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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没好气道:“早干嘛去了?想拿下万香楼,你得出银子盘。” 齐家让贾蔷空手套白狼,那是因为里面有更大的利益夹杂着。 徐臻这小子脑袋进水了,也上赶着凑热闹,他可没这份体面和价值…… 赶走徐臻,齐筠问贾蔷道:“晚上我请了扬州府所有有体面的年轻人,在万香楼大摆筵席。高门子弟,名人名士,江湖少侠,还有瘦西湖十大画舫上的花魁,共品你这火锅宴。良臣,你果真不露头?” 贾蔷摇头笑道:“我生性内向,不爱与太多陌生人来往。” 齐筠:“……” 顿了顿,见贾蔷始终面不改色,只好无奈的又问徐臻道:“你呢?” 徐臻打了个哈哈,笑道:“罢了,今晚我就不出面了。今晚是你齐家大少爷的场子,我去了就是个小跟班儿,你又不分我点干股,白白陪衬你,我可不干!” 齐筠本是存了提携这小子一把的心思,徐家虽然是扬州本土乡望,可和齐家一比,其实连草鸡都不如。 太上皇六次南巡,齐老太爷一路见证过来,回回见驾,白衣与帝王为友,何等尊荣? 徐家…… 徐家打祖宗起,就没一次见驾的资格。 如今看在这小子得贾蔷器重的份上,想带他开拓开拓人脉,谁料竟不知好歹! 齐筠也懒得再搭理,左右和这小子也只在冰室营生上合作。 待齐筠告辞离去后,贾蔷打量了依旧乐呵呵的徐臻,笑道:“一脸不识抬举的德性!人家齐大少想提携提携你,你居然这般没眼力见儿?” 徐臻没所谓的呵呵一笑,懒洋洋道:“这人呐,最忌三心二意。既然我徐二少认投了你这京城来的贾二少,就不再去攀他齐大少的高枝儿了。” 贾蔷闻言顿足,看向徐臻,似笑非笑道:“我这贾二少的根底到底如何,你会不清楚?和齐大少比,我的路既不稳妥,风险性也大的多。而且,前途未卜。你舍近求远,舍富贵求不稳,是何道理?” 徐臻脸上的嬉笑渐渐收起,看着贾蔷道:“二爷,若图安稳,我徐臻守着徐家两口冰窖,或者随便干点其他的营生,怎样不能富足的过一辈子?我看重的就是二爷的不安稳,走的不是寻常商贾的路数。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清二爷到底想走哪一条路,但我徐二却可以肯定,二爷这条路,一定是最不寻常的一条奇路!齐家老太爷那样的顶尖老狐狸都押宝在二爷你身上,我徐二又怎会放着真佛不跟,去跟一只小骚狐狸?” 贾蔷闻言呵呵一笑,却什么话也没说,就拍了拍徐臻的肩头,随后转身离去。 高隆、商卓二人,各带着四个其貌不扬但又隐隐有虎豹之气的汉子,护从左右,扬长而去。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徐臻脸上又渐渐浮起了浪荡不羁的笑容。 跟着齐家? 跟着齐家,再了不得也不过是做到白、沈、周、吴四家的地步。 可又能如何? 还不是齐家说卖就卖? 齐家这次能够渡过难关,全靠献祭了这四家跟班,才续了老命。 这样的人家,谁爱跟谁跟,反正他徐仲鸾不敢跟! 而贾蔷……虽然看起来前途不知何向,但一个能搅动京城、扬州风云跌宕的人,会是一个庸类? 为了一个薛家大傻子,敢直接和齐家家主放对的人,他也放心跟啊。 …… 盐院衙门,西路院。 后乐轩。 梅姨娘带着秀竹、紫鹃、雪雁还有香菱四人,在一张圆桌子边布置着碗筷。 另一边,黛玉、宝琴和新客薇薇安还有她害羞的堂妹凯瑟琳一起愉快的聊着天。 薇薇安和凯瑟琳自不必说,讲了许多大燕之外的乡土风情。 而宝琴竟然也跟的上,说了许多大燕各省的有趣地方。 津津有味听了许久的黛玉,正要开口说什么,众人就见披着雪狐镶边青红捻金猞猁皮鹤氅的贾蔷缓步含笑而入,丰神俊秀,似芝兰玉树般,光彩夺目。 薇薇安最是热情,一下站了起来,不过还是记得凯瑟琳,拉着妹妹一起迎上前问好。 看来她也知道,在长辈跟前行贴面礼有些惊世骇俗。 