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总要过来一遭才安心。我见先生方才拧眉不展,可是遇到难处?” 林如海哑然失笑道:“不当紧,都是户部公事,你无需担心。” 贾蔷却堆起笑脸道:“如今弟子也封了侯,提调三百兵马,怎么着也能为先生分担些烦忧才是。” 林如海沉吟稍许后,叹息道:“我让人查了查户部亏空的几家大户,都是棘手之人啊。最要紧的是,我让人私下里去摸了摸底,这些人早已将银子挥霍一空,根本还不出亏空啊。若大部分欠银者,都是这样的情况,那问题就严重了……” 贾蔷闻言收起笑脸,脸色也肃穆起来。 家里有银子,但一直没还亏空,这种情况好追缴欠银。 可若是家里没银子,确实还不起,强逼人家卖地卖房,那反弹的力度,将会大的可怕。 贾蔷沉默稍许后,道:“先生,我先去和开国公那几家欠银大户去谈。只要能说服他们,先还银子,其余的人,或许就好办了。” 林如海无奈苦笑道:“他们能变得出银子来?昨晚王子腾为何妥协退一步,就是因为他知道,开国功臣一系,能还得起银子的,压根没几家。” 贾蔷摇头道:“我知道他的心思,但是,没银子,总有古董吧?家里总有金银器具吧?总有门铺、宅子和田庄吧?” 林如海皱眉道:“你这是要让他们崽卖爷田?他们绝不会这样做。” 贾蔷嘿嘿一笑,道:“这还真说不准,我现在没十分把握,不好提前夸口,但先生先莫着急,等我试一试,说不定,就能打开口子呢!” 林如海呵呵笑道:“好……” 话没说完,忽然见梅姨娘、黛玉二人自里间出来,二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贾蔷。 她二人一人穿着品月色白霏织丝锦衣,一人着一身浅红水色刻丝软烟罗披衣,似两位仙姝自月宫而来。 贾蔷满脸莫名,缓缓站起身来,道:“怎……怎么了?” 梅姨娘见他这样,忍着笑嗔道:“你不劝你先生早些安歇,倒还谈起公事来了?” 黛玉亦是星眸横凝,眼波如水的看着贾蔷,道:“这早晚的,你怎又来了?”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黛玉奇道:“甚么事,和我商量?” 贾蔷正经道:“是这样,昨儿姐夫救了我,出了大力。我担心背后黑手会报复舅舅一家,所以想请他们搬进国公府去住,顺便还能帮着管管家,所以过来问问你……” “你……你放屁!” 黛玉被这混账气的冒泡,羞恼之下骂起人来。 这等事,也是能在父亲跟前商议的吗? 梅姨娘差点没笑死过去,林如海面色倒有些复杂,最后叹息一声,警告贾蔷道:“莫要欺负你师妹。” 贾蔷嘿嘿一笑,道:“那行,我先走了,先生和姨娘还有师妹早点歇息。” 林如海微微颔首,梅姨娘亦没话说,结果黛玉到底还是没忍住,嘱咐了句:“路上仔细着,骑马莫太快了。你……好好安置好舅舅一家,莫怠慢了。” 贾蔷灿然一笑,道:“知道了。”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内,隆安帝抽空看了眼中车府承上来的贾蔷一天的记录,挑了挑眉尖,缓缓自语道:“倒是有几分门道。” 按理说,贾蔷那些做法,多有不合理之处,甚至有私结军心之大忌。 不过一来,那些银子并非他私有,而是带着兵马司的兵,公开的是原指挥家里抄出来的,算是公账。 二来,这天下领兵的将军,就没一个不这样干的。 不这样干,就带不好兵。 所以,隆安帝也只当没看到那些浑水勾当。 当然,该有的试探,还是要有的。 哪个臣子大用,不是经过一重又一重的考验的? “明日传旨给贾蔷,让他暂署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提调五城兵马,彻查各大帮派会社,看看还有几个天狼庄!” 他倒想看看,贾蔷会不会把五城的兵马,全都抓到手里…… …… “侯爷回来了!” 宁荣街,宁国府正门前。 提心吊胆等候了一天的赖升、张财等人终于等到了贾蔷归来,纷纷迎上前去。 贾蔷奇道:“这大半夜的,你们候在这做甚么?” 