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要和清也去参加下属的婚礼,她搭配服装需要用到那款项链。” “有这么着急?”陈诗芸显然不信,“是参加别人的婚礼,又不是你们自己的,需要搭配什么珠宝?” 万俟延觉得陈诗芸的办事效率不怎么给力,早知如此,他应该安排陆川来操办这件事的,又听听筒那端的陈诗芸开口:“明天给你,你也尽快想一想自己婚礼的事,好吗?彩礼不提,婚房也不准备,这很不礼貌。” 万俟延沉默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去隔壁找卿清也,问她要不要去参加婚礼。 “谁的婚礼啊?”卿清也一边用铁丝支撑女主角的胎体,一边回头问他。 “原画部部长,你想去参加吗?” 原画部部长在最初给卿清也的创作提供了许多帮助,因为她对游戏不够了解,并不能够做到立即上手。他便给卿清也展示了《以你之名》2D版本最初人物衣服、配饰、发型及身材的设计,再到后来光感、色彩的调整,以及细化衣服褶皱、布料花纹等的过程,以图片的方式一一展示。 即使后续操作起来仍靠她自己,但卿清也还是觉得他给自己帮了不少忙,因此他的婚礼,卿清也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参加一下的,正好也可以放松一下。 她已经好久没有参加过婚礼了,她周围的朋友好像都开始奉行现在比较流行的单身主义,不再结婚,也不再大操大办,这让卿清也感到十分遗憾。 正式参加婚礼的前几个小时,万俟延递给她一个精美的礼盒。 “是项链,我觉得很衬你。”万俟延说,“也跟你今天的裙子很配。” 卿清也根本不知道万俟延是怎么在百忙之中抽空为她挑选礼物的,又是什么时候下的单,不过对于万俟延的礼物,她向来都能做到非常坦然地接受。 卿清也接过后就顺手打开,是一条有好几个扇形叶片组成的吊坠,每片上面都缀满了钻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把项链取出来,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又跑去浴室照镜子,让万俟延帮她把项链的搭扣扣上。 万俟延伸手接过她手中的链子,右手拨开盖在她背上的长发,手指穿过她的脖颈,将搭扣扣上。 果然非常衬卿清也,无论是肤色、裙子,还是她的美貌,他想。 几乎在他们刚到酒店不久,就开始举行了婚礼仪式,卿清也久未喝酒,最近压力也有点大,饭桌上看到红酒就忍住往自己的杯里倒了满满一杯。 万俟延起初并未阻止,由着她喝了一杯,结果一杯完了,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见她越喝越开心,越发不加节制,且用眼神示意无效后,万俟延忍不住用手掐了一把她的腰。 卿清也猛地一个激灵,当即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酒精让人的思维变得迟缓,以至于她忘了立刻去找万俟延理论。 “喝多没有?”万俟延问她。 卿清也很快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现在足够清醒。 万俟延便没说什么。 婚礼进行到半程时,卿清也端起万俟延的杯子喝了一口饮料,忽听他问:“你想要什么时候办婚礼?办什么样的婚礼?我可以配合你的时间,以你的想法为准。” 卿清也静默地看了他两秒,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好像仔细思考了一瞬,接着如实对他说:“事实上,我并不想办婚礼。” 这种情况是万俟延没有料到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和卿清也的婚姻会缺少一场婚礼。 因此,万俟延没说话,只安静地等待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卿清也笑了笑,近乎有些没心没肺地说:“因为我感觉办婚礼很麻烦诶,要面对那么多人,我这种懒散惯了的人,实在是不喜欢做这样的麻烦事。” 她不想让原本是人生当中最幸福的一天变得忙碌而疲惫,她觉得这么说,万俟延应该能够理解。 只是说完,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复,但卿清也也并未多想。 她喝完万俟延杯中的饮料,看到台上给新郎新娘传递戒指的花童变成了他们的爱犬金毛,她扯了扯万俟延的袖子,问他:“你觉得我们之后也养一个宠物,怎么样?” 万俟延看了眼台上,偏首看她:“养只乌龟,取名叫‘缩头’,你觉得怎么样?” 第38章 “是要躲我吗?” 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反应迟钝, 再加上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卿清也整个人都懵了一下。还未醒过神来,就见万俟延转过了脸, 表现出不愿再跟她说话的模样。 她不懂她又是哪句话得罪了万俟延, 养个宠物就能令他生气?还说出这么阴阳怪气的话来,万俟延要不要这么小心眼啊? 卿清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参加婚礼前尚且还比较愉快的心情, 此刻突然堵得慌。 她下意识地抓起酒杯,不管不顾地又往口中灌了几口。 等到新人过来这桌敬酒时,万俟延喊了她好几声, 她才反应比往常慢许多地拿起酒杯,万俟延便意识到,他一不小心又让她喝多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看了眼, 发现这酒度数比上回餐厅里的那个还高,后劲肯定很大, 一时无话。冷静了一会儿, 他才对卿清也说:“等新人去别的桌, 我们就走。” 卿清也只感觉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可声音像被屏蔽在耳朵之外,隔了层屏障,怎么都传不到她的耳朵里。 下一秒, 她忽然感觉腰上传来一阵很重的力道, 箍得很紧,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要把她往外头带。 卿清也此刻的意识并不怎么清晰, 跟着人往外走的时候可谓言听计从, 毫无反应,不知是不是她在幻听, 她听到陆川对万俟延说:“她这是喝醉了吗?” 