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 “众位爱卿说封官不能操之过急,谏言京察之后再赐敛都御史,朕允了。”答应得很爽快,以表明君。 “王爱卿身居吏部,慧眼识才,所言亦有几分道理,那便京察之后,赐裴少淮身兼少詹事一职。” 这句“慧眼识才”怎么听都像是在夸皇帝自己。 皇帝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道:“众位爱卿说不能急着升其官衔,那便平调罢,正五品调正五品。” 众人赫然反应过来。 “朕记得考功郎中迟迟未定人选,京察在即,那便由裴少淮暂任罢。”皇帝言道。 更方争争吵吵抢了数个月,一直没能分出个胜负,悬空着的考功郎中,竟这般轻飘飘定了下来,落入了裴少淮囊中。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可他们方才的谏言,只说了升官衔太快有所不妥,皇帝亦爽快应允了,眼下如何还能继续驳“平调”? 无怪皇帝方才那般爽快。 听着像是答应了众位官员们的“恳请”,话锋一转,反倒给得更多了——先当考功郎中过过瘾,京察之后,身兼两个正四品官。 总有那自以为“身正”,胆大冒头的,皇帝已表明了意思,还有人站出来道:“皇上,微臣有谏……” 皇帝保持着威严,只淡淡问了一句:“众爱卿这般多谏言,是京察自陈、堂审皆已准备妥当,对数年间的功绩气满志得了?” 第216章 第 216 章 皇帝句话, 显然不只是说与那位冒头谏言的官员听的,而是告知廷下诸位——有这闲心“挑剔”京察考官,不如回去好好准备。 廷下顿时寂静无言。 “还有。”皇帝又言, “这次京察的自陈疏,就莫要再搞从前那一套了。” 正四品及以上的京官大员,大多位高权重, 在六部九卿中担任要职,常常在皇帝跟前露脸、议政,皇帝对他们亦有所了解。这群人自不可能像五六七品的小官一样,巴巴地参加堂审。 还有翰林院里的诸位学士, 他们身为清华之选, 职责在于论思论学问,而不在于功绩作为, 所以也不参加堂审。 京察时, 这些人只需向皇上呈自陈疏,陈明各自功过即是。 经过前辈们的“探索”, 自陈疏有一套路, 分为这么几步走: 首先自报家门、官职、履历, 若是天子身边的亲密之臣, 则可省去这一步。 随后,谢天子恩遇。以往, 便有那善拍马屁者,在此处鸿篇大论,譬如什么“臣草茅贱士,逢天恩入仕三十余载”、“圣恩难表, 虽陨首糜骨亦无以为报”, 这都不算出奇。 紧接着, 甭管官做得好不好,先猛地来一句“臣为官不职,效绩靡存,乞赐罢黜以肃察典事”——老臣做官做得很烂,请皇上罢了老臣的官职。或者干脆假说自己年老力穷,今年四十有五,落二齿,已经不堪重任了,卖一把可怜。 却笔锋一转,开始谈这个官职是何等何等重要,大抵就一个意思,少了这个位置上这个人,朝廷就不能转了。进而引出主题,“臣愿罢官让贤,肃清仕路,令能者当之”,表一表博大的胸襟——老臣愚钝了,不能胜任这般重要的官职,还是让更厉害的人来当罢。 至此,一篇“规范的”自陈疏才算完成。 不难看出,这样的自陈疏实属官样文章,分明是披着“诉不职”的皮,言说这个位置离了自己不行,让皇帝下笔批言挽留。 能得皇帝挽留,这面子可就大了。 所以说,六年一度的京察大计,是四品大员们施展演技的时候。 而今年,皇帝当庭说“莫要再搞从前那一套了”,想来是不想再读官样文章,希望能从自陈疏里看到些实质的内容。 至于要写成什么样,写多长,皇帝却没有明说,只留众位臣子面面相觑,各自琢磨着。 “若无疑议,退朝。”皇帝言道。 今日早朝开了一个多时辰,此时殿外早是艳阳高照,深秋暖阳。 皇上进两步、退一步的做法,堵住了百官们的悠悠之口,也绝了胡首辅企图买苦肉计的路子。 王高庠虽达成了目的,把裴少淮拽进了詹事府、让其成了太子近臣,却高兴不起来。 一个敛都御史,纠劾百司辨明冤,肃清纪纲佐天子,都察院与吏部又相互掣肘,这样的一个官员,岂是他轻易能压得住的? 那身兼的少詹事,倒更像是皇帝赐的隐形令牌,使得裴少淮得以自由进出詹事府,介入东宫事务。 王高庠属实是失算了。 