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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卿清也看着他,碰巧遇上他回头。 她必须承认,万俟延是真的好看,那是一种用美术学来形容,特别高级的好看。 卿清也感觉自己的手和心都开始泛痒,她发誓,下次再捏万俟延时,绝对不会再给他捏成歪瓜裂枣了。 然而一想到他刚刚打电话威胁自己,她又难免感到生气。 瞬间想要逗一逗他,于是故意说:“怎么,万俟总,有看上哪个作品吗?要是有喜欢的,我可以给你亲情价加友情价。” 说完,下意识地去观察万俟延的反应。 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 格外平静。 卿清也不喜欢他这种眼神,因为她总感觉自己在他眼里是无形无色、轻飘飘的。跟她满腔的烦躁比起来,万俟延显得冷静冷漠很多。 这令她非常不满。 卿清也转身想走,但被万俟延出声喊住,他像是想起什么,问她:“怎么,这次没有见面礼了吗?” 卿清也知道他在提哪件事,简直要被气笑:“那也不能每次见面都备礼吧?这么搞,我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是吗?”万俟延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看了大概两三秒,随手指了下柜子里的一个古风侠女。 侠女头发高高束起,五官明媚,眉间难掩英气。她的身姿挺拔,腰间束着深红色丝绸腰带,衣裙褶皱自然流畅。她右手执剑,剑柄朝上,剑鞘纹路清晰。 “就她吧。”万俟延淡淡道。 卿清也笑笑:“我时薪2000+,算你2000好了。那是我花了差不多1个月时间完成的作品,万俟总确定要买吗?” 2000×24×30=1440000 她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万俟延一时没说话,二人对视。 虽然卿清也说话时脸上带笑,但她语气认真,完全没有在开玩笑,也没有一点儿要打折的意思。 在前台坐着的莫莫整个人愣住,生怕卿清也这番说辞把客人给吓跑了,正准备说出一句“也不是一天24小时都算啦”,还捣了捣一旁舒欣的胳膊,想让她去谈,忽听面前的男人笑了一声。 他比卿清也要高上许多,站在高处打量对方,显得沉稳自然,不慌不忙,他说:“不是还有亲情价和友情价?这会儿又没了吗?” 什么亲情价?什么友情价?莫莫忽然听不懂了。 她问身旁的舒欣:“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舒欣摇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没等她们想明白,下一秒,就听卿清也说:“当然有,亲情价可以免去20%,友情价可以免去10%,抹个零头,给我转100万。” 两人惊呆。 然而男人始终神色镇定,掏出手机,在屏幕上随意地点了几下,卿清也的手机就响了。 到这会儿,她们可都看出这是个大客户了,还是个二话不说、做事果断的类型,害她们刚刚虚惊一场。 反正钱已到账,大家也就不再关心他俩,继续各忙各的去了。 万俟延很快收起手机,在一片寂静里,他垂眸看向卿清也,问她:“可以了吗?” 第10章 “我不喜欢你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听着就像是:“闹够了吗?” 卿清也很不喜欢他这样的态度。 明明是正常交易,但万俟延总能给人一种他是上帝的感觉。 他总是这样,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永远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永远身居高位、居高临下。 常言道:“顾客是上帝。” 但卿清也想,反正他们已经结束了交易,那他们现在就是平等的关系。 她一直都很讨厌万俟延这种俯视众生的姿态,正好身旁有个半米高的仿生树形装饰摆件,卿清也索性长腿一迈、不管不顾地站了上去。 气势很足,但是脚没踩稳,有点儿打滑,险些栽个跟头,幸好万俟延适时伸出胳膊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皱眉看她,语气也变得有些沉:“你干什么?” 卿清也才不管他是什么态度,反正这会儿她比他高了,至少在气势上占领了高地。她甩开他的手,也学他那样俯视他,架势端得比他还足。 其实现在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不用看,也晓得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更何况,万俟延无论是外表还是阔绰的出手方式都太扎眼了,想叫人不注意都难。 卿清也暂时还不希望工作室的人知晓他们的关系,她总觉得这会是一件十分麻烦的事,但比起这事,现在更为关键的事是——她得好好治一治万俟延。 万俟延没顾得上计较自己的手被甩开,担心她摔着,也担心仿生树脆弱的枝干承受不住她的体重,将手放到她小腿上,贴着小腿肚子的位置,手指微微使劲,仰头看她:“下来说话。” 卿清也摇头拒绝。 她站姿笔直,此刻又站得高,垂眸看人时,神态是少见的居高临下。 目睹整个过程的莫莫在前台的位置目瞪口呆,举着手机张着嘴,连游戏都忘了玩。 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 八卦的雷达在她脑中启动,她的眼珠子四处乱转,先是看看万俟延,再是看看卿清也,最后在他俩之间来回转。她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没她想象得那么简单,至少肯定不是什么单纯的顾客和老板的关系。好奇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了,愣是被她强制压住,还不许别人的冒出来。 她用力拉了拉身旁同是目瞪口呆的舒欣和小倪,带两人飞快远离现场。 一时间,大厅只剩下他俩,万俟延仰视着某个耷着眼皮看他的人,又说了一遍:“下来说话。” 卿清也紧闭着唇不说话,表情淡淡的,目光似审视,又似等待。 万俟延静静地看着她,这是他从未在卿清也脸上看到过的表情,虽然在他面前,她常常都表现得毫不在意,但是少有这样拒绝交流的不礼貌的表现,可万俟延又总觉得这副样子似曾相识。 他不是很喜欢。 