赖升闻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赔笑道:“不是侯爷吩咐,今晚要看账本么?小的们就一直等着侯爷查看。” 贾蔷失笑道:“我当甚么正经事,把账本放在书房,我得空翻一翻,心里有个数就是……对了,我舅舅一家可到了?” 赖升闻言,仔细看了贾蔷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厉害,心中海松了口气,忙赔笑道:“舅太爷一家下午就到了,尤大奶奶听说了后,亲自带人安置的。开始时舅太爷听说尤大奶奶是贾珍的老婆,很是厌烦。不过尤大奶奶又是哭着道恼,又是赔礼赔情,还要磕头赔罪,舅太爷和舅老太太到底心软,就不追究前事了。不过舅太爷一家说什么也不肯住进二门里,原是想选在马棚旁的那套院子,小的带人都给他跪下了,才变了主意,换了前面一套院子住下,就在前书房后面的那套院子里。”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倒是辛苦你们了,不愧是老太太都信重的人。” 赖升忙赔笑道:“原是奴才该做的本分……侯爷,可要去见见舅太爷?” 贾蔷点点头,道:“我自去就是,你们都退下歇息去罢。” 赖升等忙笑道:“老爷没歇息,哪有奴才先睡的道理?” 贾蔷摆手道:“以后我说了不用,你们听命便是。家里往后军法治家,莫要善作主张,误了本分。” 又打发了商卓等十八亲兵去前院亲卫宅住下,贾蔷顾自往刘老实所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赖升等再不敢多言,目送贾蔷离开后,张财小声问道:“大管家,如今看着,可算没事了?” 赖升目光阴沉,缓缓道:“且再看看,眼下看着,似不当紧了。这两日你看着下面,一个个都打起精神来,谁敢办坏了事,老爷我扒了他的皮!” …… “哎呀!蔷哥儿回来了!” 贾蔷走到前书房后的庭院时,正见春婶儿喜滋滋的在抄手游廊下来回踱步,看到他后,还满脸喜气的招呼起来。 随着这一声叫喊,左右厢房也都出来了人。 左厢房出来的是铁牛,右厢房出来的是刘大妞抱着小石头。 正堂里刘老实也走了出来…… 贾蔷忙笑道:“回来晚了,过来看看你们安置妥当了没有,缺甚么一定给管事的说。” 又问春婶儿道:“舅母,这冷的天儿,你这会儿子在廊下做甚么?” 春婶儿支支吾吾不知怎么答,刘大妞咯咯笑道:“娘没住过这样的宅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的游廊,今儿瞧见了你们府上那位大奶奶,娘觉得她走路怎那样好看,正偷摸着学呢!” 春婶儿闻言恼羞成怒,大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我会学她?我走路不知道比她带劲多少!” 刘老实皱眉喝道:“行了,大半夜的嚎甚么嚎,惊扰了旁人歇息,你当这里还是从前那处?” 贾蔷笑道:“没事,这里离后宅远着呢,一重一重院落套过去,声音传不到里面去。” 顿了顿又道:“好了,今儿太晚了,就不多说了,有话明儿再说。总之就一句话,这里以后就是咱们的家,在自己家里,怎么自在就怎么过。” 又说了两句闲话后,贾蔷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内宅卧房。 正准备歇息,却忽然听到幽柔哀怨的一声叹息: “唉!” 这一声叹息,唬的贾蔷全身白毛汗都出来了。 他厉声朝里间喝道:“谁?装神弄鬼,给我出来!” “叔叔,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么?” 就见秦可卿一身白衣轻裳,连灯也未点,就那样从里间飘了出来。 贾蔷不得不承认,即便真的是女鬼,这或许也是他能见到最好看的女鬼…… “嫂嫂怎在此?” 漂亮归漂亮,半夜出现小叔子房间,就实在不像话了。 秦可卿苦涩一叹,一颦一笑皆是情的脸上,一双剪水长眸中蕴着无尽忧伤,令人望之心碎怜惜,她看着贾蔷声音幽柔道:“叔叔非我不知妇德,行此无礼下贱之举,只是,今日得信,爹爹重病,弟秦钟也病的厉害,家里派人送信来,想要……想要求些药钱。