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依旧占天下百姓七成以上。故而才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之叹。 所以,我以为,就算我去做官,做到宰辅之位,用心辅佐君王,使得天下大治,终究不过是重复前朝盛世之像罢了。” 林如海闻言,一直看着贾蔷,待他停顿下来后,眯眼审视着他,肃声道:“你果然狂妄!那你又想做什么?你的狂妄之志,又是什么?你说的这些,都是因为无商不富?莫非你想让天下人都去经商?” 贾蔷惭愧一笑,道:“并非如此,具体如何去做,还未想明白,只是想摸石头过河,一点点探索。总之,去做些有意义的事就好。当然,我并非说做官就没意义。天下若无好官,必然不稳。若天下不安稳,那一切都白搭。所以有姑祖丈这样的好官,是我能任性妄想的前提和保障。只是天下有志于安定天下的大才如过江之鲫,不缺我这一个。我就想去做些异想天开之事……且我以为,只要不虚度年华,不管做什么,都是值得的。”顿了顿,又道:“如今我父母爹娘都不在了,祖宗门楣也轮不到我去光耀,所以,我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林如海闻言,看贾蔷良久后,轻轻一叹,道:“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做人,做官,最难者,便是这自知之明四个字。你这点年纪,就能有此悟,可见汝之天资不俗。若是去做官,必然能做到名臣。” 黛玉却奇了,笑道:“老爷这话,是不是太抬举蔷哥儿了?他虽是个好的,可哪里看也不像是名臣呀。” 贾蔷侧目横视,黛玉瞥了眼,嘴角弯起。 林如海呵呵笑道:“古人云: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蔷哥儿想法清晰有条理,明白己身之长短……” 黛玉好笑道:“他这样骄狂的人,还明白自己的长短?” 贾蔷奇道:“我不明白自己的长短,难道你明白?” 黛玉哼了声,脆声道:“我就明白!” 嗔了贾蔷一眼后,转头对林如海道:“爹爹啊,你不知道蔷哥儿有多骄横,他总说和我们是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要不是老太太点了他的将,他都不愿意来呢。” 贾蔷尴尬笑道:“以前并不熟,再者,林姑姑你之前也没说让我送你。你若开了口,我肯定会考虑的。” 黛玉气笑道:“爹爹你听听,可见他对我没甚孝心。” 林如海也好笑,道:“蔷哥儿比你还大几岁,让他有孝心?” 他不扯这些小儿女之事,说罢看着贾蔷道:“既然你不愿意为官,怎听你姑姑说,你还想进学考功名?” 贾蔷道:“当下世道,毕竟还是读书人的天下。有功名在身,往后行事总能便宜些。太上皇虽许我除天地君亲师外可不跪,但或许有人不认也说不准。” 林如海语重心长道:“蔷哥儿,此事你还是要再多想想。你年纪还小,不急于做一生之决定。” 贾蔷苦笑道:“因醉仙楼那番际遇,再加上太上皇三次恩典,我在士林中的名声,如过街之鼠。且我之志,实不在宦海之中。” 黛玉在一旁白了他一眼,对林如海道:“爹爹别理他,在家里连老太太都说不服他,大舅舅二舅舅也早没了这个指望了。” 林如海闻言沉默片刻后,道:“总先考取功名再说罢……我书房中,多有存书,你自可翻阅。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我。听你姑姑说,年后你想搬出去住?” 贾蔷看了眼俏脸微沉的黛玉,微笑解释道:“姑祖丈,因我之志在俗务,所以难免会有一些经济营生上的勾当。姑祖丈堂堂探花御史,第一流清白官员,养望天下,我实不愿因一点蝇头小利之事,坏了姑祖丈的清名。姑祖丈以后是要入军机当阁臣的,若因我之过为人指摘清名,我这个晚辈又哪里担当得起?实无疏远之心。” 林如海闻言呵呵一笑,道:“这你却是想多了,我病重期间,早已将公务悉数托付于侍御史。请辞致仕的折子连同遗折,也一并送到都中去了,不会受你牵累什么。” 