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千万两,整个内务府钱庄,值万万两?! 一个空壳子钱庄,拿出二成股来,就收拢了两千万两回来?!! 大燕一年国库尽如不过三千万两,除去各项支出,一年到头,余银超二百万两就是丰年呐!! 这一刻,林如海隐约明白了贾蔷为何要来这一手…… 功勋,实在太大了。 大到朝廷,赏无可赏! 再加上,贾家马上要和赵国公府联姻…… “银子呢?” 这是眼下,韩彬这个元辅最关心之事。 贾蔷淡淡道:“我擅自做主,让扬州四大盐商并江南六省九大家族,以此股银,去暹罗、安南等国采买粮食,以备明岁大旱之需。” 隆安帝彻底坐不住了,不顾还在生气,沉声问道:“粮食买来了么?” 贾蔷点头道:“齐家两个月前受臣之嘱托,已经开始在外面买粮食,再有一个月,十万石粮食应该就能运至京城。其余各家,大概还要三个月时间。第二批粮食,就太多了。常平仓怕是要提前清空,不然没地可放。因为还有第三批,第四批,第五批……” 韩彬倒吸一口凉气,与隆安帝、林如海对视一眼后,一阵狂喜后,又不可思议道:“这样巨大数目的采买,暹罗、安南怎会给卖?” 贾蔷摇头道:“两国多有战事,国家未能完全统一靖安,所以有可乘之机。” 韩彬愈发不解道:“既有战事,粮食岂非更加珍贵?” 贾蔷道:“安南、暹罗等国,雨水充沛,虽然耕地占国土不多,但十分肥沃,一年三熟不说,只要往土地里撒下种子,便等着丰收即可。所以即便战时,粮食也并非十分珍贵。且安南、暹罗山脉间丛林密布,即便不种地,只吃野果野蔬,也可以活的很好。因此……并未禁绝往外输米。每隔四个月,就能出一批新粮。” 这样的地方,听的隆安帝、韩彬、林如海三人都心动不已。 不过到底不会为这点所诱惑,那两国毕竟太小了,临时救急还行,并不能倚为国本,故而一些念头也只想了想就转瞬即逝,眼下事最重要。 隆安帝冷笑一声,看着贾蔷寒声道:“所以你自恃功高,恃宠而骄,竟敢威逼于朕?你以为,没了你这个贾屠夫,朝廷就要吃带毛猪?” 殿内一时肃煞。 贾蔷摇头道:“臣不知道,臣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哪里有负皇恩,有负朝廷,有负黎庶百姓?就算没有这桩功劳,臣还不能要个公道了?” 隆安帝脸色骤然涨红,目光刀子一样划在贾蔷脸上。 敢问帝王要公道! 莫不闻,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眼见隆安帝眼中多了几分煞气,韩彬忙喝道:“贾蔷,身为人臣,注意你的身份。朝廷一直在严查那几件案子,皇上也一直要求从严从重查处,一切都还在查!” 贾蔷点点头,看着韩彬平静道:“对,我是人臣,所以,为了朝廷新政,为了报偿皇恩,我才费尽心思,为朝廷敛财聚粮。连我自身所赚之财,都悉数投入漕运,以避免朝廷漕粮为人所制之厄。我将天下最挣钱的营生投入内务府,我不惜得罪宗室,不惜得罪勋臣,不惜得罪文武百官和天下士绅,我连丁点后路都不留,早早准备好功成之日,就流亡海外。 半山公,若我贾蔷都未做好‘人臣’二字,天下谁人还配提此二字? 我求一个公道,过分么? 皇三子李晓,凭甚么要杀我? 最毒莫过绝后,皇室宗亲,凭甚么要谋害我先生? 半山公,我在外为国事奔波,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如今我求一个公道,有失人臣本分吗?” 韩彬面色一阵青红不定,若贾蔷是位列朝班的臣子,或贾蔷一心为官,心怀社稷抱负,他还有言辞来驳斥一番。 可打他在扬州第一回认识贾蔷起,就知道贾蔷从未想过步入官场。 这二年来,贾蔷在宫里那样得宠,有大把机会在朝中安插官员,这种事原是权贵最喜欢做的事,但贾蔷也从未有过。 非但没有插手朝廷,还将朝廷官员得罪了个遍。 