尽管万俟延从未在他们面前介绍过自己同卿清也的关系,平时跟卿清也也不怎么说话,但从他多次要求跟“留白”工作室合作,被拒也要坚持继续发邀请函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卿清也在他心中到底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更何况,万俟延在同她说话时的表情、动作和眼神根本就藏不住。 他或许自己并未发现,但上次在大会议室开会时,只要卿清也向他提问,他看向对方的眼神就总是格外专注。 卿清也头晕得根本就站不稳,万俟延一路借力扶她走出酒店:“说好不喝酒,每次都喝这么多。” 他的声音听来有几分不愉快,即使是醉酒的状态,卿清也也感觉出来了,并且听来更加糟糕,语气更加重。 “你在冲我发脾气?”卿清也抬起头,眼神迷离地望向万俟延,“这你也要生气?” 万俟延并未指望同醉鬼能说清楚什么,干脆什么都不解释,将她带到车上,扣好安全带,使她处于一个舒适的姿态,一路沉默地驶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卿清也就好像再也忍受不住般,跌跌撞撞地直往厕所冲。万俟延反应不及,担心她摔了,忙跟着她进去,只见一个可怜的醉鬼在抱着马桶吐到起不来,边吐边说:“你开车水平实在太烂了,都让我晕车了,我从来都不晕车的。” 针对这种毫无缘由的栽赃陷害,万俟延不由当面拆穿:“明明是你空腹喝酒的缘故。” 担心她吐得难受,万俟延又上前一步,打算给她拍拍背。但卿清也好像猛然意识到了,觉得脏,担心他洁癖症犯了,抬起胳膊把他往外推了推。 万俟延刚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了空中,被拒绝得猝不及防,但是没有多加犹豫,还是伸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他的手骨宽大,骨节坚硬有力,摁在她腰上,卿清也下意识就用双手去抓他的手。 万俟延的掌心很热,而卿清也又是容易体寒的类型,常年手脚冰冷,这样的温差让她感觉手心暖暖的。 万俟延把她扶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接水,递到她嘴边:“还想吐吗?不想吐的话就漱漱口。” 卿清也闭着眼喝了一口,乖顺地吐掉。 万俟延:“再喝一口。” 卿清也听话地又喝了一口,吐掉。 万俟延用指腹将她唇边的水珠拭去。 她今天真的喝了很多酒,万俟延本来打算带她去放松心情的,谁知道会变成这样,不由地说了句:“不能总是由着你了。” 这话听着有些不愉快,卿清也不乐意听,她抬头想跟他掰扯,直接撞入了万俟延漆黑的眼瞳里,黑黑的,像个深邃的漩涡,让她连想要说什么都忘了。 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卿清也便转身就走,万俟延跟在她身后扶稳她,将她平稳地带到床上。 卿清也第二天醒来感觉脑袋又像是要炸开一样,没有听到闹铃响,但窗外的日光显示此刻时间已经不早,她觉得自己完蛋了,揉着太阳穴缓了半天忙从床上下来,去浴室洗漱。 下楼吃早餐,从客厅走到厨房,又从厨房走到书房,再走回客厅,她立马就意识到了万俟延把她抛下了的这个事实。 连声招呼都不打。 她立马给万俟延打去电话:“你把我自己扔在家里?连声招呼都不打?你有没有觉得你很过分?” 万俟延似乎拿她很无奈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没有不打招呼就走,给你留了消息,你没有看到吗?” 当然没有看到,因为她几乎在发现他不在家的第一时间就要打电话找他理论,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情。但卿清也不管,还非常理直气壮地质问他:“发消息干嘛?你为什么不当面跟我说?你去哪儿了?” “来外地出差了。” “是要躲我吗?”卿清也问他。 就像6年前一样,因为生气,所以要躲开她,躲得远远的。 “不办婚礼就这么让你生气吗?我又没说不可以商量。”卿清也用一股痛心疾首的语气指责他,沉重而忧伤,“你都不给别人解释、补救的机会,说都不说一声,直接就跑了,真的......真的很过分啊!”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恰当合理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又觉得万俟延丢下醉酒的妻子就跑的行为非常之无理取闹、欺人太甚。 没等她想出一个更为合适的形容词之时,就被万俟延给打断了思绪—— “这趟行程比较紧急,没来得及告诉你。况且,今天是周日,而且你当时在睡觉,我总不能因为这事把你叫醒吧。”万俟延想,叫醒了她指不定又要因为起床气跟他吵架,“我现在在香港,过来谈业务,很快就会回家。” “那好吧。” 挂断电话后,卿清也独自发了一会儿呆,而后给郁芣苢发了条消息: 她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回复,又给对方发了一条: 卿清也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很郁闷。 没想到又过了半分钟,郁芣苢就给她发来: 她原打算拉着郁芣苢去尝尝本市新开的漂亮饭,谁知郁芣苢却给她发来一个很诡异的定位,要约她去登山。 卿清也作为这种常年不运动,并且体能很糟糕的人,几乎在看到定位的一瞬间就想要临阵脱逃了,奈何她与郁芣苢的友谊太过坚定,让她克服了这点或许对郁芣苢来说不足为惧的阻碍。 但是爬了小半段她就明显感觉体力跟不上了,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一喘,郁芣苢在前面等了多次,没办法,只好回来跟着她的节奏慢慢爬。 大冬天出来登山在卿清也看来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卿清也说:“有这个时间,我们应该去好好吃个饭。” “我这不是觉得你心情不好吗,想着带你出来解解压。”郁芣苢停下来看她,“怎么啦?跟你老公吵架了吗?” 卿清也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小口水。她不敢多喝,因为这是她在山上花了15钱买来的珍贵的矿泉水。 “我也不清楚,因为我们昨天刚因为一点儿事闹了矛盾,其实问题不大。但重点是,今天我一大早醒来,突然发现他人不见了,我就觉得挺伤心的。虽然给他打电话,他是说自己去出差了咯。” 