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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心中一阵阵抽疼,“娘陪着你,不怕。” 沈妙仪听闻此言,心中的恐惧与无助瞬间被一股暖流所替代,双眸蓄泪,“娘……”她颤抖着唇瓣,嗓音透着懊悔,“娘,你快下去,爹知道了要怪你的。” 柳氏摇头,不肯下车。 领着游街车的男子见了不由称奇,从未见过有母亲愿意陪着游街的,这丢脸的事,一人受着还不够,要两人一起。 即如此,男子也不将柳氏拉下来,她们要一起就一起好了。 那厢,沈桑宁已经看不见游街车的影子,与三位老板寒暄着吃完饭,就回了府。 不出一个时辰,三位老板送钱的车,便大张旗鼓地送来了。 游街的车绕着京城一圈,送钱的车也绕了一圈。 竹阳书院。 老夫子悠扬的声音响起,“先天下之忧而忧。” 紧接着,一众稚嫩的声音跟着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书斋内,第三排的中间位置,小少年心事重重,嘴巴没有张开,也不知拿课本挡住脸,一眼被老夫子瞧见,老夫子抬手,众小学生噤声。 老夫子慢慢走到第三排,见小少年没有任何反应,手拿戒尺敲了敲他的肩膀,“你来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被点到的小少年,回过神,“夫子,学生觉得没用。” “谁没用?”老夫子瞪起眼,“齐行舟,即便你在上旬校考中表现出色,平日里也不能懈怠学习,知道吗?” 齐行舟偏头,见坐在前面的包赢和甄斐都在给他使眼色,他点点头。 老夫子见他听话了,语气稍微放轻,带着对好学生的纵容,“嗯,坐下吧,下次好好听。” 齐行舟却不坐,“夫子方才问我,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意思,是字面意思,还是实际意思。” “你只管讲你的见解。”老夫子道。 齐行舟一脸正色,“学生以为,光理解字面意思不够,还需要与实践结合,才能让学生们学得更通透,更能领悟到天下之忧,而非课本上浅薄的一个忧字。” “如今天下之忧,是扬州水患,若以课本之意,我们应该为此感到忧虑,并为此出力。” 老夫子和蔼地点点头,放下戒尺,“你说得很好,但你还年幼,你有这样的思想,将来有望成为国之栋梁,好了,坐下吧。” 齐行舟还是不坐,澄澈的一双眼眸坚定执拗,“虽然年幼,但身为国之少年,官宦子弟,享受着天下最好的待遇,就读最好的书院,与寻常年幼孩童不可同日而语,国之栋梁也不分年纪,在座学生皆有能力出力,今日就可成为栋梁,为何要等来日?难道要等下一次灾害的发生吗?” “你……”老夫子竟然词穷了。 饶是齐行舟说的有理,老夫子也无法让七八岁的孩子们去帮什么忙啊,“你先坐下。” 齐行舟忽视了老夫子的再三请坐,也忽视了甄斐暗示他坐下的眼神,“学生认为,学生们若连最基本的、力所能及的事都做不到,学课本上的天下之忧有何用呢?” 课堂中一片静默,老夫子发现这孩子轴得很,刚想说教,只听另个角落响起掌声。 包赢啪啪鼓掌,“阿舟说得对,阿舟,我们去捐款去出力!来日让朝廷也将我们的名字刻到扬州的石碑上!我还要排在我爹前头!除夕宴上桌吃饭!” 第312章 世子整装待发 书斋内有调皮的孩子,似只听到最后那几个字,瞎起哄道:“好!躺桌吃饭!” 几语毕,底下窃窃私语。 在老夫子的耳中,满堂都是蚊子嗡嗡叫,聒噪且听不清。 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是最惧怕夫子的,但一被鼓动,就是最控制不住的。 老夫子头疼地抬起戒尺,用力拍拍桌子,发出康康康的响动,待斋内稍有安静,他朝罪魁祸首齐行舟看去—— “等这课结束,喊你长辈来。” 齐行舟绷起脸,低下头,“夫子,学生错了。” 好学生一认错,老夫子就心软了,“错在哪了?” 齐行舟仍旧是低着头,“错在,生在了有心无力的年纪,学生在万卷书中看不到众生,众生疾苦,学生却只能在黄金屋中领悟自然法则,这与平日阿姊教的相违背,亦与书中的大道理相违背,学生一时间……不知读书为何。” 这次,老夫子没有生气,转头看看这一室学生,其中有一半扭头相视,清澈的眼睛眨呀眨。 可见自己极为喜爱的学生,比同龄人成熟太多。 故,老夫子惆怅地叹一声,“这堂课,改自修。” 