正如贾蔷自己所说,从宗室到勋臣到文武百官,乃至清流士林,他将路全都走死了,偏这样做,都是为了新政…… 这样一个孩子,他这个首辅,都不知道该要怎么继续要求他以大局为重…… 自古以来便有白衣傲王侯之说,贾蔷虽然本身就是王侯,但他于朝政中几无影响掺和,那些官爵也只是为了让他好好办差事,说其白衣都未尝不可…… 如此说起来,李晓一案,朝廷的确有负贾蔷。 当时却只想着,贾蔷和天家亲厚,又有林如海来压制…… 唉。 韩彬叹息一声道:“贾蔷,皇上方才已经传旨,废黜李晓镇国公位,贬为庶民了……” 本以为贾蔷听闻此言会谢恩,岂料他声音愈发清冷,问道:“半山公,你平心而论,以公正而言,李晓此罪,当死不当死?!” 此言一出,韩彬面色骤变,惊骇的看向贾蔷。 林如海更是厉喝一声:“贾蔷,住口!” 李暄顾不得在御前,上前一把捂住贾蔷的嘴,强笑道:“父皇,他在放屁,你别理他!” 隆安帝却死死的盯着贾蔷,见其虽被李暄捂住嘴,却一样看着他寸步不让,双拳攥紧,缓缓道:“好,好!朕就如你所言,给你一个……” “父皇!!” 李暄大声拦断隆安帝的话,眼泪哗哗落下,道:“父皇,儿臣同他说,儿臣同他说,他撞客了……” “你住嘴!” 隆安帝喝住李暄,正要再开口,就见外面进来一内侍,道:“万岁,皇后娘娘求见。” 李暄激动哀嚎道:“父皇,父皇,让母后进殿罢,让母后进殿罢!” 韩彬也劝道:“皇上,贾蔷为皇后亲自指婚后,才与天家愈发亲近,也愈发忠孝报国,不如请皇后进来论断一番。” 隆安帝看了贾蔷一眼后,眼尾跳了跳,缓缓点头。 未几,尹后含笑入内。 可看到殿内情形和如冰一样的气氛,登时一怔。 一番见礼罢,尹后面向隆安帝奇道:“这是怎么了?臣妾听闻贾蔷进宫了,因知他看似平和,实则性子孤拐,执拗劲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因此前来看看。皇上,可是他惹您生气了?” 隆安帝面色有些吓人,笑声渗人道:“他惹朕生气?朕如今,岂敢生他的气?” 尹后闻言面色骤然一变,回过头去,就听李暄带着哭腔道:“母后,贾蔷一定要让父皇杀了三哥,他……他魔怔了,您快训他啊!” 尹后闻言,一颗心差点没跳出嗓子眼来,她国色天香的俏脸上,一双修长明眸盯着贾蔷看了稍许后,做出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来…… 她左右看了看,在御案上看到了一个量舆图的玉尺,然后上前举起来就朝贾蔷身上抽打去,一边打一边斥道:“本宫看你是昏了头了,你怎么不让皇上连本宫也一并斩了给你出气?” 贾蔷起初还能忍,可挨了几下后就开始躲藏,解释道:“娘娘,您不知道啊,李晓费尽心思想杀臣。他想杀臣也就算了,他还想杀我满门!还有我先生家的姨娘……” “还说!叫你浑说!本宫叫你浑说!” 贤德之名满朝野的尹后拿着一把玉尺将贾蔷抽的满殿躲闪,怒道:“有皇上在,谁能杀你?便是在满朝上下都在弹劾你十恶不赦之时,皇上在窦现跟前都寸步不让,不许他动你分毫。不然,你的爵位早被废,罪名早就坐实了!皇上一旦不护你,还有你水落石出之日? 这个案子里受蒙骗之人何止一两个,连你先生都宽恕了所有人,你回来又来生事,废黜为庶人还不足,还要杀皇子,你在逼一个父亲亲手杀儿子,是本宫瞎了眼看错了人,还是你昏了头?给本宫站着,站直了!” 贾蔷垂着头站好了,尹后拿着玉尺又狠狠教训了三下后,近前喘息问道:“清醒了没有?” 隆安帝、韩彬、林如海等君臣看来,贾蔷缓缓点了点头,道:“清醒了。” 尹后却仍怒道:“本宫素来以为你和小五儿虽胡闹,却都是聪明人。如今看来,也聪明不到哪去!那些人为何费尽苦心的设计害你?就是因为他们知道,有皇上护着,他们正常手段害不得你。你倒好,犯了浑了,回京后不先谢恩,还来和皇上置气!这次体谅你受了委屈还则罢了,日后再敢犯浑,你看谁还护着你!