她感到有些无力,自从跟万俟延和好后,就总是有些谨小慎微,明明处处惹他生气,又老是会害怕让他生气。她跟他的沟通好像很有问题,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万俟延似乎并不打算提他以前在美国遇到的事,卿清也也时常不知道自己踩的究竟哪个是他的雷区。 “所以你们在为什么吵架啊?”郁芣苢问她。 卿清也:“也没吵架,就是昨天我们一块儿去参加了个婚礼,他问我想什么时候办婚礼,办什么样的,我觉得很麻烦,并不想办,然后他就生气了,还说话冷嘲热讽的。” “你是坚定地不想办吗?其实我觉得婚礼是非常庄严而神圣的,办一个也未尝不可吧?”郁芣苢想了想,说,“即使不想办,你也要好好跟他解释,我相信,万俟延应该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吧。” 卿清也思索了一番,往上爬了几步,又回头问郁芣苢:“芣苢,要是你结婚的话,你会办吗?” “当然啊,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欸。” 卿清也略带惊奇的眼光看着她:“那祝你早日找到那个能给你举办一场盛大婚礼的人。” 只是说完这句,她发现郁芣苢的表情忽然变得有几分黯淡,接着道:“这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就找一个能给你带来幸福的。”卿清也显然没有理解她的情绪,继续说,“什么都依着你、让着你,既能给你钱,又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的完美男人。” 郁芣苢心里藏着事,在卿清也说完这些后,只回给她一个浅笑的表情,什么也没说。 她跟薄言初现在的关系简直是一团乱麻,而且他看着就是带着玩心的人,并没有打算跟她长久交往。因为他的不确定性,导致郁芣苢直到现在都不敢跟卿清也提他们已经在一起的事,因为感觉很快就会结束,既然会结束,那就让她当作从未开始过。 “希望吧,争取明年能够结婚。” “可惜我不能够做你的伴娘了,不过我会祝福你的,真心的。”卿清也说。 到了晚上,卿清也无聊刷朋友圈,发现MQ的宣传部部长更新了一组照片,并配文案:香港之行顺利结束,爱维港。 照片里,夜间的维多利亚港周围灯光璀璨,人潮拥挤,身后的摩天大楼灯火辉煌。 朋友圈一经发出,立刻收获不少点赞。 卿清也盯着这组照片,只觉得分外生气。 还说行程比较紧急,这不是还有闲情逸致出去闲逛嘛?难道他跟她的问题就不着急了吗?逛街比跟她在一起重要吗?净忽悠人。 还是说,万俟延并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只有卿清也一个人觉得他在生气,并且耿耿于怀。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很想在宣传部部长的评论区留言,问万俟延是否也在现场,但问了又要干嘛呢?还显得特别唐突。 卿清也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想给万俟延打电话,又怕自己语气不好,纠结了一番后,万俟延就给她打来了电话。 卿清也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摁下接听按钮,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使声音听起来不会有任何起伏地说:“你去维港了吗?这个点一定很热闹,也很温暖吧?不比燕城的天,此时正是寒风萧瑟的时候呢。” 万俟延不晓得她想说什么,便按自己的理解回答:“还好吧,香港当然要比燕城暖和一些。” “那可真棒,难怪你都乐不思蜀了呢。” 万俟延:“......我没有乐不思蜀。” 卿清也不想理他:“那你是不想见我吧?所以在故意拖延时间。明明已经结束了行程,还故意不回家。” 万俟延愣了愣,但他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便没有解释,直接将电话挂断。 卿清也觉得更加生气了,他竟然毫不解释就挂断自己的电话! 没等她重拨过去,卧室的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 第39章 “为什么这么凶?” 万俟延很快就迈入了房门。 卿清也正靠坐在床头, 穿着毛茸茸的睡衣,长发披垂在肩侧,脸颊绯红, 微微带着恼意。听闻动静, 她偏转过脑袋。 她刚刚打电话时,原本还只是有些阴阳怪气,但那是因为看到了宣传部部长发的朋友圈, 想着十多个小时之前告诉自己行程紧急的人,竟然在撒谎骗人。他明明一点儿都不忙,还能做到悠闲自在地去旅游呢。 但这些都在她通话时被她很好地输出了, 她希望万俟延能够感受到她的气愤。 可万俟延并未感受到,还莫名其妙地挂断了她的电话。 他突然挂断电话是什么意思?一句话都不说就挂掉电话,有没有很过分? 卿清也盯着这个突然挂断自己电话, 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没礼貌的家伙,她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转换, 以至于目光朝向大门时怒意尤盛, 连震惊都被掩盖。 “在生什么气?为什么要那样说话?”万俟延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她面前, 不明白怎么才过去12个小时, 卿清也就可以做到倒反天罡、理直气壮到这种程度。 “我哪有生气?生气的人是你吧?你少带着小人之心揣测我了。”卿清也说。 万俟延看她一眼,坦然道:“我没有生气,这趟行程真的非常紧急, 而且我谈完业务立马就回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生什么气。” 他没有说早晨接到卿清也电话时的震惊,以及他因为不想害她早起, 结果反被误认为是在躲她时的难言。 万俟延这次去香港纯粹是为了工作, 许多事情都需要面谈,然而卿清也的电话让他今天在谈判时变得心事重重, 一心只想尽快解决问题,尽早回家。并且不得不承认,异地恋对于夫妻关系而言真的是极大的阻碍,非常之不可取。 不能面对面地详谈根本无法解决矛盾。 所以在谈完业务,其他人都相约去逛维港时,他毅然决然地选择让陆川帮忙订机票,火速飞回了燕城。 