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带有笔锋,应当写字时奋笔直下,蓦然勾腕抬笔,戛然而止,方能得此潇洒笔锋。” 裴少淮颔首,写字一道已得小成,理解这样张扬的笔法。 方才只顾着看画,倒忘了画上有一首诗。 裴秉元又指着画中稻穗道:“而作画时,画师笔笔画满,笔触极细,方能勾勒出稻穗的细节,可见其『性』子又细又稳。” 最后道:“字如其人,画如其人,文亦如其人,由此可见画和诗分别出自不同的两人之手。” 裴少淮了然。将南居士的事一一与父亲听,然后道:“这样一位学渊博的学者,在苏州府里总会留些踪迹罢,依父亲之见,南居士会何人?又当何处去寻?” 裴秉元踱步思忖,道:“未必就在苏州府内,或周边其府州,或小住于此,皆有可能。有此见识的学者,有意隐匿自己的份,又岂会让你轻易查到?” “父亲分析得,孩儿太急了。”失了分寸。 裴秉元拍拍裴少淮的肩膀,安慰道:“如所言,莫急,时日长……若有缘,这位南居士自然会来寻你的。” …… …… 冬日江南天气好,霜后仍见萋萋青草,枝头不见落叶,粗一看,让人为北境里的春日。 光景虽好,但该有的寒意不会少半分。寒风呼呼从北而来,又掺上江的水气,从衣领钻进衣袍里,纵使再厚实的衣裳,抵不了这湿寒的冷气。 京来信,徐瞻隐晦提醒岳丈,朝廷了春日就会下旨,诸多临海州县将准予开海,允许商贾出海行商,太仓州在此列。 趁着冬日农闲,裴秉元召集百姓,家家户户出人出力,牢牢把住了个破旧码头,开始重修。 若家有余粮,日子有盼头,父母官许们扬州繁华,谁又惧冬日海水之寒?干劲十足。 裴秉元每日出门前,林氏欲为披上白貂披风,裴秉元解释道:“我要去旧码头看看,若穿着锦衣玉袍,总不好……冷就冷些罢,我抖一抖就好了。” 林氏不好多劝,道:“晚上记得回来吃口热乎的,别整日在外头对付。” “我省得了。” 半日去,裴秉元这日午后早早就回来了,脸上洋溢着笑意,一进门就喊道:“夫人,快去准备笔墨。” 林氏省得有好事,猜出了几分,速速准备好笔墨,取来了空折子,边研墨边道:“京城里下旨了?” 裴秉元点头,笑着应道:“我可圣上赏了。” 年终岁末,外派官员当年取得好的功绩,理应赏赐,多赏官升品为主。裴秉元年头的时候刚刚升了一品半,总不好连着继续升官,但上任这一年功绩不俗,必须嘉赏,故此有赏一。 裴秉元下笔写道:“……府上母病重多日,微臣不孝,远在江南之地,民事为重,当不负圣上所托,故未能返京伺候一二……” “……母秋日受寒咳嗽不已,冬日恐怕加重,月有望朔圆缺,芸芸众生总有归处,微臣惶恐……” “……三女若竹自幼教养于祖母膝下,方得如此品『性』。如今祖母病重,尤为思念孙女若竹,念念夜夜不忘,若竹亦盼着到祖母跟前尽孝一二,表教养之恩……” “……大庆素忠孝为人之要义,微臣叩请圣上开恩,准许女官裴若竹出宫,解祖孙相思之愁,广天下之孝道……” 裴秉元写得极认真,几易其稿,阅读数遍之后,才开始誊抄。 地上落满了写废的折子。 …… …… 裴秉元的折子快马加鞭传回京,置于圣上案上。 这日,圣上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边内官持着白浮尘,禀道:“圣上,安平郡王府镇将军送嫁归来,在殿外听候着。” 圣上撂笔,道:“传。” “传镇将军燕承诏觐见——” 燕承诏没穿从一品镇将军的华服,反倒穿的南镇抚司缇帅的官服,三品。 内官的一声传召让蓦地醒神来。燕承诏为锦衣卫之首,极少思绪飘忽不定,方才个例外。 只因入宫前父亲对的番话—— “此番进宫,你务必圣上请赏赐婚,求娶景川伯爵府三女裴若竹,结红叶之盟。” “裴家已经拒了,父亲何必执意于此?” “只需圣上开口赐婚,裴家拒与不拒又如何?” “裴家已非昔日。”想的,裴家不会乖乖就范的。 “裴家若昔日不变,我又岂会筹谋你与之结亲?此番结亲于郡王府唯有好处,你无需顾虑重重。” 燕承诏原想于自己有甚么好处,可没,已然知晓答案。