再者,皇帝这般安排,对东宫、对詹事府、对太子身边的三公三孤,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也颇值得玩味。 王高庠散朝往外走,思索得深失了神,兵部尚书陈功达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应答。 …… 诗言“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 裴少淮所乘的船不是去长安,而是回京都,赶在初冬落雪封河前,裴少淮一家终于抵达京外渡口。 驿站快马早两日便传回了消息,裴家做足了准备,老少皆到渡口边为裴少淮接风。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今日的渡口格外拥挤,岸边到处都是人——半是小商贩半是书生郎。也怪那驿站的小吏,贪了几口酒,把裴少淮归来的消息透了出去,便有了这自发的成群结队来迎接。 裴少淮在京中名声本就大,一连三期的邸报、长安门外的告示,响亮的功绩推波助澜,让裴少淮再次成为京都各大茶馆里,说书先生们的口中常客。 书生尊状元,百姓爱清官。 又因一位学子在长安门告示下,吟了一句王安石的诗:“山如碧浪翻江去,水似青天照眼明。”尤其是这后一句,令众人觉得格外应景。 淮属水,可不就“似青天”照得世人眼目清明吗? 于是裴少淮除了“裴三元”的名号外,又得了一个“裴青天”。 官船缓缓靠岸,裴少淮左右牵着小南小风,正打算下船,此时,他还不知自己的名声已被皇帝彰告天下,没做任何准备。当听到岸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嚷嚷着“裴青天”,裴少淮被吓得一愣,脸颊顿时红得发烫,他不是一个喜欢外显的人。 小南小风也听到了呼声,小风问道:“爹爹,他们喊的‘裴青天’是你吗?” 杨时月帮着解释,道:“你们的爹爹为民做了好事,所以才被喊作‘裴青天’。”又劝夫君道,“官人下船罢,今日总归是躲不掉的。” 裴少淮下船时不停作揖回应,手都举累了,学子们的呼声依旧不止。所幸,顺天府尹派了衙役前来维持秩序,现场只是闹了些,并未发生差池。 学子们还好,小商贩们的行径则有些“匪夷所思”了。只见他们就地铺开席子,上头摆满了瓷制的青袍小官人,而后朝着裴少淮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这些可都是见过真青天的小青天啊,开光了开光了”。 又高呼售卖:“开过光的小青天,保你金榜题名,保你平步青云,保你受民爱戴,小的三百钱,大的五百钱,先到先得……” 很快便被抢购一空。 远处的裴少淮若是听闻这些,不知作何感想,只怕会更不好意思了。 …… “津弟,你说什么?”马车里,裴少淮好不容易从“裴青天”的劲头里缓过来,又听到另一惊人消息,“皇上将我调入了考功司?” 又多了一个名头,裴郎中。 裴少淮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人还在路上走,官已从天上来。他以为自己回京是参加京察的,结果一转身,成了主持京察的。 “是暂调。”裴少津笑着更正道,见到稳重的兄长露出惊愕的神情,少津心生趣味,揶揄道,“大哥终是都察院的人,区区考功司,不过蜻蜓点水罢了。” 这车上唯他们兄弟二人,不必拘着这些趣话。 玩笑以后,裴少津又将那日廷议的情况细细说与兄长听,提醒道:“过去这三年,朝廷形势有变,大哥初初回来,又任此要职,万事还需谨慎些。” 所谓竹林深处藏狐狸,再清雅的地方,时日一久,也有新狐狸尾露出来。 “我省得了。”裴少淮道,“且回到府上,找个时候,你我再细说。” 伯爵府里,设了宴席,庆祝一家团聚。徐阁老、陈侯爷还有几位姑爷,因有官职在身,为了避嫌,此时不便过来,但嫁出去的几个女儿,却是没理由不回来的,她们带上儿女,这院子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这座府邸,十几年来未曾大修过,一年年过去,不见颓败,反在人气的润养下,愈发复旧如新。 小南小风一一给长辈们行礼,老太太、林氏等女眷笑得眼弯如月。 