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投映在他的侧脸,像是两团扭打在一起的小人。 沈泽川出奇地冷静,他说:“你们两个在离北遇到了什么事情?” 晨阳抬起手半遮了脸,肘部撑在椅把手上。他说:“……我在世子跟前,没遇着什么事情,是骨津。” 骨津在难挨的寂静里解了衣扣,脱掉了上衣,背过身,使得整个背部暴露在沈泽川眼前。他说:“这些事原本该直接禀报主子,但是主子几日后才回,依照主子在阒都的吩咐,我可以先禀报公子。我到了战事最激烈的地方,王爷和左帅都平安。军粮审查结束后,我暂时做了原来的斥候游队前锋,每日跟悍蛇部的骑兵打交道。记不清是哪一日,我从东山脉带着小队回程,在途中遇到了伏击。” 那背部被蚀烂了,严重的地方已经刮掉了,缠着纱布的地方仍然能看见渗出来的血。 “我中了一箭,却逃脱了。我原本以为是悍蛇部的人,所以带着剩余两百弟兄绕开了悍蛇部出没的草场,从图达龙旗的沼泽地往回走,谁知当夜就在图达龙旗再次遭遇了伏击。”骨津把衣衫再拉起来,他系着扣,说,“公子,我是斥候出身,能被王爷选入近卫,靠的就是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这些年在阒都待得虽然不如从前,但在主子提点以后,也不敢再大意,尤其是在战场上,更是谨慎。那夜我的行军路线都是直接下达,没有和任何人商讨,却两次被伏击,所以我开始怀疑队伍里有悍蛇部的眼线。” “第二次脱逃的路上我发现箭上有蛇毒,这毒从前丁桃在钢针上涂过,是鸿雁西山脉的东西。我当时背上烂得厉害,又在沼泽地里被追得紧,挨了些毒虫的咬,没扛住,天亮时就起了烧。” 骨津说到这里又停了。 他把话说得很沉闷,屡次停下来,像是在反复确认,以防自己说错一个字,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马都溺在了沼泽里,我走不了了。从图达龙旗往南走十几里就是离北铁骑的常驻营,奇怪的是那日没有人巡防,我让亲信小将先行往回赶,在原地等候援兵。结果从黄昏等到次日天亮,都没有人来。我担心眼线会借此进入常驻营,所以硬撑着往回赶。我九死一生地回到营地,却被卸刀扣押,在关押边沙俘虏的牢棚里待了一宿,第二日被押入前帐,由常驻营的将领郭韦礼主审。” 骨津略掉了受审详情,他也不愿意回想,那对于他而言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某种念想的坍塌。 他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他们说我私通悍蛇部,让那夜图达龙旗更东边的先锋队全军覆没,并且剥夺我军中品阶,要我交代是否受人指示。我没做过的事情,我认不了,我质问常驻营为什么前后两次忽略我的求援军报,他们声称没有收到。按照军律,我要经过三将会审,再由现任统帅亲自画钩才能斩,但是郭韦礼一口咬死世子重伤未愈,他们有代行之权,若非晨阳当日正好赶到,我已经见不到公子了。” 沈泽川用银针挑掉了烛芯,那火光灭了一团。他盯着那状若垂泪的烛,在顷刻间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他甚至不用晨阳和骨津提醒,也记得在兵部任书里,这个郭韦礼是萧既明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 * * 萧驰野沿着雷惊蛰留下的痕迹,一路追到了旧营地的北方。他下马抓了把土,看向前方,微敛起了双眼。 澹台虎眺望山峦,说:“继续往北就要踩着离北的边线,他们不敢往那头去,只能分而逃窜。主子,我怀疑他在遛人,这样追太吃力了。” “他确实在遛人,”萧驰野松开手指,“又是小股流窜,用大网自然兜不住,但是我们就此分散反而会落入对方的陷阱。他不肯跟我正面打,就是因为吃不住禁军的冲力,担心自己的人被打散了心。他们熟悉这片地方,所以千方百计地想要引诱我们也分散成股,好逐一攻破。” “我们没有足够的骑兵,”澹台虎审视地形,“这狗贼也太狡猾了!” “不忙。”萧驰野站起身。 猛巡视而归,落在了萧驰野的肩头,跟着萧驰野一起立在夜风里。风簌簌地吹动了草丛,迎面散开了几缕柳叶。 “五兵之中,惟火最烈①。”萧驰野再次上马,“我要一把火烧得他无处可藏。” 澹台虎跟着上马,说:“但是此地多树木,若是烧起来,火势只怕会蔓延到离北草场。” 萧驰野在马上笑出声,对着澹台虎道:“我不是让你烧这里。走,去沿途大小村镇,让他们张贴告示,但凡窝藏匪盗者,一律马前斩。但若是通报禁军,就依照人头称量铜钱,有多少,我赏多少。还要告诉他们,茨州马上要颁布征兵告示,去了别的没有,一日三餐都能供应,其中以得过禁军赏钱者优先。雷惊蛰既然不愿意被我们找出来,那我就要他自己撞出来。” 澹台虎犹豫再三,还是说:“可咱们不是没钱了吗……” “回去如数报给兰舟,”萧驰野策马,又勒马回头,说,“二公子几把铜钱都掏不起了么?” 澹台虎神色讪讪。 萧驰野转了转扳指,神情冷酷地说:“噢。” 作者有话要说:①《纪效新书》 三章合一了。 说一下粮食,在这里1石≈90kg。阒都有特供粮仓,粮价一般不会剧烈浮动,官员有月入补贴,厥西的物价相对较高。1.6万石大概能够让2万禁军吃两个半月,但是这是建立在禁军没有骑兵、不会来回奔波、没有战事的前提下,我粗略算的,当然也可能没有算对orz 小说合集📌威: 𝗷𝗶𝟬𝟳𝟬𝟭𝗶 第114章 火势 雷惊蛰端着碗蹲在猪圈边, 他饿了一日, 把这些来之不易的苞谷面全部塞进了口中,再狠狠地吞咽下去。他身边还蹲着个下属, 是个跟丁桃差不多年纪的小鬼头, 却壮得像头牛犊, 吃饭跟雷惊蛰一样凶狠。 厨房敞开的窗口探出个人头,用炒勺敲着锅沿, 喊道:“还剩点汤水, 吃不吃?吃就麻溜地来接!” “吃吃吃!”历熊嘴里的苞谷面还没有咽下去,就赶忙起身往窗边跑, 一边用手背抹着嘴, 一边把碗伸到锅旁边, 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清汤寡水。 “食量这么大,”厨子刮着锅底,“让你哥踏实地找个活儿做,也不至于饿成这个样子!” “我哥是要做大事的!”历熊看那汤水要从边缘漏, 就用手指抹了一圈, 搁进嘴里吮干净了。 厨子也是个壮汉, 扯了围裙抹着额头上的汗,看历熊虎头虎脑的,就顺手也给他擦了擦,嫌弃道:“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家里头也没个人照顾。欸,你整日忙什么呢?给孩子也拾掇拾掇嘛!” 雷惊蛰对厨子露了个憨厚的笑容, 嘴里还嚼着咸菜。历熊小跑过来,献宝似的把汤水倒雷惊蛰碗里,殷勤地说:“哥,你吃!” “乖崽!”雷惊蛰也不客气,仰头就一口气喝掉了。他喝完就看头顶的太阳,被晒得流汗。他挤着刺痛的眼睛,挪了下脚,低骂了声:“干他老母!” “干他老母。”历熊有样学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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