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摊在椅子上的赵元“腾”地弹起来蹦到门边,浑身颤抖的指着陈仰:“你,你你……” 陈仰抹把嘴:“我只是胃不好。” 赵元“荷荷”喘气,他把头转开不敢看陈仰,仓皇道:“那你休息,我,我也去找线索!”话音没落下就往外跑,晚一步就要被鬼吃似的,差点摔在门槛上面。 “吓成那样,我说的是真话,怎么不信呢。”陈仰揉揉胃部,又吐了几下,他的眼里流出生理性泪水,眼眶很红,哽着喉咙问还没走的少年,“我该不会真变异了吧?” 少年没搭理他。 陈仰清理掉自己的呕吐物,去院里漱漱口回来:“我只跟那孩子说了句话。” “不对,”陈仰站不住的晃了晃,“我还摸了他的头。” 少年似是嫌他烦,捞起拐杖去李大富家的杂物间,把抓在手里的颗粒物放桌上。 陈仰见是化肥,脸上的肌肉用力颤动。 少年看他:“想吃吗?” 陈仰忙不迭把头摇成波浪鼓,完全没有想扑上去的欲望,那就说明他没事? 后知后觉少年的用意,陈仰的心里有几分感激:“你也住在三连桥吧,出去了我请你吃饭。” 少年拨着化肥,唇色浅淡,侧脸是很少见阳光的冷白:“想出去?” 陈仰愣了下,不由自主的生出一个怪异的猜测,脱口而出道:“你不想?” 少年没言语,他捻起一个化肥颗粒放进嘴里,用牙咬着,一副细细品尝的样子。 陈仰:“……”可能真的有病。 . 天黑的时候,陈仰他们依旧没见到周晓晓跟黄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岛上也没任何异动,岛民们不像是装的,似乎真的不知道有两个游客出了事。 刘婶家也没情况。 对于陈仰中午呕吐的事,张延跟林月都没过问,看样子赵元目前并没有告诉他们。 陈仰不清楚赵元的打算,只不过他不再接近自己,说话都离得远远的。 林月手机上的时间刚过七点,那位德高望重的戚婆婆通知开会,所有岛民都去后山集合,张延跟了上去。 大人不分男女的去开会了,留在家里的不是行动不便的老人,就是咿咿呀呀的小孩子。 林月跟赵元分两头,趁机挨家挨户搜查。 . 陈仰有重任,刘婶也去开会了,小儿子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异变。他要去看那孩子。 陈仰很怕,还好有人陪他。 “现在过去吗?”陈仰站在屋檐下,“这会不知道要开多久,刘婶要是中途回来,跟过去的张延恐怕来不及通风报信,我们要担心些。” 少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石头,扬臂一扔,砰地砸到李老太的窗户上面,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夜晚被放大,听起来清晰响亮。 陈仰心惊肉跳的瞪着那木窗,李老太屋里没动静,睡得很死。 “还愣着干什么?”少年手里的拐杖在他腿上打了一下。 陈仰腿没疼着,精神收到了不小的冲击,他猫着腰走在前面,一路风平浪静的进了刘婶家。 半响陈仰的脸黑了几分,少年拄着拐,走路的声音很大,哒哒哒的,他自己小心翼翼有什么用。 “你留这,我先……”陈仰话没说完,又是一个石头从他眼前飞过,准确击中刘婶小儿子那间石屋的窗户。 “……” . 那一声之后,刘婶家院里静悄悄的,没有出现意料中的响应,那孩子不在屋里。 陈仰的呼吸收紧,他朝身旁的少年挪近,用气声说:“去哪了?” 少年高大的身子趴在双拐上面,低着头若有所思。 陈仰如临大敌,眼珠不停扫动:“家里的化肥应该都被他吃完了,他会不会去了别人家?” 少年突然道:“回去。” 陈仰什么也没问,发软的腿一转,掉头就回李大富家。 . 白天陈仰就把李大富家摸了个遍,知道他家的化肥都放在哪,脚步飞快的直奔目的地。 