宝琴也含笑起身,唤了声:“蔷哥哥。” 唯有黛玉,目光由惊喜渐渐变得不善起来,看着某人缓缓颔首轻叹,像极了在心里悄悄记上一笔的模样…… …… 第0207章 二叔 “你怎么来了?” 黛玉上前,星眸看了一会儿后,没好气问道,似不愿见此人般。 贾蔷呵呵笑道:“今儿不是添新菜么,我担心你们不会吃,所以来教教你们……嗯?” 正准备解下狐裘,不想说话间系带没拉准,给扯成了死结。 因在颈下,他双手盲摸,解了一番也没解开,就见黛玉走来,抿嘴笑道:“让你整日里得意,如今连个盘结也解不开。” 贾蔷看她一眼,叹息道:“谁还没个虎落平阳龙困浅滩的时候……” “啰嗦什么……仰起头来。” 黛玉上前,让贾蔷抬头后,准备解系带,只是先前让贾蔷一通瞎折腾,系带非但没松开,反而结成了死结。 她只能没好气的再往前靠些,用心为他解开。 一股股清幽淡雅的香气沁入鼻中,让贾蔷心里在这一刻有一种悸动感。 说起来难为情,虽二世为人,理论经验丰富,可他还没真正与女孩子谈过恋爱呢。 只是…… 这个集造化之钟秀,秉天地之灵气而生的女孩子,今岁也不过十三岁。 虽然贾蔷今年其实也将将十六…… 不管怎么说,且等等再看罢。 京中天崩地裂之势还远未开始,小儿女之情暂且往后放放,也可避开404天罚…… “好了。” 未几,等黛玉解开系带后,香菱和紫鹃从后面上来,替他脱下收起。 贾蔷与黛玉对视一眼后,笑着道过谢后,梅姨娘招呼道:“快坐快坐,都别站着了。这几天老爷和姑娘用饭都不香甜,蔷哥儿专门使人打造了两个鸳鸯锅,说是煮些下饭的好菜。我同他在厨房里看了会儿怎么拾掇的,倒也简单的很。只是那味道……老爷也未必爱吃,姑娘果真经得住?” 贾蔷呵呵笑道:“姨娘且去照顾姑祖丈罢,那一锅放的料少,香油芝麻酱多些,蘸着吃味道爽利。果真吃不得辣,吃清汤锅也鲜美。这边我来看着就是。” 梅姨娘笑道:“那好,今儿老爷要是多用些,功劳计在你头上。”说着,还笑眯眯的看了眼黛玉。 贾蔷懵懂不知,黛玉正和宝琴说笑,好似也未听见,梅姨娘眼神愈发有深意些,忍笑离去。 未几,就见两个嬷嬷并五六个丫头,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黄铜火锅,并诸般料酱、小菜,摆满了一大桌。 众人落座后,黛玉见这一桌子生菜生肉,和两盘血红色的鸭血,不由皱眉。 再见铜火锅池里一半是滚烫的红油汤,一半是乳白色的清汤,觑视贾蔷道:“蔷哥儿,今儿个,你莫非是想让我等茹毛饮血?” 贾蔷打了个哈哈,拿起筷子示意道:“看清楚,我怎么吃!” 说罢,夹了一片鲜嫩的毛肚,放进红锅里,然后看着众人数道:“一、二、三、四……”一直数到了九,然后从锅里拿出,径直吃进口中,闭上了眼。 “嘻嘻!” “哈哈!” “又弄鬼!” 宝琴、薇薇安等人笑嘻嘻,黛玉则含笑嗔道。 贾蔷咀嚼着,却差点没流下眼泪来,幸好闭着眼,否则非出丑不可。 这熟悉的味道,一瞬间差点带他回到了前世…… 不过听着那声“又弄鬼”,将他带回了现实中。 酝酿稍许后,睁开眼,看着众人,他长长呼出口气,正经道:“此等美味,啧,不可多食,多食则难以下咽其他菜肴,啧!” 本来就被扑鼻的辣香刺激的口中生涎的诸人,看到贾蔷如此陶醉的模样,愈发不住的吞咽起口水来。 美人,平日里自然都是端庄贤淑,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的,当然,薇薇安除外,但是这和她们爱好美食无关。 君不见贾蔷前世,见过的美人没有一个不是老餮的。 美人爱吃榴莲,爱吃臭豆腐,爱吃大蒜,都是等闲。 所以,这一会儿在贾蔷的指点下,一个个都开始动起了筷子。 但她们到底不如前世的姑娘豁得出去,在贾蔷面前始终放不开,吃的大呼小叫的薇薇安除外…… 所以,贾蔷很吃了两口过了把瘾后,就起身告辞,笑道:“我还是去前面和薛大哥他们去吃,今儿算是我的东道,不能只在这里吃,不顾外客。” 