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你们有这份勇气和骨气,如实回答么?” 此言一出,原本都准备看好戏,看贾蔷吃瘪的人,纷纷皱起眉头来。 宝郡王李景也不禁扬了扬眉尖,对贾蔷有些刮目相看起来,果真有几分手段。 开国一系和元平一系,两脉功臣门第素来不睦,明争暗斗了几十年了,若说哪家私下里没骂过对方,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董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宁侯,这不是一回事吧?” 贾蔷好奇道:“他们私下里吃酒,和一群花魁妓子吹牛闲聊,骂了些过分之言,和你们在私下里吃酒乱骂,有区别?来,宣德侯府的人来教教本侯,区别在哪里?” 董川不出声,他身后的永定侯世子张焕则沉声道:“私下里我们也没骂过那样难听,更没骂过开国一系勋臣都是反叛肏的逆贼!” 东川候世子陈然附和道:“对!再者,我们也没让人听了去,没让人发现!” 贾蔷面上的笑容渐冷,对张焕道:“难听不难听,不是由你们说的算,是由被骂的人说得算。凶手和判官若是一个人,还有公道么?” 又对陈然道:“果真没让人听了去,就算没事?这位兄弟,本侯如今掌着五城兵马司,手下正经兵马不过两千,可手下帮闲,两万都不止!你信不信,本侯一道令下,明天你们东川候府的名声,连隔壁的金菊阁都不如。按你的说法,岂不是本侯做的也毫无过错?” “你敢!” 陈然厉声道。 贾蔷看着他,轻声道:“王爷方才说的很对,本官是个讲道理的人。所以,你若讲道理,我便讲道理。但你若是,自恃元平功臣势大,想要仗势欺人,胡搅蛮缠,那本侯今天,也绝不让你失望。” …… 第0380章 菊月楼风波(下) 东川候世子陈然显然不是个被吓大的,听闻贾蔷之言,陈然面色陡然暴戾,昂着脸睥睨的看着贾蔷,道:“不让我失望?那你只管试试!就凭你楼梯上那几个兵?五城兵马司的丁勇,也配叫兵?今天我就让你开开眼,甚么叫九边雄军!!” 说罢,朝楼下厉声道:“哪个帮我去东川候府传本将将令,召集亲兵前来!”论起兵勇之强悍,五城兵马司的兵,在边军面前,连弟中弟都算不上。一时诸多元平功臣子弟,无不冷笑的看着贾蔷。 然而贾蔷闻言面色非但不惧,反倒隐隐古怪起来,等楼下响起回应后,方目光中带着同情的对陈然道:“本侯奉天子命,执掌五城兵马司,肃安神京,缉捕匪盗,你要带着九边边军,与本侯火并,你这是要,造反么?” 陈然闻言,隐隐反应过来,随即大怒道:“你口口声声以开国勋臣自居,这会儿论起公来,我不服!” 贾蔷连冷笑都欠奉了,眼神漠然道:“开国勋臣,便不能效忠皇事了么?开国勋臣,从来未和王命对立过。依照你的意思,以元平勋臣自居,就可以漠视王法了?那你只管调东川侯府私兵前来,本侯能平叛一个永昌侯,还会畏惧你东川候府?” “你!!” 陈然面色发白,气的都快炸了,可打嘴仗,却实在打不过。 董川拦下陈然,看向贾蔷缓缓点头道:“回京不到旬日,已是满耳宁侯大名。今日一见,确实厉害。今日事,便就此作罢。宁侯是明白人,应该清楚,陈然并无其他意思。”虽然生的粗壮,但这董川是个明白人。 宝郡王李景也适时插口道:“贾蔷,此事不必深究,没的让人看轻。” 贾蔷放过了这一节,点头道:“我原是讲道理的人,不会和诡辩之人一般。”这时方回过头去看宝玉,招了招手,道:“过来。” 宝玉满脸狼藉,唬的半条魂儿还未归位,懵懵然的走了过来,也是低头不言。 贾蔷指着他,问董川道:“他算是我族叔,想来贾家宝玉之名,你们也不会尽数不知。本侯可以项上人头担保,今日那些辱骂之言,无一词出自他口。不是当场有花魁妓子在么?现在寻来,当着王爷的面问问,今日宝玉骂过一句话没有。如果有,请斩我头。如果没有,你们要有个交代。” 董川闻言,脸色难看起来,道:“宁侯,我们已经问过了,他的确没开口骂过。但是……” 贾蔷看着他好奇道:“但是甚么?” 董川沉声道:“混战之中,难免失手……” 贾蔷直直看着他,笑了笑,道:“董川,今日就算宝郡王在此,我宁国贾蔷要办你们,你们今日过不了这一关,你信不信?” 