原本是打算一切等到家再说的,可是走到家门前他又没忍住,还是给卿清也打了一通电话,只是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一顿没有道理可言的阴阳怪气。 万俟延走过来,坐到了床边的沙发上。 他一靠近,卿清也忙坐了起来,为使自己的气势更足,她俯视他,说:“如果你今晚不回来,我明天就要罢工了!凭什么我在卖力帮你打工,你自己跑去逍遥自在了?” 是威胁的语气,万俟延却并未在意,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她:“为什么这么凶?” “我很凶吗?可你很过分啊。我一大早起来就发现你不见了诶,你让我怎么想?我当然会以为你是因为我不想办婚礼而气愤地离开啊,我就想,婚礼于你而言是这么神圣又重要的事情吗?” 她不提这事,万俟延还打算暂且放下,一提他立马就严肃了:“是。” 卿清也愣了一下,万俟延的表情严肃认真到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但还是竭力想了想,同他分析不办婚礼的缘由:“首先,这是一件非常耗费人力物力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其次,我觉得结婚是我跟你之间的事情,而婚礼是办给其他人看的,我不喜欢;然后就是我觉得会很累,很麻烦......” 说完这些后,迎接她的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 万俟延必须承认卿清也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他并不认同,就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话般:“我说了,不能总是由着你了,我的婚礼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万俟延这话是不容商量的意思,卿清也先是怔了怔,继而又变得惊讶至极,忍不住感叹了声:“我的天。” 又说:“算了,我不跟你吵了。” “我没有在跟你吵架,卿清也,这不算是吵架。” 在卿清也的印象里,万俟延是一个做出决定并不会轻易更改的人。 比如他的雪人在停电时化了,他会坚定地认为是冰箱的质量问题,并坚持投诉,捍卫自己的权益;再比如他要让卿清也答应他做一件事时,就必须要看到这件事是朝着他想要的方向进展不可的。 万俟延在对待许多事情上的执念异常强烈,强烈到卿清也时常会感到难以招架。 卿清也认真观察万俟延的表情,卧室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极为认真,并没有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神态。 她只能拿出他常用来应付自己的招数,毕竟这是拖延时间时最好用的战略:“好啊,那等我做好准备的。” 她以为万俟延一定会继续坚持他的说法,没想到他却说—— “可以。”万俟延答应得极为爽快。 不知道是不是卿清也摸索出来的方法,她总觉得自己一下子找到了应对万俟延的策略,同他相处时,你不能逆着他行事;顺着他,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万俟延或许并没有他看起来得那么难以沟通。 原来她一直都用错了方法。 六年前她偷亲他,害怕他生气,害怕他不愿意原谅自己,卿清也的第一念头就是逃跑,然后做出“万俟延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我做朋友”的打算。六年后的现在,因为举办婚礼的事情同他争论,再次想要逃避,只是换了种说法,却发现事情的发展方向竟然会变得大不相同。 或许万俟延一直都是纵容她的,以前没有发现,但现在发现了,又觉得心里莫名泛酸,忍不住想,她当年为什么要逃跑呢? 又想,如果不逃跑的话,故事又会是怎样的发展方向呢? 6年来,她没有联系万俟延,那万俟延为什么也不联系她呢? 想到这,卿清也不由地看向他,问出了心里话:“你这几年,有联系过我吗?” 万俟延看她一眼,很快就移开目光:“没有。” “是太忙了吗?” “嗯。” 不知道是不是卿清也的错觉,她总觉得万俟延并不喜欢提及这个话题,而且一旦提到,他就会变得很不开心。 虽然他的表情同往常无异,但是不愿谈话的态度却尤为明显:“我去洗个澡,你也早些休息。” 卿清也只能重新倒回床上,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对着浴室的方向,不知道该如何再次开口。 直到第二天去公司上班,卿清也都感觉万俟延的情绪并没有好转过来。 她在自己的工作间捏了一上午的泥,可是始终觉得状态不对劲,导致无论怎么努力,作品呈现出来的效果都不能让她满意。 她当然知道症结所在,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跑去找万俟延。 她轻轻地敲了敲门,在听到他说“请进”之时,才把门往里边推。 万俟延似乎很忙,不断地敲击键盘,匆忙朝她看来一眼:“是饿了吗?” 卿清也摇了摇头,为避免让万俟延感觉出她是在上班时间摸鱼,又解释道:“我累了,先休息会儿,过来看看你,你在做什么啊?” 万俟延将电脑屏幕转过来对着她,卿清也看到满屏密密麻麻的代码,乱七八糟的,索性不再看:“好复杂啊,感觉很难的样子。” “不难,习惯了就不难。”万俟延淡淡开口。 卿清也在他的办公室四处转悠,其实她已经来过许多回,已经非常熟悉,但因为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启一个话题,便表现得好像自己是第一次来参观一样。 万俟延看了她好几眼,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问她:“你是太无聊了吗?”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在不务正业一样,她明明有在认真工作:“怎么会?我每天都有在好好工作的,好吗?” 因为他的话,卿清也觉得不服气,忙走到他身旁,指着屏幕里的代码问他:“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啊?” 她表现得特别像是一个积极向上、认真好学的人,像是想要通过了解代码来熟悉他们公司运行的模式,了解他的游戏。 万俟延没想到她会问这些,以为她从来都不关心的,但还是很认真地回答她:“在执行我要让它处理的数据。” 