小院西边,斜对着厨房的杂物间门是开着的,入眼就是几个空袋子,瘪在地上,只有最里面那个袋子是鼓着的。 陈仰杵在门口不敢进去。 少年跨过破木门槛往里走,陈仰怕自己后面有东西,慌慌张张跟着他。 李大富出门的时候把煤油灯灭了,屋里比外面还黑。 月光从门口淌进来,陈仰贴着少年走到最里面那个袋子前,看他抬起一根拐杖,撩开了袋子口。 刘婶小儿子拱在里面!一动不动! . 陈仰倒抽一口凉气,有什么冲到了他的嗓子眼,拼命往下咽才没有往外吐,他瞪着那个男孩,浑身冰凉,想也不想的就往外跑。 一只手钳住他的胳膊,接着就听到令他窒息的声音。 “把他倒出来。”少年说。 陈仰挣扎着摇头。人死了,鬼肯定就在这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要崩。 少年单脚立地,身体的平衡基本全靠拐杖撑着,力道依然大到陈仰无法挣脱,他高大的身型隐在黑暗中,只有一只眼跟小半边脸露出点模糊的轮廓,没有一丝美感,让人头皮发麻。 “快点。”少年将陈仰一推,嗓音低冷,“倒出来,我要看尸体。” 呼——呼——呼—— 冷汗从陈仰额头滴下来,他被少年逼得灰白着一张脸,踉踉跄跄走到袋子另一头,紧闭着眼弯下腰背,哆嗦着拽住袋子两边,胡乱地用力抖动了起来。 “嘭” 尸体倒出来了。 身体还维持着拱在袋子里的形态。 第5章 多晒太阳会长高 陈仰一直觉得少年不是个正常人,今晚更加肯定,他就是个疯子。 少年单脚蹲不下来,又不愿意坐地上,就逼陈仰把尸体捞起来,自己摸出之前没拿出来的手机,开手电筒,弯腰凑近。 几乎跟尸体脸贴脸。 陈仰干呕着说:“化肥味道这么冲,你还敢凑上去。”他没注意到少年忽然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 “好了没?”陈仰嘴唇抿的苍白,被他抓着的尸体冰冷僵硬,那温度顺着他的指尖往他皮肉里钻,血管里的血液都冻住了,他根本不敢睁眼,头都不敢抬,很怕看到变成鬼的男孩对他微笑。脑补是人的本能之一,不受控制。 不多时,少年直起身:“走吧。” 陈仰正要把尸体放下来,就听他又道:“等等。” “鬼,鬼来了?”陈仰要昏过去了,他在剧烈颤抖,手里的尸体也跟着晃,少年低声说,“别动。” 陈仰无意识地停止发抖。 少年再次贴近尸体,他把手伸过去,拇指跟食指捏在一起,像是要从尸体眼睛上捻什么东西。似乎那东西极其细微,他没捻住。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咳嗽声,李老太醒了,悉悉索索的像是下了床。 陈仰想起茅房里的木头尿桶,眼皮一跳,李大富忘了把那个放李老太屋里,那李老太要是想解手就不能在屋里,她得去茅房。 以防万一,陈仰把尸体推给少年,迅速把杂物间的门关上。 . 不一会,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李老太提溜着煤油灯出来,边咳边往茅房那边走。 茅房在后门外,李老太要经过杂物间,而杂物间里面一片漆黑,煤油灯一照就会看见两人一尸。 陈仰听见李老太咦了一声,他后背僵直,大气不敢出。 “院门怎么是开着的?”李老太连声喊,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有点刺耳的慌乱,“大富?大富?!大富!” 接着就自问自答:“大富开会去了,戚姐要开会,领化肥。” “化肥,化肥啊……” 老人又咳起来,隐隐夹杂着悠长浑浊的叹息,瘪嘴里反复念着那两个字,听着有些瘆人。 . 这一晚岛上炸开了锅。 刘婶家的小儿子萝卜头死了,还死在隔壁李大富家,两只攥在一起的手里都是化肥。这样离奇的死亡方式让家家户户没办法平静。 