还不去向皇上请罪!” 说罢,悄悄与贾蔷递了个严厉的眼色。 贾蔷闷头上前,大礼请罪。 隆安帝真真海出了口气,看着尹后点了点头。 方才贾蔷那些话,每一句都如一记耳光一样打在他脸上。 一个毫无私心不求权位富贵为国报效的臣子,落到这样的下场,起因还是他这个皇帝的亲儿子…… 这样的指责,着实让隆安帝无地自容。 一瞬间,感觉被逼到死角无路可退的隆安帝,真的激起了弑子之心。 连韩彬和林如海都想不出辩驳之词来…… 没想到,皇后来后,竟然另辟蹊径,以管教子侄之法,摆平了此子。 实在是……出人意料。 不过,既然皇后已经唱了白脸,他就不好继续严厉了。 毕竟,贾蔷这一次又立下了泼天大功。 隆安帝沉吟稍许,叹息一声道:“起来罢。皇后有一事说的对,上次风波,即便是在形势最恶劣之时,朕也没让窦现动你分毫。至于……李晓,此案中还有颇多疑点,李晓拒不承认此案为其主使。朕和你先生,还有数位大学士分析过后,也都认为李晓或许知道有那么一回事,但并未参与其中。他不至于这样愚蠢! 当然,因为他的二等侍卫孙兴涉案在内,所以他难辞其咎! 降为辅国公,有些轻了,废黜为庶民,就废黜为庶民罢。 另外,林爱卿妾室一案,并非李晓所为。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你可以自己去查。你原是绣衣卫指挥使,这些本就是你分内之事。 不管查到幕后何人,只要有真凭实据,朕必诛他满门! 如何,还有甚么委屈,一并说出来!” 隆安帝的手段远比贾蔷高明的多,贾蔷以退为进,终究没退开那一步,隆安帝这一退,却尽显明君、仁君的帝王之术。 如此优隆圣眷,贾蔷再多事,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对于今日之事,隆安帝怒不怒? 他当然生气! 可是隆安帝却不会怪罪贾蔷,不是因为视若子侄,便是亲子,也无人敢这样同他叫板。 而是因为,贾蔷功劳太大,又不追逐权力,这样的臣子,岂能因置气而处置? 对于窦现那样的臣子,隆安帝尚且一再容忍。 更何况贾蔷? 而且,隆安帝也得到了密折,贾蔷在扬州造的海船,已经有模样了…… 对于这样无心权势一心跑路又有奇才的臣子,隆安帝即便心里再恼,也一定会将贾蔷死死拢在手中! 如今朝野公认,有贾蔷在,新政事半功倍! 即便果真有甚么后账要算,也大可等新政大行之后再说…… …… 凤藻宫,中殿。 “娘娘,臣错了,臣错了……” “娘娘,再揪耳朵要掉了!” 贾蔷被尹皇后一只手揪着耳朵拎了回来,一路上让不知多少内侍宫女看了取笑。 无聊了一个多月的李暄,乐呵的简直如同在过年。 今儿才半天,就过瘾到这个地步,痛快啊! 贾元春并端妃、周贵人等正在中殿理事,看到尹后揪着贾蔷耳朵进来后,纷纷吃惊,起身见礼。 贾蔷臊的无地自容,赶紧连连求饶。 尹后终于还是松了手,瞪了贾蔷一眼后,转身回到凤榻。 贾蔷也只能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一步步登上丹陛时扭动的腰肢腹诽一句: 蜜桃了不起?! 不过忽然他觉得不对劲,怎感觉一旁有人在看他,转过头去,就见李暄正狐疑的看着他…… 第0758章 贾蔷:我是乃翁 “娘娘,这真不赖臣……” “臣已经够忍着了,您瞧瞧那群人都干的甚么事?” “不是说没做成,没害得了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臣当然明白,皇上舐犊之心,也曾犹豫过,可后来还是觉得,有甚么就说甚么,御前不好藏私……” 贾蔷莫名其妙的瞪完李暄后,对于凤榻上坐正,面带薄怒的尹后说道。 尹后气急反笑,道:“你这叫不藏私心?本宫看你就是恃宠而骄到跋扈的地步!!” 贾蔷笑道:“娘娘,臣此生和跋扈二字怕是无缘了。甚么人才会跋扈?权倾朝野之人才会跋扈。