林氏看到儿子多了些严肃,未添沧桑,又见孙子孙女茁壮长大,聪慧知书,且顾不得先去亲近小南小风,而是牵着杨时月的手,言道:“这些年随淮儿南下,带着一双儿女,你担当了许多,辛苦你了,时月。” 她随裴秉元南下过,知晓人在他乡何等不易,且两个孩子又这般小。 林氏摸了摸杨时月的手心,又看她面色红润,欣慰道:“得亏这浑小子懂得疼惜人,不然合该我替你管教管教他。” 一番话说得杨时月都有些羞红了脸。 “我叫人备了些薄礼,你一会儿看看还要添些什么,等明日一早,叫淮儿先陪你回杨府一趟。”林氏又道。 都是掌心里养大的,杨家必定也惦记着女儿、外孙们。 “母亲用心了。”杨时月道,“让官人先紧着朝廷里的事,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再急的事,也是天子在前。 徐言归年近十九,承了裴府这边的身高,长得比他爹徐瞻更颀长挺拔一些,玉树翩翩,又带着些孩子气。昔日总被淮小舅、津小舅揪揪的脸蛋,如今已长成硬朗的下颌。 科考六元,徐言归如今已取下四元,至于能不能拿下会元、状元,超过两位小舅,还需看两年后的春闱、殿试。 裴少淮听少津说起过,大姐、大姐夫已给言归相看好了人家,只待春闱之后定亲行六礼。 徐言归看到站在裴少淮身后的小南,小脸蛋粉嘟嘟的,忍不住伸手去揪了一把,笑言道:“总算体会到小舅昔日揪我时的乐趣了。” 言罢,又揪了一把小南的另一边脸。 小南捂着脸颊,不解问道:“言归表兄为何总是要揪我脸?” 从小南一回来,便一直跟在小南身边的叙哥儿,仿佛早已习惯被徐言归揪揪,他稚声给小南解释道:“哥哥,言归表兄说过,这是父债子还。” “哥哥,你让他揪揪罢。”叙哥儿劝道,“等我们长大了,再去揪揪他儿子。” “弟弟说得有理。” 这对小兄弟很快就玩到一块了。 至于小风,正混迹在几位姑姑之间,收了一大波喜爱。 午宴以后,裴秉元问儿子打算何时入宫禀职。 裴少淮心里还在打算,未来得及应话,管家匆匆赶来,说是宫里来人了。 来的是萧内官。 “裴大人,恭喜回京。” 裴少淮回礼,道:“萧内官,许久不见。” 萧内官直入正题,笑道:“陛下叫老奴过来传个话,传大人午后入宫觐见。”他凑到裴少淮耳畔,低声道,“陛下说,就是见一面下几盘棋,免得耽误大人明后日拜见长辈师亲。” 第217章 第 217 章 稍事歇息后, 裴少淮换了一身新官服,入宫觐见。 临出发前,觉得空着手去不大好意思,便从带回的行当里取了一个崭新的白瓷茶盏, 叫长舟寻个小木盒装好, 系了根绳子。 裴少淮单手提拎着不大精致的礼件,就这样出门了。 他心里想的是, 当皇帝的要什么没有, 御书房里不知藏了多少宝贝, 哪还缺他这份礼, 随便搞点意思意思就好。况且, 双安州头年开海就给国库进项白银百万两,这才是正经的大礼。 白瓷是闽地德化的特产,釉体白里泛青, 正好取清白之意。 …… 好几年没入宫了,裴少淮走岔了道,多兜了两条回廊,这才走到乾清宫前。 午后的日光斜入御书房内,各处物件仿佛泛着一层金光。 “微臣叩见陛下, 愿陛下一切安好。” “伯渊,快快请起。”皇帝笑呵呵言道, 目光落到裴少淮手里提拎的木盒上,略带惊喜道, “伯渊还给朕带了礼件,让朕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萧内官速去将木盒呈了上来, 打开一看, 是个通体素白的雪顶茶盏。 茶盏圆润细腻, 工艺不俗,但放在御书房里,和其他物件一比较,属实显得有些寡淡普通了。 皇帝却喜上眉梢,大赞特赞,言道:“化繁为简,返璞归真,还是伯渊懂朕的心思,朕年纪大了,渐渐发觉这简洁清雅之物,别有一番韵意,甚好甚好。”很是喜欢这个白瓷茶盏。 御书房侧,早早摆好了棋台,皇帝让萧内官关门“谢客”,准备与裴少淮安静杀几局。 萧内官上茶,用的是青花斗彩花鸟纹茶盏,燕闹梅枝,栩栩如生。 皇帝刚出手要取茶,又收了手,言道:“给朕换成伯渊送的白茶盏。” “疏忽了疏忽了。”萧内官笑道,“老奴这就给陛下换上。” 待重新上了茶,皇帝这才喜滋滋地呷了一口,道:“朕的白茶盏配白棋子,正正好。” 裴少淮端着青花斗彩花鸟纹茶盏,看这架势不对头,一时陷入了沉思——出门前随手带来的茶盏,歪打正着,皇帝似乎真要留用这茶盏,平日里,大臣们进进出出御书房,必定会注意到这个杯子……呦,可得把家中剩下那七个茶盏藏好了。 “伯渊,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皇帝见裴少淮端着茶盏定定不动,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裴少淮打幌子道,“只是许久没下棋,迟钝了些。” “那咱们君臣二人今日要下个尽兴。”皇帝年已五十多,平日里威严待人,此时却露出一副要大展身手的神态。 点点棋落方罫内,黑白胜负仅戏事。 窗外斜入的日光愈拉愈长,君臣二人边下棋,边谈谈朝堂上的事、开海的事,公事谈得如拉家常,时辰不知不觉过去。 这一局棋到一半,皇帝举棋思忖半晌,忽道:“伯渊,三年过去,你这棋艺没甚长进呀。” 裴少淮愣了愣,他低头看着黑白棋子旗鼓相当,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陛下,彼此彼此。” 皇帝爽朗大笑,道:“朕就喜欢你这不事权贵的性子。” 时辰也不早了,萧内官去了御膳房备晚膳,御书房内独剩两人,裴少淮主动道:“陛下急着诏微臣入宫,还有其他要事吩咐罢?” 皇帝点点头,先肯定了裴少淮闽地的功绩,道:“开海之艰辛,功绩之长远,朕都省得,这几年辛苦你与承诏了。” 皇帝把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盅,暂停了对弈,继续言道:“你机敏过人,有胆有谋,想必也能从朕的授官中猜出几分来。” “陛下想借京察之机整治两京官场?”裴少淮猜道。 他初初归京,才知道的消息,许多事情还未来得及推敲,心中只有个模糊的猜测而已。 “正是如此。”皇帝言道,“去岁,楼先生驾鹤仙去了,临走前,他叫人把这幅字再度送回了京都,呈给了朕。”皇帝指了指御书房墙上的一幅字。 皇帝称楼宇兴一声“楼先生”,想来是人去事空,念及登基前的一份情。 字画写的是“上好本,则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则毁誉之士在侧”,出自《管子·七臣七主》,规劝君主要用端正之臣,勿信小人。 皇帝登基时,楼宇兴给皇帝写了这幅字,是出自本心。河西派倒台后,楼宇兴还乡前,皇帝把字画还给楼宇兴,是君臣离了心。 楼宇兴临走前,执意要送回这幅字,兴许是人在病榻上,性命将尽,一幕幕回忆过往,在身陷污泥浊水里回想起了曾经的本心。 河西派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究竟是楼宇兴本性如此,还是位高权重以后踏入歧途,谁又论得清楚呢? 辗转之下,这幅字画的结局显得有些悲凉,但已是楼宇兴最好的结局,至少皇帝理解了他弥留之际幡然醒悟的一丝善意。 裴少淮在心中如是想。 皇帝说道:“河西派倒台四年,朝中才清净了几个年头,朕近来发觉,好似又开始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冒了出来,在朝堂中搅浑水。”皇帝神色沉重,皱皱眉头,继续道,“朕复盘了妖书案一事,心中有个困惑,倘若首辅换了他人,便不会有河西派出现?恐怕未必见得。” 朝中如今又暗流涌动,恰好证明了如此。 “青萍浮于江河之上,有风吹来,岂会不聚成团?”皇帝感慨道,“朕思来想去,朝中此风盛行不止,处决一个两个人,抑或是处决一群人,都是扬汤止沸,治不得根本的。” “朕的眼皮底下尚且如此,远在金陵的陪都,散在各地的衙门,只怕更甚。”皇帝最后言道,“朕以为,或许是选官用人出了差错,高位者大权在握,下头的人则纷纷附庸之……倘若能变一变举才选官的规矩,兴许能改一改这样的风气。” 说得直白些,不改朝廷风气,一个河西派倒下,多年以后还有另一个河西派爬起来,周而复始,大庆身陷党争之中。 皇帝望向裴少淮,显然,这样的重任要落在他的肩上。要办成此事,谋略、胆识、远见缺一不可。 裴少淮心中明白,若真要追寻事情的根本,其实是因为君主集权,从而衍生的官僚做派。 但远离身处的世道去谈这个,无疑是空中楼阁。 身处天子座上,能反思至此,已是千古难得的明君。久居皇宫之内,却能推测到金陵的局势,不被臣子的巧言遮了眼,又说明皇帝权术计谋了得。 