奴家……梯己银子,都在东路院,不敢去取。如今,婆婆视我如仇寇,管事媳妇视我如下贱之妇,奴家实在无处可寻,只能厚颜在此,等候叔叔归来。不想,一直等到了现在……” 贾蔷闻言,轻轻呼出口气,道:“先前之事,我会寻尤氏她们说清楚,贾珍那混账死有余辜,却何必牵累你?你但凡有半点法子,蓉哥儿但凡能强硬一分,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怪不得你。下人那边,我也会让人去警告,再敢烂嚼舌根,以后她们的舌头也不用再要了。你好好过日子罢,以后慢慢就好了。贾家男人的错,不会让你来承担!” “叔叔啊……” 第0280章 栽赃陷害 翌日清晨。 站在东城兵马司衙门正堂上,贾蔷看着手中一块巴掌大小的雕龙金牌,没写着甚么如朕亲临,只是一块金牌。 但金牌上雕刻的五爪金龙。 但这块金牌,却可以让他暂署五城兵马司都指挥,这个本来并不存在的官。 虽然没有明说,但办完差事,这块金牌很可能要被收回去。 提调五城兵马,清扫彻查神京城内如天狼庄这等江湖帮派驻地。 这个差事,对庙堂之高来说,连鸡毛蒜皮之事都算不上。 但因为天狼庄爆发出的窝藏兵器及立威营谋逆事件,让这件事的分量重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发下这样一块金牌来吧? 给个都指挥的名头还不够……难道,其他城的兵马司指挥里,有狠人? 一时理不清头绪,贾蔷也不理会,一边打发了人骑快马去中、西、北、南四城兵马司,传他聚将令,一边带人,开始做战前准备工作…… 兵贵神速,他要借着天狼庄谋逆的机会,以最快的速度,清扫干净东城的狼窝鼠穴。 涉及一个武侯大营谋逆,这种捅破天的大事面前,谁敢造次,他就敢杀谁。 若无前日之事,那清扫东城多半会费许多周章。 可如今大势当前,兵马司必势不可挡! “今次,我等奉皇命行事,彻查天狼庄谋逆大案,并东城一切不法行为。” “三百兵丁,分成十队,每队三十人。每一队前往一处,先传本侯将令,一律封门待查。” “这一次,我们要用铁血手腕,洗刷兵马司在世人心中狼鼠一窝、黑白勾结、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形象。” “谁敢阻拦,一律锁拿问罪!敢出手反抗者,杀无赦!” 贾蔷骑在马上说罢,胡夏忽然开口道:“侯爷,帮闲还能不能用?昨儿个好几大帮闲头子都来寻小的,想继续给兵马司卖命。” 贾蔷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他们是甚么成色,你心里没数?” 胡夏赔笑道:“小的怎敢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浪人来污了侯爷的贵眼?那些帮闲头子,有的是靠操水龙吃饭的,咱们兵马司还负责各大街道的防火铺。有些人祖祖辈辈就会操水龙车,防走水灭火都是好手。还有的专负责疏通各处暗渠,要是疏通不及时,脏的臭的堵住了暗渠,东城非得生瘟疫不可。还有几个是靠操枷锁囚车吃饭的,不过也都算门手艺。那种仗着送老婆小姨子给副指挥、吏目暖脚丫子,然后仗势欺人敲诈勒索的,小的连见都不见他们。” 贾蔷闻言,正起面色来,又简直震惊道:“防火铺的人,居然是帮闲?!” 胡夏笑道:“以前倒有专门的水龙局,可后来将防火的差事下放到各街坊里正手里,每个里正手下都至少有五人,专职巡夜防火之事。不过他们顶多拿着铜锣、行号,各处查看一二,瞧着锣让百姓小心火烛。一旦真走了水,他们就敲锣打鼓的叫醒百姓来灭火。如此一来,大部分防火的差事都落到了里正和百姓自己头上。 兵马司的防火铺,是为了防备各街市上商铺、酒楼、茶肆、戏楼、赌坊等处的防火。只是这些地方的东主,却未必愿意让兵马司管他们,都各自在家里备着大水缸防火。这一来二去,防火铺就越来越无足轻重,最后成了帮闲了。