臣身上就三个差事,两个临时的。一个绣衣卫指挥使,再有几个月就到一年之期了。便是这段时日里,臣也没怎么往里掺和。另一差事是内务府大臣,等内务府钱庄上了正轨,臣也就交任了。只留下一个兵马司指挥,臣觉得就够了。而区区一个五六品小官儿,又有甚么资格谈‘跋扈’二字?” 李暄在一旁火上浇油:“你现在就跋扈嚣张的很!” 说罢,转头对尹后道:“母后,您还不知道啊!贾蔷这次厉害了,把内务府钱庄的两成股,生生卖出了两千万两银子来……” 尹后闻言凤眸登时圆睁,盯向贾蔷,但心里实在无法置信,恍若天方夜谭。 李暄很满意尹后的反应,继续加料道:“不仅如此,他还让那些人把这些银子全部换成粮食,从暹罗、安南等国采买,上二月已经预定过一批,十万石,都快要进京了。他刚才还让父皇他们最好准备清空常平仓,好迎接新粮入仓!母后,您刚没瞧着,方才父皇本来生气成甚么样了,可听了这番功绩后,就随他怎么胡扯罢。要不是这小子昏了头了,死了心了要杀三哥,父皇根本不会生气。就算这样,若不是母后你来得及时,父皇都要让人给三哥赐白绫了。您还得多管管贾蔷,让他进宫来,和儿臣一道多读读书,儿臣也好多教教他道理不是?不然下一回,还不定要干出甚么骇人的事……” 一旁贾元春听闻这段话后,腿都软了。 她不知道两千万两银子到底有多少,也不清楚朝廷眼下缺粮到甚么地步,她只知道,贾蔷逼着隆安帝杀皇三子…… 若不是好歹在后宫历练这么多年,此刻怕已经生生惊惧的吓昏过去了。 尹后却已经将这一茬丢开了,她眯起眼来,仔细的看起贾蔷来。 她知道贾蔷有能为,于通财一道堪称奇才天赋,可是她没想到,贾蔷会强到这个地步! 何谓一人兴邦? 莫过如此了。 一股股强烈的震撼,冲击着她的心防。 纵知天下之大,亿兆黎庶中必有奇人。 可奇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审视了良久后,待贾蔷和李暄停止打闹,尹后缓缓问贾蔷道:“贾蔷,如今朝廷中有大事,有兵事,粮草为第一等大事。别的事上,你鲁莽冲动说了大话,本宫怎样也能保你一保。可事涉军机,你若耽搁了大事,本宫也保不得你!” 贾蔷笑道:“娘娘,是真是假,一个月内便可见分晓。而且臣听说还是辽东那边需要用兵用粮,这就更好办了,等运粮海船到了大燕境内,朝廷派户部官员去点验罢,直接沿海去辽东,在狮子口卸粮,既快,也能省下大量陆路损耗和时间。不过臣的意思,还是新粮入常平仓,今年先出旧粮。当然,不转这道口也成,因为都是今年新进的粮米。” 尹后闻言,愈发不知该说甚么了,怔怔的看着弯起嘴角轻笑的贾蔷。 李暄在一旁看着吃味,看着贾蔷茶言茶语道:“哟,你这般能为,往后就更得意了。等着瞧,朝廷以后只要没钱,就指着你变出两千万两呢。你就好好得意!” 贾蔷闻言面色微变,忙同尹后解释道:“臣实话实说,此次差事大半功劳在天家,其中娘娘又占大半,臣的功劳最次,只是微乎其微。江南那些商贾,一听说天家为大东主的钱庄,立刻就知道将来必大有可为,因此纷纷心动。臣说出娘娘为大庄主,以保公正后,好家伙,那些巨贾就直接开始争抢起来。臣这次只得了两成股的条子,实际上再多一倍也卖的尽。不过,为保天家大东主的持股比例,断不能再卖了。所以,只此一回。臣也不敢再将娘娘的贤名四处拿去换银子来,这一次,还是贱卖了呢。” 李暄:“……” 他伸直脖颈看向贾蔷,想看看这厮到底有多不要脸! 这样肉麻的话,他也说得出口? 尹后都被说的绝美俏脸微红,侧眸觑视似笑非笑道:“你少与本宫灌迷魂汤!不过是怕担差事罢,说这些?” 贾蔷正经道:“娘娘,臣绝无半分虚名。到了这一步,天家和娘娘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内务府钱庄的公正,不然损毁的,就是天家的威名和娘娘的贤名!但话又说回来,只要这个钱庄越办越大,天家和娘娘之名,也必将名动九州,为亿兆黎庶传颂!” 