贾蔷闻言摇头道:“姑祖丈如今身子骨最多再将养数月,就能痊愈。以姑祖丈之功勋和名望,以及简在帝心的圣眷,大用是迟早的事。林家四世列侯,姑祖丈更是探花出身,位列天下第一等肥缺十数年,无丝毫瑕疵之过,待姑祖丈身体大愈后,便是直入宰辅军机都不为过。岂能因我之过,坏姑祖丈之大事?” 林如海闻言眸光闪动,盯着贾蔷道:“怪道你姑姑对你刮目相看,你这般眼界,实不像你这年岁该有的。蔷哥儿,你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看法?” 他确实是震惊了,若是一个朝中老臣能说出这些,他不在意。 可一个半大少年,能沉稳的说出这番话来,着实有些不俗。 贾蔷却有些惭愧,他自然不能说,前世毕竟看了十来年的新闻联播,又当了七八年的网上“政局委员”,真让他治国肯定完犊子,可是以全局的视角进行“高屋建瓴”的键盘炮,贾蔷当真随时可入陆地真仙哪…… 所以,也就不怪他能语出惊人了。 见林家父女二人齐齐看着他,贾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姑祖丈过誉了,谈不上什么眼界,只是无事时的胡思乱想罢了。” 林如海有些累了,依靠的背靠上,轻声道:“你若果真无意仕途,也并非是坏事。经历此遭,我也有些悟了。若在之前,我断不会与你这样的小辈说这些话,也不认为,有说话的意义。可经历一遭生死,我才明白过来,除却君王天下事外,也还有许多不能放下的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己身不修、小家不齐,又谈何能治国平天下?所以,对家里人愿意分出些功夫来,听听你们的想法,也是好的。你有一句话说的对,只要不虚度春秋,做什么都是有用的,并非一定要当大官。不过,你也有一事想多余了。若是我的官声和名望,是你一个小小孺子做些书局生意就能败坏的,那这些年的官儿,岂不是白做了?放手施为吧,左右不过半年的光景。” 他林家四世列侯,代代皆有人才出。 论官场之人脉,谁敢小觑? 若非如此,他不过林家一孤子,当初一等荣国公贾代善又怎会将掌上明珠许配与他? 身世优越,但因丁口单薄,所以使得两代帝王,都视其为可倚重之臣。 这样的身世,这样的官声名望,的确不是贾蔷那点小动作能影响到的…… 然而听闻此言,贾蔷却忽地福至心灵,脱口而出道:“姑祖丈,莫非半年后,你也要回京做官了?!” 黛玉闻言,猛然侧过脸去,不敢置信的看向她父亲…… 第0144章 读书三境 林如海被救活,已经是脱离了原著世界的路线。 他又上了遗折乞骸骨,隆安帝哪怕以防万一,也一定会安排人来接替巡盐御史这个官缺。 此官缺虽只三品,但论重要性,绝不下于封疆大吏,怎允许长期空缺? 隆安帝既然派出人来,那么就不可能再朝令夕改,哪怕林如海意外被救活。 所以,林如海是一定会离开扬州的。 以他十数年之殊功,再让他经历地方,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且林如海和那位半山公还不同,那位半山公显然是要做军机首辅的,所以历天下州府二十八载,聚养天下之望。 林如海做不得首辅,因为他一直以天子信臣的身份,坐镇扬州,紧盯两淮盐税重地。 而巡盐御史到底只是三品,距离一品大学士相差还有些距离。 所以,也不需要再在外继续打熬经历了,回京慢慢熬就是。 再者,林如海在任上,先丧嫡子,再亡发妻,此次差点连他自己都搭进去…… 若还让他在外省历官,天家就要担上凉薄之名,显然不能。 既然如此,等林如海病体大安后,就必然会回京,担任衣紫大员! 贾蔷的目光落在林黛玉的面上,这个满身灵秀之气的女孩子,有一父在,想来断不会再沦落到泪尽而亡的结局吧…… “爹爹,你……你果然要进京为官?” 黛玉激动的红了眼圈儿,问道。 就算先前她心中和父亲的关系不复早年亲近,但血脉至亲之情,又岂能断个干净? 如果林如海果真能进京,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幸事。 