不过也是欺负人,前二年东市上那场大火,分明是他们自己不让兵马司的人去查,结果大火后却让防火铺的人顶罪,杀了四五个,真是冤枉。” 贾蔷点头道:“这样,今日之后,你让防火铺和疏通暗渠的人来寻我。这等大事,是正经大事。至于善使枷锁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只一点,谁要敢借着这身皮,作威作福欺压勒索百姓商户,那本侯就严重怀疑,他们和天狼庄还有立威营谋逆大案有关联,明白了吗?” 胡夏闻言,脸都抽抽起来,忙答应道:“明白了,明白了!” 贾蔷不无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明白了就好。”随即又翻身上马,大声道:“出发!” …… 东城,宝庆街。 金门楼。 这是东城有名的销金窟,金门楼不止是一栋楼,而是集赌坊、酒庄、青楼乃至人市于一体,占地大半条街的大庄子。 能在寸土寸金的东城,占下这般大的地盘,并且做下这等营生,金门楼背后的人物当然不简单。 这是一处根底绝不逊色天狼庄的大庄,里面养活着各色奴仆过千不算,光是维护秩序的庄丁打手都有二三百。 寻常时候,根本没人敢上门闹事,无论黑白两道。 然而今日一早,便有三十个身着东城兵马司兵服的兵丁跑来要封门!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金门楼不是没听说过天狼庄的事,可天狼庄和金门楼能一样么? 金门楼内本身就有顺天府长安县衙的户科主事、衙役在,在牙行为买卖双方签订契书,也算是封建时代的特色…… 除此之外,还专门有穿着兵马司兵服的帮闲,在金门楼里站门! 也因此,金门楼号称整个神京城内,少有可靠的快活林。 虽然名气上还无法和平康坊的丰乐楼相比,但论赚钱能为,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居然来了三十个兵马司的兵丁,就敢喊着要封庄门待查?! “瞎了眼的下流种子,也不看看这里是甚么地方?还不快滚!” 金门楼的管事闻言匆匆出来,看到站在门前列成一排,不许进也不许出,气的跳脚骂道。 又有几个穿着兵马司兵服的壮汉走了过来,看着这一排兵丁,奇道:“你们不是兵马司的人吧?兵马司的兵丁我们都认得,怎没见过你们?” “好啊!原来是假的,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来人,给我打走!” 那管事闻言,登时大怒下令道。 他当然不敢真让人下手,天狼庄的事他亦有耳闻,只是想让兵马司封门的人知难而退。 管事忙给那几个帮闲使眼色,那些帮闲会意立刻上前,作好人劝道:“好了好了,王管事,还有诸位兄弟,都消消火,大家都是自己人。”又道:“这金门楼和天狼庄是他娘的屁股蛋子摔八瓣,前后还是两回事啊……” “唰!” “唰唰!” 三十个人,三十把腰刀齐齐抽出,为首一年轻人厉声斥道:“东城兵马司奉旨彻查天狼庄并立威营谋逆案,侯爷传令:谁敢阻拦,一律锁拿问罪!敢出手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几个帮闲唬的连连后退,不敢再管闲事,那管事脸色一白,见形势不好,怒声道:“好,好好!你们自己人说话不好使,那我就找说话好使的人来同你们说。” 说罢,一转身就走,未几,领一官至。 官虽不大,只七品,然而,却正是督查监管五城兵马司的顶头上司,巡城御史。 巡城御史虽出身都察院,只七品,然而却不归都察院管,可直奏天子。 真正的位卑而权重! 此巡城御史也不过三十来许的模样,来后看着封门的兵马司兵丁,皱眉道:“胡闹甚么?天狼庄的事你们做的好,但不能为了求功,一味的扩大争端,扰乱百姓民生,本官必是天子面前参你们一本!还不退下!” 王管事似担心这些新面孔不知道深浅,便冷笑介绍道:“这位是巡东城御史大夫刘大人,刘大人是正经管着你们的御史老爷,你们连他的话也敢不听?御史老爷可是能直接同皇帝爷爷告御状,杀头抄家的大官爷!” 