尹后闻言,抬手轻轻抚了抚额头,透过指缝看了眼贾蔷,道:“贾蔷,本宫今日让你弄的晕晕乎乎,实在没有精力再思索这些了。你且先回家……不准再出城去洗温汤了,皇上那边必还会再传召你谈事。如今忙的甚么似的,你也莫要偷懒了。皇上一直都在护着你,这一点,你永远莫要忘记。” 贾蔷点点头,应道:“臣知道了。”顿了顿看向一旁至今还呆滞的贾元春,又同尹后笑道:“娘娘,这个……皇贵妃省亲一事……” 尹后气笑道:“说了这会儿别再来扰本宫清静,去去去!” 李暄小声问道:“母后,那儿臣……” 尹后摆手道:“一并都走,本宫今儿真是一眼都不想再见你们。贾蔷,再说一次,今儿还惹出祸来,本宫绝不轻饶。” 贾蔷干笑了声,连道:“不能不能,臣向来规矩知礼……” “跪安!!” …… 看着贾蔷、李暄一路追打的背影消失在凤藻宫,尹后坐在凤榻上陷入沉思,久久没有起身。 贾元春、端妃等亦不敢叨扰其深思,便只在一旁静静的陪坐着…… 贾元春的心中,亦不能平静。 除了今日所闻外,还有就是,她担心贾蔷回去,会如何惩治王夫人…… 正当她心中忧思时,忽地听高台凤榻上传来一道威重中又透着些亲近的声音: “贤德妃,今岁元宵佳节,准你归宁省亲。” …… 出了皇城,一路打听贾蔷在江南有甚么好见解的李暄,在得闻采生折割之案后,恨的仰天长啸,看模样是想亲自提刀,将那些畜生千刀万剐! “贾蔷,你们贾家可还有一个好东西没有?” 李暄知道给漕帮梅氏撑腰的是金陵四大家族,又以贾家为首时,登时怀疑问道。 贾蔷懒得理会,道:“天下这等事绝不会只有一例,所以,半山公的考成法很有必要。将这些势力,狠狠的严打一次,还百姓个海晏河清!” 李暄闻言,凝视了贾蔷稍许,忽地欣慰道:“孺子今日成年长大矣,不负乃翁苦心教诲!” 说罢,在贾蔷挥拳前,哈哈哈大笑着扬鞭打马逃开。 贾蔷在其背后笑骂了声:“我才是乃翁!” 说罢,在亲卫护从下,打马往布政坊而去。 …… 林府,忠林堂。 林如海因昨晚值守武英殿,今日得以休整。 贾蔷到来后,未来得及去看看梅姨娘,就先被忠伯请到此处。 行礼见罢,忠伯告退,书房内只师徒二人。 林如海目光复杂的看着贾蔷叹息一声道:“为师错了,当初实不该将你卷入新政中。也是没料到,你竟有此等能为。两千万两啊……” 功高难赏。 今日自污,或许能迁延上一些年,但终究已成种祸之举。 贾蔷却笑了笑,道:“先生,我的所作所为,一不是为名,二不是为利,更绝非是为了忠于某个人……大言不惭一句,弟子之所为,是为天地立心,是为生民立命,是为万世开太平! 所以,并无悔也。至于将来的事,现在说还早。况且,弟子麾下的势力,每一日都在迅猛膨胀中。 弟子本心是以此为矛,终有一日去海外开疆辟土,立一番基业。 但若有人想毁灭弟子,弟子也不妨让他知道知道轻重。 最不济,也能拉着他一道永坠地狱。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但这一念,不在弟子,在他人。 弟子堂堂正正做人做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可有人若想要弟子刀斧临身时还要跪谢皇恩,那他真是想错了!” 林如海闻言,神情震惊难名。 即使修心到他这个境界,即使他心中也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思想,但忠孝为臣四个字,仍是他的底线。 他从未想过,他的弟子会有一念成魔的最坏打算。 见林如海满面震惊,一时无言,贾蔷苦笑道:“先生放心,远不到那个地步。除非最后,连跑路的机会都不给弟子留,不然,弟子又怎会选择鱼死网破的市井地痞之做法?弟子只是,绝不会引颈就戮罢了。” 林如海缓缓呼出口气,看着贾蔷道:“你且安心,断不至此的。皇上,终究是有为之君。你又从未插手过朝政,若诛你,则天下人不服。