父亲言罢便离开了。 燕承诏收回思,阔步入殿,中已经拿好了注意。 “微臣叩见圣上。” “承诏,此番辛苦你南下一趟。”圣上语气和缓,道,“你立了功劳一件,朕许你赏赐,你想要甚么?”想了想,又,“你年岁不小了,怎未成家?” 燕承诏中一凛,为何未成家? 兴许因为子迟迟未能替王府生出长孙罢。如今生了,也终于该成婚了。 应道:“男儿有志,不拘于一时。” “可有仪的姑娘?”圣上似乎也有意为赐婚。 “禀圣上,尚无。”燕承诏紧接着快速道,“微臣想好了,请圣上赏赐。”有意略赐婚这一话题。 “罢。” 有些念头一旦在头滋生,边所有事将成为证据,一件件一桩桩印证着一个事实——燕承诏确实处泥潭当中而不自知。 倒也果决,道:“微臣年岁已满,叩请圣上赐府另居。” 燕承诏得决绝,可圣上似乎并无太大的意外,沉默了几息,道:“你可知依照祖规,父母尚在,朕不可赐你府邸?若准许了,紧接而来的将惩戒,你可想好了?” 所谓惩戒,便爵位从镇将军降一级至辅将军。 即便赐府另居了,也不见得断得干净。 “微臣想好了,请圣上恩准。” 第69章 第69章楼高百尺 “你既执意如此, 朕便准了。” “臣叩谢隆恩。” 京中有闲置的府邸旧宅,圣上下旨后,工部营缮清吏司自会动工修缮。府邸修成需要耗时, 一年半载总是有的。 “工部营修这段时,你打算如何?”圣上关切问。 圣上既然把燕承诏放南镇抚司缇帅这个位置上, 负责刺探,自然对燕承诏了如指掌。 “微臣暂住南镇抚司。”燕承诏应。 移府另居等同于宣告与兄长不和, 他岂还会回郡王府住? 圣上似乎早有打算,言:“这样罢,朕这里有件你去办正好合适。” “臣听命。” “浙江、福建一带外有倭寇, 内有水贼,当地百姓受扰已久,若想顺利开海, 倭寇水贼已到了不可不治的地步。出了春,朕欲任命你为巡海总兵,领江阴、广洋、横海、水军四卫舟师, 再赐将牌,浙江、福建濒海九卫悉听节制,出海巡捕海寇。”圣上言。 大庆并无严格的巡海制度, 此等规模的巡海,三年五载一次,皆无定数。 以往多任命临海都司水师将领为总兵,领水师出海。如今却一反常态,任命锦衣卫缇帅为总兵, 可见圣上有别样心思。 燕承诏善监察刺探,未必见得善领驭水师。 圣上给了燕承诏足够的时思索,半晌, 才又问:“你可敢一试?” 燕承诏不假思索,应:“微臣愿意一试。” “善。”圣上又,“春后,朕会另外委派左右副总兵助你一臂之,领驭水师之,你不必担忧。” “臣领命。”燕承诏应。等巡海一趟回来,新府邸也修缮完毕了。 他明白圣上的深意,此番南下,暗中刺探调查都司卫所内幕才是他的主要职责。 燕承诏告退,打算回南镇抚司选得干将一并带着。寒一过便是春,所剩时不长了,他们需要先适应船上活。 燕承诏拱手退步,出了御书房后才转身,矫健快步往殿外走。圣上看了一眼燕承诏的背影,继续批改奏折。 燕承诏离开,内官才又进御书房,静待一侧伺候圣上。 折子翻开,来自仓州知州,圣上神仔细了几分,通篇读完,问内官:“后宫里有个官名为裴若竹,你可曾听说过?” “回陛下,奴婢听说过。”老内官应,“原是顺平公主身边的侍读,做尽心,后宫里颇得美誉。” 圣上微微颔首,顺平公主是他最省心、最疼爱的一位儿,又问:“平儿嫁了后呢?” “好似去了皇后娘娘宫中,做掌管古今书籍金石书画的简单活计。”老内官应,“后宫里的官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之数,奴婢这脑子,没能记得过来。” 圣上了然,沾墨,挥笔奏折上写下:“准。” 老内官瞧了瞧外,天『色』将暗,御书房内灯影见稠,遂问:“陛下,晚膳时辰快到了,您今儿到哪位娘娘的宫中用膳?” 圣上看了看手边刚批完的奏折,应:“就去皇后那儿罢。” “是。” …… 数之后,竹姐儿得以特许出宫,宫中传旨,景川伯听旨。 “恭喜伯爷,家人团聚。”老内官传完旨意,贺。 “劳苦萧厂官了。” 