这个理由倒也说服了黛玉等人,贾蔷也不用她们起身相送,自己穿好大氅后,告辞离去。 等他离去后,里面才开始慢慢见起真章来…… 黛玉虽然脾胃秉性仍然较弱,但近来始终未停锻炼,且不似在贾府那般,夜夜哭泣,如今倒健康的多,也经得起这样的虎狼之食,吃的开心。 毕竟,美食让人快乐! 而等火锅结束后混合了牛乳、果汁制出来的冰沙…… 唔,想来会让这些姑娘快乐一整天! …… 今日的确算是贾蔷的东道,为了推广火锅,以便重新打响万香楼的招牌。 今晚不止齐筠大宴宾客,齐家、徐家、陈家、李家、彭家,还有一些依附这些家族的中小家族,家家有份,今晚饭桌上都有一份铭刻万香楼三个字的火锅。 连包装底料的油纸上,也写有万香楼的名字。 只要在这些人家推广开了,很快,整个扬州府,整个江南,都会风靡开来。 万香楼的招牌,也就一下打开了。 贾蔷费这么大的力气布局酒楼,当然不会只为了捞金。 酒楼的生意做开了,冰室的生意也就顺带着打开了门路。 而酒楼里面,又少不了说书先生。 扬州府靠说书为生的闲散艺人,快和前世靠码字为生的网络作家差不离儿多了。 贾蔷让徐臻这个地头蛇收拢了百十号扑街,又花大价钱请了几个大神级的说书高手,对他们进行培训。 这个年代,说书都是有师承的,讲究一个师徒父子。 若无师承,没谁会好好教? 当然,毕竟是江湖吃饭人,银子到位,徐家这地头蛇的关系到位,该教还是得教…… 等培训差不离儿后,这些说书先生就会到各处万香楼说书。 另外还有茶楼,不过茶楼就不是和齐家合作了,此节另说。 书说的好,宣传也就到了位,那印刷本也就卖的好,戏楼的生意自然不会不好。 如果各处都能做好,且做大,赚银钱倒在其次,影响舆情,尤其是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士林的舆情,那…… 即使不赚银子,花费再大,也是值得的。 只是,在足够的人脉和金银打底下,扬州模式虽容易铺开,也可复制到金陵、苏州、镇江等地。 但复制容易,整合成体系,并且高效利用起来,却太难。 这不仅需要一个心思玲珑些的聪明人费心费力的操持,还需要一个经验老到,且在江南各地都有足够人脉的人坐镇。 而在贾蔷如今的夹袋里,这样的人,且还能信任的人,太少。 不过好在,他的运气也不错。 先遇到了一个徐臻,又遇到了,薛家父子…… 盐院衙门,客院。 贾蔷进来时,外间薛蟠正拉着薛蝌吃酒,吆五喝六的鬼叫着。 薛蝌有些木然的被堂兄拉着吃酒,许是因为感其救父救母之大恩,所以处处忍让,随意欺负。 里间薛明夫妇估计也乐得见他兄弟二人亲近,未曾阻拦。 不过见贾蔷进来,薛蝌还是海松了口气,简直喜出望外的连忙起身迎道:“二哥来了!” 此称呼为薛蟠要求,喊他大哥,喊贾蔷二哥。 贾蔷含笑点了点头,看着大头大眼的薛蟠满脸通红,笑道:“这是喝了多少了?” 薛蟠连连摇头道:“没喝多少,没喝多少……蔷哥儿,来来来,咱们边吃边喝,你这锅子,比烤肉还要过瘾!” 贾蔷摆手笑道:“且等等,先去见过薛二叔和二婶婶。” 薛蟠就这点好,在贾蔷面前从不耍浑,哪怕已经半醉了,也明白的点头道:“那你快去……快去快回!” 贾蔷笑着颔首后,进了里间。 里面薛明夫妇吃的清淡,夫妻二人都是极安静的人。 不过许是方才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会儿廖氏已经迎在门口了。 贾蔷问过安后,廖氏许是知道丈夫有事和贾蔷商谈,便到了一旁的耳房休息了。 贾蔷落座后,薛明看着贾蔷,目光隐隐复杂,叹道:“哥儿不愧是被太上皇看重之人,盛名之下,果然没有半分侥幸。” 他这辈子走南闯北,见过的少年俊杰不计其数,但如贾蔷这样出众惊艳的,当真还是头一回见着。 贾蔷闻言笑了笑,没有谦逊,也没多言,而是直言正事道:“薛二叔,我已经让人同张德辉并几个外请的掌柜和账房,往丰字号各处去查账。就目前回报回来的消息来看,甚至还有想要狗急跳墙的,不过都被镇住了。