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睢阳伯世子张德英在擂台上,并非为了较量提升武艺,而是为了折磨羞辱开国一脉的子弟,将开国县公王家子弟,打的眼眶碎裂,鼻骨碎裂,脸上的肉也碎烂,嘴巴烂的可以看到牙齿…… 皇上跟前臣从不说假话,臣就是要教训这二人,让他们知道,莫要以阴私恶心的做派,再将元平功臣和开国功臣挑唆的对立起来。难道大家不都是皇上的臣子?难道不都是大燕的军中力量?为何偏为了某些人的私心利欲,非要挑起斗争?皇上,臣说的某些人,就是赵国公府! 赵国公越老越坏,也越阴险!大忠似奸,至奸至邪,臣斗胆最后向皇上提出一个请求!” 隆安帝面色木然道:“说!” 贾蔷抬头看向隆安帝,道:“臣料想方才姜铎必诋毁臣,因为今日臣当着众人的面揭破了姜家的阴谋,他必倒打一耙!没关系,他虽然不要脸无耻的诋毁臣,臣却有一法子可自证清白! 臣愿意以终身不入军中,终身不见不碰兵权,不见一位军中将军,乃至贾家所有人,胆敢私会军伍中人者死罪为代价,来换取姜家退出军中三十年! 皇上,臣绝非意气之争。天下英才无数,难道果真就短了姜家和贾家不成? 眼下元平功臣以姜家为首,开国一脉似乎也以贾家为首。臣以为,只要去除了首恶,其他的就好办了,就能天下太平了。 只要老国公心怀忠义,答应此事,臣现在就回家,闭门读书,贾家绝无一人再敢入军中半步! 姜老国公,你老到底是忠还是奸,就看现在了。来吧,御前起誓!” 满殿皆惊! 隆安帝:“……” 姜铎:“……” 李景诸人:“……” 姜铎不能说不老奸巨猾,换其他任何一个对手,哪怕是林如海,今日埋的钉子,都能扎出半瓮血来。 但他的对手实在是一个……奇葩。 贾蔷热爱不热爱权力呢? 当然,哪个男人不爱权力? 但他热爱的权力,和寻常官迷热爱的权力完全是两回事。 贾蔷想要的权力,只要能够不被人欺辱了去,不用担心人生安危周全,能保护得住身边人即可。 以目前他和天家的关系,以林如海和天子的君臣情义,就目前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了。 他当然明白,在这样一个时代,将安危寄托在别人,尤其是寄托在天家身上,实是不靠谱的。 但即便不去接触军权,贾蔷也自信可以编织出一张足以自保,使得家人无忧快乐富足一生的大网来。 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眼下他几乎甚么都有了,还妄想甚么桃儿? 所以,他是真的豁得出去,也舍得掀桌子! 但是…… 姜铎不行,换作五十年前,或换作三十年前,他年轻时,或许有这个胆略和赌性,和贾蔷赌一把。 可他今年都九十二了,哪里还赌得起? 关键是,姜家刚刚得罪了多少豪门? 果真放弃兵权三十年,姜家连五年都撑不住,别提甚么三十年了。 三十年不摸兵权,别说他早死成灰了,他的孙子怕是也得死成灰…… 然而他这一迟疑,顷刻就将先前所有优势和进攻化为虚无。 这种事,当真是以迹证心的。 即便接下来,他颤巍巍的要下跪,准备做势应下,但隆安帝却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而是厉声将贾蔷骂了个狗血淋头! “年纪轻轻,丝毫不知尊老,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动辄撂挑子,都如你这般荒唐惫赖,谁还为朕效命?