卿清也并不知道他要处理什么样的数据,只是好奇地问他:“全世界的代码都一样吗?” “语言不同,但是思路是一样的。” “既然是一样的,那你为什么要跑去那么远的美国学做游戏呢?” 万俟延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般,眼睛重新移向屏幕,并再次敲起了键盘。 卿清也看了看他,又看一眼屏幕,认为他或许是真的很忙,做出回去的准备,忽听万俟延再次开口:“因为美国的游戏学比较成熟。” 这或许是个合理的解释,但卿清也总觉得真正的原因不在于此。 她不再逼问他,也正好在这时接到了徐蕙兰给她打来的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最近很忙吗?” 卿清也不知道她妈妈为什么突然打电话来问她忙不忙,她每天不都是老样子嘛。 “还好啊,怎么啦?” “我去你们工作室,发现你不在。”徐蕙兰说,语气有一点点不满,“你上哪儿去了啊?人小延从香港回来,还知道给我带礼物呢,你呢?” “他还给你带礼物?他都没有给我带!”卿清也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对。 不过徐蕙兰也没在意:“那是人家有心,哪像你啊,连家都不回。” 卿清也忙起来总是不着家,非得徐蕙兰三催四请地才能想起自己的父母,难道她就不能主动回趟家吗? 针对徐蕙兰的指责,卿清也很明显地感到了心虚,一边表示今晚就回家吃晚饭,一边开始反击:“我看你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看我就是哪哪都不顺眼。” 徐蕙兰一点儿都没否认。 可能是她的态度让卿清也感到气愤,挂断电话后她立即忍不住向万俟延抱怨做女儿真难,还是做女婿好。 万俟延看着她,拉过她的手,跟她解释:“妈妈也是爱屋及乌啊。” “你可真会说话。”卿清也笑了声,过后,又对他说:“如果一会儿我妈问起我最近在忙什么,你要说我在为你干活。要是她继续问的话,你就说我是免费为你打工,可以吗?” 第40章 万俟延,婚礼你不在台上跟我接一个法式热吻,这婚礼都没法办,你说呢? 卿清也本以为万俟延会非常爽快地答应她的请求, 毕竟这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对他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哪知道他竟然学会了讨价还价, 同她说:“那你也得配合我。” 至于要她配合什么, 万俟延并没有说,是到了臻园,卿清也才知道的。 事实上, 根本就不需要她的配合,万俟延想要办成一件事,似乎全世界都会立刻为他清除一切障碍, 化险为夷。 下午五点,万俟延带着卿清也回到了臻园。 万俟延是那种做任何事都坦坦荡荡的类型,可卿清也却并不能做到像他那般坦然。 她走进家门, 往餐厅的椅子上一坐,徐蕙兰随意扫了她一眼, 卿清也就觉得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必是一场直击心灵的拷问。 徐蕙兰做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还做了几道万俟延来家里时常夸的菜品, 招呼他们赶紧趁热吃。 卿清也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眉眼间的狐疑之色实在难以掩盖,但她还是选择短暂地相信她妈妈,只是刚抓起筷子, 就听徐蕙兰说:“我还是想不明白, 你俩领证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们大家呢?是担心我们这些做家长的, 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吗?你俩在一起, 我们有啥可不同意的啊?我们是那么不开明的家长吗?” 徐蕙兰自顾自地一通输出,万俟延则默默地吃着菜, 卿清也便只能自己想办法应对。 她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这样,别人夫妻可都是一条心、同仇敌忾的呢,他怎么就可以做到这么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并且事不关己地吃饭呢? 上午还让自己打配合呢,这会儿又开始跟她划清楚河汉界,你是你、我是我,分得清清楚楚了,那白天说的那些话又算是什么鬼话? 卿清也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万俟延!” 而后才对她母亲说:“因为感觉结婚是我俩自己的事。” 徐蕙兰嗤笑一声:“你存心气我呢,卿清也?” “算了,不跟你计较,那婚礼的事你们怎么打算?要办什么样的啊?我前几天看新闻,看到有人办中式婚礼的,看起来可气派了呢。” 只是这一句,卿清也就感觉自己又拿不住筷子了,这不正是前两天她惹万俟延不高兴的话题吗?她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强作镇定地同父母商量:“事实上,我们并不打算办婚礼,我认为办婚礼是一件非常劳神费力的事儿。” 卿致远倒是没说什么,微微苦笑了一下,可徐蕙兰听了当即就不爽了:“这是谁出的主意?你出的,对吗?你是不是在瞎胡闹呢,卿清也?你就是懒的!你自己这样想不要紧,可你问过小延的意见了吗?他能同意?” 恰恰是徐蕙兰这句话给了万俟延勇气,他本是一言不发、安静吃饭的,此刻却立即回答道:“不同意。” 卿清也看着万俟延严肃认真的模样,简直无语。 她的目光落在这张清隽帅气的脸上,表情跟她小时候被他当街甩了一样,满眼的震惊、难以置信,说不出话来,却并不感到有一丝一毫的开心。 卿清也说:“万俟延,你干嘛呢?” 万俟延朝她看了一眼,没说话,继续拿起筷子,卿清也感觉他今天貌似胃口很好,几乎比平时吃得还多。 徐蕙兰接着说:“你看,人家根本就没同意,那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啊?我前几天刚在网上看了一些喜帖和婚服......” 说着,徐蕙兰就掏出了手机,打算把她看到的一些照片翻出来给他俩看,让他们抓紧时间选一选。 门口突然传来了陈诗芸的声音:“蕙兰。” 卿清也本以为这顿饭只需要应对自己的父母就行,哪能想到突然一下子就变成了二对四的大场面,也或许是一对五。 