尽管心里觉得未必怕他,不过董川看着贾蔷身上凝肃的气度,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道:“宁侯手段,已经领教了。” 贾蔷冷然道:“既然如此,我分明尊重你们戍边将士,一再让步,为何你们还觉得我好欺?混战?宝玉连只蚂蚁都不敢踩,你说他参与混战?本朝的戍边将士,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痛下狠手,你管这叫混战?本侯最后再问一次,谁伤的宝玉,站出来!不要逼我牵连无辜,给脸不要脸!” 看着贾蔷陡然变了脸,宝郡王李景眉头皱了皱,在他看来,既然他在此地,就算贾蔷有所不满,也该寻他主持公道才是。 这样自主威压,又将他置于何地? 不过,想起先前贾蔷替他遮掩之事,骄傲如李景,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开口。 他不喜欢欠人人情,今日不开口,便算还了这份人情。 再有下一次,他就不客气了。 董川等人也没想到贾蔷会突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眼见他眼神愈发森然,就要不知要如何发作时,一人从后面站出来。 相比于董川、陈然等人的厚重,此人身形单薄许多,显得瘦高,他站出身来,皱着眉头道:“是我打的,要打要罚,只管来!” 贾蔷目光一凝,看向他,问道:“你哪位?你爹是谁?” 此人面色涨红,大声道:“我乃忠勤伯世子杨鲁!” 贾蔷略略想了想后,缓缓点头,道:“想来,将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打成这般模样,不是忠勤伯杨华教你的。” 杨鲁闻言,上前一步指着贾蔷,声音尖厉道:“我警告你,羞辱我可以,你敢羞辱我爹,我与你不死不休!” 贾蔷没有再与他争辩下去的心思,回头看了宝玉一眼后,却陡然出手,右手抓住杨鲁伸过来的手腕,往下一折,杨鲁猝不及防下惨叫一声,身子往前倾去,贾蔷一记膝盖迎着他那张脸贴了上去,众人只听“嘭”的一声,然后就见贾蔷的腿上,已经被血浸湿…… “你!!” 见此,董川等人齐齐上前,贾蔷后退一步,随手将人事不知的杨鲁丢在地上,厉声道:“姐夫,上来!” 披着甲的铁牛踩在木板上的声音,都让人有些心惊。 贾蔷转头对宝郡王李景道:“亲兵不许入,下官的姐夫,总可以上来吧?” 李景皱眉看着贾蔷,道:“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要闹的不可收拾。” 贾蔷点点头道:“王爷说的是,因为皇上今早才传旨,勒令我近来安分点,所以,今日我才处处束着手脚。只是,就怕有人给脸不要脸,以为我开国一脉好欺负。不招灾不惹祸的荣国嫡孙,贵妃亲弟,都能被他们无故打成这样。怎么,我就打不得凶手了?”最后一句,是转过头来问董川等人的。 董川咬牙道:“你若正大光明的出手,我们绝不多言!可你这是偷袭,卑鄙!” 贾蔷请教道:“你们在战场上,对用卑鄙手段的敌人,也仍旧讲究正大光明客气相对么?他能打毫无反抗之力的宝玉,我还要堂堂正正和他放对?你们是不是霸道惯了?” 董川:“……” 李景算是看出来了,这董川几人,虽然加起来能把贾蔷给生撕了,几家背景加起来,也远不是贾家能比的,但论起心机口舌来,他们加起来也不是贾蔷的对手。 处处受制于敌,还怎么打? 不过,经过此事,贾家将这几家人得罪得死死的,逞一时之强,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谁也说不清。 不想正念及此,当他准备说两句散场子时,却听贾蔷对董川道:“你们也别说我贾家人只会对付卑鄙的人,果真想正大光明的交手,没问题,下个月初一,本侯在西城西斜街太平会馆摆擂,想来交手,只管来寻我!但有一点,要提前说明白。” 