万俟延眼神平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虽然眼神平静,但是丝毫不影响他那冷峻漠然的气质。等了半天,他才好似想明白什么,重新开口:“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我也转了账了。突然这样,我又哪里招惹你了吗?” 卿清也没说话,因为一直以来招惹对方的好像都是她,可他总是这么冷冰冰的,也的确是很过分。她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做出站在仿生树上的决定,要是不站上来,她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骑虎难下。 她在心中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该如何回答,自己现在的姿态是否太过挑衅,又想如果什么都不说地走下去,万俟延会不会觉得她在没事找事,在犯病。 在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后,万俟延忽然将他的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扶在卿清也另一边的小腿肚上。 肌肤相贴的触感实在太过真实强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万俟延的手太热,卿清也总觉得那股温度好像顺着她的小腿直接烧上了她的脖颈,再从脖颈蔓延至耳尖。 她的心脏也跟着猛烈跳动,内心好似被一种异样的情绪包裹,卿清也形容不出这种感觉,只是浑身开始散发热意,睫毛颤啊颤的。 被他温热的手抓得心猿意马,卿清也险些装不下去,她假咳了一声,正色道:“我不喜欢你总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万俟延怔然:“什么?” “你总是高高在上。” 万俟延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这四个字扯上关系,他没办法形容自己在这一刻的心情。就好像明明很努力地去做一件事,却用错了方向,反而闹得个适得其反的效果。甚至于直到许多许多年后,他都记得这一天,记得卿清也认真指出这一点时的模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挑起眉,明显是一副还在状况外的表情。 “怎么不说话?是承认了吗?”卿清也幽幽道。 “我什么时候高高在上了?”针对她的指控,万俟延面露不解,带着个人对这件事的理解,也可能是嘴上不愿吃一点儿亏,反问道,“是指让你回家睡觉这事?还是指买你的作品?” 可能是因为带着困惑,他看起来要比平时温和许多,不再是那个拒人千里、冷漠疏离的万俟延,导致卿清也半天都说不出什么真切的指控的话来。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 “不管是吃饭还是买你的作品,这些都不是理由。”万俟延的脸色又不好看了,语气也变得很差,“你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爽我约,对吗?” 他说着,停了下来,看向卿清也,似乎在等她的回复。 卿清也动了动唇,似要回答,又不知该说什么。 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说一些难听的话,就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人莫名其妙的。 不过卿清也没再跟他计较,她想,要不算了吧,反正跟他也掰扯不清楚。 以后还得搭伙过日子呢,就先不跟他闹了吧。 想明白后,她就补了一句:“谁说的?明明是你高高在上买东西的姿态令我十分不爽。” 万俟延仰头看她,似乎早已看透她心中所想,并不理会卿清也这句话。 卿清也自顾自地说:“对了,那个侠女需要给你送去哪儿?送到家的话,我可以亲自为你提供上门.服.务。” 话题突然转到了这儿,令万俟延感到意外。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说是上门.服.务,但真接受了,就相当于卿清也收了他一百万,却把东西从她的工作室给搬回了家。 她是一分钱都没损失。 万俟延当然没同意:“我要带去公司。” 卿清也得到回复后,毫不在意地说:“行,那就没有上门.服.务了啊。” “嗯。”万俟延平静道,接着又漫不经心地问她,“可以去吃午饭了吗?” 卿清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他的态度变化,低头回答:“可以。” “那下来吧。” 于是,卿清也心里那股子烦躁的情绪登时烟消云散,她顺着万俟延的台阶往下走,把胳膊递给他,说:“扶我一把。” 万俟延没有扶她,右手手臂绕过她的腰,稍稍用力,就将她托抱着给抱了下来。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小时候,他俩也总会闹矛盾,为各种事、各种问题闹别扭。 有一回万俟延约她晚上打游戏,跟她确认了两次,但那是卿清也决定从今以后再也不跟他打游戏的第一周,所以她非常敷衍地说“好好好”,转头就给忘了,并且很早就回自己的房间躺下,睡了个天昏地暗。 万俟延等了她一晚上,从满心期待等到满怀失落,什么都没等到。于是第二天碰面,他的脸变得超级臭。 但卿清也就跟没事人似的,照旧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还说什么以后绝对不会再忘,再忘她就是小狗。 万俟延淡淡扫她一眼,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接着冷淡地转回头,重新冲着车窗外,颇有一种这辈子都不打算理人的架势。 他真的一路都没理她。 卿清也对着他的冷脸毫无办法,就自问自答地跟他聊了一路,试图得到他的原谅。 但万俟延的气性是真的很大,不论卿清也说多少话都哄不好他,她从来没有见过气性这么大的人。 到了傍晚,他也没跟平时一样一下课就往自家车的方向走,去奔赴那个令他心心念念的游戏机。 他一直往前走,在卿清也看来其实是漫无目的的,但她还是习惯性地跟在了他身后。 而万俟延呢,就好像是为了早点甩开她一样,不动声色地将脚步迈得飞快。要不是卿清也跟得紧,还真的很容易被他甩开。 