陈仰几人终于见到了戚婆婆,岛上最长寿的老人,她一身黑大褂,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干巴巴的,满头稀稀拉拉的银白盘起来梳成髻,举止大气端庄,俨然就是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老了的模样,没有半分阴森诡异。 老婆婆不是鬼婆婆,符合岛上的岁月静好画风。但对陈仰来说,队伍里少了两个队友,岛上死了一个九岁小孩,这份安宁就显得格外违和。 . 岛上有老大夫,他被戚婆婆叫来,给刘婶小儿子又是翻眼扒嘴,又是扎针捏四肢骨骼,拍胸打背,一通尸检之后说是没中毒,也没异常,是中了邪。 中邪这个说法似乎不是第一次有了,很轻易被岛民们接受,他们大晚上的全家出动,虔诚的拜拜山拜拜海,对刘婶安慰几句,劝她想开点别太难过,孩子已经没了,日子还要过。 刘婶抱着小儿子尸体,哭喊着昏了过去。 . 岛上的白事讲究老一辈传下来的风俗,中邪死的,尸体不能进家门,要放在山里,入棺,第二日下葬。 半夜三更,棺材被推开,周围凑着几个脑袋。 棺材里的男孩平躺着,双手放在肚子上面,身上穿着他母亲给换的青褂子,新的,他的脚上也有一双新鞋,绒布的,大红色。 陈仰盯着那红棉鞋,脚踝窜起阴寒之气:“会变成红衣厉鬼吧。” 赵元牙齿打颤:“哥,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鬼啊鬼的,说多了,它还以为你想见它,就来找你了。” 陈仰:“……” 一旁的张延说:“一个任务里只会有一个杀人的鬼,不然现实世界进来挂了的,任务世界挂了的,都能在死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不就乱套了。” 陈仰后退到坐在石头上的少年身旁:“这个世界的鬼魂也有限制?” “都说了别鬼鬼鬼的,你们还说个没完?!” 赵元跟陈仰同时说话,音量盖过了他。张延跟林月没听清陈仰说的是什么。 陈仰还想问,既然每个进来的人都有身份号,那会不会每个任务都是同一个世界背景? 算了,张延跟林月才第二次进来,知道的多不了,他隔着外套摸摸里面口袋的身份号,还是他自己慢慢找答案吧。 . 月黑风高,看尸夜。 张延把头伸到棺材里,隔着点距离查看:“身体看着并没有异常,像睡着了。” 林月拿着手机照明:“死尸也不是这个味道。” “肯定不是中邪。”站远点的赵元说,“也不是什么病毒感染,花草植物跟海鲜等等都好好的,说明空气水源没问题。”他的眼睛一亮,“有没有可能是巫蛊?” “不太可能。”张延有不同的看法,“应该是某种诅咒,只是,这次的不同于我上个任务里接触到的那种氛围,表面平淡不凶险,我没什么头绪。” 就是不知道什么诅咒要活人吃化肥?那两个新人的尸体也没找到,白死了。 “不对啊!” 赵元忽地大叫,满脸奇怪的指着棺材里的尸体:“就算换了衣服,那口鼻头发里也总有吧,陈仰不是说化肥的味道很浓吗,我怎么一点都没闻到?” 张延跟林月闻言都是脸色一变,他们第二次做任务,经验还是不够,竟然忽略了这个细节。 赵元看到了他们的反应:“你们也没闻到化肥味?” “没有。”他们异口同声。 赵元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人多的一方是对的,所以……他抖着手指向不知何时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的青年:“只有你,只有你闻到了那味道!”接着就又抛出一枚重磅炸弹,“你今天中午还吐了!” 本来不想说的,总归是队友,哪怕是临时的,碰一块也是有缘,可他害怕的还是说了。 . 陈仰被三道视线诡异的盯着,有点冷,他把手往口袋里一揣,摸到了钉子跟一圈铁丝。 张延看着他,蹙眉道:“看来你已经中了诅咒。” 