也莫要小瞧为师,总能保你安稳。” 贾蔷笑了笑,若诛他,“天下人”,那些掌权势者只会拍手叫好继而落井下石,以分一杯羹,这是人性。 但若诛他,要付出的代价,也是那些人绝对承受不起的。 如今有两千万两天文数字在眼前,更化作无数粮草源源不断的运入大燕…… 这等诱饵,便是孔老二复生,也不可能抗拒得了这等美味。 贾蔷亲手培养出了一头“资本”巨兽,这头巨兽,便是在后世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也有无数人为之迷醉倾倒。 这头巨兽甚至主宰着世上最强大的一批国家。 虽就眼前来说,贾蔷培育出的这头资本兽还很幼小稚嫩…… 但随着新政发展,随着时间推移,这头幼兽一定会长成一头可吞天地的巨兽。 打睁眼看这世界的第一天起,贾蔷就从未想过一心做个忠臣孝子。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人若负我…… 在他前世的那些年里,哪个男人心中没有一个中二梦? 我命由我不由天! 第0759章 林如海:这不忠不孝之子…… “蔷儿,今日之言,出自你口,听入我耳,再不为第三人所闻。从今往后,便是在我面前,也不许再多说一个字。” 对于林如海这样的正臣而言,贾蔷所言之事,着实骇人听闻。 若非他儒学心境实在高,换做迂腐些的,非得大义灭亲,除了这个心藏大逆不道之念的逆臣。 但饶是如此,林如海依旧不忍再听这样的言辞。 他不会逼着贾蔷信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愚忠,但如贾蔷那般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架势,他也着实不敢恭维…… 最重要的是,这种话,是一个字也不能流露出去的。 如今朝野间都知道,贾蔷不贪权不图财,随时准备跑路…… 有的为之感动,有的当做笑话,有的乐见其成,或许也有的,在设计埋伏,以绝其后路…… 但想来,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贾蔷会有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便是最恨贾蔷者,也不会以此等罪名污蔑他,因为谁都不会信…… 所以,只要贾蔷不自己昏了头将这等话说出去,就无人怀疑贾蔷有此等胆大包天之心! 贾蔷呵呵笑道:“这等事,除了先生,普天之下弟子哪里还能信任他人?便是麾下夜枭,也无人知道甚么。且本就是情形最坏时才会那样……” 顿了顿后,贾蔷见林如海的确不能再闻这等事,就岔开话题,将江南行的前前后后都说了遍。 从邢襄遇伏说起…… 一直说了一个半时辰后,才算将大事说尽。 林如海听罢,面色凝重,叹道:“背后实在错综复杂……” 贾蔷想不通,问道:“先生,能有这般实力,以绣衣卫千户为死士,能调动军中参将的,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为何还会如此棘手难查?” 林如海闻言眉尖轻轻一挑,道:“说的轻巧!便是只有十人,没有真凭实据,朝廷能随意动哪一个?再者,未必就只有十人。我也是才知道,当年太上皇手里也有一支人手,这些人手散布于各处,多在军中。太上皇大行之后,皇上曾设法找出这一批人手,却是无果。如果这支人手被别人得去,藏在暗处,将会十分可怕。所以蔷儿,任何时候都不得大意。” 贾蔷点头道:“我省得,所以每回出入都带足人手,也有人在暗处护着。其他事上,也会如履薄冰,不敢轻狂自大。”顿了顿,又问道:“先生,金陵四大家族这一回基本上算是连根拔除了。此案,不会牵扯到弟子罢?” 听闻此言,林如海苦笑一声,对于贾蔷出辣手废了金陵贾家,做出同室操戈自相残杀一事,对他来说,又是一桩剧烈的冲击。 