沈姨娘翘首以待,终于得了这个消息,本应欣喜若狂的她,此时强使自己尽量镇定下来,喜形于『色』,有序办着一件件心筹划了千百遍的。 自打知晓竹儿有望出宫开始,夜深人静时,她侧靠硬枕,静静思索打算——儿出宫了,她该做甚么。 一遍一遍地想。 要打算得周全。 沈姨娘同儿子说:“你快写信,快马加鞭,赶腊月前送到仓州,告诉老爷、夫人这个好消息……竹儿哪一从哪个城门出来,受了甚么赏赐,都要说清楚了。”岁末腊月,让老爷夫人高高兴兴过个年。 “孩儿省得。”裴少津应。 沈姨娘又忙着去老的院里,感谢老祖宗替孙着想,竹儿才能这样顺利出宫。借着老的口,沈姨娘吩咐嬷嬷到锦昌侯府、司徒将军府、徐尚书府通报一,让亲家们知晓,顺带请莲姐儿、英姐儿回来一趟,商量一起给迎接竹儿出宫的。 这么大一家子都帮竹儿,有甚么也要一家子商量才好。 明还要让少津去一趟徐尚书府,代父亲先谢过徐大人,竹儿这年宫中,受了不少礼部的帮助。 …… 裴少津伏案写信,心中欢喜难以抑制,写出来的字都快意了几分。 写着写着,信还未写完,裴少津突然收住笔,起身,似乎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他走到偏房里,挪开了一扇屏风,『露』出墙壁本『色』。 打开窗户,光亮照进来,只见墙上用小石子画了一痕迹,一半是黑石痕,一半是朱石痕,一格一格升高——是他小时候与姐姐丈量身高时划下的。 朱『色』痕总是比黑『色』痕高出一截,姐姐比他大好几岁,自然比他高许多。 一直记录到五年前,姐姐入宫了,逢玉轩里只剩下十余岁的他,裴少津再无兴致去丈量身高、留下划痕,又不敢去看这一的痕迹,免得睹物思人,不舍得抹去它们,只好叫下人搬来一扇屏风挡住了。 收回思绪,裴少津从院外随意捡了一颗小石子,比着自己的顶,墙上新添了一划痕。 比旧的划痕高出了许多许多。 意味着他比姐姐高出了许多许多,再不是躲姐姐身后那个小包子了。 从今以后,他可以护着姐姐了。 裴少津回到案前,继续写信,写完收笔。 他又单独给大哥写了一封信,写:“……大哥说得对,没有见过星辰浩瀚之人,不顾所谓去抓住流萤微光……” “……诗仙所云非假,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身攀百尺高楼不惧,唯盼与兄长他汇聚于高楼之上,以摘星辰之光,经久不熄……“ …… 皇宫里,竹姐儿已收拾妥当,明出宫。 她静坐着,等待皇后娘娘的传召,毕竟是多年的“主仆”,她识得皇后的『性』子。 “裴司言,皇后娘娘召见。” 竹姐儿循着熟悉的走廊、庭院,来到皇后娘娘的寝宫。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快快起来。”皇后娘娘笑盈盈,“前子,若不是圣上用膳时提点了几句,我都忘了你进宫已满五年,差耽误了你。如今平儿已经出嫁,你也该回家了……这几年你做了不少,辛苦你了。” “奴婢分内之职。” “你此番出宫,与家人团聚,本宫替你欢喜。”皇后言,又叫人端来礼件,“裴大人是个好父亲,你的婚,想来有家人替你『操』心,为你寻个好郎君,本宫就不『插』手了,思来想去,还是赐你实的罢……这是本宫命匠人打造的钗冠,还有京郊外几十亩的水田,是本宫的一点心意。” “奴婢谢皇后娘娘恩赐。” 这份赏赐不轻,能让竹姐儿出嫁时风风光光,也能让人赞誉皇后恩深义重。收下这份赏赐,这份主仆义也该结束了。 翌,竹姐儿只带了皇后的赏赐,还有那两册《诗经》,封面上写着“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两句诗,余下的物件都分了出去。由礼部『操』持,送她出宫。 时辰还未到,裴家人已经城门外候着了,翘首以待。 只见一个偏绿『色』的轿子一晃一晃从宫中抬出来,到宫门外停下,帘布撩起,款款走下一个子,正是竹姐儿。 冬白雪,高墙巍巍,一身素绿的竹姐儿加快了步子向家人走去。