陈仰没说话,隔着一点距离,棺材里的化肥味道还是飘到了他的鼻息里,他的呼吸不太顺畅,眼睛被刺激得想要流泪。 氛围紧张,陈仰不经意地挪动腿,他碰到了冰冷的硬物,是少年的拐杖,紧贴着他的裤子,这让他有种自己不是一个人的感觉。 陈仰绷着的身子放松了一点,思绪就活跃起来,那男孩尸体从李大富家抬出来的时候,岛上的人都来了,里外围着,嘴都被扒开了,他仔细一回想,发觉他们并没有露出闻到化肥味,惊慌掩藏的一面,只是纯粹的为刘婶感到悲痛。 还有刘婶自己,她也闻不到,不然早就发现了小儿子的异常。 陈仰想到这儿,目光在张延林月赵元三人身上游走,心底冒出一个古怪的猜想,会不会其实是他们都中诅咒了,只有我是正常的? . 那个猜想陈仰没说出来,没有信任的队伍很脆弱,经不起试探。 “看样子诅咒确实跟化肥有关,却不是一中就死,陈仰你也别慌,”张延出声打破了寂静,“找到中诅咒的原因,我们几个没中的就能避开,也能想办法完成任务出去。” 赵元听了张延的一番话稳定下来,看向陈仰的眼神就有些尴尬,他犹豫着走近点:“哥,对不起,我刚才,我也是怕,我才十八岁,不想死在这里。”说着就哽了哽,手臂搭上眼睛,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恐惧跟求生欲逐渐侵蚀着一个正值单纯的少年人。 陈仰瞥瞥差不多同龄,却把脑袋埋在腿间睡觉的少年,一阵无语。 赵元一发不可收拾,哭丧似的,嚎啕大哭。 “死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又来一个!”林月厌烦的冷了脸。 “行了!”张延再次维护队友,温声说,“陈仰,你是早上从死者嘴里闻到的化肥味吧,你回忆回忆当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陈仰透露了跟那孩子相处的细节。 . 张延陷入沉思,赵元哭累了坐在地上发呆,林月还扒在棺材边检查尸体。 陈仰起身巡视山林许久又坐回去,少年已经醒了,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揉着眼睛,一下子变得无害。陈仰看得愣了愣,凑近他问:“你是不是也没闻到化肥味?” 少年揉眼睛的动作不停,不承认,也没否认。 陈仰知道了答案,瞄他半天,用只有他能听见的音量说:“我对化肥没食欲,这是你亲自帮我检验过的,也只有你知道,别告诉其他人。” 少年耷拉着眼帘,眉骨藏在额发投下的阴影里,刚睡醒都没多少精神,恹恹的:“你除了在尸体身上闻到化肥味,还闻到了别的。” 笃定的口吻。 陈仰一顿,狐疑的说:“有吗?” 少年侧头看他那副迷糊样:“要不我带你到棺材那边,让你再闻闻。” 陈仰头发丝都在抗拒,人也立马清醒了:“我想想!” 少年不催促,安静的坐着。 “想不出来,”陈仰自顾自的说,“似乎我应该是闻到了什么,就没具体的记忆,现在多闻几遍也一样,描述不出来。” 少年:“蠢。” 陈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声惊叫打断。 “你会说话啊?!”赵元只听清了那个“蠢”字,不敢置信的瞪着他旁边的少年,“我还以为你是哑……” 对方平静的看了他一眼,他不寒而栗,声音戛然而止。 张延跟林月都没投过去目光。 这个少年看不出深浅,性情古怪,离开拐杖就走不了,堪比残疾,去不了几个地方,用那张脸倒是能从小姑娘们那获取信息,但对方显然绝不会用。他们没必要去花心思了解并接触,不交好不对敌,无视就好。 再说,还有一天就到任务时间了,他们只想避开诅咒,活着出去。 . 几人警惕的守着棺材,等尸体发生异变。 “开会那时候,我跟过去偷听到每家都有订化肥,按人口订的,是戚婆婆的意思,大家都听她的。”