先是不忠,继而不孝,这是不忠不孝之子啊。 当世对一个人品性判断的两大基石,就这样让贾蔷砸了个稀巴烂。 可是,林如海又能说贾蔷甚么呢? “做的很好,此案由你检举出,总比由其他人检出,再牵扯到你身上来得强。但是,你既然将功劳推给两江总督李睿,想来已经意识到,这其中蕴着对你并无好处之意。所以,此事你莫要露头,我去寻半山公讨个人情,由他书信李睿一封,了结此事就是。”他决定为贾蔷担下这桩事。 林如海说完,神情已经极为疲倦,但当贾蔷让他去歇息时,他仍摇了摇头,继续道:“皇三子李晓的案子,到此为止。” 说此番话时,林如海眸光深沉凝重的看着贾蔷,但他却点到为止,没有多言。 贾蔷点了点头,不无惭愧道:“每每动用险计,让先生跟着受累了。” 林如海微微颔首,终究还是忍不住再问了句:“此计,止步于谁?王府管事,还是……二等侍卫孙兴?” 若是后者,林如海必会毛骨悚然。 这个弟子,藏的就太深了…… 贾蔷干笑了两声,道:“先生,您也真瞧得起我。连王府管事都不是我下的手,夜枭满打满算才布下一年,李晓露出对我的敌意,不到半年。夜枭的孙婆婆费尽心思,花了不知多少银子去,才在王府庄头里扎下一颗钉子。只能说,李晓太张扬了。其他人看到有这么个机会,立刻出手,将他往死里整,至死方休。先生,京城形势之险峻,可见一斑。这水面之下,到底还藏了多少黑手?着实让人遍体生寒。” 林如海微微松了口气,见贾蔷脸色有些紧张,反倒笑道:“权力斗争,从来都是如此,你以为是顽童儿戏般直来直去么?不过,你也说了,是皇三子自己行事不检,露出了破绽才被人群起而攻之。正如你先前出京,未曾看管好西府一样……但只要小心谨慎行事,就无需畏惧。他们也只能藏在暗处放些冷箭,不当紧的。” 贾蔷点了点头,吐出口浊气后,道:“真累,田园将芜胡不归啊……” 这其实是真心话,与隐藏于暗地的人下棋,做斗争,当真让人费尽心力。 不意…… “哈哈哈!” 一直疲倦头疼的林如海听到贾蔷忽然冒出这句田园诗来,居然先是一怔,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且这一番大笑,林如海还将先前心中对贾蔷“不忠”、“不孝”的品性担忧,一扫而空。 以当下世道评判,贾蔷的心迹的确与“忠”“孝”无缘,但他所作所为,却又绝非是为了功名富贵和权势官爵,而是为了兼济天下!! 就凭此一点,便足以将一切罪过覆盖! 他这个先生,并未教出一逆臣弟子来。 莫不闻: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贾蔷见林如海忽地开怀大笑,正在自我反思方才那句话的笑点在哪,就听到三下敲门声,随后书房外间门被推开,黛玉披一件白狐皮斗篷进来,俏脸上神色却并不很是满意,一双星眸侧觑,竟望着林如海道:“爹爹很没道理呢,女儿方才回来拜见爹爹,爹爹也只是问了几句话,便让我去歇息了。如今见了蔷哥儿,就笑成这般?我在门外面都听着了!我这亲生女儿,到底不如他这个弟子?” 林如海也是妙人,呵呵笑道:“玉儿素来乖巧省心,为父放心的很,所以才未曾多加盘问。蔷儿却不同,他行事锋芒毕露,又好剑走偏锋,为父不得不多担一份心呐。不过,你二人翻过年就要大婚了,佳女佳婿原为一体,又何必分彼此?” “爹爹啊!” 黛玉俏脸大红,不依的嗔怪了声,见贾蔷居然还呵呵傻乐,没好气白他一眼后,恼道:“爹爹又哄人,若是担忧他,怎还会担忧的笑成那样?在女儿跟前,却从未这样笑过!等姨娘生了弟弟出来,想来往后也就愈发没女儿的位置了。” “甚么话!” 贾蔷伸张正义道:“果真姨娘诞下小师弟,咱们当姐姐、姐夫的自该好生疼爱才是,你还吃起醋来……” 黛玉几步上前要撕了贾蔷那张嘴:“我把你这烂了嘴的,一点面皮也不要!爹爹面前,你胡吣甚么?” 