林如海慈爱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多半如此,不过为人臣子,且先待朝廷旨意吧。” 黛玉听出话音来,心情大好,又思及此事之功臣,眼珠轻转,抿嘴笑道:“爹爹,蔷哥儿好学,只是始终不遇名师,女儿虽指点了他一些,只是他愚笨的很,学不到精髓呢。所以等父亲身子骨养好了,可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探花郎的文章!” 林如海闻言,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又看向贾蔷。 贾蔷惭愧笑道:“我再自大,也不敢以姑祖丈探花郎之锦绣文章来开蒙。只是希望能在如何破题、承题处请教姑祖丈,得到教诲。” 黛玉闻言“噗嗤”一笑,如幽兰绽放,抿嘴取笑道:“还说自己不自大,不敢拿我爹爹的文章开蒙,你都让我爹爹教你如何破题、承题了,岂不是要拜我爹爹为师?” 林如海替难为情的贾蔷解围道:“且先去我书房,读读当年雨村给你姑姑开蒙时留下的文章罢。你姑姑若是个男儿,这会儿纵未中举,也相差不远了,破题承题,都颇有灵性的。雨村在她文章上的留评,也是字字珠玑,我读罢都不忍心丢弃,一直留存着。你好好揣摩一番,必有收益。等看罢那些后,可再看看我闲暇时写的一些文章,或也有进益。过早与你指点,易使汝好高骛远,未必是好事。” 黛玉在一旁还担心贾蔷会误会林如海不愿教他,贾蔷却躬身诚心谢道:“得姑祖丈如此费心,蔷之幸也。” 林家父女见之,齐齐一笑。 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遇到明白人。 …… “没有想到,姑祖丈会是这样的人……” 自忠林堂出来,于抄手游廊下,贾蔷轻声道。 敏感多疑的黛玉立刻竖起眷烟眉来,语气不善地问道:“我爹爹是怎样的人?” 贾蔷无奈,瞥了这姑娘一眼,轻声道:“我原以为,会是和西府二老爷一样的人。但如今看来,姑祖丈读书才是真正读通透了的,始终在礼中,却不拘泥于圣人之言。境界之高,气度之儒雅,远非寻常腐儒能及。” 尽管黛玉听出了些贾蔷对贾政的不屑,可听他如此称赞自己的父亲,她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嗔道:“小小年纪,就会溜须拍马!你好好用心读书上进,比什么都强。再者,你不当着我爹的面说,同我说什么……” 这长辈的范儿看来是放不下了,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傲娇…… 贾蔷也不在意,这样相处起来,或许更有趣,也更自在一些。 他呵呵一笑道:“我曾听人说,读书有三重境界,做人也有三重境界。原以为第三重境界非真传大儒不可得,没想到姑祖丈便是这样的人。” 这不是溜须拍马,只看看贾家那起子所谓的长辈在他面前,一个个端的什么态度,就知道林如海能如此平易近人,有多不容易。 贾家每每自号虽功勋高门却以诗礼传家,极讲仁孝。 然而且不提贾珍如何对贾蓉、贾赦如何对贾琏,就是贾政这样的贾族中难得一见的“清正之人”,对待宝玉也必守着教子必严的规矩。 其实不止是贾家,天下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对待晚辈,以维持孝道的尊严和地位。 他们所谓的仁孝,不过是拼命强调这一规则,而后倚之作威作福罢。 能像林如海这样对晚辈的,真真是凤毛麟角! 他是不将礼孝纲常当一回事吗? 不,显然不是! 只想想当初他为何将孤女送去京城的,就知道在他心里,纲常之重,是大于父女亲情的。 或许,他曾经也是贾政一流的人物。 但到了今日,林如海显然已不为礼法所困,不再僵硬刻板,活的通透了起来。 这种境界,贾蔷深敬佩之。 贾政若能做到这一点,贾家也不至于落到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结局。 不过黛玉虽聪颖灵秀,但一时还想不到这些,只觉得贾蔷简直没有了底线…… 她取笑问道:“我倒想听听,读书有哪三重境界,做人又有哪三重境界。