇帝的赏赐,赏银、赏缂、赐酒、赐禄米等皆是有的,又赐织锦斗牛服一身,赐官妇杨氏五品宜人,赐荫子孙一人,免试入官。 便是说,能算上的名目,都安规给赐了,不管裴少淮是不是需要。 比如荫子孙入官,裴少淮就不怎么需要。别的官员求天子赐荫,一般都七老八十了,而裴少淮才不过二十五。 裴少淮成婚时所穿的红锦麒麟圆袍,为四等赐服,而今升到了三等赐服——斗牛服。斗牛非牛,而是虬螭,可腾云驾雾,只不过头上觩角形似牛角而俗称斗牛。 早朝最后,皇帝命道:“通政司。” “臣在。” “将此万民书印入大庆邸报,连发三期,传抄各府州,只字不许少。” “臣遵旨。” 又命礼部誊抄后,张贴京都长安门外,此处正是殿试金榜张贴的地方,凡是在此张贴,最受学子们瞩目。 底下众人们都知晓,这些不过是饭前小菜罢了,看赏赐,还是要看皇帝会给裴少淮赐什么官。毕竟赐银赐酒,风光一阵便也就过去了。 三年前何等心旷神怡送走裴给事中,祝他南下多待几年,如今听闻其归来的消息,心情就何等复杂。 再一想,裴少淮离开的这几年,少了这个一个“阻碍”,自己好似也没做出一二功绩来,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皇帝将其提前几个月召回,正正赶上六年一度的京察,无非是想让其以京官的身份参与考察。 谁都看得明白。 六年一京察,朝廷之大计,每每京察之时,为了谋个好差事、继续官居要职,为了提携自己的门生、长自己的势力,十分考验诸位京官们的演技。 而京外的官员,亦虎视眈眈,不停为演技派们喝彩着,等着机会能派到自己头上。 靡然成风矣。 第214章 第 214 章 六年一察, 著为令。 平日里,言官相互纠劾不职,以维持朝中微妙的平衡。京察则是打破平衡的时机, 各自斗法, 缔造新的平衡,有人在京察中新得了势, 亦有人失了势,退出京官舞台。 无人不看重京察。 …… 裴少淮身未归,赏赐已至。 礼部前来宣旨, 一抬抬御赐赏品扛入景川伯爵府。真正的“贵气”,不在于赏赐多么贵重、珍稀, 而在于独一份的圣眷,便是寻常物件也抵千金。 与二十年前相比, 这座府邸的境况已大不相同, 曾经的朝中无人、日渐熹微,到如今的蒸蒸日上, 叫京中各个勋贵门第羡艳不已。 千帆竞过,万木生春,兄弟二人在朝重振门楣, 外人皆唏嘘感慨,景川伯裴璞得了两个好孙儿。 真真是璞石磨得美玉出了。 令外人诧异的是, 接旨领赏之后, 伯爵府只是放了几丈鞭炮, 抛了些喜钱, 便低调地关了大门, 并未铺张办宴, 又叫管家一应婉拒了贺礼、拜帖。 伯爵府内, 自个热闹着,仆从们欢喜从账房领了一个月的月钱。 正堂里,裴璞、裴秉元、裴少津祖孙三人正在叙话。 老爷子上年纪了,喜欢热闹,言道:“伯渊得了这么一份大赏,府上是不是该筹备筹备,等他回来时好好喜庆一番。” 裴少津在朝,清楚朝堂里的局势,言道:“祖父,眼下恐怕不宜大张旗鼓设宴。”他是在为兄长着想。 “怎的了?” 裴秉元帮着解释道:“父亲,京察在即,他们两兄弟都是要受考察的,此时,还是不要节外生枝、落人口实为好。”谁知道那些科道官会从中挑出什么刺来。 “是是是,京察要紧。”老爷子稍显遗憾,却也懂得轻重,又道,“那便给几个亲家传个帖子,找个好日头一同聚聚,不大办了。” 裴少津张了张嘴,终还是看向父亲,让父亲来解释。 “是有些时日没一块聚聚了。”裴秉元笑道,话语一转,又道,“只是徐阁老、陈侯爷他们在朝居要职,此时送了帖去,反叫他们为难了。” “我老糊涂了……”老爷子道。 裴秉元特意提起小南小风,道:“正观、云辞马上就回来了,我与津儿都忙,父亲若有闲,不如打算打算正观的开蒙礼。” 