换做兵马司老人,哪怕是前夜活下来的那七十二人,都未必能扛得住顶级上官的官命。 更何况人家还抬出了天子! 在这个时代,皇帝爷爷那是至高无上的。 不过可惜,这三十人都是金沙帮出来的青壮,人家祖上是跟着高祖皇帝打江山的从龙老卒! 打小见过的太祖御赐之物,比天下大半官员见过的都多。 再加上如今金沙帮的姑爷贾蔷都封了一等侯,这消息早传遍太平街了,他们又怎会害怕区区一个七品御史? 又不是没见识的乡下泥腿子,听到皇帝爷爷的名字就唬的下跪…… 这群人只当没听见,继续封门,不准进也不准出。 “好啊!反了反了,你们兵马司如今仗着势,连本官的话也敢不听!你们等着,本官明日就进宫,参你们大人一本!非扒了你们这身狗皮不可!” 姓刘的巡城御史自觉颜面扫地,破口大骂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街道口转角处传来一阵马蹄踩踏声,未几,就见数十骑过来。 为首的数人,这位刘御史居然认识大半。 除却当中那个年轻人,其余四人竟分别是西城、北城、南城和中城的兵马司指挥! 未几,一阵勒马声响起,正中为首的年轻人,着一身鲜艳华贵的飞鱼蟒服,头戴紫金冠,面色淡漠地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不是新晋一等侯贾蔷贾良臣,又是何人? 封门的三十兵马司为首一人答道:“回侯爷,小的们奉令在此封门待查,这些人不停的在旁边干扰赶人。” 贾蔷皱眉道:“先前怎么交代的?” 那兵丁惭愧道:“可是侯爷,他们有的穿着兵马司的衣裳,有的还是巡城御史老爷……” 贾蔷闻言,脸色陡然一变道:“放肆!军令如山,是让你看人下菜的吗?今日回去后,自领军法!” “是!” 为首兵丁大声回应后,转头看着那六七个帮闲,和王管事、刘御史,怒声道:“上,给我拿下!敢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那六七个帮闲连屁都不敢放,乖乖束手就擒。 刘御史虽不敢反抗,却大声自报身份。 唯那王管事,反应最大,见兵丁上来抓他,惊骇之下大声道:“你们敢!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恪勤郡王府的管事,你们敢抓我?” 此言一出,贾蔷身边四位兵马指挥人人色变。 一个巡城御史他们都吃罪不起了,更何况一个郡王府? 且恪勤郡王虽只是一个郡王府,却是当今天子的二皇子。 这样尊贵的人,他们远远见到都要磕头,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哪敢如此得罪? 看到这一幕,这四人辞官的心都有了…… 然而却见贾蔷用脚跟磕了磕马腹,座马向前,临到跟前,猛然挥鞭子,一鞭子将此人抽倒在地,然后转头对面色发白的裘良等兵马司指挥道:“走罢,今日就先从金门楼开始,一家一家的清查,看看到底还有没有藏污纳垢,窝藏违禁兵器的。” 西城兵马司裘良面色发白,上前小声道:“蔷哥儿……哦不,宁侯,这金门楼,原来是二皇子的银窝子,你看这……” 贾蔷冷笑一声道:“皇上大还是恪勤郡王大?天子降旨,谁还敢打个折扣,看碟下菜不成?恪勤郡王若有不满,自去宫里寻皇上告状便是,要杀要罚,本侯认了!来人,彻查!” “遵命!!” 三十封门兵丁齐声领命,而后进入金门楼,挨门挨院的翻腾。 恪勤郡王府,哼! 贾蔷奉林如海刚进京时,京城各处便传起了林如海在扬州四处搜刮地皮,甚至灭人抄家,手段残暴的妖风。 宗室里妖魔林家和他贾蔷的怪话,更是愈演愈烈。 这等事,又怎能瞒得过林如海和贾蔷? 他二人手下,各有一支人手,专门探听消息。 即便贾蔷的还弱一些,可林如海手下那支人手,却早已老成。 查到最后,便查到了恪勤郡王府,和那位白侧妃。 其实早在扬州时,林如海便提过这位郡王侧妃,并点过贾蔷,务必上心。 贾蔷怎会不上心? 既然已经结成了死仇,再留有余地,那就天真幼稚了。 