走了不知多远,忽然走到一棵油橄榄前,万俟延往上扫了眼,接着,他十分不道德地、三下五除二地爬了上去。 他突然坐在树上看起了风景,就好像他的目的地本来就是这棵树。 卿清也眼瞅着这人上了树,在树底下等了他半天,却不见他下来,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只不过因为是初次爬树,要比他艰难许多地爬了上去,坐到了他身旁。 见她上来,万俟延跟条件反射似的,突然很快地转过身,从树上跳了下去。 卿清也瞬间无语。 失语半秒后,她也想跟着往下跳,因为觉得这棵树并不高。但是往下看了眼,又觉得若是掌控不好力道的话,容易折了腿,就没敢往下跳。 可是她刚刚只跟万俟延学了上树,没学下树,卿清也瞬间慌了。 万俟延在树下等了会儿,其实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见卿清也始终不下来,赶紧抬头往上看。 同她慌乱无措的目光相撞后,万俟延微微一怔,犹豫着喊她:“亲亲?” 卿清也“嗯”了一声。 万俟延问她:“你怎么了?” 卿清也往下看了看,又朝四周看了看。其实是有点儿生气的,但这会儿并不是闹脾气的时候,纵使心中无奈,她还是如实说:“下不来了。” 万俟延瞥了瞥她,他的神色平静,说话的语气也是镇定自然:“别慌,我帮你下来。” 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朝卿清也伸出手:“来,你把身子往下低一点,把手递给我。” 卿清也呆呆地看着他,依言俯身,让万俟延的手臂能够够到她的腰,随之他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抱了下来。 两人就此和解。 回忆就像放电影似的在脑子里放映,故事的初始,镜头里日光灿烂,时光慢慢悠悠,带着绚丽明媚的色泽。接着镜头一晃,似火山喷发,浓重的色彩瞬间崩裂,随之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呼啸而过,故事里的人分崩离析。 明明好像同从前一样,还是他和她,什么都没改变,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某一瞬间,卿清也忽然深刻地意识到,原来过去的许多年,她曾真真切切地失去过她年少时最好的朋友。 24岁的卿清也和10岁时不一样,那么24岁的万俟延自然也与曾经不同。 他们曾经刻意地、努力地去忽略对方,假装遗忘,不再联系,把许多年的友情抛之脑后。如今又因为各种乌龙,莫名其妙地走到一起,以不一样的关系重新联结在一起。 说不上是对是错,但或许对现在的他们而言,这已经是最为妥帖的做法了。 友情的修复需要时间,而亲情却好似与生俱来。 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从前,她也以为他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卿清也用左手抚了抚腰间略微起皱的衣服,抚平后将手放下,她深吸了口气,开玩笑说:“大清早的就过来约我吃饭,万俟总好有闲情逸致啊。” “那自然是比不过卿老板业务繁忙。”万俟延随口回答,又忽然出声喊她,“卿清也。” 卿清也抬头看他:“怎么了?” “你的戒指呢?”万俟延问。 卿清也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无名指,空空荡荡的,看了片刻,她才收回手,回答:“哦,被我收起来了。” 但万俟延貌似不信,又问她:“收到哪儿了?” 卿清也皱眉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转身领他去自己的休息间,指了指床边的桌子:“中间那个抽屉。” “因为工作的时候不太方便,所以我把它收起来了。” 万俟延二话不说地拉开那个抽屉,看到深蓝色绒布的盒子后,他“嗯”了声,取出盒子,揣进了自己兜里。 卿清也登时愣住了。 “不是,给出去的东西还有收回的道理吗?我是因为捏泥的时候不方便戴戒指,怕搞坏,这你也要收回?” 第11章 “是谁?” 万俟延瞥了瞥她,忽而不知该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目光却始终落在卿清也身上,只是一语未发。 卿清也仰着脸看他,并未发现身前人的表情变化,她指着他,继续说:“送我的东西就算是归我了,你没有理由收走吧。” 万俟延看了她一会儿,神情开始变得微妙,但也没说是还还是不还。 不过卿清也觉得他是不愿意还,怕他又要说出一些刁难的话来,干脆走到他跟前,朝他伸出手:“我最近不用捏泥了,还给我吧。” 到这会儿,万俟延才算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他差点没被她气笑:“谁说要收走了?我只是想拿去配一条链子。你不方便戴戒指,不如把它当成吊坠。” 他扫她一眼:“你想什么呢?” 一股尴尬的情绪浮上心头。 但卿清也不管:“那你也得还给我,不管是当成戒指还是吊坠,我都会自己看着办的。” 万俟延没再说什么,掏出戒指盒,放到她手心。 卿清也打开盒子,拿出戒指,终于恢复了平静,一边戴戒指,一边小声嘟哝道:“给别人的东西,竟然还有收回去的,什么人啊真的是。” “我没有说要收回来。”万俟延再次解释。 “但你刚刚肯定起了这个念头。”卿清也说,转身朝外头走去。 她实在是喜欢栽赃陷害,不过万俟延没搭理,只问她:“午饭想吃什么?” “看你。”卿清也随口说,说完朝四周看了眼,又回头瞪了万俟延一眼,低声道,“你注意一点儿。” 她发现自己刚刚因为气急,竟然直接把顾客给带到了休息间,这实在是解释不过去,无论如何都解释不过去。 特别是万俟延还一身正装地出现在这里,穿得跟他们重逢时一样,深灰色的西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又鹤立鸡群般的打眼,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她其实很少看到万俟延穿得这么正式,往常,不过也是6年前的往常了,他的穿着一直都很清爽简单。 而现在给她的感觉是什么呢?就是——庄重,沉闷,严肃。 卿清也怎么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万俟延年纪轻轻的,作风却这么死板? 她的思绪乱飞,跟思考之后要怎么装修他的家一样,在思考以后该给他买什么样的衣服。 