贾蔷哈哈笑着讨饶,林如海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爹爹面前胡吣甚么”,莫非他这个当爹的反倒成了外人? 贾蔷感觉到背后似乎有气场不大对,忙给黛玉使了个眼色,黛玉后知后觉,愈发嗔恼了贾蔷一眼后,收敛了稍许,对林如海道:“爹爹,尹家郡主还在清竹园候着,我和蔷哥儿去见见,也让蔷哥儿代爹爹好生谢谢人家。这等救命大恩,已经两回了呢。” 谈及此事,林如海果然不再多留,点头道:“那就快去罢。”又对贾蔷道:“好好待人家,为师欠下的恩情,着实太大了。” 贾蔷点点头,应道:“弟子明白。” …… 清竹园,上房。 贾蔷和黛玉一起含笑进屋时,正见尹子瑜用食指将一块圆柱形绿豆糕,缓缓的完整的放进口中,轻轻嚼着,充斥着静韵的美眸中,流露出丝丝满足。 直到,看到贾蔷、黛玉进来…… 贾蔷:“……” 黛玉:“……” 尹子瑜:“……” “月余未见,子瑜,你胖了。” 贾蔷的话,让尹子瑜弯起嘴角,也让黛玉“噗嗤”一下笑出声,啐道:“浑说甚么,我瞧着清减了许多呢!” 大燕非大唐,并不以肥为美。 尹子瑜就着桌几上的茶水将绿豆糕咽下后,站起身来,算是相迎见礼。 “坐坐,不必客气,在这和在国公府那边是一样的。” 贾蔷说着客气话,尹子瑜也不过展颜一笑,重新落座。 贾蔷问黛玉道:“梅姨娘如何了?” 黛玉摇头道:“心里仍是后怕、自责,看着面色不大好……刚睡下,你且等等再去探望罢。” 尹子瑜在一旁落笔道:“已用了安神针术,过两日就好,不当紧。” 她上面是一件藕丝琵琶衿上裳,下面则是烟云蝴蝶裙,皆出自内造。 衣着富贵倒不算甚么,只是她虽穿的金贵,然神情眼神中却丝毫无红尘中的俗傲之气,却也愈发显得尊贵。 仿佛是源自血脉中天生的贵气般…… 而且从侧面看这姑娘的身量形容,打小也是没裹胸的…… 黛玉在一旁看着,暗中微微抿了抿嘴,再看向某人,就有些咬牙了…… 正这时,就见紫鹃捧着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的是还散着清新香甜热气的绿豆糕。 贾蔷抹了把脸,放下手就见尹子瑜自如的拿起一块咬了口。 黛玉看着贾蔷的神情终究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立刻忍了回去,瞪眼看贾蔷道:“子瑜姐姐方才给姨娘用针,很是辛苦,吃两块绿豆糕不成?” 尹子瑜侧眸瞥了贾蔷一眼,拿起一块让与黛玉。 黛玉一下笑不出来了,她打小不爱绿豆这个味道…… 尹子瑜见她接过后笑的勉强,不解其意,就见贾蔷哈哈笑着一手从黛玉手中拿过,笑道:“不爱吃就别强吃,今儿你吃一块,往后天天住一起,她天天给你吃,你也吃?有甚么不同喜爱忌口早早了解了,日后相处起来才舒服……” “呸!” 黛玉羞的满面通红,没想到在忠林堂胡说一通不算完,到了这里贾蔷也敢乱说。 尹子瑜也吃不下了,落笔道:“若无事,你先回罢。”她却是要等吃完了再回。 原本眼观鼻鼻观口当透明人一般在旁边伺候的紫鹃,侧眸看了眼后,再见贾蔷脸上凝固的笑脸,瞬间笑喷…… 该!! 贾蔷斜眼看过去,道:“紫鹃,你送过来时,没悄悄往绿豆糕上吐口水罢?” 紫鹃笑声戛然而止,涨红脸道:“侯爷,你……你……” 眼见紫鹃快被欺负哭了,黛玉嗔道:“就知道欺负紫鹃,她就是一丫头,你可行不行啊!” 贾蔷呵呵笑着,正要开口,忽见林府后宅的孙嬷嬷进来,同贾蔷道:“侯爷,老爷让人叫你过去。岳之象来了,有急事寻你禀报,说是忠顺亲王已经带人去了薛家,要再将薛家大爷打一轮……” 贾蔷正顽的舒心,听闻此言眉头先是一皱,随即舒展开来,笑道:“劳嬷嬷去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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