有些人,还是薛二叔你的老伙计,提前来同你说一声……” 薛明闻言便知道贾蔷之意,他摆手道:“既然犯了大忌,是谁的老伙计都没用。丰字号里的老人,都是薛家的老伙计。如今薛家是蟠儿当家,只是他这个样子……多亏遇到了蔷哥儿你。蟠儿傻人有傻福,连带着我们一家也受益。若无你,这次我怕就熬不过去了。其实对于死,我并不怎么怕,就是放心不下的事太多,舍不得死。还有你二婶婶……” 贾蔷笑道:“二叔不必说这些,外道了。古人曾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按理说我是晚辈,不该这样说。但是从薛大哥处得知二叔的人品后,我就十分敬佩之。先前为了梅家,更是不惜拖着病体也要奔波,我也就愈发以为二叔非是寻常商贾之辈,倒更似古之一诺千金的高士。又以为,以二叔之才德,实不该到今天这步。所以有一事,我想求二叔相助。” 薛明闻言,苍白的脸上浮现稍许笑意,道:“谈什么才德……到了我这一步,已是残生,好比棋局到了残局。托蔷哥儿的福,还能活过来,已是不易。若是有什么能尽点力气的地方,蔷哥儿只管吩咐便是。大能为没有,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贾蔷闻言,笑意更深,却摇头道:“不需要二叔再奔波,天宁寺的宝药也不好带着出远门,所以,往后二叔就在扬州府落脚如何?我名下如今有诸般生意,虽大都不显山不露水,以后多半也不会闹的轰轰烈烈沸沸扬扬,但是会越来越庞杂,需要经验老到信得过的人来操持总掌。过了年用不了许久我就要回京了,所以我想将这边的事,托付给二叔。还望二叔,能助我一臂之力。” …… 第0208章 答应 “最后,布号的事先不急,我已经让齐家帮忙,在扬州府盘下了两座染坊,由东盛赵家的染布奇才赵博安领着做事。” “当然,染坊不能留在聚凤岛,染缸染瓮里都是毒,留在那里,用不了多久聚凤岛就成死岛了,聚凤岛上,只调配染料。染坊另寻他处……” “布号要等丰字号整合完毕后,再铺设开来,而且,还要从收缴的贪款里拆借一笔。” “目前就这些,冰室的营生,万香楼,盛世书坊,说书先生的广德社,四喜班子,太平茶楼,太平布号……” “虽然各处都有人在打理,冰室、万香楼更是直接由齐家掌着,我们只负责监察。但我们还是要把各处整合起来,这需要花费不小的气力。我拜二叔为德林号的大掌柜,就是为此。” 宝琴回来时,进门先看到醉醺醺的堂兄薛蟠四仰八叉的倚在椅子上傻笑,亲哥哥薛蝌则静静的坐在里间门口,面带敬佩色的,听着里间的谈话,见她进门,忙示意她动作轻点,不要惊动里面。 宝琴好奇,走过去聆听稍许后,就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内容。 听完这段后,她美眸睁大,眉头却蹙起,看向薛蝌小声道:“哥哥,蔷哥哥要拜爹爹做大掌柜?可是爹爹的身子骨……” 薛蝌笑了笑,轻声道:“那天宁寺的宝药极对症,父亲已经好许多了。再者,二哥说了,不用父亲多奔波,到时候,我多跑跑腿就是。” 宝琴还是想不通,自家兄长怎会答应,她奇道:“哥哥,咱们自家的生意难道不做了?” 薛蝌闻言,却是隐隐笑不出来了,他摇头道:“原不该将外面的事告诉妹妹,是怕你忧心,也担心被娘知道了去烦闷……不过现在好了,到了这个地步,反倒可以说实情了。大伯过世后,薛家就一年不如一年,堂兄若是争气些也好,可是……唉。 至于咱们家,爹本来就是庶出,还早早分家出去了,薛家的余荫,落不了几分到咱们头上。这做生意,不是买货卖货那样简单,背后一定会牵扯到官面上的事。若没关系在,光那些吃拿卡要的小鬼,就能折腾生意送去半条命。 爹身子骨硬朗时还能好些,总能周旋一二,可这些年爹大半时候只能在家养病,咱们自家的生意也就江河日下了……别说咱们家,就连堂兄手里的丰字号,也好不了多少。” 宝琴聪慧过人,明白过来后,又迟疑道:“薛家不是有很多老亲故旧么?” 