本失落着的裴老爷子,找到了正事,一下欢喜起来,道:“对对对,咱们家这份文气要传续下去。” 从正堂里出来,裴秉元、裴少津父子二人向院中石亭走去,边走边聊。 “吏部考功清吏司郎中,朝廷可定好了人选?”裴秉元问道,他在国子监任职,朝廷里的事,知道得并不细。 吏部考功司,义如其名,是专门考察官员功过是非的地方。正所谓“天下得之则明,失之则幽;得之则理,失之则乱”,足以见得考功司之紧要。 接下来的京察,由吏部主办,其中又由考功司具体承办。 正五品的考功郎中,典型的官小权大,平日了坐垫凉了,都有京官排着队要为他暖上。 按理说,如此紧要的职位,京察马上就要开始了,朝廷断不应该临时选任考功郎中才是。朝中律例亦有写道“大计之年,起用考功郎中,必限先一年春夏到任”,以免贻误京察大计,失了公允。 奈何前任考功郎中是个奸贪的,两个月前,被吏科给事中雇人试探,身陷买卖官职案,锒铛入狱。 吏部王尚书亦因此陨了脸面、受了责罚,失了廷推新郎中的权限。 京察时,四品以上大员和翰林学士,是向皇帝上自陈疏,由皇帝来宸断功过。五品及以下,则须参加考功司和都察院的堂审。少津任兵科给事中,属五品以下,所以裴父格外关注考功郎中一事。 “尚未定下来。”裴少津摇摇头,讥道,“各方斗法,还未分出个高低胜负来。” 考功郎中被拉下马,各方自然都想把自己的人推上去。 裴少津想的是,即便真斗出了高低来,以皇帝的性子,未必就会任用那人。吏科给事中使出雇人试探这样的伎俩,不也是盯上了考功司的位置吗,却未能如愿。 裴父叹气摇摇头,他叮嘱少津道:“京察事大,你早些准备着,等你大哥回来了,你们兄弟俩好好商议商议。” “父亲,我省得了。” 裴秉元难掩担忧之色,他道:“近来弹劾你的折子,可还像上个月那般多?” “父亲不必担忧孩儿。”裴少津道,“孩儿既然敢上疏改马政,就料到了会有如此后果,张尚书和岳祖父能从肃王、晋王手里要回三大草场,孩儿在朝中受些弹劾又算什么。” 又宽慰父亲道:“皇上不予理会,便让他们投折子投到皇上生怒为止好了。”便是宽慰人时,话里依旧带着一股年轻人的锐气。 大抵是有兄长在前头兜着,少津身上这股锐气,从读书一直到当官,频频被段夫子提醒,却一直没能收起来。也因这股锐气,裴少津很得兵部、武官们的好感。 “为父是怕京察时,他们给你使绊子。” “兄长归来了,孩儿往京外走走看看也无妨。”裴少津道。 他又劝:“父亲就莫担心这些个了,兄长马上回来了,这才是要紧事。”言罢,脸上露出少年郎般的笑容。 等大哥回来,少津恨不得搬到大哥的书房里住,与大哥好好聊一聊这几年的事。往来的家书里,总有许多话、许多事说不完道不尽的。 说起少淮,裴父紧着的眉头亦松了下来。 父子二人都猜测着,不知皇上这次会给少淮安个什么官职。若是回六科,官衔太低了些,若是入六部九卿,要么官衔太高,少淮年岁还太小,要么职务太过清闲,只做些宫中琐事。 思来想去,好似就剩一个都察院了。 …… 少津回到自个院里,叙哥儿撒欢跑来,扑到了父亲身上。 小团子见父亲一脸笑意,遂问道:“爹爹今日很是高兴?” 少津点点头,笑言道:“因为爹爹的兄长要回来了。” “爹爹的兄长,是……是大伯,大伯要回来了。”叙哥儿掐着手指算称呼,也跟着欢喜起来,道,“那叙哥儿的兄长也要回来了。” 两岁的叙哥儿对未见过面的小南哥哥、小风姐姐充满了好奇、期待。 一旁的陆亦瑶噗笑出声,打趣儿子道:“傻小子,哪有自个叫自个叙哥儿的。” “就许你们叫,不许我自己叫,什么道理?” 一家三口都笑了起来。 是呀,少津的兄长要回来了,正叙的兄长也要回来了,这座府邸又要添许多生气了。 …… …… 裴秉元、裴少津所猜不假。 这日,皇帝叫来了五位阁老,又叫萧内官取来了都察院的官职簿。 