他先断了白家那支财源,这次再借势斩断金门楼这个银窝子,贾蔷倒看看,那位恪勤郡王会怎么反应…… “侯爷,快来看,小的们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忽地,只见一兵马司兵丁面色惊奇的跑来说道。 贾蔷闻言皱眉,似没想到果真查出了甚么,对其他四位已经胆战心惊的兵马司指挥道:“既然查出了点东西,就一起去看看罢。” 说罢,还用鞭子指了指先前那位王管事和巡城御史,道:“来啊,带上他们。让他们也亲眼见着,别事后反口,倒说我们栽赃陷害。” 一行人随着那兵丁引路,前往金门楼内。 在一处别院内,两个兵丁守门,看到贾蔷等人进来后,忙行礼引入院内,一人道:“侯爷,我见此地上锁,就砸了锁入内搜查,没想到在柜子里,发现了这个!” 众人顺其所指望去,裘良等四个兵马司指挥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给抠出来! 只见那柜子里,竟摆放着整整一套杏黄色太子蟒袍! 可是天子育五子,眼下,还未立太子啊…… …… 第0281章 再次平叛 “假的,假的!” “这是你们栽赃陷害,是你们陷害的!” 王管事看到这个,魂儿差点没唬飞,继而拼命挣扎叫嚷道。 贾蔷好奇道:“栽赃陷害?若不是你自己报了家门,我们连金门楼后面是谁都不知道……裘大人,你知道吗?” 裘良就算知道这会儿也只能摇头道:“不知,听都未听说过。” 其他四位也说不出。 贾蔷最后问那面色惨白的巡城御史,道:“这位御史大人,难道你知道?” 刘御史脑袋摇的差点把脖子扭断,御史勾结宗室郡王,还是皇子,还是妄图夺嫡的皇子…… 他有几颗脑袋够砍? 贾蔷点头道:“好,既然刘大人不知道此事,那好办了,我们兵马司衙门另有公干,要查验天狼庄、立威营谋逆案,这个案子,不归我们管。现在本侯派人送你和这几箱东西进宫,你自去上报就是。刘大人,这一关到底是福还是祸,你到底有没有参与此案中,就看你能不能秉公上奏了。” 说罢,喝道:“来人,送刘御史和这几箱东西进宫!” …… 查封了金门楼后,裘良四人不敢跟下去了,太吓人。 裘良赔笑道:“宁侯,我们知道怎么做了,回去后,一定按照宁侯这等做法,一家一家的查验,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其他三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心里却大骂:谁他娘的这样做谁就是傻蛋! 就算果真还有人藏着违禁兵器军械,还傻乎乎的等你上门来搜查不成? 回去后意思意思得了…… 贾蔷似是看不出他们的心思,还郑重叮嘱道:“一定要认真查处,不要辜负圣恩!” 四人连连点头应下,而后告辞急急离去,连一刻钟的功夫都不想多留。 然而四人刚离去不久,就见一相貌清秀的年轻小厮飞快跑到近前,被商卓拦了拦又放开,走到贾蔷跟前,压低声音道:“大爷,十万火急!少帮主让我来急报,宣平坊长春观那边,悄摸运出了十七八箱物什,正往广渠门去,多半有问题。” 贾蔷闻言,眼睛登时一亮,立刻大声道:“立刻调集兵马,前往广渠门!” …… 大明宫,养心殿。 西暖阁内,隆安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侧着脸看着戴权道:“你说甚么?” 戴权脸色唬的发白,躬身答道:“主子,宫外有宁国公府袭一等侯贾蔷派人送来的一个箱笼,还有东城巡城御史刘英,送来的箱子,是在东城宝庆街金门楼里查出来的,东宫仪服。这金门楼,竟是恪勤郡王府的……” 话没说完,就见隆安帝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厉声道:“宣刘英,再,将那些东西带上来!” 顿了顿,又咆哮道:“传那个逆子!!” 太子仪服!! 太子二字,如刀一般刺在隆安帝心头,似戳破了他一直竭力避免的夺嫡之争! 大燕自高祖皇帝以降,就没一朝早早立太子的。 皇子在御书房读书学习到成年后,就会依照才能,被打发去六部或者内务府当差。 皇子初封为郡王,生母出身不好的,国公亦有可能。 在六部观政,继而参政,极有才能者,晋郡王、亲王。 