薛蝌闻言苦笑连连,摇头道:“有老亲故旧的是大伯那一房,不是咱们。且就算是老亲故旧,也需要门当户对才能走的长远。若是一方成了穷亲戚穷朋友,这门路也就长远不了了。不过……” 顿了顿,薛蝌脸上露出笑脸来,小声道:“如今爹爹答应了蔷二哥,当他德林号的大掌柜,形势就又不同了。蔷二哥年纪虽轻,却是个极了不得的人。京里且不提,只在江南,才来没多久,就做出了那么多厉害的事。在扬州府和齐家、徐家相交莫逆,陈家、李家、彭家利益相干,盐院衙门林御史也十分看重他,就算半年后盐院衙门裁撤,可两江总督韩半山同样器重蔷二哥。 官面上的路子,已经铺平。更不用提,贾家在江南的根基,原本就深厚无比,只一个甄家,就不用再提别处。 有了这些关系在,德林号自然容易做起来,累不着父亲许多。且蔷二哥仁义,愿意带着丰字号和咱们家一起做,这是看顾咱家呢。有了这层关系在,过往疏离的远亲,很快就又回来了。” 说起来有些难听,也有些辛酸,可这就是现实。 薛蝌今年虽然才十五,可这二年来,来回奔跑数地,见过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比当下大多数人一辈子见过的都多。 初时还觉得悲凉羞辱和绝望,后来也就渐渐明白过来,这个世道本是如此。 如今贾蔷需要薛明和薛家的丰字号相助,顺便还带他们一道成事,愿意将人脉和官面资源让薛家分享,这属于双赢局面。 所以,薛蝌十分高兴。 宝琴不大关心这些,只要知道自家转危为安就好,她看向已经开始打呼的薛蟠,笑道:“小的时候,大伯和爹爹最担心的就是堂兄能不能撑起丰字号,不想……” 话没说完,忽见薛蝌竖指于嘴边,示意她安静下来,往里间指了指。 宝琴收声,一起聆听里面的谈话声,面色登时羞红起来。 原不该听,可涉及终身大事,还是强忍羞意,听了下去…… “二叔,梅家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梅家大房太夫人并诸内眷大都放了出来,还发还了一套二进小院,归其居住。另外,梅家二房的大公子梅淮,也要放出来,盐院衙门和两江总督府都会为其报功。等他高中选官时,会述功升职。” 将几条生意上的线数大致说完后,贾蔷就要离去,却想起梅家事来,便同薛明说道。 薛明闻言,心中苦不堪言。 当初他与初入翰林的梅珍结亲,相中的当然是梅家以后贵不可言的前程,不过那时薛家还远未到江河日下的地步,虽比不得先祖贵为紫薇舍人,但薛礼薛明兄弟二人,以财势勾连江南豪门,也算的上财势惊人。 和梅珍一家,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梅珍皇榜高中,和梅家大房关系舒缓了些,也拆借了不少银子。 但在翰林院那种地方,正是广交同年,勤拜座师,多与老前辈请教的绝好之处。 想要早点出头上位,需要花费的金银海了去。 花得起的,自然可以早早出头,步步高升。 花不起的,就规规矩矩的在翰林院内观政养望,打熬资历,期待出头之日罢。 这时日可能是三五年,可能是十年八年,就是二十多年的,也未尝没有。 梅珍为了博出位,需要的银子太多,江南梅家当时还是涪翁先生当家,对二房当年争产时露出的嘴脸不喜,所以不可能供给太多。 梅珍便在薛明处前后拆借了几万两银子…… 原本说是梅珍外放经历州府时再还,可这几年薛家声势一年不如一年,梅家便始终没提还钱的事。 薛明也认了,只当是宝琴日后嫁入梅家的嫁妆。 可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梅珍那日撕破脸皮后的嘴脸,当真是震惊了薛明。 他想不通,交往几十年的老友,怎会是这样一幅面孔? 这也是饱读诗书的翰林? 至此,别说梅家已经栽了个大跟头,哪怕梅家仍是前途无限,他也不可能嫁女过去。 女儿在这样的人家,还不被欺负死? 