而万俟延的思路还停留在上一阶段,因为卿清也的话,他变得极为不满:“怎么?跟我结婚让你很没面子吗?” 卿清也愣了愣,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只是否定得特别快:“你别冤枉人,我可没有这么说。” 万俟延没理她,拉开休息间的门走了出去。 两人一块儿出门的时候,莫莫她们早已回到了大厅,只不过每个人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忙自己的工作。特别是莫莫,还在玩她那神奇的游戏。 卿清也自然以为她们什么都没看出,心安理得地跟着万俟延出了门,愉快地上了他的车。 万俟延驶出车流入水的街区,很快就把“留白”工作室给甩在了后头。 由于他不爱听广播,也不愿听音乐,自他们落座后,车厢内至少保持了三分钟的寂静。 卿清也无所事事,只能偏头看向窗户外边。看外头高大的街灯,皎白的云朵,还有节节后退的树木,以及隐在树后的许许多多的广告牌。这一路开过去,她竟然看到了不下三家有关《以你之名》的游戏宣传,擦着车窗飘忽而过。 她看着满屏花花绿绿的人物形象,眼睛倒是没花,只是头有些疼。 卿清也在心里想,你看,多稀奇啊,她,万俟延,还有游戏,竟然能够同时存在于一个空间。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继续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答应万俟延,那么今天和他坐在同一辆车上的会不会就是另一个女生? 不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女生,也不知道万俟延会如何对待对方,又会怎么同对方说话,用什么样的语气。 从来没有得到过也就罢了,没得到她还能警告自己放弃幻想,一旦得到了,她就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失去,也无法想象会有另一个女生出现在这辆车上。 所以幸好,那天她临阵脱逃后又及时止步,没有酿成极大的错误。 她当然知道成为夫妻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也不一定会比成为朋友更好,成为夫妻或许也会遇到许多矛盾。更何况他们还没学会如何成为好友,就变成了朝夕相对的夫妻,过程属实有些冲动、果断。 但卿清也想,绑定夫妻关系就跟绑定通关游戏的账号一样,努力点,或者氪个金,到了一定程度总能解锁下一关,总好过她连账号都没有吧。 想明白后,卿清也当即转过头来,看向驾驶座上的男人。 万俟延在安静地开车,不过他本身也不是一个话多的类型,卿清也只能没话找话聊,问他:“你最近很忙吗?” 因为他一直在出差,所以她想,他一定很忙。 结果万俟延却说:“那自然比不过卿老板日理万机。” 卿清也“嗯”了一声,她自然听出了万俟延在阴阳怪气,一时间心情极度复杂。 本以为这篇万俟延早就翻过去了,就跟自己一样,没当回事儿,没想到他还在耿耿于怀。 要是就这事跟他细细辩论一番,保不齐会发生一阵争吵,从这吵到吃饭结束,属实没必要。 卿清也看了他几秒,心里其实并不怎么舒服,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认真地同他解释:“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我这几天是真的有点儿忙,一直住在工作室。”想了会儿,她又说:“万俟延,我们好好说话吧。” 万俟延似乎没听懂,也可能他的确做不到好好说话,所以没有立即回复。 在长达5分钟的静默后,卿清也只能继续寻找话题:“我们去吃什么啊?” “粤菜。”万俟延很快回答。 接下来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长到卿清也忍不住皱眉:“你去吃过?好吃吗?” “吃过,还行。”万俟延说,“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卿清也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这么说,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也不怪万俟延,卿清也的挑食可是出了名的。 在两个人还不怎么熟悉的情况下,某天,双方父母工作都很忙,家里做饭的阿姨又请了假,陈诗芸就打电话过来交代万俟延,要记得带卿清也出去吃饭,好好吃。 万俟延并不清楚陈诗芸的好好吃是个什么样的标准,就自作主张地带着卿清也去吃起了日料。结果这人对吃得极为挑剔,压根不吃生冷的食物,看到各种各样的刺身,她连筷子都懒得提。 没办法,万俟延只能带她去吃中餐,谁知她八大菜系里至少有一半是不吃的,还吃不了辣。带皮的、有刺的不吃,各种内脏不吃,带腥味的也不吃,这不吃那不吃,万俟延几乎快要被他磨得没有脾气。 这一趟折腾下来,万俟延也算是明白过来,他跟这姑娘是完全吃不到一块儿去。 最后走到一家粤菜馆,门口的服务员早已注意到外头面色难看的二人,但仍笑容满面地问他俩:“二位是要用餐吗?里边儿请啊。” 万俟延停下步子,垂眸看她,最后一次耐着心问她:“吃不吃?” 他个子要比卿清也高上许多,体型也大,影子几乎整个笼罩在她身上,看着她时,眼眸漆黑,眼神冰冷,说话的语调也是冰冰凉凉。 卿清也一直都觉得万俟延是她见过的最好看最明媚的男生,但他好像不怎么会利用自己的表情,总是面无表情的,看起来十分吓人。 从10点到13点半,卿清也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走了好几个小时。 她其实真的觉得万俟延是在耍她,就跟之前带她出门,结果临时想甩了她一样,他肯定是因为不想带她玩。不然这世上有那么多好吃的食物,他是怎么做到带着她走进一家又一家餐厅,让她去吃那么难吃又可怕的东西的? 卿清也蹙眉,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倒也不是出于什么畏惧心理,只是在外头晃晃悠悠的,她是真的有点儿饿了。想着不管这家餐馆的饭菜有多难吃,也将就着先吃点儿的吧。 不过那天她倒是没吃多少,而万俟延却是吃了许多。他或许是真的饿惨了,在吃完那些刺身之后,竟然还能连干两碗饭。 车子在老街区停下。 卿清也跟着万俟延下了车,走到一家中式餐厅门前,她看到餐厅门口的标牌上写着“水云间”三个字。 水云间是一家地地道道的粤式餐厅,店面不大,位于城西的老巷里。