陈诗芸和万俟禛显然也没有料到卿清也和万俟延也在,看到他们二人坐在餐桌旁,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 陈诗芸笑着说:“这么巧,那正好啊,既然你们都在,那我们就一块儿商量好了。” 正好什么啊?一点儿都不好。 她爸爸,卿清也尚且还能够说服,徐蕙兰的话,再交由她爸爸去说服。可她没想到万俟延的父母突然赶了过来,就好像是专程来为万俟延做主似的。 卿清也忍不住在心里痛哭,看到万俟延神色如常的模样更觉得自己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 陈诗芸是过来找徐蕙兰商量孩子们的婚事的,证领得过于仓促了,该准备的东西倒是一样都没准备,她觉得这可不像话。 徐蕙兰也认同,该有的流程、该置办的嫁妆、彩礼,一样都不能少,还有车啊房啊之类的,统统都得安排上。 但万俟延却在此时开口:“我跟清也的婚礼不用太过铺张,简简单单的就行了,她本来就嫌麻烦。” 卿清也偏了偏脑袋,显然没有料到他会突然这么说,发现万俟延的手指正放于膝盖之上,轻轻地点了两下。再抬眼瞧他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卿清也的错觉,她总觉得此刻的万俟延好像心情很愉快的样子。 她搞不懂他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开心,就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似的。 长辈们商量了一下,并无任何反对意见,只说:“可以从简,那婚期总得好好挑一个吧?我得让大师算一算哪个日子比较好才行。” 徐蕙兰说:“没问题,怎么说呢,卿清也?” 还能怎么说呢?你们不都做好打算了吗? 卿清也苦笑了下,表面非常配合地说:“可以啊,我没意见,但最好能够放在年后,找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我可不想在大冬天的举办婚礼。” 而后看了万俟延一眼,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等着,万俟延,婚礼你不在台上跟我接一个法式热吻,这婚礼都没法办,你说呢?” 万俟延一下就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嗯。” 这事定下来之后,父母就没再为难他俩。卿清也也没再做无谓的抗争,反正事已至此,她再想偷懒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很快就从臻园出来,已经很晚了,天色暗沉,偶有一两颗星星。 车子驶到熟悉的商业街,卿清也又看到了巨型LED屏上打起了《以你之名》的广告,上面写着coming soon,似乎在暗戳戳地宣传着游戏的新版本内容。 穿着华丽服饰的女主角,周围站着四名服装各异、颜值突出的男主角,卿清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不朝它们看过去。 以前总觉得它们距离自己十分遥远,游戏和自己就好像是两个泾渭分明、毫不交汇的世界。可自从加入到MQ这个团队当中,观察它们,理解它们、创造它们,卿清也渐渐觉出了一丝丝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也与这个游戏产生了微妙的牵连。 广告一闪而过,卿清也微扬着唇角转过身,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就看到视野里忽然闯入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那道背影行色匆匆,令卿清也感到十分奇怪:“大晚上的,郁芣苢不回家,上酒店干嘛啊?” 可万俟延并未注意,他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并觉得是卿清也看错了,卿清也被他说服,就没放在心上。 翌日回到公司,万俟延又开启了忙碌状态,并一大早的就让陆川组织了一个部门会议。 会议总结了近段时间的一些成果,也分析了一些游戏的利弊,并布置了接下来的任务。 说话时,他移动鼠标打开各个角色的档案—— “我们的每一名角色,都有许多攻击性能极强的武器,每一个世界,似乎都是战斗型的,即使是完成情侣任务,也都是各种各样的打打杀杀,暴力而血腥。已经有玩家向我反映,认为我们的团队或许并不了解女性玩家的需求,也不懂女玩家们的兴趣爱好。” 万俟延的团队以男性居多,思考问题、设计游戏剧情方面也都会偏向于男性思维,但整体来说其实是中性向。 但中性这个词就比较难评了,不能很快地吸引到目标群体,也很难一下子就抓住别人的眼球。可他们的目标明明就很明确,是做出一个让女性玩家满意的游戏,但女玩家们并不想要打打杀杀。 市场部部长并不认同万俟延的这个说法:“根据我们后台的数据显示,《以你之名》的男女用户下载比例,几乎高达9:1,这说明它是顺应市场的产物。而这名玩家吐槽游戏打打杀杀,那只能说明是她个人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卿清也明明一言未发,却好似受到了强烈的攻击。 “这当然不是一名玩家的说法,即使只是一名,她提出了质疑,我们都应该好好反思,为什么没能让她成为我们的目标群体之一?”万俟延说,“既然做的是女性向游戏,就要站在女性的角度,狩猎所有女性玩家。所以在3D版本当中,你们有什么想法?” 会议室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卿清也想了想,小心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增加一些女性玩家的内容,比如换装、参加比赛、解谜之类的内容?” 既然是为女玩家设计的游戏,自然也应该站在女性的角度思考问题,卿清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在她说完这些话后,却并未得到该有的反应,卿清也以为自己的意见并没有得到各部门的采纳,或许他们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想法。 事实上万俟延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在听完卿清也说出的那些想法之后,他很快就向陆川示意,随之,陆川的手指动了动,当即在会议纪要里面记录了下来。 