念及此,薛明摇头道:“说来当日发生之事,蔷哥儿你也在场,亲眼所见,非我薛家势力眼,见梅家落难了就……唉,这门亲事既然已经断了,那就断了罢。不管梅家父子以后能当多大的官,这门亲事我薛家攀不起了。不然,琴儿嫁过去,必受尽欺负。” 贾蔷笑了笑,道:“好,若如此,我就明白了。也不必拿梅淮当亲戚去招待了……” 薛明闻言苦笑,道:“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请蔷哥儿代为转告梅家父子,梅家拆借的几万两银子也不必还了,那梅家父子……还请蔷哥儿设法让他们活着出了扬州府,莫要得个意外失火而亡,落水而终的下场。” 贾蔷闻言,有些明白薛礼丧命这么多年后,薛明为何没有朝丰字号下手了。 这确实是个难得的厚道人。 只是,他难道就不明白,打蛇不死,终留后患的道理? 更何况,梅家父子最恨的人还不是薛家,而是他贾蔷。 不过明面上,贾蔷还是答应了薛明…… …… 自客院出来,回至小书房。 开门就见黛玉坐在书案前,拿笔在圈圈画画,显然是在批改他之前做的习文。 听到门口动静声,黛玉侧眸望来,见贾蔷进门后,语意深长道:“没想到,如今你这样忙,还有功夫做文章……宝琴妹妹回去了?” 贾蔷听着心里笑破肚皮,面上却凝重道:“回去了,不过没见着,她在伺候她母亲。至于忙……姑姑不知,如今在旁人看来,我虽惊才绝艳,丰神俊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足智多谋,英才难得,日理万机……” “噗嗤!” 黛玉实在绷不住了,没好气笑道:“才发现,你竟是愈发厚面皮了!” 贾蔷摇头道:“总之,虽然外人看来我很忙,但我心里清楚,那些忙碌和威风大半都是虚的,我的立足根本,还得靠我自己,先考取个功名再说。所以,一日不敢懈怠。当然,有林姑姑这样的名师在,我很有信心。” 黛玉见他说的诚恳,心里满意的点头赞道:“你能有此心,何愁考不得功名?”不过刚赞完,忽地面色一变,眼神不善的看着贾蔷道:“你又哄我!” 贾蔷“愕然”道:“何来一个哄字?” 黛玉咬牙道:“你总拿些好听的话来哄我,分明是拿我当十一二岁的小孩子!” 贾蔷面色古怪道:“这怎么可能?姑姑你今年已经十三了,不是十一二的小孩子了!” “我把你这烂了嘴的,我就知道你又要编排我!今儿再不饶你!” 黛玉闻言羞愤的红了脸,起身撂下笔,前来捉拿贾蔷。 贾蔷哈哈笑着躲闪起来,不过跑了片刻,见黛玉额前都出了香汗,气喘吁吁,便故意失手被擒,举起手来挨了两下后,黛玉嗔视贾蔷,“威胁”道:“你还敢不敢诓哄我了?” 贾蔷连连摇头道:“不敢,再也不敢了!其实,也不是故意哄你,只是希望看到你多笑一笑。也不知怎地,看到林姑姑多笑笑,我心里就觉得很舒畅,纵一天的疲惫,也能消散大半。” 黛玉闻言,俏脸霎时通红,连头也抬不起,只轻声道了句:“你……你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不然我告诉爹爹去。”顿了顿却又道:“这两日我心里总是不能安宁,你在外面时,要小心一些。” 贾蔷温声笑道:“忙完明天,就规矩在家待着,等过完年再出去了。” “嗯”了声后,黛玉缓缓抬起眼帘,看了贾蔷一眼后,转身离去…… 第0209章 借我一用 翌日清晨。 晨练、洗漱罢,贾蔷便出门而去了。 算不上争分夺秒,但他还是要抓紧时间。 眼下远离京城,又逢林如海延长半年官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皆在。 若不趁着这个时候,想尽一切方法发展壮大,日后回京,上面数不清的巨擘大佬镇着,下面更是各方利益纠缠。 再想如在江南这般,近乎肆无忌惮的发展根基,壮大力量,积累财富,几无可能! 眼下,财富布局基础已经打下,只待聚凤岛建好,便可在岛上大量提纯硝石,冰室就不再只限于扬州府一地。 还有包括火锅底料的翻炒,以及染料的配制。 