进门就能看到潺潺流水,假山绿植。 顾客很多,里里外外排队的都不少,但万俟延提前订了包间,位于最里侧,选了一个最为幽静的位置。 服务员朝他们递来菜单,万俟延示意交给卿清也:“你看着点吧。” 卿清也伸手接过,点菜的时候询问了他几个意见,见万俟延都没关系,就根据自己的饮食偏好,全点了自己爱吃的菜。 其实最初万俟延并不怎么吃粤菜,也不喜欢吃,但他觉得倒也没到完全接受不了的地步,加上卿清也喜欢吃,就努力尝试着去吃,最后倒也可以接受了。 这家餐厅的菜上得很快,万俟延不爱聊天,一直在吃,并且在吃饭时不会去做任何事,也不看手机。 卿清也不知道万俟延为什么能那么认真地吃饭,或许是因为吃饭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吧,不然也不至于硬是要逼着她一块儿用餐。 见状,卿清也刚想说一句“那我也要开动了”,准备跟着万俟延专心致志、奉行“食不言”的原则之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 万俟延本在一言不发地吃饭,听闻动静,他下意识地往卿清也的方向瞟了一眼,在扫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简行”二字之时,拿筷子的手蓦地一顿。 又是简行。 万俟延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他不自觉地放下筷子,皱起了眉。 响了几声,卿清也才拿起手机,倒也不避讳,直接当着万俟延的面划开了接听键。 电话里很快传来陌生的男声,低沉,爽朗,含着笑意:“卿老板,吃饭没?” “怎么,这是打算约我吃饭呢?” “对啊,赏脸吗?”简行问道。 他跟卿清也同龄,算是高中校友,家里一直是做艺术品销售的,资源广,人脉也多。自卿清也入行后,给她介绍了不少客户。大抵是沾了简行的光,卿清也的泥塑事业发展得顺顺利利的,很早就实现了经济独立。 说起来,简行可谓卿清也的贵人。最初进入泥塑这行,也是他给卿清也介绍的泥塑大师,所以卿清也对他总是怀抱感激之情。 没听到回复,简行又问:“这是......已经有约啦?” “对啊,很不巧呢。”卿清也朝万俟延的方向看了眼,见他冷眼相待,便笑眼盈盈地冲那边说,“正吃着呢。” 听出她的语气,简行在电话那端笑了笑:“那就不打扰啦,下次再约。” “行。” 卿清也将电话挂断,把手机放回桌面,重新提起筷子。 只吃了一口排骨,就好像预料到般,她听到万俟延问她:“是谁?” “我的贵人。”卿清也言简意赅。 像是被这几个字刺激到,万俟延安静数秒,才重新开口:“约你吃饭吗?” “对啊,你知道的,我这人就是这么业务繁忙,总有约不完的饭局。你要不提前预约,都不一定能排得上号。”卿清也故意逗他。 “那要不干脆叫他一起过来?”万俟延提议。 “你确定?”卿清也抬眉看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很快否决道,“但我跟他说了改天再约。” “是吗?”万俟延说着,站了起来,语气又恢复成一贯的冷漠,“那还真是打扰你们了。我吃饱了,公司有事,就先走了。” 他往包间门口走去,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忽被身后之人喊住:“等一下。” 万俟延收回手,以为她要说一些劝阻的话,或者只是想让自己留下来陪她吃饭,转过身来看她。 却等来一句:“你怎么总是这么小心眼啊?” 万俟延简直要被她气笑。 冷眼看了她几秒,他承认道:“对,我就是这么小心眼。”说完,他拉开门把手,面无表情地走了。 第12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在开玩笑?” “所以,你俩就这么闹崩啦?” 接到卿清也的电话时,郁芣苢还吓了一大跳,寻思着工作日约她喝酒,卿清也准是遇到了什么事。虽说不知道发生了啥,但郁芣苢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闺蜜的失落,一边让她到自己家来、别心烦,一边在钉钉上挂假条。 结果回家听卿清也念叨完,才发现是为感情的事,郁芣苢感到不能理解的同时,心下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她其实并不清楚万俟延跟卿清也之间的恩恩怨怨,以前卿清也偶然提到过两次,可每每聊到分开之时她就不愿再提了。郁芣苢从未见过万俟延,但想到他俩这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难免不在心中脑补一出离奇的爱恨情仇戏码。只不过后来他俩又结婚了,那么郁芣苢以为,他们之间或许只是存在着某些误会。 不过应该问题不大。 她喝了口酒,掏出手机,给屏幕里自己最爱的游戏角色输入对话,听他傲娇地回应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回头才算是收拾好心情,问卿清也:“就因为这?这算个什么事嘛?” 郁芣苢把手机铃声开得超级大,卿清也对这背景音早就熟悉异常,已然到了免疫的程度,她闷头喝酒,也非常郁闷地说: “我也不理解啊,我就跟他开个玩笑,谁知道他竟然那么生气,无语!” 坦白讲,她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连觉都没能好好睡过一场,也没好好吃过饭。好不容易决定今天要去好好吃一顿了,也的确吃到了自己爱吃的粤菜,还赚了一大笔钱,本来开开心心的,谁知道最后会变成那样,到现在,那些兴奋、愉悦、满足的心情算是彻底烟消云散了。 卿清也盯着杯中五颜六色的酒沉思,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她是怎么把万俟延给激怒的。要只是跟简行约饭这个话题,她觉得应该不至于,万俟延不可能真的那么小心眼。可是琢磨了半天,她愣是啥也没琢磨出来。 她觉得万俟延的脾性是真的让人越来越难以捉摸了,高傲、冷漠,不顺心连饭都不吃就走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完全不懂什么叫礼貌,什么叫克制。 郁芣苢放下手机,跟卿清也碰了碰杯,喝完酒,像是需要一些下酒的八卦似的,追问道:“那后续呢?你开完玩笑之后呢?你俩就不联系啦?” “......倒也没有不联系。”卿清也轻声说。 “什么意思?” 卿清也忍不住叹了一声。 