最终选出最具才能者,最后封为太子,继承大统。 如此一来,就能遴选出最适合的太子,不至于祖宗基业败坏。 这种策略不能说不好,但对于皇子,对于龙子龙孙们而言,却是血淋淋的残酷! 哪一朝的皇子们,不是经历了极其惨烈的夺嫡之争? 父子亲情,手足亲情,在天家几乎是绝迹的情感。 父子成仇,骨肉相残,几乎是常态。 隆安帝不是一个有妇人之仁的天子,大多时候都很心狠,唯独在此事上,他却有着远比高祖、世祖和太上皇帝更柔软的心。 自登基以来,他就想尽办法,尽量避免五个皇子过早的卷入夺嫡血战中。 为此,他早早封了次子李曜为郡王。 又强按着三子、四子多在上书房读几年书,甚至让五皇子和皇孙们一起念了二年。 他费尽苦心,没想到,没想到!! 未几,黄门郎引着巡城御史刘英入殿,并抬着三只大箱笼。 隆安帝看着那三个箱笼,厉声道:“给朕打开!” 戴权这个身边服侍了多年的心腹公公,此刻都觉得心惊胆战,连忙让宫人打开箱笼。 待宫人打开箱笼,隆安帝亲自走到跟前,看着里面的衮冕九旒,衣服九章,面色愈发骇人。 他伸手一摸,就知道是用上好的内造金丝所织,根本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被人栽赃陷害,心中最后一抹希望也破灭了。 他深吸一口气,折身回到御案后,声音和冰渣子一样,看着面色惨白的刘英道:“说,今日事,一丝一毫都不准漏过。不然,苏武牧羊的地方,还缺个县令。” 刘英脑子里一片空白,跪在地上,将今日事尽可能详尽的说了遍。 隆安帝也没打岔,一直等他絮絮叨叨的说完,方缓缓道:“你是说,那王管事已经自爆了家门,说出了恪勤郡王府,贾蔷仍然下了手?” 隆安帝甚么人,自记事起,喝口水都在揣摩有没有人下毒,真真是在阴谋诡计里泡大的,一点蛛丝马迹,他都会怀疑起来。 刘英忙道:“正是如此。” 隆安帝闻言,瞬间想起了次子李曜侧妃白氏,和贾蔷、林如海之间的恩怨。 以及,前些时日,朝野间传的沸沸扬扬关于林如海在扬州刮地皮的谣言。 那份谣言,还是他亲自出手镇压了下去,并警告敲打过李曜的。 只是,他不确定,此事会不会被贾蔷和林如海得知。 若是他们知道了,那今日之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若是有意为之,那…… 看着地上的太子衮冕章服,隆安帝觉得,那这师徒二人,就太可怕了些。 “传旨:招贾蔷即刻进宫!” …… 广渠门前。 贾蔷亲率不到五十骑,快马加鞭赶至此时,遥遥看到李婧于路边角落,与他指了指正排队准备出城的几个大车。 广渠门每日进出大小车辆数百上千,不知凡几。 若无人指出,贾蔷不可能将这些大车一辆一辆截留下来查探。 他手下统共才那么些兵,况且,他也不敢保证,李婧传的消息,一定是准的。 不过既然已经点明了那几辆大车,事情就好办多了。 “随我来!” 他带着高隆、商卓并一众会骑马的金沙青壮,直直往广渠门而去。 城门吏是一个七品小官,手下却管着两队二百人城门卒,贾蔷见之,没有废话,直接亮出九龙金牌,厉声道:“本侯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奉天子命,严查永昌侯谋逆案,现在征调你一队城门卒,听明白否?” 那城门吏看到九龙金牌,自然不敢推诿,连忙指了一队城门卒道:“宁侯,他们可够否?” 贾蔷拨转马头,看到一路走来时,落在后面的几十骑,实际已经将那些大车形成了一个包围,不怕他们跑掉。 见此,贾蔷对高隆、商卓低语几句后,二人带着各自弟子,立刻朝着广渠门前排队的长长车队大声吼道: “奉旨查谋逆大案,所有人立刻趴下,违逆者,以谋反罪论!” “奉旨查谋逆大案,所有人立刻趴下,违逆者,以谋反罪论!” 随着一道道命令喊下,大多数人纷纷或趴下或跪下。 贾蔷对那一队城门卒道:“立刻上前,抓捕站立者!有反抗的,杀无赦!” 城门卒多少年来,哪见过这等阵仗。 一个个兴奋的不行,再说此刻站立者,不过中间那十来辆大车周遭站着的百十人,还被几十骑兵包围的越来越小,这是在分功啊! 