董川没想到贾蔷还要这一手,看着贾蔷俊秀的不像话的脸,他和陈然等人绝不信正面交手会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能在擂台上出了今日之气,一行人都心动不已,董川问道:“有话只管说,能光明正大的交手就成!” 贾蔷笑了笑,道:“擂台上的事,不论输赢,擂台上了。果真有不伏的,可以继续相邀,上擂台上打。但若是哪个输不起,作弊耍手段,或是私下里记恨成仇,那最好还是别上擂了。和这样顽不起的人交手,本侯觉得脏。” 董川闻言,再度对贾蔷刮目相看,缓缓点头道:“很好!这话,也是我们想说的!擂台事,擂台了。顽不起的,就别耍心机丢人现眼!” “一言为定!” …… 大明宫,养心殿。 菊月楼风波过去不到一个时辰,金菊厅发生的事,就完完整整送到了隆安帝御案上。 看到王家子弟满口胡言时,隆安帝只略略皱了皱眉。 与这等愚蠢竖子一般见识,岂不自降身份? 再看到隔壁的董川、陈然、杨鲁等九边归来述职请功的元平功臣子弟出现,将王家人好一通暴打后,隆安帝也没怎么上心。 这些年还算好得多,当年他年轻时,元平功臣子弟和开国一系的勋臣子弟,那才是三日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着实闹的京城不得安宁。 相比之下,眼下这点阵仗又算得了甚么? 不过,等看到宝郡王李景和雄武候世子王杰出现,并与董川等人密切交谈后,隆安帝的脸色瞬间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皇长子,私自结交九边重将之子,这个李景,到底是自大到了极点,还是蠢如猪! 隆安帝强忍着立刻招来这个长子痛骂一通的意愿,继续看了下去,待看到贾蔷出现后,脸就更黑了! 早上才派人传旨,让他安分几天,谁料一天没过,就又出来惹是生非。 对上长子,他还要顾念长子有些偏激孤傲的自尊心,对上贾蔷,他就不需要顾忌许多了…… “传旨,去贾家问问贾蔷,他眼里还有没有朕?朕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让他滚进宫来,到养心殿前跪着!朕倒想看看,他还要不要继续去生事!” 隆安帝暴怒的声音响起,却让戴权眼睛一亮,躬身出去吩咐了。 这些时日关于贾蔷豪富的传闻不断入耳,让他动心不已。 只是顾及贾家圣眷太隆,因此不敢贸然造次。 如今看来,皇帝对贾蔷一刻不闲的招惹是非似乎产生了厌弃。 既然如此,距离他饱餐一顿的时候,怕是不远了…… 不过没等他走出殿门,却听隆安帝有些沉闷的声音从身后回来:“算了,能有这份见识,也算不错,这次就再饶他一回罢。” 戴权面色一滞,心里有些沮丧,又转回到御案一侧,躬身而立。 就听到让他更加郁闷的声音响起: “这个贾蔷,居然开始长进了……林如海,唉,该早些将他调进京里,入上书房当个讲学师傅。也罢,等日后,加封一个太子太傅罢。” 第0381章 青云 西斜街,太平会馆。 西路院。 院门前,贾蔷看着从马车上下来,鼻青脸肿,神魂不属的宝玉,笑道:“不就挨了顿打么?至于这样半死不活的?这西路院里好多极好看的女孩子,看一看能不能回魂儿?” 宝玉闻言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流下了两行清泪。 今天,着实被打懵了…… 不过,失魂落魄的跟着贾蔷进了西路院后,随着迎上前的婢女越来越多,宝玉眼睛里也渐渐恢复了神采。 老天爷! 贾蔷从教坊司接出来的女孩子,居然都是这样的? 自然还比不得黛玉、宝钗,可是比起贾家的丫鬟来,当真不遑多让,甚至还要大大超出! 只她们身上都带着知书达理的书香气,这种气质,哪里是不通文墨的婢女能比的? 这样的人儿,怎能在此做扫洒婢女? 宝玉终于肯和贾蔷说话了,痛心疾首道:“怎可如此怠慢这些姐姐妹妹们?” 贾蔷闻言,仰头哈哈一笑,不过他可没心思回应这货,往前大步行去。 宝玉就快步跟在后面,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劝道:“穿这些劳什子顽意儿,实在唐突了!我料她们都是识文断字可以写诗作对的,不该如此慢怠。蔷哥儿,晴雯你不给也就罢了,这几位姐姐,你施给我罢?” 