听完了好给我爹爹说,他听了高兴,说不定就会好好教你。” 这小娘皮,小嘴果然如同刀子一般。 贾蔷没看她,而是轻声道:“所谓读书的境界,分三重:第一重,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这一境界,初能望文生义,死记硬背,便可小成。我如今,大概刚刚迈进这一境界的门槛,初识学海之浩瀚,却又有些无所适从。” 听他说的正经,黛玉也“冷静”了下来,正起脸色继续听他说第二重…… “第二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一境界中,因读书破万卷,心里开始去思考,去揣摩其中的至理,这一点至关重要。” 黛玉认可的点点头,道:“便是《论语》中所言:学而不思则罔?” 贾蔷颔首,道:“正是如此。我听人说,天下大半皓首穷经苦读一生也难得一生员功名者,便是做不到这一境界。不过,天下大多数读书人又都能读到这一境界,但也大都止步于这一境界。这一境界幅度很广,思考的越深,境界就越深。虽同一境界,但实则也分无数小境界。但读的再深,若不到第三重境界,也只能为圣贤之言所困,依教条行事,刻板无情。” 黛玉顿住了秀足,清明的星眸看向贾蔷,轻声问道:“那,第三重境界又是什么?” 贾蔷笑道:“第三重境界,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到了这一境界,已是返璞归真。是《大学》中所说的‘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也是老子所言之‘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到了这一境界,终能知行合一,深入浅出……” “就是孔圣所言:‘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黛玉星眸明亮,看着贾蔷,接口道。 贾蔷听她说的每每直中靶心,颇有默契,心里舒适的点头道:“正是如此,到了这一境界,天下礼法规矩竟在胸中,是真正悟透了,而不是只表面人云亦云的遵从,可变圣人之言为己言。我观姑祖丈,似已经很有几分这样的境界了。” 黛玉看了他半晌后,面色古怪道:“就因为爹爹对你和颜悦色,愿意教诲你?” 虽然她心里也渐渐反应过来,林如海与当年不同了,但在“晚辈”面前,她终不能承认受了指点。 贾蔷不理,他算看出来了,这位虽芙蓉未绽,已有百媚仙姿的林姑姑,其实本性并非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性子,而是生了一颗促狭淘气尘世之心的有趣姑娘,说不准,在背后已经给他起了外号…… 黛玉见他不理,皱了皱小鼻子无趣的哼了声,又问道:“那做人的三重境界呢?” 贾蔷负手而立,看着游廊下的几株翠竹,轻声道:“做人的境界,与读书相似,却又比做学问更难许多……” …… 忠林堂,耳房内。 贾蔷、黛玉离去后,一白衣白裙的年轻美妇从后门而入。 眉眼如画,满是江南水乡之柔美。 她上前帮林如海掩了掩薄被,挨着床榻边坐下,柔声道:“老爷,贾家这后辈,可是良才?老爷可想定了,要如何偿还他的恩情?” 林如海面色淡淡,不过眉头皱起,沉吟了好一会儿,方缓缓道:“这孩子,比我料想的要复杂的多。寻常他这般大的,纵是公候子弟,生长于勾心斗角之中,或许有高明的害人防人的心眼,但却难如这个孩子般,有这等想法。况且,你先前不是说,他是个知礼的么?” 此女子为林如海妾室,闻言笑道:“夜里隔着竹林看到我在那边抚琴,远远的就知道避讳离开,自然当得起‘知礼’二字,是个好的。” 林如海“嗯”了声,道:“是个好孩子……我再想一想吧,左右,不会让他吃了亏去。” …… 第0145章 小浪蹄子 秋日午时的阳光不烈,阵阵秋风夹杂着竹叶的清香轻拂。 曲折的游廊时而依水,时而见山,时而有一泓幽塘,可见几尾红鱼…… 廊下悬着几枚铜铃,风一吹过,铃声响起。 