裴少淮甚至觉得,若非自己与皇帝同向而行,以皇帝的御人之术,哪怕他活了两世,也未必能及。御人之事,不同于学问见识。 “朕决定,先从京察大计开始动手,伯渊,你可愿担此重任?”皇帝问道。 裴少淮暗诽,瞧这问的,愿不愿意,官职不都已经落到自己头上了吗? 他很愿意以微薄之力,推着这个世道往前一步,遂应道:“臣愿以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承了下来。 皇帝又想起少詹事一职,他对裴少淮道:“入詹事府一事,伯渊你且无需有压力,朕本不想让你过早与东宫接触,免得受百官非议,乱你心神。只是吏部既然提了,有这么个机会,朕觉得让你与太子接触接触,以太子那样的性情,对他也是件好事。” 说出此话,无疑把裴少淮当极亲近的臣子看待了。 说是“托付”则有些过了,毕竟皇帝如今还不算年迈。 皇帝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字画上,“上好本,则端正之士在前”,叫裴少淮知道,皇帝亦有慈父的一面,只不过鲜于表达罢了。 泉州关银流入东宫一事,皇帝是知晓的,皇帝如此态度,其实也给了裴少淮一些暗示——皇上从未想过要换储,太子即便有错,错的根本也不在太子身上。 裴少淮了然,皇上登基以前,因先帝不喜,深受嫡庶长幼之争。如今换了个位置,由己及子,皇上岂忍心让太子遭受自己曾经的磨难? 只要太子无大错,皇上就不会动他。 裴少淮应道:“微臣知晓了。” 皇帝从棋盅里重新拾了一颗棋子,欢颜笑道:“下棋下棋。” 他正准备落棋,裴少淮抢了一步,提醒道:“陛下,一码归一码……这一手轮到微臣了。”可不能耍赖。 皇帝啧啧感叹道:“这便是旗鼓相当的乐趣呀,步步必争,毫不心慈手软,除了伯渊,没得别人了。” 裴少淮一时竟分不清此话到底是褒是贬。 这一局棋下完,中途归来的萧内官这才入殿,对皇上道:“陛下,方才皇后娘娘差人过来,说是皇后亲自做了几道小菜,请陛下过去尝尝。” 皇帝见裴少淮还在,一时有些为难。 裴少淮当即说道:“皇上,府上妻儿还在等微臣,微臣也当回去了。”不叫皇帝为难。 “那今日便先这样罢。”皇帝道,“萧瑾,你替朕送送伯渊。” “老奴遵命。” 出宫路上,裴少淮与萧内官也算是老熟人了,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些小事,不知觉便到了宫门外。 临别时,萧内官说道:“陛下今日传大人入宫觐见,原是要留大人用膳的,还特地叫御膳房添了几道菜,只是这中途坤宁宫那头来人传了话。” 从前相处的时候,萧内官温温和和,是从不僭越主子的事的,所以今日提了这么一嘴,让裴少淮觉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这话里藏着些对坤宁宫的不喜,这可是内官们的大忌。 裴少淮面不改色,没应此话,谢道:“有劳萧内官相送了。” 萧内官知晓自己失了言,笑笑圆过去,道:“老奴便送到此,裴大人慢走。” 归去的路上,马车里,裴少淮深思着。 兴许正是皇后的突然“出现”,让裴少淮又想起了远在饶州府的淮王。 太子无大错,则不会失了东宫,若是太子有大错呢? 裴少淮原想远远站在岸边观望,如今不知觉地,竟已身在浑水中。 第218章 第 218 章 从皇宫回到府上, 天已尽黑,几位姐姐也早已回了各自的府上。 小南小风还在朝露院那边玩。 裴少淮洗了个热水澡, 坐在大澡桶里, 将巾帛的水拧去,热敷在额上,眯着眼歇息了好一会儿, 有些头疼。 皇上交代的事, 不好办。 一边是天子驭臣子,使其地位巩固;另一边是天子防臣子,希望臣子们一心奉公。这本就是一条悖论,无怪历代天子与文臣之间能纠纠葛葛好几百年。 …… 翌日安排得很满, 上晌先去了一趟徐府拜见段夫子。 段夫子衰老了许多,裴少淮三年不见,对比之下,感觉尤为明显。 岁月最是催人老, 春去秋来不待人。 夫子的体寒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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