皇帝说来说去,总就一个意思,都察院正好有个实缺——正四品的敛都御史,他想把裴伯渊放到这个位置上。 皇帝道:“裴爱卿既任过科官,又外任过知州,虽年轻了些,却也担得起道官一职了。” 这偏爱着实是有些“混淆官职”了,那“敛都御史”和“道官”能是一回事吗?那六科给事中是科官,十三道监察御史才是道官。 领十三道的敛都御史,在皇帝口中都成道官了,这不是妥妥的故意避重就轻吗? 敛都御史可是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之权。 皇帝跟前,几位阁老自然都收着自己的心思,胡首辅亦道,一切按律例来办即是,并无什么大不妥。 可出了御书房,各自脸色就都变了。 张令义、徐知意两个自是为少淮欢喜,可其他三位脸色却是沉沉。随着时间的流逝,居于要职上,人都是会变的,内阁里早不是三年前那般一团和气了,各有各的主张,也各有各的势力,有时相合,有时相悖。 果不其然,本是内阁才知晓的事情,没出两日,便已闹得朝中人尽皆知,知道的人多了,阻力自然也就来了。 科道官们轰炸般上折子,通政司一日送三趟都送不过来。 不是裴少淮不能当敛都御史,也不是他胜任不了敛都御史——裴少淮翰林、科官出身,若是年纪大些,七品直升四品也不足为奇,毕竟不鲜给事中直升四品侍郎的先例在。而是老狐狸们不想裴少淮这个“人精”在这个时候入都察院。 京察由吏部和都察院一起来办,吏部重在“办”,都察院重在“督”,相互掣肘,在搏击当中取平衡。 裴少淮这个时候入都察院,以皇帝的性子,必然会让裴少淮挑京察的担子,如此一来,都察院觉得自己的权力被新人横插一脚、分了一杯羹,吏部觉得受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官员督察,其他被考察的京官,莫名被刚回来的京外官骑在头上,自然是各方都不愿意。 再者,若是裴少淮趁着这个时机,再放几个自己的姻亲、同窗进入要职,这股势力可就起来了。 不得不防。 对于不受自己掌控的聪明人,即便百般敬佩其才华,也会提防着他与自己为敌。 所以九成的折子,不说不让裴少淮任敛都御史,而说恳请皇上再缓缓,用才不能急于一时,等到京察之后再下旨任命也不迟。 毕竟京察不就是先论功过、再论官职吗? 声声哀求皇上不能为了一人而坏了规矩。 在这一众大体相同的折子中,又属吏部尚书王高庠的折子更为高明一些,他肯定了裴少淮这么些年的功绩,称呼其为难得的治国贤臣、清正才子,写道:“……贤臣难得,为延续大庆昌盛,陛下之才储,当为东宫所用,教习传训储君左右。微臣以为,裴知州可入东宫詹事府,任少詹事一职。” 詹事府少詹事,正好也是正四品官。 第215章 第 215 章 裴少淮所乘官船仍在保定府外, 京察亦尚未开始,然他已成了焦点人物,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 遵照长辈们的吩咐, 徐言成、杨向泉、陈行辰等几个并未冒头替裴少淮说话,免得把水搅得更浑, 反让对家得逞。 正如徐阁老叮嘱徐言成,道:“你们几个当下最要紧的, 是准备参加堂审的事宜, 立足朝堂, 至于伯渊的事, 还有我们几个老头子在。” 隔日, 徐阁老便与张阁老一同去了武英殿。 二人一入殿,殿内氛围顿时变得张弓拔弩起来,胡首辅挥挥手, 叫属下、随从出了殿, 关上了门。 徐阁老尚能保持面上的“和气”,但张令义那暴脾气,何曾遮掩过,一开口便质问:“胡首辅,时移世异, 你又要搞回楼宇兴的那一套吗?” 裴少淮任职一事, 唯有几个阁老知晓, 若非胡首辅授意,这风哪能漏得这般快? 自己不便开口驳了皇帝的脸面, 便想借着广大言官之口搅黄此事。 “张阁老, 你休要信口雌黄, 往本官头上扣罪名。”胡首辅亦是一腔怒火。 两人隔着堂吵了起来。 胡祁虽为首辅, 但论及门生势力,是有些不及张令义和徐知意的。张令义身后有个兵部,又与五督各武官相熟,称得上是武官在朝的“代言人”,徐知意寒门出身,代表的则是清流官员。 而胡首辅,若非当年裴珏受“金蝇虫”一事牵连,岂会让他捷足先登,抢了入阁的名额。胡祁入阁后,被楼宇兴和沈一章压得死死的,几年间都没什么动静。 在胡祁打算慢慢熬年头的时候,柳暗花明,发生了一起妖书案,楼宇兴、沈一章接连倒台,三辅、四辅也跟着一并出局,这天大的好事便落到了他的头上,助他成了一朝首辅。 胡首辅想趁着京察大计,把自己的手往外伸一伸,又知晓裴少淮与徐知意、张令义的关系,自然不愿看到裴少淮得势、插手京察大计。 “本官行得正坐得直,既没有提携自己的门生官居要职,又没有帮自己的姻亲子弟造势升势,清清白白做事,何来拉帮结派、排除异己一说?”胡首辅反问道,以“门生”、“姻亲”内涵徐与张的关系并不单纯,又讥讽道,“座师帮着门生,门生挺着座师,姻亲连着姻亲,要搞楼宇兴那一套的,恐怕是你们罢?” “拿这些话污蔑一个晚辈,这些话你也说得出口。”徐阁老也开口了,“论师不论年,论功不论圈,莫说我与他是甚么关系,就说他裴少淮的功绩是不是真真切切的?” 徐阁老简单列举了几项,道:“银币一出,大庆国库是不是充盈了?废了朝贡,四夷打秋风是不是少了?剿了贼寇,闽地沿海是不是安定了?开海通商,天下百姓是不是多了新活路?谋身谋国谋天下,胡首辅此举究竟谋的是什么?” 句子出自《鬼谷子》的“小人谋身,君子谋国,大丈夫谋天下”,徐知意这一副巧嘴,属实是骂人不带脏字了。 “我一人辩不得你们两个,你们也无须在我这里辩了。”胡首辅被气得满脸通红,道,“这武英殿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跟逛大街一般,那就趁着京察自陈,本官向圣上请辞,让你们来当这武英殿的主好了。” 张令义、徐知意皆是一凛,胡祁怕是早就算计好了,堂堂一朝阁老卖些苦肉计,把这趟水搅得更浑更浊。 届时,“裴、徐、张等几家串联成势,逼得首辅请辞”,三人成虎,可真就说不清了。 张令义“狡黠”些,当即想到了应对,言道:“不止胡首辅会这招,我与徐阁老这便就去辞官告老,看还有哪些谋身者能诋毁裴伯渊受座师、姻亲提携。” 不欢而来,不欢而散。 …… 辅导太子,必选端重之士,择其善者而从之,于是便有了詹事府。 这日,趁着太子燕有政入府研习军机重务时,吏部王尚书亦来了詹事府。 王高庠任吏部尚书,身兼太子太保,得太子称呼其一声“王先生”。便是说王高庠是妥妥的太子党,是太子身边的第一要臣。 四年前,裴珏辞官致仕以后,空出至关重要的吏部尚书位置,皇帝特意从詹事府选了王高庠出任此职,就是为了给朝廷百官们表一个意思——这皇位就是要传给太子。 王高庠在吏部,近水楼台,会为太子拉拢一批臣子,他日太子登基时,手边便不会无人可用,被官员们架空着。 皇帝这是在为太子深谋远虑,也是在考验太子,看他能不能把控好这个“度”。 蒲席上,一方矮桌,两盏清茶,烟雾袅袅。 “殿下,有件事恐要您到皇上跟前说上几句。”王尚书说道。 “王先生请说。” 从话语态度来看,这对“师生”之间的关系还是很融洽的,太子颇为信任、重视王先生。 “臣已上奏陛下,请陛下赐官裴少淮少詹事,为殿下所用,还请殿下入宫,表几句求贤若渴,将裴少淮收归麾下。”王高庠顿了顿,用极低的声音继续道,“也看看陛下是何态度。” 听前一句,太子以为只是纳贤,听了后一句,则陷入了沉思。 