贾蔷讥笑道:“也是想瞎了心了,真当你脸大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样,一会儿你去问问老太太,她若同意了,我自然没话可说。” 他没告诉宝玉,贾母点头了还有贾政…… 宝玉闻言却大为振奋,看着身后跟着的几个女孩子,目光简直痴迷。 不过就听前面远远传来贾母蕴着哭意的声音,宝玉转过头去,贾母看到那一张脸,差点没晕过去。 那张本来如满月般福态的圆脸哟,五官都变形了…… “我滴乖孙啊!” 贾母带着薛姨妈、李纨、黛玉、宝钗、迎春、惜春、湘云、宝琴并诸媳妇、丫头迎上来后,当众将宝玉搂在怀里,心肝肉的哭叫不止。 这姿态,黛玉等贾家姊妹自然不陌生,可初月等教坊司出来的女孩子们,却纷纷怔住了。 她们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譬如初月,便是原山西提督府的千金小姐,其祖父原是保龄侯旧部,因而初月曾经随提督府的诰命,前往保龄侯府做过客,和湘云认识。 但如她们这些人家里,纵有老太太溺爱子孙,却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若五六岁,再大些九岁十岁,尚可说的过去。 可宝玉看起来这样大了,怕是青楼都逛过不少回,还这样溺爱,实属罕见。 宝玉本也没觉得有甚么不对,可看到后面几个漂亮大姐姐的目光后,脸色登时僵直了。 忙从贾母怀中挣脱出来,还挤出笑脸道:“老祖宗,我并没大事。” 贾母却怒极,向贾蔷发火道:“成日里见你打这个打那个,如今连宝玉也护不住,我看你也是个没能为的!” 贾蔷冷笑道:“要不是老太太先前挡下报信之人,没准我就救到了!”他本想说他又不是宝玉他爹的,只是顾及黛玉的面子…… “你……” 贾母闻言,这才想起,她非要让贾蔷在家里安稳一日,将前来禀报的婆子给挡了回去,耽搁了一炷香功夫。 念及此,贾母眼前发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过去,心里那个悔恨啊! 宝玉才明白过来,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戏,不无幽怨的看向贾母…… 要是不拦的话,说不定他还能少挨几个耳光,想起杨鲁那畜生朝他脸上“咣咣咣”的捶,宝玉都想流泪,真不是人…… 而见贾母被薛姨妈、鸳鸯搀扶住后,心里一惊的黛玉悄声嗔怪贾蔷道:“快别说了罢!果真气坏了老太太,难道是好事?” 不过目光落在贾蔷右腿膝盖上,惊呼一声,眼圈瞬间红了,上前颤声道:“蔷哥儿,你的腿怎么了?” 贾蔷冲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后,道:“给宝玉报仇弄的。” 虽然看懂了贾蔷无事的眼神,可黛玉眼泪还是扑簌扑簌往下落。 贾母这会儿缓过神来,也看见贾蔷右腿上大片的血渍,唬了一跳,道:“玉儿不是叮嘱了你,不让你和人动手么?” 贾蔷阴阳语道:“这不是为了护住宝玉么?” 贾母气的对薛姨妈道:“你瞧瞧,你瞧瞧他,我倒说不得他了,还跟我记仇!还不快请郎中来!这起子孽障,一个个非要气死我不可!” 此时她已经仔细看过宝玉的伤,虽看起来有些惨,但并没伤到里面,因此放下心来,有功夫和贾蔷理论了。 薛姨妈笑着劝道:“我劝都撂开手罢,又都不是圣人,情急时原要冲动些。老太太心疼宝玉,哥儿跑了一遭出了力,兜头挨了骂,难免觉得冤枉。不过,老太太毕竟是尊长,也疼你来着。” 宝玉还是说了句公道话:“他腿上的血不是他的……” 贾母奇道:“不是他的,谁的血能溅到他一条腿上去?” 宝玉道:“蔷哥儿问明白了谁打的我后,就叫了出来,然后拉着他的脸磕到了腿上,都是那个忠勤伯世子杨鲁的血。” 贾母闻言,面色和缓下来,却还是怪贾蔷道:“不早说,让玉儿白白落泪。” 贾蔷见黛玉也十分不满的看着他,知道她在怪他不听话,动了手,便忙劝黛玉道:“你放心,往后外面不拘是哪个,被打死活该,我是不再动手了。” 黛玉啐他一口,先低头用帕子擦拭干净了眼泪,方抬眼看着贾蔷嗔道:“不好动手,也莫胡说!” 