伊山伊水伊人,似在画中…… 贾蔷很喜欢江南的园林,喜欢这一分自然之趣,他轻声道:“我听人言,做人亦有三境,是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想来,以林姑姑的聪慧,就不必我赘言了。” 黛玉闻言暗自品味了许久后,方抬起头来,望向贾蔷好奇道:“你真这样敬佩我爹?” 她还没见过,刚硬如针的贾蔷,伏过哪个长辈…… 莫说贾琏、宝玉、贾环之流,便是东府当族长的珍大哥,乃至西府的大舅舅和二舅舅,都被他当面硬顶得下不来台。 此刻见贾蔷如此推崇林如海,一时间,黛玉心里居然有些受宠若惊。 贾蔷好笑道:“姑祖丈有此境界,是姑祖丈的境界,又不是林姑姑你的,你得意什么?” 黛玉闻言大恼,怒视贾蔷道:“我得意什么了……蔷哥儿,你竟这般同我说话,仔细你的皮!” 见工科男贾蔷只当没听到,她又冷笑一声,问道:“蔷哥儿,你既然知道的那么多,那我问你,你说自己读书是第一境界,那你做人是第几境界呀?” 她就不信,贾蔷会厚着面皮,说他是第三境界!若这般,非啐他不可! 见黛玉星眸斜觑,眼里既有威胁又有期待的眼神,贾蔷呵呵一笑道:“我读书虽是第一境界,但做人,却时而第一重境界,时而第二重境界,需要的时候,还能第三重境界……林姑姑你还别不信,若非如此,姑祖丈怎会夸赞我是贾家麒麟儿?” 黛玉小脸都快纠在一起了,嫌弃之极,亦为此人之厚颜无耻所震惊。 贾蔷喜其灵动意,扬起嘴角笑道:“别的不说,林姑姑我且问你,若你也如我这般,被家族那样多人打压辱骂,恨不得我早死早超生……便是家族之外,都中神京,清流士林中九成的人也都在骂我。你能像我一样,拿那些骂声都当耳旁风,一概不去理会吗?” 黛玉:“……” 别说外面的声音,就是家里的下人背后说她的坏话,她都要恼火死了…… 咦?这样想来,贾蔷好像是很有些厉害…… “你是怎么做到的?” 黛玉认真请教道。 她虽不必做到贾蔷那般不要脸,举世皆骂独他孤芳自赏。 但只要能做到万分之一,想来就不会轻易生气难过了。 贾蔷面色淡淡,道:“因为在我心里,那些人只是厚颜无耻且无足挂齿之辈,林姑姑许是不知,在男人的残酷世界里,与君子相交,便要有君子之风。但与小人相交,若仍恪守君子之心,实则是让自己画地为牢,困住了自己。” 黛玉忍笑道:“哦?那依你之意,与小人相交,就要比小人更小人?” 贾蔷有些怀疑:“咦?我怎么听着,林姑姑似乎骂我?” “咯咯!” 黛玉忍不住笑出声来,以绣帕掩口,道:“你自己不就这个意思么?倒赖我?”声音脆甜悦耳,宛若金珠落玉盘。 贾蔷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做人的原则,其实守住本心问心无愧就好。至于旁人怎么说,又与我何干?总不能因为他们嫉妒我,我就拿刀去毁容吧?” 黛玉闻言,螓首往前靠近了些,星眸仔细的打量贾蔷,见他说的是真心话,神情严肃,面色就渐渐古怪了起来…… 一字一句复述道:“不能因为他们嫉妒你,你就拿刀去毁容……蔷哥儿,依你之意,是说那些人嫉妒你好看?!” 贾蔷认真点头道:“先不论才华和造化,贾家男人里,数我最好看,这总没问题吧?” 黛玉好看的小脸几乎扭曲,星眸里更满满都是嫌弃,咬牙道:“是,你最美,你怎么就那样美呢?!” 贾蔷哈哈大笑道:“林姑姑也不必说反话取笑我,虽然我不在乎相貌如何,但也没必要刻意的否认,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 黛玉以手抚额,心里也不知怎地骂了声浪蹄子…… 然后她被自己的心里话给惊呆了,随即看着贾蔷不可抑制的大笑不已。 小浪蹄子! 见黛玉笑的花苞乱颤,眉眼愈发如画动人,贾蔷被这青春气息一熏,似觉得也年轻了许多,弯起嘴角来。 姑侄二人正说笑,却忽然见紫鹃引着香菱急急而来。 香菱面色焦急,看到贾蔷就远远叫道:“二爷,二爷,快家去吧,小婧姐姐出事了!” 听闻此言,贾蔷眉头登时皱起,李婧出事? 她能出什么事? …… “你不要叫我爹!我没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 “爹啊,我没办法了,我真没办法了……” “呸!