这其中每一样做大后,都是流金淌银的进项。 万香楼和冰室是看起来红火,当然,现金流也的确红火。 但真正能赚大银钱的,却是隐藏在后的太平布庄。 颜色更鲜亮的布和丝绸,短期内可以卖高端,长远的,则可以出口西洋。 贾蔷真正金手指,本就是他一脑子的织染配方。 那是多少代织染前辈们,包括海外前辈,花费一代代的心血总结出的织染行当的精华。 眼下全世界都是手工织染,贾蔷用当下最先进的秘方配出的染料,绝对可以横扫天下布庄。 当然,前提是要将根基一点点夯实了,这也正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做的事。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只要他在京城不倒势,或者说,他背后的林如海乃至韩半山不倒台,那么扬州府的基业就万无一失。 齐太忠都不允许这里出一丁点差池。 只要不出差池,万香楼、冰室、书坊、戏楼、广德社,以及金娃娃太平布庄,都会相互交叉着发展,一天盛过一天。 也就会源源不断的为他供给金银财源,和话语权…… 但想要维持住京中的大势,尤其是在那样遍地饥虎饿狼所在的大凶险之地,保证林如海不被打倒,光凭借充沛的财源和舆情的声音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在明面上,贾蔷始终没有多少出手的余地。 莫说他二三年内能考中秀才就不错了,哪怕考中进士,没十年二十年的打熬,官场上也没他什么发言权。 所以,只能想方设法加强暗地里的力量…… 不然,别说回京借势搅动风云,不被人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就是好事。 贾蔷不是不信任林如海和韩彬,只是这二人在他前世读红楼时,一个早就没了,二个不存在,实在无经验可循。 贾蔷不可能将未来的命运寄托在运气之上。 因此,只要知道了昨晚万香楼大获成功,保证有稳定的财源进项,那么接下来他要忙的,就是暗中多收揽些人手,以便回京后有一定的行动力,和自保手段。 齐园,草堂。 齐筠将贾蔷引至此时,齐太忠正在喝乳。 贾蔷问都不用问,便知道这老不羞吃的一定是人乳…… 似看出了贾蔷异样的眼神,齐太忠慢悠悠的放下喝尽的莲瓣纹鸡心小碗,看着贾蔷淡淡道:“你在盐院衙门只吃牛乳,以壮根骨,如何比得上女乳养人?” 贾蔷闻言,微微养起头来,看着草堂顶上的雕花柱梁,轻声道:“老爷子,扬州府也就算了,毕竟,这里是你们齐家经营了超过一甲子年的地盘儿,盐院衙门内放个屁,你老这里知道是萝卜味的还是芹菜味的,我都不奇怪。但是,接下来你若往我招的人手里掺沙子,那就是你老在逼我了。你这只银狐,连太上皇都愿与你为友,我自然是斗不过你。不过我想,你总不可能活到一万岁吧?” 齐太忠闻言眼睛眯了眯,笑骂了声,道:“敢当面威胁老夫的,你小子是第一个!” 不过他一直观察着贾蔷的举动,见贾蔷说完话后,脑袋还一直仰望着草堂的屋顶,先前的一点小心思也就淡了。 他若年轻上二十岁,必然是另一番选择,眼看京中风云起伏,他怎耐得住寂寞在江南旁观? 总要插一手进去,以求最大利益。 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率先保全好齐家,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在贾蔷身边掺沙子…… 等齐家在海外彻底站稳脚跟后再说吧,不然,怕果真要触怒眼下这胆大心黑的小子,给齐家上眼药了。 齐太忠笑道:“盐院衙门里的事,老夫不问,也有人传到老夫耳根里。至于你手下的人……你若果真想收几个可用之人,老夫倒可教你一个万全之法……” 贾蔷这才低下昂起的头,转脸看向齐太忠,虚心请教道:“还请老爷子不吝赐教。” 