“衣锦还乡”时,她却换下了官的六品官服,穿上了入宫时的那套衣裳——上是竹青『色』的翠烟衫,下是淡柳『色』的长罗裙。 衣裳光亮,不曾有半分陈旧感,可见竹姐儿不仅一直留着这套衣裳,还精细打着它。 入宫时是七月,穿的是夏裙,此时是寒冬,昨夜大雪刚落,北风呼呼。 裴少津见到姐姐,大步奔向姐姐,一边跑一边解下自己的白貂大氅,顺风一甩,披了姐姐的身上。 这时,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沈姨娘将小手炉塞到竹姐儿手里,又替到少津的位置上,帮竹姐儿扣上大氅,系紧。一句话没说,颗颗泪珠从脸颊滑落,落入雪中不见踪迹。 没有人问竹姐儿为何天寒地冻里只穿这么一身单薄的夏裙。长长五年,竹姐儿入宫恍若昨,谁能忘了她离开家时的身影? 竹姐儿伸手,抹去沈姨娘脸上的泪痕,:“小娘,儿回来了。” 沈姨娘点点,哽咽:“你的祖父祖母,你的父亲母亲、弟弟姊妹,都惦记着你,都盼着你早回家。” “竹姐姐……”英姐儿红着眼,一肚子的话只化作了一句,“我想你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竹姐儿的手轻轻抚过英姐儿的额、发髻,没有了少碎发,梳了『妇』人发髻,言,“英妹妹嫁了好人家,可以学己所好,姐姐宫里替你高兴。” 又替英姐儿擦去了泪水,又:“年纪虽长了,『性』子却是一点没变,平里瞧着欢快热,该哭时说哭就哭。” 竹姐儿转过身,微微仰,望向身旁的八尺男儿,身姿挺拔,谦谦如玉,与竹姐儿记忆中的二弟几乎对不上号。 从十一岁到十六岁,正是少津长得最快,变化最大的几年。 “阿姐。” “你长大了,姐姐差没认出来……”一直都克制沉静的竹姐儿,话中有了哽咽,她知晓自己错过了多,可当她真正看到这错过的——小娘引以为傲的青丝有了白发,弟弟窜高了个,温文尔雅,妹妹嫁了如意郎君挽起发髻,父亲外派任官挣功绩…… 还有多她没有办法看到的。 令其动容。 大姐莲姐儿给送竹姐儿出宫的宫人发了赏钱,抹了抹眼角,上前招呼:“今儿三妹妹回家,是个好子,大家可快不要再哭了。” 她上前牵着竹姐儿的手,一边引她上马车,一边说:“天寒地冻的,快上车罢,有多少心窝子的话,咱回到家里,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说。” 又忙着叫少津赶紧上另一辆马车避风,:“你脱了大氅,也仔细别冻着。” 几辆马车迎着北风,离开了城门高墙,一路往伯爵府回去,雪上留下几车轱辘痕。 第70章 第70章春风渡少年 腊月天仍寒, 春节人将醉。 腊八这一日,驿站送来信件,裴秉元妻儿共阅之, 晓竹姐儿特许出宫,三人皆大喜。 等裴少淮回去后, 裴秉元夫『妇』聊起竹姐儿的婚事。 “夫人心细些,有甚么想法?” “竹丫头比英儿大不到一岁, 现下着手打算亲事,也不算太晚,仔细替她寻个简单省心的人家……伯爵府有老爷把着, 淮儿津儿又有出息,竹丫头往后的日子会好过的。”林氏道。 她是个小『妇』人,自然按着小『妇』人的心思去想。 “竹丫头入宫有美名, 一身的本事『操』持一府上下绰绰有余,今又得了皇后赏赐的钗冠和水田,可以风风光光出嫁, 年岁不大,品貌出众……这样的条件,估『摸』京都城里会有不少人家想来求娶。”分析完, 林氏略带唏嘘之意,叹道,“伯爵府早不是五年前的伯爵府了,竹丫头当年孤注一掷,今值得轮到她好好挑选挑选。” 裴秉元听后, 觉得有几分道理,可他转一想,竹儿五年前懂得入宫趋利避害, 在个女儿中是最有主见的一个,遂言道:“你得有些道理,不过,按竹儿的『性』子,那些看中她的本事、趋利而来的人家,她未必能看得上,我们替她找个简单殷实的人家,又怕屈了她……还是再等几个月,有人家前来求娶时,看看她的态度再。” “官人看得透彻些。”林氏道。 想来过了春日,竹姐儿有了主意,也会及时来信太仓州的。 …… 东林书院里,田永玏近日有些心忧,同裴少淮倾诉道:“北客已有两月有寄稿了,我读其他文章总觉得有些乏味,我既盼着他快些寄文章过来,又担忧他是不是出了甚么状况。” 