你这个畜生,我教你武功,打小把你当男儿养,是为了让你继承家业,带着太平街两千多老人孩子活命的,你,你居然跑去给人做妾?!不如让我一掌打死算了!” “爹,你先吃药……” “我吃个屁!不如早死!你给我滚!” “啪!” 随着一声药碗破碎声,贾蔷也推门而入。 黛玉、香菱和紫鹃,则留在了外间。 “爷……” 看着泪流满面的李婧跪在地上,贾蔷皱了皱眉头,再看看已经醒了过来,骨瘦如柴面如厉鬼的李福,他沉声道:“李帮主好大的威风,只是你这威风是不是用错地方了?李婧如今是我的妾室,出嫁从夫,轮得到你来斥骂?” 李福闻言大怒道:“她是我的女儿,我没点头,没有父母之命,算什么出嫁从夫?不算,不算!” 贾蔷好笑道:“她人都是我的人了,你说不算就不算?” 李福面容狰狞双眼充血道:“我宁肯她死,我李福的女儿,也绝不能自甘下贱给人当妾!” 骂完,到底身子太虚,大口喘息咳嗽起来。 李婧见之忙去服侍,却被他一把推开。 贾蔷面色冷淡,语气清寒道:“死?你当然不怕死。小婧听你的话,或许也不怕死。可她的命如今却是我的,我不允许她死,她就不能死!别说她,就是你,没还清账前,你想死也难。你死了,那金沙帮百十号人马就得用命帮你还清这笔账。金沙帮的命不够,就用太平街上那两千余口子的命来填,填不满你挖下的这个坑,想好死都难。” 李福闻言面色骤变,终于想起了什么,看了看自己,然后盯向贾蔷,颤声问道:“账,我欠的什么账?” 贾蔷指了指地上的碎碗,冷笑道:“你这条命本已去了九成,是小婧求了我,这才有了两个太医,一个西洋名医,还有扬州天宁寺的秘藏宝药轮番上阵,再辅以八两宝参熬出的上等名药,才终于把你救醒过来。李帮主是老江湖了,当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又要耗费多少金银和人力。你也别说什么把命还给我了账,你这条命才值几两银子?看在小婧的面上,我给你打个对折,也要大几万两银子,你想一死了之赖账,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福闻言目眦欲裂,随即就想大骂李婧,却听贾蔷又道:“我常听小婧说,你虽只是个江湖草莽,却也是顶天立地的爷们儿。自北到南,绿林人士没人不敬你三分的。不过今日一见,你倒是让我开了眼了,你这也叫爷们儿? 小婧摊上你这样的老子,算是她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你看看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子是怎样活的,小婧又是怎样活的? 和她一般大的男孩子有时还在悲春伤秋撒娇落泪,小婧却早就将眼泪流干,她要扛起金沙帮百十号人,太平街两千余老幼的生计,她要提着刀带着一群大汉,去和人拼杀死战抢地盘,受了伤也只能躲在屋里自己上药! 我尝闻大丈夫顶天立地,纵横四海,纵马革裹尸还,终不过是为了封妻荫子。 你李福这辈子却为了自己的虚名,整日里跟撞客一般瞎折腾,结果害得小婧女扮男装二十年,何曾过过一天女儿家的日子? 你这等不负责的作为,哪里当得起顶天立地这四个字? 李福,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再骂小婧一句,她如今已是我的人。 这天下,除了我以外,谁能骂她? 你若果真是个要脸的,就赶紧养好病,给我做事还债! 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滚蛋走人,不要脸也没关系,那就早点归西。 之后,我拿金沙帮来抵账也够了。 总之,不要再骂骂咧咧寻死觅活的恶心我。 否则,我有的是手段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一通斥骂后,贾蔷转身出了里间。 哈批老岳父什么的,最让他讨厌。 