其实按照她的设想,她是决心遵照“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的,只要万俟延不主动联系自己,她就不去主动找他。等到他终于忍不住了,给她发来消息之时,卿清也再装作十分忙碌的样子,百忙之中抽空回复他一条: 多来个那么几回,万俟延就能知道她的厉害了,他肯定会受不了,那么他俩自然而然就该握手言和、冰释前嫌了。 她想得挺好,但谁能想到万俟延那么过分,竟然连一个问号都懒得给她发,让她“敷衍、冷漠应对”的设想毫无用武之地。 卿清也一想到万俟延午饭时甩脸走人的样子就感到恼火,并且越想越气,气得回到工作室干活都浑身不得劲。 莫莫本在前台玩游戏,玩了一会儿,例行过来检查,随意一扫就瞧出了她给泥人衣服上色的大小色块极度不协调,图案和花纹的色彩可以称之为非常极端,赶忙问她:“你没事吧?要不咱歇会儿的?” 卿清也果真停下了,这一停倒好,工作她倒是不想了,满脑子都变成了万俟延,再塞不下其他东西。 本想忍一忍的,感觉过个几分钟就不会再想起他了,但是过了好多个几分钟,她也没忍过去。 可是万俟延没有主动来联系自己,她也不能先低头,她告诉过自己的,不能违反这个原则。 然而下一秒—— 她还是把手机拿了出来,对着那个黑乎乎的微信头像拍了拍,见没有反应,以为他没看见,她又拍了拍。还发了好几个揍人的表情包,最后实在了无音讯,她便开始指责他: 万俟延一条都没回复。 想到这,卿清也就觉得非常生气,越想越烦,她把聊天记录拿给郁芣苢看,希望好友能够跟她一块儿义愤填膺。 郁芣苢随意地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忽然开始帮理不帮亲地说:“要是我游戏里的对象给我发这些,我估计也不会搭理对方。” 卿清也“哦”了声,大概是对郁芣苢的话尤不满意。 不过郁芣苢没在意,她还在倒腾她的游戏角色,没有分出眼神看卿清也。 卿清也坐在她对面,放下手机,抓起酒杯又喝了口酒,手指轻轻地磕着杯壁,问她:“所以你也觉得是我的错嘛?” “那倒没有,我就是有点儿搞不懂你俩。”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能够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吵架,郁芣苢继续道,“你确定你们以前是好朋友吗?不是你一厢情愿?” 闻言,卿清也怔了怔,脑子转了转,好像因为这话有点儿转不动了,但她不管,还是特别笃定地告诉郁芣苢:“虽然我们现在闹矛盾了,但我俩以前真的是好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我不撒谎,你也不要试图篡改我的记忆。” 听出她的醉意,郁芣苢“呵”了一声,故意逗她:“那怎么办呢?你俩现在过不下去了啊,要不干脆离了算了?” 卿清也霎时瞪圆了眼珠子,反应了好半天,才好像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很快地摇摇头,怕郁芣苢没看见,她又摇了两下,才自顾自地往下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分开的场景,我觉得超级难过的,那一阵我都特别伤心。但那会儿我们每周都能打电话,一聊聊好久,我就觉得还好。后来上了大学,我们每天都能见面。” 郁芣苢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往屏幕上点了几下,把游戏静音,沉默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可是跟万俟延,我们是真的有6年没有见过面了,整整6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卿清也抓着酒杯,慢慢道,像是试图说服她,又像是说服自己,“人怎么能够平静地接受分别呢?那种像是把人从你的生命里生生剥离的感觉,怎么能够接受呢?” “我接受不了,我到现在想起来,仍旧会感到特别难过。” 那时年少的卿清也并不晓得他们会闹多久,她想或许是一个月,也或许是半年,反正他们迟早都会和好的,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这个迟早竟然花了这么多年。 “我知道你一直都觉得我跟他结婚这事特别冲动,可是芣苢,人一般是不会有破镜重圆亦或是重新来过的机会的,既然他给我递了台阶,那我为什么不顺着这个台阶下呢?还有关于离婚这事——”卿清也摆摆手,“那可不行,我家往上数十代都没有离婚的例子,我也不能开这个先河。” 知道她死都不会离婚,还说得一本正经的,郁芣苢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会儿,她停下来,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跟卿清也提起自己前阵子碰到的事。 是在燕城比较有名的一家餐厅,有两对父母和子女,似乎在商谈婚事。 原先还好好的,聊得挺顺,谁知在商谈装修房子的时候,两家忽然吵了起来。本来大伙儿都没注意到他们那边的,但他们实在吵得太大声了,包厢再好的隔音也挡不住。 郁芣苢不得不被迫听着他们对骂,也是在这个过程中,她可算是听明白了,原来他们是在为新房里是否应该准备一个酒柜而吵架。 一家觉得需要,可以充当门面,另一家则觉得完全没必要,还浪费钱。 两家人根本谈不到一块儿去。 “所以他们就为一个酒柜吵起来啦?”卿清也简直难以置信。 “或许是因为酒柜吧,但也可能不是。你知道的,人与人相处,多大点儿事都能吵起来。你不也因为一点儿小事在这生气吗?就这点儿事?” “我不觉得这是一件小事。” “行吧,事儿呢的确不是什么大事,问题在于你是怎么想的?想怎么解决?” 卿清也想了想:“我想等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来找我。” “你确定你要这么解决?” “......没有。唉,太难了啦。我感觉结婚就像是玩通关游戏,太难了,我好像永远都通不了关了。” “反正只要最后能够通关,过程曲折点又如何呢?就跟玩游戏一样,你说,对吧?”薄言初好心开解万俟延,道。 他原本是来检查项目进度的,跟万俟延约了时间,懒洋洋地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等他。谁能想到不多时,门拉开,进来的却是一个本该享受新婚之喜,此刻脸却臭得跟失恋一样的人。 “这是咋啦?吃炮仗啦?”薄言初问他。 