宝玉也拖后腿道:“他在菊月楼和宣德侯世子、东川候世子他们约好了,下月初一还要在这太平会馆打擂来着……” 贾蔷怒目相视,当场举报道:“宝玉不学好,在菊月楼和妓子花魁吃花酒,一人搂俩,丧心病狂!” “……” 宝玉无语的看向贾蔷,太狠了罢? 姊妹们惊骇的纷纷往后退,目光嫌恶的看着宝玉。 宝玉冤枉,跺脚解释道:“只是吃了几杯酒罢了……” 贾母好歹教训了两句,然后还是关注起贾蔷来,沉声道:“就你这样的,还和人斗勇斗狠?身子骨看着比宝玉还清瘦些,那些人一下不将他打吐血才怪,你哪也不许去!” 黛玉也拉了拉贾蔷的袖角,亦是不悦的嗔视他。 贾蔷呵呵笑道:“我几时做过没把握之事?且不说我未必会亲自上擂台……不信你们问宝玉,今儿我一人上三楼,那些元平勋臣哪个敢跟我动手?放心,此事另有深意,怎会只为了逞强好胜?没有好处的事,我怎会去费心?放心罢,我最是惜命。” 见他如此说,黛玉便不强扭了,她信他。 贾母也不再理他,拉着宝玉的手不放,问道:“今儿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去王家给你舅母祝生儿去了么?” 宝玉嘴皮都被打破了,不过当着这么多姊妹和新认识的大姐姐的面,也愿意多说几句话,便将来龙去脉说了遍。 当然,他肯定是十分无辜,且对花魁们彬彬有礼,备受称赞和欢迎的人,要不然,那些粗暴的元平功臣子弟动手时,那两个花魁为何会保护他? 念及此,宝玉忽然特别想去看看那两个花魁姐姐…… 不过又想到事情闹到这么大,回去后必定会惊动贾政,一时间又忘了人家…… 见他说着说着,忽然住了口出起神来,神情时而感恩,时而幽怨,时而恐惧,众人面色都隐隐古怪起来。 唯独贾母担心他癔症犯了,忙轻声唤道:“宝玉,宝玉……” 宝玉回过神来,叹息道:“只愿那两个姐姐,不被人欺负了去……”话锋一转,回归正事,道:“最后蔷哥儿来了,和大皇子说了起子话,就单将我叫了过去,问他们哪个打的我?蔷哥儿说以项上人头担保,我必没有胡乱骂人,更不会动手,所以谁打的我,要付出代价,不然,他将迁怪所有人。那个打我的就站了出来,指着蔷哥儿说了句狠话,蔷哥儿就将他打的满脸血,站不起身来。” 贾母唬了一跳,道:“人家那么些人,没一拥而上拾掇你们?” 宝玉咧了咧嘴,笑道:“他那样狠的人,还将他姐夫铁牛喊了上来,谁还敢乱来?只是……” “只是甚么?” 贾母追问道。 宝玉有些为难道:“只是,蔷哥儿今儿只管了我一个,王家七个表哥被打的狠了,他也没多问……” 贾蔷好奇道:“我要不要把你七大姑八大姨十三舅阿婆都安排好?” 姊妹们闻言,纷纷笑出声来。 宝玉跺脚羞恼道:“我何曾是这个意思?你总也该问问人家好歹,情面上过得去才是。” 贾蔷冷笑道:“你还有心思操别人的心?好好想想回去后,怎么给老爷解释你在外面狎妓惹出祸事的事罢。今日元平功臣子弟、开国功臣子弟因为王家几个竖子都到齐了,我若不至,说不得就要出大事。回头,老爷知道你一人点两个花魁,你的好多着呢!” “噫~~” 姊妹们再度远离,宝玉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渐渐泛白,回头藏进了贾母的怀里,弱弱叫了声:“老祖宗!” 不远处,风轻云淡的宝钗先看了眼和黛玉并肩而立嘴角弯起坏笑的贾蔷,又看了看被贾母搂在怀里安慰的宝玉,最后,抬眼望向天际边那一抹青云…… …… 第0382章 生怨 永达坊,王家。 因为这突发的意外情况,原本李氏打算好好在诰命圈子里出一次风头的寿宴,也只能草草了事。 尤其当前因后果渐渐传回王家后,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等诰命纷纷告辞离去。 若是果真因为元平功臣子弟,无故欺压开国功臣一系的子弟,那哪怕顾及唇亡齿寒,各家也要出一份力,和元平一系好好理论理论。 可若是王家人自己嘴贱让人碰了个正着,那各家和王家的交情,还没到一起为王家找回场子的地步。 各家诰命纷纷告辞,让李氏一番心血落空,心里愈发憋屈愤懑。 