齐行舟追问,“夫子是要请我阿姊来吗?” 老夫子摇头,缓和道:“这课我若继续上,你也听不进去,既如此,就用你自己的方法,做你认为不违背本心的事。” 语罢,老夫子步子慢慢地离开。 夫子一走,书斋内的几个顽劣学生相视一眼,发出“哦”的起哄声。 “安静。”作为好学生,也作为斋长的齐行舟发话。 但只有一半的人听。 随即包赢走出座位,将夫子的戒尺拿在手中,摇头晃脑装得很像,“不许闹。” 众小孩哄笑,笑完就安静了,都想看看他要干嘛。 包赢粗着声道:“阿舟,你就说怎么做,我跟随。” 众小孩竖起耳朵。 齐行舟正色道:“我们年纪小,很难离开京城,但扬州尚缺银子,我们可以捐钱。” “好!捐!”包赢毫不犹豫,义气道。 其他小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不已。 此时,突然有个孩子举起手,弱弱道:“我也跟你捐。” 说话的,是商贾之子,因出色的成绩考入书院,但平日里话少胆小,这时说话让人意外。 小孩低头,直接从兜里翻找出六百两,“我有钱。” 他的确是在场最有钱的小孩,六百两惊呆了旁人,毕竟在四品大员俸禄六十五两的朝代,能一次拿出六百两,可见这小孩是多么阔绰! “他好有钱啊!” “我爹娘从不给我这么多钱。”小孩子们窃窃私语。 随后,齐行舟也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木箱子,放到书斋前方,“大家想捐的,可以把钱放进去,然后到我这里登记姓名,做好事留名,若不想捐的也没关系。” 说着,自己将攒下的五十两银子放进捐款箱。 那个要捐六百两的,做了第二个捐款的小孩。 包赢回到座位上将课桌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挠着头毫不掩饰,“今日没带钱出来,阿舟,我明天捐,来得及吗?” 齐行舟点头。 包赢憨憨一笑,高声道:“我明日定要拿出此生所有积蓄,但不让我爹娘知道,等到名单公示那天,给他们一个惊喜!他们肯定会表扬我的!” 这句话,和刚才“上桌吃饭”一样,戳到了孩子们的心窝窝上。 当即有个大眼睛小孩起身,两只手各举着两锭大银子,“我这里有十两!齐行舟,你帮我记着,我今日回家还能再取三十两来!” 齐行舟紧抿着的小嘴弯了弯,点点头,提笔记下。 “我也要悄悄捐钱,惊艳我爹娘!”齐刘海小孩站起来,拿出书箧里的钱袋子,“这里五两,等我回去把我的玩具当了,明日再多捐些。” 身形圆润的小孩从自己的钱袋子里取出五文钱,将剩下的都丢进了捐款箱里。 有人调侃,“你留五文钱要干什么。” 圆润小孩嘿嘿一笑,“留着买冰糖葫芦。” 有人鼓动,“五文钱向小厮借下就好了,留着干嘛,捐吧。” 圆润小孩尚存理智,“那不行,我爹娘会知道的,捐钱不叫他们知道,我也要给他们惊喜。” 就这样,书斋内一小半的孩子当场捐了钱,还有部分表示明日将钱带来。 包赢走到捐款箱前面,低头眯眼看看捐款箱,还是很浅,于是最后问一句,“今日还有要捐的吗?”说着朝低着头装睡的甄斐看去—— “阿斐,你捐吗?” 甄斐“睡着了”,把头埋得更深了些,无人都看见他的脸色。 包赢闭了嘴,齐行舟将目前捐了款的名单报了一遍,比如捐了十两银子的,他会说某某捐了十两,可以供灾区的一个孤儿半年的伙食。 平日生活富贵的孩子们感受不到十两有多重要,但一听能让一个孤儿吃半年,方知十两有多重,同时,也更有成就感。 “明日若有改变,会再次核对的,大家放心。” 报完后,没报到名字的孩子们,眸光莫名黯淡了些,而捐了银子的,小脑袋抬得高高的,仿佛自己的钱已经帮到了灾区的人。 方才留了五文钱的孩子,忽然后悔了,把五文钱也掏出来,“我今日不吃冰糖葫芦了,给灾区的孩子吃个冰糖葫芦。” 齐行舟道:“灾区的孩子不吃冰糖葫芦。” “那吃什么?” “吃粥,馒头,这些饱腹之物。” “馒头?” “就是没有肉的包子。” “给他们加个肉,行不行?” “那要好多钱。” “我若是把钱都捐了,我自己怎么办?” “没关系,你不用钱,书中自有黄金屋。” …… 直到这堂课结束,所有人离开教室,去上骑射课,甄斐才缓缓“醒来”。 齐行舟和包赢发现甄斐没跟来,于是回头去寻。 到了书斋门外,发现鬼鬼祟祟走到捐款箱前的甄斐,他正将捐款箱的布揭开。 包赢瞪大眼睛,齐行舟垂下眸思考什么,两人都没有出声阻止。 