卿清也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便继续道:“然后在3D版本,我们可以加入一条新的限时任务,背景就设定在上古时期。以上古神兽为开端,融入一些探案及完成任务即可获得精美服饰奖励的情节,只是不知道实施起来是否会有难度,可操作性强不强。” 万俟延的表情仍旧未变,并没有反对,并让脚本师根据卿清也的建议,在规定时间内,设计规划出一个合理的限时剧情。 他对自己的想法简直是毫无底线的纵容,卿清也忽然生出一种这游戏完全就是为她设计的感觉。 第41章 “怎么不说话?喂?卿清也?卿清也!” 说实在的, 上古这个设定真的只是卿清也随口一提,因为这一直都是她很想要探究的领域,她感兴趣, 并且认为融入到游戏当中一定也挺有趣。 殊不知这随口一说的话给脚本师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他都没能忍到回办公室,就忙不迭地跟同行的人一块儿痛骂了几句。 卿清也本来没在意的, 因为离得近,才发现他是在骂自己。 她来MQ并不久,这段时间也不怎么跟其他部门接触, 加之自己工作室的员工又少,卿清也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遇到这样的状况。 卿清也琢磨了一下,想着自己要不要也上去骂他几句呢?怎么好端端的, 突然骂人呢?她可不是能受人欺负的性格。 想一想,又忍住了, 毕竟的确是自己的原因, 才给对方增加了一些不必要的工作, 相较而言, 他的那点儿骂声其实也不算什么了。卿清也在这时候很好地稳住了自己的心态,并且认为这件事也不必再说与万俟延听。 做完这个决定,卿清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间, 过后原画部部长过来找她聊关于新设定的事情, 问她是否有想法,需不需要他那边提供帮助。 很显然, 卿清也在给别人带去工作量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因为她暂时可以说是, 毫无想法。 她紧蹙着眉,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烦恼, 困扰至极,思绪一片混乱,不知应当从何理起。 最后卿清也想了想,对原画部部长说:“等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过去找你。” 原画部部长便没敢再打扰她。 临走前,原画部部长还夸了一番卿清也的手艺,认为她捏的游戏角色不但还原了人物的美貌,还增加了细腻感和生动性。 他或许只是礼节性地捧场,但这可把卿清也给乐坏了,连刚刚被脚本师暗戳戳地骂了几句带来的心烦意乱都彻底烟消云散。 卿清也又继续揉、捏、摁、戳、塑,极力地还原角色的形象和情态。快到饭点时,她才跑去找万俟延,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作品在他们公司员工的心里占据了何种优越的地位。比起他这种力邀她合作,却时常吝啬夸赞的人来说,这些评价是多么得珍贵。 一定要快快地同他分享。 “嗯,我认为这方案还可以再细化一些。” 万俟延正在和人通电话,似乎总是会有聊不完的工作话题,卿清也不便打扰,就走到了他对面的沙发前坐下。 她仰头靠在沙发上,听着万俟延沉冷的声音,鼻息间也全是万俟延身上的味道,莫名熟悉,又莫名让人安心。 卿清也静静地靠着,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思考自己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或许可以出去采个风,找一找灵感,毕竟她今年几乎都在闭门造车,鲜少出去走动。 对艺术家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卿清也想。 耳边的声音朦朦胧胧,内心的想法越来越多,脑袋却开始变得昏沉,肩膀则不自觉地塌陷,最后直接滑下去,人不受控制地倒在了沙发上。 怎么会这么困啊?卿清也在心里想,一定是最近为万俟延的事业操了太多的心思,把自己累坏了吧?太累了,之后可得让万俟延好好给自己补偿补偿。 万俟延挂断电话,朝沙发的方向看去,陆川正拿着热好的饭菜进入他的办公室,余光瞥见沙发上陷入沉睡的人,面容沉静,睡姿慵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万俟延看着卿清也,明明才几分钟的时间,为避免让她多等,他已经尽量长话短说,尽可能地缩短了通话时长,结果她还是等得睡着了。 或许最近是真的累着了,在自己的工作室尚且还能保证充足的睡眠时间,来万俟延这儿,却要适应正常工作党们朝九晚五的生活,大概率的,还要随时准备加班。 陆川用眼神询问。 “先放这儿吧,要是一会儿凉了,我再另外叫餐。”万俟延说,“先让她好好睡个觉吧。”说完就让陆川走了,并自顾自地走去了休息室。 带上办公室门的时候,陆川碰巧看到万俟延从休息室里出来,还抱着一张毯子,下一刻就将毯子盖在了卿清也身上。 他做这些事时的神情与往常一致,或许是办公室里的灯光过于柔和,让人看着,总觉得向来冷漠疏离的男人忽然间生出了几分温柔体贴。 陆川忍不住在心里想,万俟总一定很爱他的太太吧?因为他极少看到万俟延会有这样的耐心,也极少碰到他会主动去寻求同一家单位合作,还不止一次。 这非常不符合他寻常的作风。 卿清也醒来时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万俟延的办公室十足安静,她这块儿的灯也不知何时被人关掉了。 卿清也是被饿醒的,醒来的第一件事却并不是立刻去找吃的,而是同万俟延说:“万俟延,我决定过两天要外出去采风。” 万俟延正坐在她睡觉的沙发的末端,听闻动静,很快就朝她这边看来。很明显地听到了卿清也的话,只不过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卿清也知道,只有在他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他的脸上才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平心而论,现在的万俟延跟年少时一样喜欢选择性地保持沉默,但少年时的那种沉默是简单而纯粹的,不开心就是不开心;而现在的他则更多的是带着点儿情绪,锋利又封闭。 