又道:“苏州府里有不少喜欢北客文章的学子,亦常常到崇文堂询问。” 裴少淮听后,有些动容。 文人之,既有相争相轻,亦有相相惜。 不管是相轻,还是相惜,在文人『骚』客辈出、人杰地灵的江南之地,都尤为突出一些。 这段时日,裴少淮不曾断过文章,也出了不错的文章,水准不低于以往。他每每好,落款“北客”,盖上印章,放置几日后再去读,自觉得仍是有突破,有投出去。 若是有丝毫改变,那么南居士的点评将失了意义。 裴少淮这样以为。 “田师兄莫太过担忧了,兴许他只是一时文思不佳而已。”裴少淮安慰道,“想来他是听了南居士的话,缓缓图之而其事卒成。” “也是。”田永玏颔首,言道,“他的文章不只是字句,还是心迹。”读书人有文思泉涌之时,自然也就有文思不佳之时,文思不佳才是常态。 想,田永玏神情松快了一些。 …… 时值春日,书院散学休沐,裴少淮选择闲步归家,才不辜负一路的春景。 雨打梨花柴扉闭,风掠草尖欲『迷』眼,江南之地的春意来得比北境早一些,也浓一些。 裴少淮想起在京都之时,段夫子每每春日都会带着他和少津、言成出门踏青,感受春景,还经常以花为令,轮番『吟』诗以饮淡酒,那些时日,倒也快活。 今他只身南下,见了南边的春『色』,不免想起那句“去年花里逢君别,今日花又一年”。 回到家中,林氏给他送来一张请帖,言道:“那送贴的小厮,是给州大人家少公子的,自报家门时,又是苏州城南邹家的……还你看了帖子就懂了。” 林氏又问:“是不是书院里哪位姓邹的同窗送来的?” 裴少淮摇摇头,他在书院里并无相熟的姓邹的同窗,故多了几分好奇,当即拆纸帖一阅,他还未读请帖的内容,目光全落在了末尾处“南居士”三个字上。 南居士邀请他明日到府上一叙。 裴少淮只觉得胸起伏快了几分,喝了烈酒般脸庞发热,喜形于『色』。 果然,南居士身在苏州城里,不仅看穿了他是个年轻人,甚至还从文章中猜到了他的身份,主动邀他到府上一叙。 裴少淮今虽尚未晓邹府是何府,南居士又是何人,但从这张请帖他能看出一位长对后辈的提点之善意。 因为这张帖来得恰逢其时。 “母亲,是南居士。”裴少淮兴奋道。 林氏不明所以,但她跟着兴,道:“淮儿欢喜,想必这位南居士是个极重要的人,娘亲替你去准备拜访之礼。” 一会儿,裴秉元从衙门回来,裴少淮将请帖拿父亲看,并打听苏州城南邹府是甚么人家。他想,能有南居士这么一位人物,邹府必定不是寻常人家。 裴秉元看完请帖后,先是诧异,又深以为然,笑道:“未明身份时想不通,看到‘邹’字时,又当即清晰了然,这位南居士我早该想到城南邹家的,也唯有他能屋建瓴地点评他人的策问文章了。” “父亲就莫要卖关子了。”裴少淮道。 裴秉元肃然道:“既是邹府,自然只能是邹之川邹阁老,他在任时提携过许多门生,大多已成才干,颇有威望。”又道,“番你能得他指点『迷』津,是你的造化。” 随后,他向儿子徐徐道来这位邹阁老在朝时所做过的事。 …… 大庆朝内阁分殿二阁,殿为中极殿、谨身殿、文华殿、武英殿,二阁则为文渊阁和东阁。殿二阁大学士即为内阁。 邹之川九岁中状元,入翰林任修撰,数年数次迁职,最后入户部,负责编修户籍之法、黄册之规、丈地之策、税例之比,听似简单实则处处学问,邹之川不愿凭空捏造,向先帝请愿赴各地考察,方下笔成文。 往往简短几句规定,邹之川需要调研数月方能成雏形,再反复修改完善,免得疏漏。 之以心,必成精品。事成后,邹之川受大赏,余岁任户部尚书,五余岁入文渊阁,提良计良策,辅天子治。 邹之川学问深,处奔波又积攒了不少见识,当朝圣上初登基时,屡屡托付邹之川担任选才之职,为国选贤。正是这七八年,许多有识之士受以重任,历练成材。 然则,前几年,邹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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