捐款箱放在桌上,站着的甄斐只比捐款箱高出一个头,他将捐款箱打开,又从衣服里面摸出几颗碎银子,轻轻放了进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捐款箱关上。 齐行舟和包赢一语不发地看着。 等甄斐走出书斋,对上这两张板正的脸,他无措地怔在原地,双手交叠,“你们,你们在这里干嘛。” “找你上课。”包赢走过去,以身高优势,一把揽住甄斐的肩膀。 甄斐皱着脸,“你们看见了?” 齐行舟点点头。 甄斐:“不要记了,不要记。” 齐行舟问,“为何?” 甄斐眸光一闪,又垂下头,难以启齿地开口,“我爹娘怕我乱花钱,银子不给多,我只能拿出一两来,太少了,记在上面给我爹娘丢人。” “你干嘛,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包赢一拍他肩膀,豪爽道,“不要那么别扭。” 齐行舟站在他另一边,“你已经尽了全力,怎么会丢人,是旁人该同你学习。” “……真的?”甄斐抿了抿嘴,像个失落的小猫。 齐行舟嗯了一声,他便重燃斗志,脸颊处露出笑涡来。 “好了,麻烦你像个男子汉一样,”包赢觉得他太别扭了,“等休沐,我让我爹请你们吃烤全羊。” 三个孩子笑语晏晏地朝着骑射场走去,因为迟到,被骑射先生罚站了整整一堂课。 但,虽罚犹荣。 今日的京城,大街小巷无非就是传着两件事,一为扬州灾情发展如何,二是承安伯府母女游街。 母女游街传得沸沸扬扬,即便沈益大门不出,在伯府看见被送回来的一身狼藉的妻女时,他本就敏感的心灵更是崩溃了。 忍不住咒骂道:“你们,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个家,考虑过我,考虑过冠玉!” 柳氏悲戚地喊了声“老爷”,如今在自家府里,终于可以敞开天窗说亮话,“妙妙是我们亲生的女儿啊,老爷忘了吗,忘了我们年少时的海誓山盟,忘了妙妙小时候吃过多少苦?她明明是您亲生的女儿,却在周家养了十二载,好不容易回到您身边,您也无法给她嫡女的身份,她永远屈居微生颜的女儿之下。” “这对她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可我从未怨过呀,老爷,看在我们年少情意上,宽恕妙妙吧,让她好好过安生日子。” 柳氏的衣裙上还残留着鸡蛋液和烂菜叶,模样狼狈又可怜,一番话说得沈益念及年少青梅竹马的时光。 少年时的沈益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伯爵府虽衰败但还未到如今苟延残喘的地步,彼时柳家是京中排不上名号的官宦之家。 柳氏之父是五品官,三进院的柳家与伯府比邻,伯府西院正好靠着柳家的后院,仅有一墙之隔。 两人结缘,是因为柳氏的风筝掉在了沈益的院里,两人一来二去私下有了往来,沈益也会拿着梯子爬墙头。 爬墙被柳家发现后,柳父寻了来,沈家面子挂不住,主动提及儿女婚事。 然而这亲事还没定成,柳家就犯了事,被贬为庶民逐出了京,举家迁回扬州老家,沈家自然不可能再与平民柳家结亲,婚事不了了之。 年少气盛的沈益还曾追去城外相送,两人痛哭诀别,那时的沈益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将柳氏娶回京。 多年后,沈益脱了少年意气,虽有对柳氏的执着,但也不影响一房房纳妾,家业传到他手里早就亏空严重,只能出下策找了商人之女。 他早不是什么纯情少年,对微生颜只有利用,没有欢喜,毕竟骨子里的世家血脉,导致他看不上满身铜臭的女子。 若非伯府衰败,微生颜给他做妾都是抬举。 不,原本是准备让她做妾的,微生家想让自家女儿做伯爵夫人,沈益表面答应,微生家喜不自胜为他和微生颜提供独处机会。 沈益谋划着给她下药,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微生家就任他拿捏。 微生颜喝下了那东西,却说已经心有所属,对他无意,请他拒了微生家。 被一个商女拒绝,沈益觉得受到莫大侮辱。 待微生颜药效发作,没等沈益做什么,她竟然跑了,最后……也不知是找了谁。 以那药效之强,必然是失了贞的。 微生颜显然更配不上他了,沈益暗暗决定换个目标,这天下商女多的是。 微生颜想找权贵很难,但沈益想找个商女还不容易吗?他是这么想的。 然而接下来事与愿违,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找别人,一出门就倒霉,每次必有血光之灾,冥冥之中他感觉有人要杀他,于是躲在家中不敢出去。 