半晌,太子略显为难,似是并不情愿,他道:“孤省得这位年纪轻轻的裴知州,做了一番功绩,很得父皇欣赏,父皇考校时,也曾不时说起过他。” “确是位能臣。”王高庠道。 “既是位能臣、贤臣、清臣,王先生何必要算计他?”太子疑惑道,“若是叫父皇猜出来,只怕是会不高兴。” 王高庠只好点破,解释道:“不是臣想算计他,而是臣伴在殿下左右,不得不算计他。” 他取出了一张图谱,铺在矮桌上,上头画着裴少淮的姻亲关系,道:“殿下,裴少淮所代表的,已不单单是一个臣子,而是一股势力。” 王高庠给出了两种假设,道:“倘若陛下答应了,便是同意殿下将这股势力收为己用,殿下可从裴少淮入手,自然要把他先放到身边来。” “倘若陛下驳回,这便不好办了……”王高庠道,“只怕他仗着陛下的圣眷,势力越来越大,在朝中根深蒂固,他日殿下登基之时,其与殿下分庭抗礼,臣子没个臣子样,不得不事先防着。” 小裴熬成老裴,随先皇、有功绩、得民心,这样的老臣,天子都得礼让三分。 王高庠说的是实话,也确实为太子着想,却也隐瞒了一些话、一些私欲。 其一,裴少淮为太子所用,也是为他所用。 其二,从龙之功不容二虎,何况裴少淮比他年轻了将近两辈。 抛开私欲不谈,太子要给支持自己的部下一个交代,王高庠一样要给自己的门生、部下一个交代。 众人都上了一艘船,一齐发力划桨,并不会因为谁停了手,船就会停了下来。 这次京察,王高庠已经失了一个考功司郎中,吏部操控的势力大大被削弱,他手里的权力,不能再被他人分走了。 见太子仍面带疑虑,王高庠劝慰道:“至于殿下担心的,臣以为,在陛下眼里,殿下最大的错不是做错什么,而是什么都不做、不敢去做。” 帝王权术之精髓,就在于因势而变,上下制衡。 “总是要先做了,陛下才有指纠殿下的机会。”王高庠道。 他最后的这两句话劝服了太子,太子应道:“王先生的意思孤省得了,晚些时候,孤便进宫。” …… …… 张令义所言不是玩笑话,没两日,他便与徐阁老一齐提前呈了自陈疏,奏请辞官致仕。 皇帝压根没看那两本折子。 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随便抽两本出来,必有裴少淮三字。 皇帝起身,指着环绕的折子堆,佯装气恼对两人笑道:“朕正为这些折子烦扰着,两位阁老还要前来凑个数,给朕多添几分忧心吗?” 自然是不会准他们辞官的。 “臣等不敢。” 张令义道出缘由:“若不如此,只怕还是有人险恶用心,诋毁小裴大人,臣等为其鸣不平。” “伯渊的事,你们不必担心,朕有打算。”皇帝顿了顿,言道,“既然这么多折子呈来,朕也不能视若不见,寒了百臣的心,这样罢,明日早朝后廷议,放到台面上商议好了。” 前一句刚让张令义舒心,后一句,又不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 …… 翌日早朝后,百官知道今日的廷议,满腹的打算,神色各异。 大抵有这么几类—— 有像户部马尚书、兵部陈尚书这样明眼的,知晓皇帝是铁了心要让裴少淮介入京察,心想何必触这个霉头,给皇帝讨不快呢?以裴少淮那样的性子,今年的京察兴许还能公允些。 都察院则大多不同意,言说,道官有道官的步子、路子,要当敛都御史,怎么着也该从十三道监察御史先做起。 还有以王高庠为首的太子党,是怀着试探心思的。 先是有人起了个头,随后一拨又一拨的言臣出列,说得慷慨激昂,话术各异,但核心总就那么几个意思。 众官说罢,皇帝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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