张延说,“明天他们都要往家里拖化肥。” “那么多,放哪啊?”赵元嘀咕,“这的人住的都是小院带几间屋子,面积都不大。” “我听他们提到了地窖。”张延说。 赵元猛地抬头看向林月:“我没发现地窖!” 林月的表情很难看,她也没,他们今晚分两头摸进岛上那些人的家里,虽没全部查探完,一半是有的,却没什么发现。 现在看来,他们漏掉了地窖。 “我看也别挨家挨户搜了,太浪费时间,就去那个戚婆婆家,”林月有些焦躁,“她让大家订的化肥,肯定知道诅咒。” 陈仰望着山中鬼魅似的月影,听赵元说:“那老婆子要是知道诅咒,那怎么看到刘婶小儿子死没慌?” “十有八九跟我们一样,闻不到那孩子嘴里的化肥味。”说到这里,张延的视线从中诅咒的陈仰身上掠过,“她只是有怀疑,不确定,接下来一定会做些什么。” 赵元打了个抖:“那我们现在去她家?” “再等等,凌晨一点左右去,就我们三。”张延对陈仰说,“你们留在这。” 陈仰点点头:“行。” . 时间一到,张延三人就离开了,棺材显得尤其醒目,陈仰有种山风变阴风的错觉,他抱着胳膊搓搓:“你冷不?” 少年不语,陈仰明目张胆的打量他,运动衣没自己的厚,领子里面隐约有一点蓝色条纹,像病服。 本以为他是从医院治疗完回来的陈仰眼一睁:“你是偷偷从医院跑出来的?” 少年答非所问:“有吃的吗?我饿了。” 陈仰:“……” 棺材边,陈仰把一板奶片给少年,在他古怪的眼神下解释:“我妹妹喜欢吃,她不在了,我总买了放兜里,就吃惯了。” 少年没问不在了背后有什么,只是接过奶片,沉默着抠一片含住。 陈仰自己没吃,他闻着化肥味,看着棺材,想着躺在里面的尸体,实在是没胃口。 “我打听到那戚婆婆一百一十五岁,是岛上最长寿的。”陈仰找话题化解紧张感,“岛上九十岁以上的有好几个,平均都活的挺久,水土很好的样子。” 山下突然出现了星星点点亮光,正在移动,陈仰腾地站起来:“不好,有人进山了!”他没有耽搁,火速把少年带到自己早就选好的藏身地。 . 进山的是醒过来的刘婶,还有李大富在内的几个汉子,他们人手拎个煤油灯跟铁锹,一路来到了停棺地。 刘婶踉跄着扑到棺材上面,哭声凄厉。 李大富把煤油灯挂在附近的树上,其他人也照做。棺材四周亮了一块。 陈仰往半人高的杂草丛里躲了躲,看到李大富他们都去了一处,叽里咕噜了会就开始挖土。 沙沙声被风一卷,陈仰闻到了土腥气:“他们在挖什么?” 少年:“埋棺材的坑。” 陈仰起了层鸡皮疙瘩:“那怎么大半夜挖?” 问完意识到这是岛上的风俗,跟诅咒有关,他小心拨着草叶盯紧棺材:“说起来我下午进山里找张延说的那些水缸,顺便在那一片转了转,看见了不少土包,那应该都是坟墓,没有立碑。” 少年坐在草上,淡淡道:“不立碑,不祭拜,死后没人认领。” 陈仰刷地转头看他:“那不就是孤魂野鬼?” “看样子是做了坏事不敢立。”陈仰沉吟着,自问自答。 一定是很老的秘事了,知情的极少,大多都不知道,却还是遵守不给死了的亲人立碑这个风俗,可见戚婆婆的威信之高。 岛上的皇太后。 . “二子!” “二子!二子啊!” “二子!” “二子!” 刘婶在喊小儿子的名字,叫魂一般,每一声听在人耳朵里都像濒死的乌鸦叫声,泣血阴森。 陈仰有个毛病,喜欢数数,上岛的时候数了船员们搬的化肥,现在数起刘婶喊的次数,他数着数着,呼吸一滞; “你有没有感觉后面有东西?”陈仰用气声问。 少年没理他。 这不影响陈仰发挥想象力,他神经质的抓抓脖子跟后背,又拍拍两边肩膀,还是觉得后背发毛,就在他打算坐到少年前面去的时候,蓦地听到一声巨大响动。 “嘭——” 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那声响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 陈仰想到那是什么,白着脸望去,棺材盖飞到了地上,大片大片的白绒从棺材里飞了出来。 