齐太忠见他如此真诚,抽了抽嘴角,又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齐筠,心里一叹,富贵乡里长大的孩子,到底缺少这股敢于鱼死网破的狠辣劲儿。 不过,见齐筠始终微笑的看着贾蔷,齐太忠还是有些欣慰,明白他这孙子听进了他的教诲,正在用心揣摩贾蔷的处世手段。 如此,也好。 念及此,齐太忠倒也用心教了起来,指点道:“想收可用之人,清白不清白不要紧,重要的是,此人必要重孝道。朝廷为何日日称颂圣天子以仁孝治天下?这是多少人杰名臣总结出来的。有孝道的人,未必是忠臣,也可能是奸臣。但是没孝道的人,一定是脑后生反骨的狼子野心之辈,是畜生!这样的人,如何敢用?所以,你若收人,先要探听清楚,此人是否纯孝。若是不孝,自然不必多说。若是纯孝,那就将其高堂家眷,接至身边,安置妥当。使其家中老人有所养,儿孙有所教,有书读。如此,用之怎会不放心?” 贾蔷眼睛微微眯了眯,看着齐太忠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先拿人质?” “诶!” 齐太忠连连摇头道:“岂能如此下乘?是用心照顾身边人的家人,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放在前朝,这叫收家丁,连姓都要跟着改的。要让他们知道,只要你不死,只要你不倒,那他们全家都能安享太平日子。他们做的好了,连富贵也不缺。他们岂能不卖命做事?何须人质……”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你老不愧是齐家老太爷,厉害,与我所想,几乎相同,或许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吧。” 一旁齐筠一张帅气的脸都快纠纠成抹布了,对面一老一小两个狐狸却笑的欢快。 不想贾蔷话音一转,继续警告道:“老爷子,我带走了哪些人,用在了什么地方,你老最好不要摸底,也不要往里掺沙子。万一被发现了,是真要伤害你我两家深厚的感情的。” 齐太忠:“……” 齐筠在一旁打圆场笑道:“良臣,就没见你这样的,谁家没几个放心用的人,这点规矩我们还不知,用得着你几次三番的强调?可快些打住吧,没的让人笑话。还未说正经事呢,昨儿个你让万香楼筹办的火锅宴,又有冰碗送上,真是一下就火了起来。也没见往日里那些人爱吃这样辛辣冲人的饭菜,昨儿个都快成泥腿子了,吃的那叫一个痛快,都说爽利透了。辣的吃不住的时候,冰碗送上,好家伙,当时别说旁人,连子安、文烈、元宗他们都大叫痛快起来。一个个都魔怔了般,不过,也都当场下订,有的要买锅子,买底料,有的要包场请东道,要的最多的倒是冰碗,知道可以送,一个个三十五十,一百二百的浑叫,让往各家府上送去。良臣,万香楼算是火了!” 贾蔷听闻好消息自然也高兴,笑道:“万香楼我虽占一半的股,但除了放几个说书人历练历练外,旁的我皆不理会。能做成这样,都是德昂兄手段高明。” 齐筠也不是好招惹的,气笑道:“你还有脸说!你也占一半股,是万香楼的大东家!那火锅底料让你卖的那样贵,除却这些本钱,你还在万香楼分一半的利,进项比齐家多的多,倒说我手段高明?” 齐筠并非是在争利,以齐家之富,万香楼的利润都分给贾蔷也不算什么。 只是生意归生意,不能坏了规矩。 所以他要让贾蔷知道,贾蔷所为之事,他心里有数。 然而贾蔷却根本不搭理这茬,小小一个万香楼,还值当在此多费口舌么? 贾蔷看向齐太忠,道:“上回德昂兄劝我说,要多和齐家合作,齐家非但不会拖后腿,以齐家在官场上的人脉,还能帮助我良多。我深感德昂兄之高义,如今,你我两家深入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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