因此一个个如狼似虎般扑了过去…… “兄弟们,怎样都是一死,和这群狗官拼了,杀出广渠门,拼出条活路来!” “杀啊!” “杀!!” 那些凶徒果然有问题,眼见事败,居然起了凶性,向广渠门杀来。 “救命啊!” “啊!” 挡在他们前面的排队人,被无情砍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正这时,贾蔷看到后面铁牛居然带着七十余步卒赶来,他立刻纵马过去,大声喊道:“铁牛,莫留情面,快去杀绝!” 经过一遭血火考验,如今的铁牛是真的不同,听闻贾蔷之言,手里提着一把不知从哪寻来的大斧,怒吼一声:“杀啊!!” 看到他,那些先前排队的倒比看到叛逆更可怕,哭爹喊娘的一哄而散。 连城门卒都唬的连连往后退,以为看到黑熊精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不过看到这绝世猛人居然扑向的是叛逆,又都高兴起来。 只是即便是一边儿的,也没人敢靠近。 有了这支压倒性的力量,很快叛乱被肃清,贾蔷骑马到大车跟前,让铁牛劈开一个箱子,待看到里面的弩箭时,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居然还有!! “城门吏!” 贾蔷忽地大喝一声,原本都快藏到城门上去的城门吏又慌忙屁滚尿流的跑了下来,道:“宁……宁侯,有何吩咐?” 贾蔷道:“本侯征调你一队兵马,运送这些东西,你立刻上报九门提督,让他再派一队兵马前来,要严加防备,明白了吗?” 城门吏自然连连答应,贾蔷让先前那些被叛逆吓的不行的城门卒去押送着这十几辆大车,前往宫门。 而后他重新拨转马头,大声道:“集结所有兵马,立刻前往宣平坊,长春观!” 话音刚落,却见一个黄门郎在几十御林军的护从下急急赶来,传旨道:“陛下有旨:宣贾蔷即刻进宫!” 竟是“老熟人”,熊公公。 见熊公公与他使了个微妙的眼神,贾蔷面色微变…… 第0282章 父皇,儿臣冤枉! 大明宫,养心殿。 许是天子进补的药吃的太多,虽是初春时节,而天气依旧清寒,可暖阁内的地龙,却只有薄薄的暖意,驱不走寒气。 隆安帝却只穿着一件明黄春衫,也丝毫不觉冷,反而感到浑身燥热。 他眼眸如刀,看着跪在地上大哭抱屈的次子,恨不得吃人的神情让殿内其他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只听他厉声道:“冤枉?金门楼是不是你的?这几个箱笼,是不是在金门楼里发现的?除了你,谁还会置办下这些东西?你这个畜生,怎么直接不绣朕的龙袍?” 李曜磕头大泣道:“父皇,儿臣再不孝,也绝不敢行下这等悖逆之事啊!此必有奸贼栽赃陷害,离间天家骨肉!儿臣甚至都没在六部参政,怎么会有此痴心妄想?还请父皇明察!”又道:“父皇,父皇也知道儿臣与贾蔷有私怨,他便借机栽赃诬陷儿臣。世上哪有那样巧的事,兵马司那些废物丁勇,上来就查封金门楼,进去就搜到了这个。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儿臣果真要办,难道还会放在金门楼那等地方?父皇明察,父皇明察啊!” 见他“砰砰砰”的磕头哭诉,隆安帝心里又开始动摇起来,正要说甚么,忽听黄门传报:“宁国府袭一等侯、东城兵马司指挥贾蔷请求觐见!” 隆安帝咬紧的牙关吐出一个字来:“宣!” 未几,贾蔷进殿,还未来得及下拜,就见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疯魔般朝他咆哮道:“该死的下贱贼子,卑鄙小人,你也敢栽赃陷害本王?!” 贾蔷却只清冷的看了他一眼后,行礼禀奏道:“还请陛下速速派兵彻查宣平坊长春观,臣刚刚在广渠门前,再度截获十八车违禁兵器,长春观贼子狗急跳墙,趁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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