万俟延不想理他,将泥人放到办公桌后的文件柜里。 “跟卿清也吵架啦?这才结婚多久?”薄言初继续问。 万俟延仍是一腔油盐不进的样子。 薄言初小时候学过一阵行为分析学,学得还挺不错。不过万俟延这种类型的,不用分析他的行为,他都能猜出是为谁。 他总是这样,不生气倒还好,一生气就开始闷声不响。这么多年下来,薄言初也算是摸透了他的脾性。不过万俟延不常生气,而能把他激怒的人,从始至终也就那么一个人。 想明白了,遂开始好言相劝。 “我没有跟她吵架。”万俟延沉思默想片刻,面无表情地回他,“而且她根本就不喜欢玩游戏,说什么通关不通关的。”他认为薄言初的话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薄言初太了解他的性子,笑了笑:“不喜欢的话,那你好好引导她嘛。” “带不动,她从小玩游戏就玩得烂,我以前就带过她,给过她很多次机会,都没用。” 话落,坐在对面的人忽然安静下来,好半天没听到动静,万俟延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他发现薄言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奇怪,像是想笑,又像是在憋笑。 “......薄言初。” 万俟延声音冰冷地喊出他的名字,似是责怪他的幸灾乐祸,很不厚道。 薄言初哈哈笑了两声,缓了缓,问他:“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吵架啊?” 万俟延不想说,因为他觉得薄言初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可他自己又想不明白,思虑片刻后,试探地问:“你说,有谁会在跟自己伴侣吃饭时,说要邀请另一个人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是在开玩笑?” “你觉得这是一件好笑的事吗?” 薄言初说不好笑,心想:但你的样子还挺好笑的。 就知道不该指望他,万俟延看他一眼,又转开视线:“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行。”瞧出他不愿跟自己聊这方面的话题,薄言初也不勉强,“那我们就聊工作。我过来呢,是想了解一下项目的进度,2D转3D并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所以你一直纠结的问题解决了吗?” 万俟延看了眼架子上的泥人:“我觉得差不多解决了。”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脑中的3D形象已经初具模型,我打算运用非遗里头的泥塑形象,包括一些变换的服饰配件之类的。” “这可是一项大工程,你确定要这么做?”薄言初不太赞同,“而且你说用泥塑,那由谁来负责呢?谁来主导这项工作?” 万俟延指了指身后的侠女,语气平静道:“卿清也。” 卿清也感觉自己的酒量已然到达极限,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却越来越轻,轻飘飘的,好似浮在空中。 上一次获得这种轻盈感,还是跟万俟延闹掰的时候。 她买了几听酒,带回家,偷偷躲在房间里喝,一下子就给自己喝出了忘我的境界。以为隐藏得很好,最后却还是被徐蕙兰给发现了,只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从那时候开始,卿清也就知道自己的酒量并不怎么样。 今天她倒是没喝几瓶,只不过心里想着事,抓着酒杯就意识迷瞪地睡了过去。 梦里还在那家餐厅,她跟万俟延提议要叫上自己的朋友,人多热闹。万俟延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把她拽起来,不让她继续吃了,还质问她:“你到底要多少人陪你吃饭?有我还不够吗?”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叫上朋友吃饭、和跟你吃饭有什么冲突吗?不都是吃饭? 卿清也觉得万俟延是在发散思维,在无理取闹。万俟延却是拒不妥协,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用一种近乎于侵略性的眼神看她。 卿清也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无声无息,对面坐着的郁芣苢也因为不胜酒力睡着了。卿清也抓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竟然已经十点半。 顿时心下一跳。 生气归生气,但夜不归宿就真成了她的问题了,到时候面对万俟延,她就是跳进黄河也解释不清。 略微思索一番后,卿清也还是决定要回家一趟。 刚起身,郁芣苢就抬起了脑袋,问她要干嘛去。 卿清也说太晚了,她得回家了。 郁芣苢赶忙阻止她,称大晚上的打车不安全,卿清也却说:“那我也得走,我妈说过,夫妻没有隔夜仇,再生气也不能熬过夜。我再不回去,怕是老公都得飞了。” 听到这种说法,郁芣苢笑道:“那你妈有没有说过,朋友6年不联系这事该怎么解决啊?” 说完,卿清也愣了愣,好似转移话题,又好似在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不是我妈说的,我以前的外教曾经说过,make new friends but keep the old.” 突然拽起了英文,郁芣苢忍不住朝她翻了个大白眼,卿清也倒也没在意。 思前想后,卿清也还是觉得在回御水湾之前,她得先回趟悦璟,拿些东西。 她打了一辆车,回家折腾一番后,再回御水湾,已经到了十二点半。 对着密码锁一顿输入后,卿清也拉过行李箱,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整个屋子都黑乎乎的。卿清也没打算开灯,将行李箱放好,再弯腰换鞋,一抬头,却看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 第13章 “这样吧,你让我画一幅裸.体肖像画吧。” 手里刚换好的鞋差点直接砸在地上。 我的天。 这是她的第一想法。 一进门就碰到万俟延, 还怪尴尬的呢。 这是她的第二想法。 他为什么还没睡觉啊?难不成是在这里等她回来,准备跟她吵架吗? 这是她的第三想法。 