这时凤姐儿急急过来,对王夫人道:“坏事了,打发回家的人说,蔷哥儿一早奉着老太太和家里姊妹们往西斜街他那会馆去了。” 李氏闻言,简直要气疯了,尖声质问道:“你不是说,他接了旨意有正经事要做,忙完了要过来的么?” 凤姐儿无辜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李氏怒极,气的发抖道:“好好好!好一个贾家!大姑奶奶,这叫甚么事?这叫甚么事?他们就算不把我王家放在眼里,难道连你和凤丫头都不给一点脸?” 王夫人脸色虽难看之极,可暂且也顾不得这些,急催道:“既然如此,可曾打发人往西斜街去?” 凤姐儿点头道:“已经去了,已经去了!” 正这时,听到王家管事媳妇来传话道:“太太、姑奶奶,外面有姑奶奶家宝二爷身边的长随,名叫李贵的打发人回来报信儿,说他一早已经让人去叫了兵马司的人去,还着人去寻贾家侯爷了。方才宁侯带人去了菊月楼,多半已经没事了,他打发人传信回来,让姑奶奶安心。” 王夫人闻言,心里海松了口气,长念了声佛道:“阿弥陀佛!到底还算有个可靠的人!”诵罢方惊觉,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李贵是宝玉的奶哥哥,其母李嬷嬷是宝玉的奶嬷嬷。 上回贾蔷大抄两府,这李贵也被拎了进去,不过仔细查证了番,居然没甚么大毛病,却是稀奇。 又让进去的贾家奴才狗咬狗的指正了番,里面仍没此人甚么事,算是给王夫人挽回了点脸面。 没想到,这一回又出了彩。 不过没等王夫人松一口气,就听到前面一阵乱哄哄的哭喊声,隐隐有“打坏了”“打狠了”“人怕要坏事”的嘈杂之语传来。 王夫人和李氏还有凤姐儿都慌了神,外面管事媳妇面色仓惶的跑进来,哭道:“太太快去看看罢,几个哥儿都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王夫人闻言,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过去,眼前已经浮现出宝玉被打成血肉模糊的猪头模样,连腿都软的走不动道了…… 好在这个时候,跟着凤姐儿前来的丫头绘金跑来道:“太太、奶奶,前面李贵打发人来说,宝二爷已经被侯爷接了去见老太太了。且宝二爷没受多少伤,就伤了些皮毛,且侯爷已经把伤了宝二爷的人打的起不来了,让太太和奶奶不必挂心。” 王夫人闻言,饶是心里对贾蔷厌恶之极,此刻也不禁感激起来,双手合十落泪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 然而李氏和凤姐儿却依旧挂着心,问道:“其他人如何了?” 绘金如何知道,不过此时那七人已经被送进内宅来。 一路上,王家那些亲眷们看到自家子侄的惨状,无不骇然痛哭起来。 凤姐儿急步上前,仔细认了两遍,才认出那个眼睛肿的睁不开,鼻孔放大,嘴巴一片血糊的人是她的胞弟王仁,看着进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也放声大哭起来。 李氏跟在后面,也认出了王子腾嫡长子王义,同样不成人形,这会儿连生死也不知了。 天降横灾,李氏身体摇了摇,晕倒过去。 王夫人虽然也满脸悲戚,却还撑得住,一边打发人去请郎中,一边让人再去丰台大营,请王子腾回府。 又安排着王家人,将李氏搀扶回房,七个王家子弟送入客房,等着郎中来救。 “凤丫头……” 王夫人安排好人手后,叫凤姐儿道。 凤姐儿忙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应道:“太太。”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宝玉那孽障怎样且不说,我担心老太太看了宝玉的样子受不了。王家眼下这样子,我一时脱不开身,还是你代我回去看看罢。若老太太和宝玉还好也则罢了,若是有甚么不好的,你立刻打发人来叫我。” 凤姐儿闻言,心里焦急的甚么似的,她哪里愿意走,实在放心不下她的兄弟王仁。 