不出两月,再次收到微生家来信。 大概是微生家发现女儿失贞,在信中主动提出愿意加三倍的嫁妆,甚至每年给钱,沈益权衡后还是接受了。 花轿上的微生颜是被药晕的,说明她并非自愿,这让沈益倍感耻辱,此生耻辱全由她而起,尤其花微生家银子的时候,那种耻辱感更甚。 婚后陪着微生颜回门,隔山跨水,也只是为了得到微生家更多的资助。 但沈益根本呆不住,于是中途去了趟扬州,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青梅竹马柳氏,得知对方嫁给了一个破落户,过得并不好,面对柳氏的哭诉,沈益心疼不已。 两人不再是当初不经人事的少年少女,在扬州私会,并不像从前在京城那样有人管束,时隔数年再见,自然是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 再后来…… 沈益回神,看着妻女可怜模样,自知对她们诸多亏欠,只能暗叹一声,“去收拾一番,别再让更多人瞧见这模样了!” 语罢,甩着袖子夺门而出。 离去后,又吩咐下人跑腿,去向上峰告假一月。 府中出了这档子事,哪还有脸出门去啊! 日薄西山的余晖笼罩在伯府上空,一只乌鸦振翅飞过,经过两条街,停留在国公府的马车上,马车后方,是一箱箱规整的官银,以及银票,两侧是陛下安排的三百亲卫。 裴如衍从马车下来时,听闻“呀呀”两声叫喊,他回眸看见马车上的乌鸦,莫名觉得亲近,于是命人取来水放在马车边,自己进了公府。 沈桑宁将三位老板和自己捐的钱,都换成了银票,放在小盒子里,递给他。 “夫人辛苦了。”他接过盒子。 “何时出发?” “明日,”裴如衍看着她,眸中带着些不舍,“此去不知多久,你在家中好好养胎,有事可写信给我。” 沈桑宁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还是闭嘴了。 反正他也不让她去。 第313章 裴如衍悄悄走了 京城比扬州要冷,入了夜,裴如衍将她搂在怀中,“天冷了,晚上务必盖好被子。” 他郑重其事,沈桑宁也叮嘱他,“你也是,三餐要记得吃,再忙也不要忘了,天凉了要记得添衣,你莫要再像往日那样,总熬夜,身子会吃不消的。” “杜公子这次也随你一并同去,此人能文能武还擅长医术药理,有他陪着你,我也放心些,你若哪里不舒服不要讳疾忌医,定要让他给你瞧瞧,如果避免不了熬夜,请他给你开些养肝养心的汤药,别怕苦,你自己也知道扬州危险,恐生疫病,你们定要预防,不可自大。” “赈灾款还差些,我再想想办法,回头给你们捎过去,你就一心一意救助灾民,不要为金钱担忧了,光是钱还不够,灾情严重的话采买物资也是问题,我筹备好给你们捎些物资过去。” 她想到什么便叮嘱什么,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裴如衍没声音了,她轻声道:“睡着了吗?” 他未答。 沈桑宁心中叹了一声,抬起手碰了碰唇瓣,温热的手掌心轻触他的脸颊,随后放下手,缓缓搂上他的腰。 他的身体很暖和,她闭上眼,埋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待她呼吸逐渐平稳,眼前人蓦地睁开了眼,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挪开,再将被褥为她盖好,生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裴如衍穿上衣物,俯身在她额心落下一吻,眸光缱绻,压低声音道:“夫人,好梦。” 最后看一眼妻子恬静的睡颜,他悄然离去,将门阖上,房中静谧得如同无人般。 约莫半刻钟后,榻上装睡的人儿才坐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床榻,长长叹息。 许是不想她难过相送,也或许是怕她再提出一起去的要求,他趁着她“睡着”就走。 沈桑宁明白,故等他走了,才起身走到门外,仿佛站在庭院里,能感受到他离去的踪迹。 眼下已是宵禁,万籁俱寂,星辰闪烁,隔着数道高墙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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