刘婶吓昏厥了过去,李大富几人惊恐的丢下铁锹跑下山,边跑边发疯的大叫。 炸了! 棺材炸了! 蒲公英!都是蒲公英! 第6章 多晒太阳会长高 尸变了! 陈仰看着那些随风飘散的蒲公英,无声地张了张嘴,这跟他想象中的变异不一样,尸体并没有变成恶心的怪物,却更加令他悚然。 蒲公英往这边来了,陈仰吸口气,声音有点抖:“飞到我们身上会不会有什么事?” “不管了,我们还是赶快跑吧。”陈仰说完转身就跑,又突然刹住车回头看还坐在地上,背对着他的少年,对方跑不了。 少年本就穿着黑色的衣服,背影几乎与寒凉的夜色融为一体,陈仰看一眼已经飘近的蒲公英,一咬牙:“我背你。” 陈仰不等少年回应就把双拐一收,火速将他拉到自己的背上,动作很利索,没半分迟疑。 少年瞳孔紧缩,全身紧绷得厉害,面色十分阴沉:“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逞什么能,拐杖你拿,我好托住你。”陈仰不由分说地把拐杖塞给他,一股脑的背着他往树林深处飞奔。 耳边的呼吸声很沉,修长的身形却很坚定,少年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会,偏头观察风向。 “往左。”少年道。 陈仰的脚下意识一转,跑的更快,把他托的更稳。 . 等陈仰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背着少年踩过一条极为偏僻的小道跑出了树林,绕到了戚婆婆的老屋后面。 陈仰低估了少年的重量,真没想到会那么沉,他两条腿打颤满身大汗,扶着墙喘个不停。 辛亏他出事之前打了很多年的篮球,在康复院的那段时间又比较配合治疗,底子还在,不然真的坚持不下来。 陈仰喘着抹了把脸,手猛地僵住,脸上身上温热的汗瞬间冷下去:“我知道了!” 少年拄着拐看受伤的那只脚:“知道什么?” “味道,我知道除了化肥味,我闻到的别的是什么了。”陈仰把擦汗的那只手伸向他,“你闻闻,就是这个。” 少年低头一闻:“植物汁液的味道。” “对。”陈仰垂头捻着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淡绿色,原来那孩子死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人了。 “凡是有因才有果,善恶到头终有报。” 陈仰喃喃,眼前浮现倒在血泊里的妹妹,在他砖头下停止呼吸的罪犯,脑子里针扎般的疼了一秒。岛上摊上这样的灾难,到底是做了什么? 见少年还在看屈着的那条腿,陈仰关心的问:“我背你的时候让你磕到了?” 少年:“嗯。” 陈仰:“……那对不起,是我没当心。” 少年:“嗯。” 陈仰:“……” 谢谢呢?陈仰无奈的摇摇头,没去计较这点小事,自己背了他,他指路,他们一起摆脱蒲公英群,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合作。 少年摸出药瓶,晃了晃,还剩六粒,他倒两粒放进口中,滚了滚喉结咽下去:“为什么不跟他们一样?” 这话来的突兀,没头没尾,陈仰却听懂了,他不打趣不故弄玄虚,实话实说:“我们在现实世界有打照面,和其他几个人不同,我也相信我的直觉,你值得我信任。” 少年不再言语,吃完药的他身上似乎多了几分散漫,疑似还有那么点……平和? 陈仰吐口气,这种不露声色看不透,明明沉寂内敛却又莫名有种危险暴戾感的人,其实在生活中最好不要打交道。可现在处境特殊,就要特殊对待。 陈仰不太道德地想,要不是这个少年腿伤了,离开拐杖就走不了,张延他们又过于理性自私不管所谓的废物,他还真的很难找到接近的机会。 而且这个少年也没有很排斥自己。 . 今晚岛上才平静没多久就又乱了起来。岛民们没有谁怀疑棺材里的尸体被人弄走了,偷偷替换成了蒲公英,因为这个季节根本不会有蒲公英,还不到月份。 那就是尸体变的,尸体炸了。 好多都在说刘婶小儿子肯定不止是中邪,是得罪了神灵,触了大忌,死了都不放过,他们不能跟刘婶近了,免得倒霉。 戚婆婆让几个性子稳的拿着火把去烧山,确切来说是要烧蒲公英,因为蒲公英太多了,飘得依附在树梢草木上,到处都是,点一把火是最好的了。 . 张延林月赵元三人还在戚婆婆家,他们躲了一阵,趁她出门就抓紧时间翻找。 三人没有找到地窖。张延跟林月怎么细心都是零收获,倒是赵元大糊刷,这翻一下那翻一下,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一个匣子,很古老,里面是空的。 但空匣子不是随便丢角落里,放的很谨慎,不得不让他们重视。 “那个老婆子不好对付。”张延看了看山里的浓烟滚滚,火势冲天,语气有些沉。 “废话。”林月在看一地的佛珠,他们偷偷潜进来时,戚婆婆在念经,没念一会佛珠就断了,她也不捡,拉开抽屉拿出一串新的,继续拨。 直到山里发生突变,外面喊叫连连,戚婆婆拨佛珠的动作才停下来,那串珠子被她攥了大概一分钟。 林月因为角度的原因,从那一分钟里清晰看到了戚婆婆的恐惧,之后就没了。 戚婆婆走时还记得带上门,慌而不乱,这一点透露出一个信息,即便她不是处理过类似的事,至少也亲身经历过。 外面的嘈杂还在持续,小孩哭大人叫,岛民们惊魂未定。 “还好看棺材的不是我。”赵元揣着匣子,稚气未脱的脸没什么血色,“你们听到外面喊的了吧,尸体成了蒲公英,太吓人了,我还是喜欢电影里的异形,宁愿恶心也不喜欢这种猎奇又惊悚的情节。” “也不知道看棺材的那两人怎么样了。”他替陈仰跟那个帅哥担忧,有几分真心。 “扣扣” 木窗倏然被敲,屋里三人都是一惊。 “是我。”窗外传来陈仰的声音,“戚婆婆回来了,你们快出来。” . 不多时,五人在屋后汇合,交换完信息就靠墙而坐,集体沉默。 空气里有草木燃烧的烟味,火还在烧,那一片山要烧没了。 匣子从赵元手里转给张延,再到陈仰,最后是林月,她看了会,咔咔拍下几张照片就递给少年,还往他身前送了送。 大概是正对着这副画卷,又有月色披身,冲击过于强烈,早就玩透风月场所的林月有些恍惚,一时不查做出了这样小女生的举动。 然而少年没接。 陈仰在林月因难堪而发出的嗤笑声里拿走匣子,继续检查,他把里外都细细摸了一遍,反复瞄着盖子上面的一串凹凸,突发奇想:“你们说这是不是文字?” 大家都愣了一下。 张延说:“岛上用的是汉字。” 陈仰指腹下是沉重的年代感:“会不会不是岛上的东西?” 林月盯着他:“那怎么会在岛上?” 陈仰手下动作不停,他描得仔细,把几个凹凸死记下来:“留下的,落下的,偷的,捡的,抢的,原因很多。” “文字不文字的,我们也看不懂啊。”赵元难得清醒一回,“匣子里的东西还不见了,我觉得不像是老婆子拿的,要不是她,那会是哪个?她那么会收拢人心,岛上还有异心的家伙?” “还有还有,”他两手薅着短短的头发,头皮屑轻飞扬,“你们说说,匣子都空了,她怎么不扔掉,反而藏起来?” 陈仰扭头看赵元:“你是在哪发现的这个匣子,戚婆婆的床底下?” “不是,”赵元摇头,“离床很远。” 陈仰听赵元描述大概方位,眼皮一跳,戚婆婆极有可能是怕这个匣子。里面的东西没了还是怕,不是不想扔了匣子,是不敢。 陈仰认真思索着,冷不丁地听见赵元“咦”了声:“你脸上的划痕……” 他正要随意说是树枝划的,就听对方喃喃:“是红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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