可是,王夫人抬出的不是宝玉,而是老太太,便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正当她心如刀绞准备离开时,却听前面王家人大声叫道:“老爷回府了!!” …… 面如重枣气度渊渟岳峙的王子腾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长子王义,眉头紧皱。 事情来龙去脉他已经知道了,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愤怒! 从一开始,他就不想让李氏大肆操办这个寿宴。 王家才提督了丰台大营,正是埋头低调苦干的时候。 以他的手腕,花上二三年功夫,潜下心来好好经营,未必不能将这座拱卫神京城的四万兵马大军真正掌控在手里。 到那时,王家便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偏李氏眼热贾家上回的热闹景象,那么多公侯伯夫人甚至王妃、王太妃都亲自出面,为一个黄毛丫头祝生儿。 李氏给出的理由却也明白,她这个贤内助,想代他勾连勾连开国一脉勋臣诰命,若是后宅能亲密些,对他也有好处。 再加上子侄辈都起哄,想表孝心,他也不好强压。 如今倒好,王家七子在菊月楼胡吹八扯,让人抓了个现行,打了个半死,颜面扫地,王家也成了笑话!! “老爷,一定不能放过那群畜生!您瞧瞧,他们把义儿他们打成甚么了!” 李氏模样惨淡孱弱,满脸是泪哭诉道。 王子腾理也未理,而是问王夫人道:“宝玉如何了?”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宝玉尚好,听说只是伤了些表皮,被蔷哥儿接了回去,送到老太太那边去了。” 王子腾微微颔首,李氏闻言,一腔怨怒之气总算找到出口了,阴阳怪气道:“宝玉又怎么会有事,人家姓贾,是贾家人,又是贵妃胞弟,被人擦破点皮,贾家人就为他出头,把人打的起不来身。可怜我们王家,处处为贾家出力出头献殷勤,两个金贵的姑奶奶都嫁到了贾家,到头来,人家宁肯去劳什子会馆闲逛,也不来这寿宴。看不起我不当紧,可义哥儿他们和宝玉一道挨得打,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一眼,不闻不问,转头就走。敢情我王家就是一个尿壶,用的时候提过来用用,不用的时候连看一眼都恶心!” 王夫人闻言,脸色涨红,王子腾怒声斥道:“你在胡沁甚么?不是这几处畜生出言不逊,得意忘形,人家好端端的会打他?” 李氏哭的不成人样儿,大泣道:“就算义哥儿他们千错万错,是不是姑奶奶的嫡亲侄儿,是不是贾家的亲戚?老爷为了帮贾家维持体面出力,连家也回不得,结果人家连看也不看一眼,更别说为义哥儿他们报仇了。这也算亲戚?这哪里是不给咱们王家脸,是压根儿没将姑奶奶和凤哥儿放在眼里!” “闭嘴!” 王子腾咬牙喝道,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家婆娘居然如此愚蠢! 王家在帮贾家?亏她这个蠢货是怎么想出来的。 见王子腾果真动了真怒,李氏也终于闭上了嘴,只是流泪。 王子腾对面色寡淡的王夫人道:“你不要听你嫂子瞎掰扯,宁侯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在。冯紫英说的明白,本就是这起子不争气的畜生惹出的祸,让宁侯怎么办?他为宝玉出气,是因为宝玉没说甚么话,也没还手,只是被人打。宁侯站稳了道理,才将忠勤伯世子打了个半死。这才叫有勇有谋,这才是杀伐果决的少年英雄,非好勇斗狠之辈可比。” 话虽如此,王子腾心里其实也是有老大的不痛快。 再怎样,送王家子弟回府总能办到罢? 如此,也能表明贾家、王家是一体的态度。 就这样不闻不问的离开,实在太寡情了。 王夫人心中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轻叹一声,对凤姐儿道:“你还是回去看看,然后问问蔷哥儿,若是不忙,好歹看在我的面子上,过来一遭罢。人,总没有白让人打一通的道理。