不知道万俟延为什么会在落地窗前站着,只是他仍穿着上午见面时的那套灰色西装, 从头到脚的灰, 在夜色映衬下,显得黑黑的。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一动不动的。 没有开灯, 客厅里只能看到窗外漏进来的丁点儿星光。 卿清也本以为他早去睡觉了,还特意走得很小声,怕影响到他休息, 没想到一拉开门就看到了他。 她当然不会以为这是凑巧,毕竟天底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 但她现在并不想思考这件事。 正准备深吸几口气,拉过行李箱, 装作若无其事地上楼,这是卿清也在车上就打算好的。要是万俟延问起, 就当没听见, 连敷衍都不要敷衍他一句, 让他也感受感受被人冷落的滋味。 只是往前走了两步, 准备忽视万俟延之时,余光一扫,却发现窗前站着的那人手里亮着些微火光。 卿清也本以为是光线不好, 自己看错了, 往回倒退了几步,才发现她并没有看错。离得近了, 还能闻到空气中飘荡着的尼古丁味。 卿清也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万俟延不抽烟, 也不习惯烟味,从她认识他到后来分开, 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他抽烟。他以前经常不开心,不开心的缘由也多半是为她,可那会儿他也只是冷着一张脸,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来释放压力。可如今...... 不得不承认,看到他手指处夹着的香烟时,卿清也的震惊是难以言喻的。 非常奇怪,也很不对劲。 她有点儿担心,觉得万俟延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采取这种方式解压。是因为自己吗?她在他心中应该占据不了这样的分量吧,不至于是为她。 内心挣扎了几秒后,卿清也无奈地叹了一声,还是选择主动朝他走去。 其实卿清也一打开门,万俟延就朝她的方向扫了一眼,而后回过头来,继续注视着窗外。 “你怎么了?”卿清也试探着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万俟延没有搭理她。 “是在等我吗?” 仍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只是好像忽然意识到让她吸二手烟很不礼貌,也可能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会抽烟,万俟延很快就把烟给熄了,但是仍旧没有说话。 他将目光落在卿清也身上,仿佛带有某种自上而下的冷漠的实质般,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万、俟、延。”卿清也一个字一个字地喊他。 见他八风不动,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卿清也没忍住,上前一步,伸手拽了拽他的手腕,又拍了拍他胳膊。 袖口处传来一阵阻力,万俟延低头,知道躲不过去,又朝她看过来,问她:“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还没等卿清也开口解释,又听他说:“你其实可以不回来的,反正你也没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说实话,这么晚回家卿清也是有点儿心虚的,但她不能直接告诉万俟延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喝酒喝睡着了,那样可太没面子了。再者,就闹矛盾这事来说吧,她也的确占了1/2的错误,那她就先把自己的那部分歉意道了再说:“不好意思嘛。” “但是你这么说话,有没有觉得有点儿过分?” “我当然可以不回来啊。”卿清也说,话接得很快,跟无缝一样,“但不回来你又要说。” 她发觉跟万俟延交流真的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就比如回家这事吧,不回要念叨,回来又要被说,怎么都不能让他满意。而且明明是他自己说的“你可以不回”,但他或许并未发现,自己在说出这句话时目光有多炽热,像是生怕卿清也会说出令他不满的答案似的,表情也带着压迫性。 “而且万俟延——”卿清也继续说,“好好吃着饭呢,你突然撂筷子走人,你不应该反思一下吗?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儿?” “......我反思?我没礼貌?”万俟延冷冷地注视着她,每个字都咬得特别重,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我不吃饭就走是因为谁?” 卿清也:“难不成是因为我?是我让你不要吃饭了吗?我可没说过这句话吧?明明刚开始还好好的,你突然就不开心了,还闹脾气就走。” “......我闹脾气就走?”万俟延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他简直无话可说。 他实在没想到卿清也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这么强,还义正言辞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会吵架?小看她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撇开闹矛盾这事不说,她至少今天没有夜不归宿,好好地回家了,也算是遵守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万俟延深吸一口气,自我开解地决定就先不跟她计较之前发生的事了。 不过他不计较归不计较,卿清也可没决定不跟他计较,而是终于想起来般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啊?压力很大吗?” 万俟延没说话,看了眼卿清也,又看向窗外,安静数秒后回复说:“刚有一点儿,不过现在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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