不过刚一到外间,就看到外间紫鹃和香菱都好怕怕的看着他,好似他果真是六亲不认,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拿女儿抵账的恶霸一样…… 倒是黛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星眸似笑非笑…… 目光似在说:蔷哥儿,好手段呢,可是如何能瞒得过我? …… 第0146章 造化 “蔷哥儿,这就是你说的,男人处理事情,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法子?” 出了客房,上了穿山游廊后,黛玉看着贾蔷笑道。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也不是,我是真有些生气。” “因为小婧?” 黛玉取笑道。 贾蔷好奇:“我因为她受了欺负而生气,有什么不妥的?” “……” 黛玉语滞,人家老子教训子女,你生气什么? 不过也不是说不通,毕竟李婧已经成了贾蔷的小妾。 可是…… “你这样训斥小婧她父亲,岂不是很不给小婧留体面?” 别的能输,拌嘴可不能输,黛玉反击道。 贾蔷笑的有些深意,看着黛玉道:“我这样做,小婧会不会生气,林姑姑难道不知?” 黛玉自然是知道贾蔷这样做的深意…… 若无贾蔷插手,只看李福先前的表现,一副江湖大豪义气比天大的模样,多半会真的以死明节,保全他的脸面和江湖气节。 而贾蔷那一番斥骂,却相当以毒攻毒。 既然李福这般讲究气节,那他总不能欠债不还吧,总不能当个赖子吧? 李福这样在意金沙帮和太平街的老幼,难道就忍心看着“扒皮恶霸”拿他们的命抵账? 所以,此刻就是让李福去死,他都不敢死。 此事李婧当然想的明白,李福事后肯定也想的明白。 不过没关系,只要冷静下来,其他的事就好说了…… “好狡猾的人!” 黛玉眼神不善的盯着贾蔷,语气中带了点防备说道。 好似谁会哄骗她一般…… 贾蔷呵呵一笑,还没说甚,却见对面游廊吴嬷嬷正领着更换了一身女儿衣裳的林楚走来。 许是林家基因当真好,黛玉自不必多提,天生一股风流灵韵在身。 林如海亦是风度出众,而这小林楚,虽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可梳洗一新后,竟也让人感到惊艳! 小小年纪,已露出不俗的颜色,显然又是个美人胚子。 莫说贾蔷,连黛玉都觉得眼前一亮。 紫鹃笑道:“好漂亮的小姑娘。” 贾蔷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黛玉问道:“姑祖丈有没有说过,这小姑娘怎样安置?” 林楚闻言,虽怯怯不敢抬头,可小小清瘦的身子,还是颤了颤,鼓足勇气,抬起一线眼帘来…… 黛玉对林楚微笑了下,然后很没来由的横了贾蔷一眼,道:“又让你蒙对了……我爹爹说,虽是被骗了,却也不必再送回去。祖宅那边没什么族人了,那一对坏人也多半跑的没了踪影。可以派人去祖宅说明缘由,不过林楚就留在家里当女儿养起来,左右都是姓林,且若当日他果真有个不好,林楚也是要出大力的。如今虽得天之幸,好了过来,这份缘分却不必断。至于以后的嫁妆……爹爹说,林家虽不豪富,可一副嫁妆还是攒得起的。只是他给的嫁妆,金银不多,传家的书籍却多些罢。”提及嫁妆二字,黛玉脸上的红晕耀眼。 此言一出,贾蔷就看到,林楚小小的脸面上,一颗颗眼泪如珠子般滑落…… 一旁吴嬷嬷显然十分喜爱这个小丫头,连忙强按着她的头道:“还不快给你姐姐磕头,一会儿还要给老爷再去好好磕头!快快,快磕头啊!” 黛玉余光瞥见贾蔷明显皱起了眉头,本就向前迈一步的脚反而收了回来,对吴嬷嬷正色道:“吴妈妈快松手,本就一家人,不在这个。便是去见老爷,如今老爷身子未大安,也受不得激,行个礼说几句话便是。” 吴嬷嬷听出黛玉语气中的不喜,讪笑道:“是我的不是,原是替这丫头……不,原是替二姑娘高兴。姑娘不知,这真是个好孩子啊,她老子娘虽不是个东西,可她却懂事的让人心疼!原我还想着,若是二姑娘不好在府里落脚,我就起个私心,把她放在我家里养起,左右是我从苏州那边接回来的。我这辈子男人死的早,又无儿无女,是个绝户。临老能养个丫头当闺女,也是我的福气。