正好宝玉他舅舅也回来了,一起商议商议。” 凤姐儿此刻心里也恨那些打人的人入骨,虽然郎中说性命上不相干,可生生打断了几根肋骨,人也认不出了,这让凤姐儿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如今得知王仁性命无碍,也放得下心来离去。 早上没叫来贾蔷,她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若是今日贾蔷也在,断不会出现这等事。 现在,她说甚么也要将贾蔷请来,替她兄弟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 宁荣街,荣府。 荣庆堂上,才从西斜街回来不久的贾母看着与她作别的黛玉,十分不舍道:“果真不再留一晚了?” 黛玉笑道:“前儿知道宝玉的玉碎了,实在放心不下老太太,才向家里告了假过来。爹爹那边忙的紧,姨娘又劝不得他进药,常常一忙就到半夜,我放心不下。” 贾母闻言,叹息道:“也罢,到底你老子的身子骨更重要。你就同他说,若是果真不听着,好好用药,那我这老婆子就住到姑爷家去,从此和姑爷家一起过了,每天我去给他端药。” 薛姨妈等人都笑了起来,黛玉笑道:“好,我与爹爹说就是。” 又顽笑了几句后,贾母叮嘱贾蔷道:“多带些人,眼见要黑了,大意不得。” 贾蔷点点头,应道:“知道了。” 黛玉又与薛姨妈并其她姊妹们道别后,最后由贾蔷护着,上了马车,直接出二门,自大门东角门而出,一路往布政坊林家去了…… …… 第0383章 给凤姐儿个体面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 林如海看着贾蔷,感叹道:“这次做的不错,有理有据,最后还能化掉这段敌意。宣德侯府那几家,和其他元平功臣又不同。常年戍卫九边苦寒之地,远离京城动荡。与他们结成死仇,没有必要。” 贾蔷请教道:“先生,这九家难道经营九边了许多年?如此,岂非形成藩镇之势?” 林如海微笑道:“你能想到的,朝廷难道会想不到?所以到了这一代,九府世子皆调回京担任差事,明年,将新调一批大将入九省。” 贾蔷闻言,醒悟过来,道:“怪道先生赞我这次没结死仇是好事,原来都是有功之人。眼下正是要酬功之时,谁和他们硬碰硬,都要自矮三分哪。” 林如海颔首道:“若是他们果真飞扬跋扈倒也罢,可这次是王家子弟出口无状,方惹下的祸端。所以,这次你做的极好。不过,既然你此次并不知道宣德侯府、东川候府他们的根底,又是怎么只拾掇了忠勤伯世子的?不似你往日的做派。” 贾蔷摇头道:“涉及至亲时,那自然没得说,弟子从来帮亲不帮理。但除此之外,还是站在道理一方。因为违逆道理前行,一定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林如海饶是已经被贾蔷惊艳过许多回,可听闻此言后,仍不禁目光中流露出激赞来,点头道:“蔷哥儿能明白这个道理,可见是果真长进了。” 黛玉在一旁“不忿”笑道:“爹爹莫夸他了,他只是不喜欢王家罢了。” 穿一身苏绣百花裙裳的梅姨娘“呀”了声,好奇问道:“蔷哥儿缘何不喜欢王家?你们贾家两个太太都出自王家呢,我听姑娘说,你和那位二婶婶不是十分亲厚么?” 贾蔷更奇了,看向黛玉道:“我多咱和二婶婶十分亲厚了?今儿她亲弟弟被打成了猪头,我也没理会一下好罢。” 黛玉撇了撇嘴,道:“反正荣府里连老太太在内,你都不过平平,只和凤丫头亲厚些。” 贾蔷懒得理她,不过还是对林如海解释道:“王子腾能力还是有的,只是手段不足。这些年贾家对他也算是鼎立相助了,从京营节度起,到九省检点,再到兵部尚书,先荣国代善公留下的那些香火人情,大半都耗在了他身上,结果却十分不如人意。表面上光鲜,实则掌控实在不足。再加上王家上下也多膏粱败类,不足为谋。若非贾家明面上实在没有可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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