其实她只不过打算去个两到三天,找找感觉,参考参考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文明古迹,但是万俟延看向她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准备撂挑子不干了、不负责任的人一般,非常之不满意。 因为不满,万俟延就不想说话,内心好像已经对卿清也的行为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并立刻给她判了刑。 卿清也觉得分外无语,她也必须承认万俟延这人真的非常双标,可以接受自己经常性地出差,不顾她的死活,对于伴侣偶尔的出差却无法做到认同。偏偏卿清也这次是为了他才出去的,为了早日完成他的工作,她才不得不尽快启程,并尽可能地缩短行程。 万俟延过了很久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并问她:“去几天呢?” “顺利的话,大概两到三天吧。” 万俟延看着她的眼睛:“那你准备哪天出发呢?” “后天吧。” 卿清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焦急,只好开玩笑说:“干嘛这么严肃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真的只是在开玩笑,但是“不回来”这三个字却好像一下子戳中了万俟延的心,他盯着卿清也看了好几秒,似乎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些不正经的蛛丝马迹,最后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卿清也只好抓过他的手,拍了拍,并承诺:“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回来,并且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发消息,好吗?” 万俟延这才不甘不愿地点头同意。 翌日,卿清也去学校上完了本学期的最后一节泥塑课,在一众小朋友不舍的告别声中从学校出来,当即打车回到了“留白”工作室。 这几天大家都在按部就班地工作着,即使没有她在场,囤积下来的作品也卖出去不少,足以见得舒欣的工作有多努力。 卿清也走到前台,邀请莫莫陪她一块去出差,打着出门散心的名义,莫莫当即表示同意。 出发的那一天是万俟延送她去的机场,莫莫和卿清也过去安检,万俟延则停留在机场大厅。 说起来很奇怪,这本来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可卿清也往前走时不经意地回了个头,却觉得自己产生了微妙的错觉,明明万俟延自己就经常出差,三天两头的,为什么被留在原地的时候却看起来这么难过?导致卿清也感觉自己的眼睛也跟着微微泛起了涩意。 她们的航班准点起飞,准时到达。 由飞机转汽车,再转三轮摩的,一路辗转,过于艰辛,莫莫才恍然意识到这趟行程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忍不住朝卿清也投去怨恨的一眼。 尽管她们已经相识多年,莫莫自以为自己了解卿清也,竟然还会犯这种被她欺骗到的低级错误。 而卿清也并没有欺骗人时会有的心虚,转开脸解释:“我是过来采风的啦,很多地方需要你帮忙,譬如拍照啊之类的。” 莫莫无声地伸出了自己的拳头。 下午三点,她们到达了酒店,卿清也给万俟延发了一个“到达”的表情包。 天气很好,所以二人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就开始了接下来的行程。 莫莫联系了当地的旅行社,安排人过来带领她们出去游览。 她们先是去了附近著名的一个景区,位于一座山谷,周围石阶蜿蜒曲折,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远古的气息。 导游一边解说,一边带领她们走到一座巨大的石像前。石像的面庞带有岁月斑驳的痕迹,干枯的藤蔓缠绕其间,仍旧遮挡不住它那威严庄重的神态。 而石像背后,则是一座圆形的祭坛,四周刻满符文,就好像在低声介绍着那些被人类遗忘的神话故事。阳光落在地面上,金色的符文闪烁,似有一股力量在其中流转。 莫莫一边拍照,一边给卿清也录视频,中途她们还遇到几个同她们一样过来采风的游人,礼貌地同他们打过招呼后,双方就此告别。 接下来的两天,导游又带她们去参观了不少名胜古迹,每每下山,都会遇到那波人。 莫莫嘴里说着“真有缘”,但不免提了个心眼。 她们一路拍照记录,回到市区已是晚上19点。 这附近有很多小吃,也有不少能逛的饰品店,卿清也陪着莫莫逛了几个饰品店,莫莫发现今天给卿清也录了太多视频,导致她的手机电量宣布告急,她准备去附近问问能不能借个充电宝,卿清也说:“那帮我也借一个。” 凑巧接到了万俟延给她打来的电话,她便同莫莫一块儿走了出去,走到一条较为空旷的街上,笑着接起万俟延的电话:“怎么呀,万俟总,没有我在,你是吃不下晚饭了吗?” 万俟延当然没有理会她的玩笑,而是问她现在在哪。 “离我们住的酒店不远,我一会儿打算跟莫莫去逛一逛周边的夜市。” “已经有点儿晚了,你们要注意安全。” 卿清也笑着说:“我当然知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万俟延的话给了她警示,她猛然发现自己现在站着的这条街上属实人烟稀少,偶有几辆车开过,路灯稀稀落落。 她朝四周看了看,忽然看到了这几天一直在跟她们偶遇的那波人,此刻正笑着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万俟延,我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一次两次偶遇倒还可以解释得通,次数多了,这就不能说是巧合了。 刹那间,卿清也心中警铃大作,顾不得思考太多,她转身就跑。 万俟延在听到她刚刚那句话后便意识到了不对,忽听卿清也这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心脏猛地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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