不过如今更好了,二姑娘有老爷和姑娘疼着,比跟了我强一千倍,一万倍!” 黛玉释然,贾蔷也开口笑道:“姑祖丈春秋已高,且就算身子痊愈后,朝廷也有重任。而林姑姑虽心善,可身子骨向来不甚好,也难有精力抚育幼妹。吴嬷嬷你本就是林家人,又有心照顾林楚,那让她认你当个乳母又有何妨?” 吴嬷嬷闻言,惊慌的连连摆手道:“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我不过一老奴婢,二姑娘如今是主子,也没奶过她一口,怎好厚着面皮当这个乳母奶娘?” 在大户人家,乳母的地位十分高的。 旁的不说,只看李嬷嬷于宝玉,赵嬷嬷于贾琏,宝玉就算吃醉了酒发点疯,终究也不敢果真撵了李嬷嬷去,袭人等见他要闹李嬷嬷,都唬个半死,带着阖院丫头一起跪劝。 因为果真闹将开来,宝玉就要背负一个不敬“养恩”的“不孝”之名,王夫人怪罪下来,她们担当不起。 至于贾琏的乳母赵嬷嬷…… 王熙凤那样泼辣厉害,家里媳妇、嬷嬷、丫头哪个不惧? 可对上李嬷嬷还有贾琏的乳母赵嬷嬷,都是换上笑脸哄着来。 甚至还将赵嬷嬷的两个儿子,称作是贾琏的“奶哥哥”,有好事都要提拔。 可见,乳母地位非同一般。 若吴嬷嬷成了林楚的奶嬷嬷,在林家的地位也将再上升一层…… 贾蔷却笑道:“嬷嬷能有此心就够了,只要日后好生照顾她,其他的都是小节。” 说罢,看向黛玉。 黛玉迟疑了下,点点头道:“回头,我去和父亲说吧。” 吴嬷嬷闻言更是欢喜,拉着林楚的手舍不得放开,看得出,她的确是极心疼这个苦命的孩子。 林楚也将吴嬷嬷的手握的很紧,她虽年幼内向,可心思敏感,感觉得出谁真心待她好。 爹娘自她记事起就骂她赔钱货,因为害怕以后要赔出一副嫁妆去,所以打小就让她充男孩儿养。 即使如此,也是动辄打骂,她今年才不到六岁,可在家里已经要淘米做饭,还要洒扫洗涮打猪草…… 即便是这样,她也逃不得出气包的角色,几乎天天挨打,时时刻刻都在挨打。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做好每一件事,就怕爹娘不要她了,又或是将她失手打死…… 得知扬州做官的族叔快不行了,要在族里过继一人为嗣子,她爹娘便动了心,花干净家里的藏银打点,才将她送了来。 只是让他们意料不到的是,这位当大官的族叔居然被治好了。 二人本想再多得一些银子再走,没想到,族叔家来的亲戚这般厉害,直接将他二人给打跑了。 她终究还是没了爹娘…… 不过,她好像还有个家。 从今往后,姑苏林家四房的二小子林楚就没了,只有族叔和姐姐,还有吴妈妈是亲人。 对了,还有这个长的极好看的哥哥,他也是好人…… 她会记得他们的好的,记一辈子。 林楚被吴嬷嬷牵手离去,走到半道,回头又看了眼黛玉和贾蔷…… …… 等吴嬷嬷领着林楚下去,贾蔷与黛玉相视一笑后,轻声道:“帮不了太多人,没那个能力,也不去逞那份强。但眼前能帮到的就帮一把,于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她来说,却是一生命运的改变。” 黛玉闻言,如氤氲晨露的明亮星眸看着贾蔷,抿嘴一笑道:“明白,对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法子嘛……对上江湖匪类,你就比他还霸道。对上香菱那样的傻丫头,你就一心疼她。对上小楚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你就大发慈悲,救苦救难。那,对上我这个远房姑姑呢?” 贾蔷闻言,看向黛玉,奇道:“这还用问么?对于林姑姑这样美若仙子的人,我也同样如此啊……” 黛玉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里还维持的住仙子神情,俏脸带着惊色,咬碎贝齿道:“你也,美若仙子?!” 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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