谁还为江山黎庶出力?” “老国公一生战功煊赫,为国朝立下何等功勋,岂能受你一小儿威胁?简直无法无天!” “林爱卿不在,你无人管束,就变得骄狂恣意,狂放无礼!” “下手狠辣,口口声声说甚么军中袍泽情,怎还下这般狠手?” 痛骂一番后,却是将先前之事一笔勾销,又回转到细枝末节上来…… 姜铎见之,心中虽有些惊怒,可到底上了岁数,精力着实不济,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如何应对,只觉得头晕眼花,心下悲凉。 今日他之举动,原是因为发现了军中这一漏洞,想要借机按死。 若只贾蔷本身其实并不可怕,可贾蔷身后还有一个即将金身大成的林如海,当朝宰辅之列。 林如海还掌着天下财权,新政大行后,权势只会一日盛过一日。 姜铎突然发现,有此人帮扶,贾蔷还真有可能带着开国一脉功臣子弟,让开国功臣一系,死灰复燃! 然而姜铎对整个军中的布局,从来就没有给开国一脉留过余地。 所以,他要趁着林如海还未回来,还未进一步权势大增之际,先埋下一根毒种子。 最好,能先废了贾蔷! 只可惜,时间已经不在他这边了…… 若能给他时间让他慢慢琢磨,姜铎自忖还是能对付得了这条小狗攮的…… 可比起机变来,如今的他,是真的比不过了…… “你莫要给朕扯甚么生死笺,你当朕的都中是江湖绿林不成?” 隆安帝仍在责骂,贾蔷被骂的抬不起头来,规矩跪在那领受着。 这个时候骂,比一言不谈的好…… 睢阳伯张汉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痛心疾首的咬牙恨道:“皇上,臣之世子,堂堂睢阳伯嫡子,今年才十九岁,已经随臣在大同戍边五年,亲手斩杀的马匪超过三十人,积功至轻骑校尉,是睢阳伯张家希望之所在。可现在,为竖子所毁!臣请求皇上给臣,给睢阳伯府一个公道!” 吴阳侯孙万千亦是一字一句道:“皇上,臣绝非表功,臣家世受皇恩深重,戍边三十载,原不过本分。只是,吴阳侯府传到这一代,因常年戍守边镇,便只有孙朝阳一个嫡子了。” 隆安帝闻言,脸色凝重肃穆,眼神也愈发深沉。 正这时,有内侍太监进殿禀奏:“万岁,今有北静郡王太妃、南安郡王太妃、东平郡王太妃、西宁郡王太妃并一等荣国夫人并镇国公府诰命、理国公府诰命、齐国公府诰命、缮国公府诰命、平原侯府诰命、定城侯府诰命、襄阳侯府诰命等,共三十六家开国功臣诰命,于殿外求见皇上。” “……” 殿内隐隐震动,隆安帝沉吟稍许后,眼神在贾蔷身上凝了凝,道了句:“宣!” 未几,就见以三十六名白发苍苍的皓首命妇,皆着品级大妆,有的甚至还要相互搀扶着,进入殿内,跪拜见礼。 隆安帝头疼,语气还得稍微放缓,问道:“诸诰命,何事如此兴师动众进宫来?” 此间以北静郡王府最贵,因而老太妃道:“皇上,今日臣妇等得闻,元平功臣欺人太甚,作践羞辱我开国功臣子弟如猪狗,因而特来讨个公道!” 隆安帝沉默稍许,问道:“怎是命妇前来?家中男儿何在?” 北静郡王太妃缓缓道:“家中顶用的男儿,早已战死。如今苟延残喘的,都是些没出息的。” 此悲壮之言说罢,一群老妇哭了起来。 姜铎、孙万千、张汉清:“……” 隆安帝眼中闪过一抹古怪,随即目光落在贾蔷身上,道:“也并非都是没出息的,如今不就出了个有出息的,将人骨头一节节都打断,能为大得很!贾蔷,你怎么说?” 贾蔷叩首罢,看向孙万千和张汉清问道:“吴阳侯、睢阳伯,你们刚才还说不是在表功?只是莫非你们以为,只有元平功臣有功勋,我开国一脉就是靠阴谋诡计见风使舵出卖陷害得来的爵位?你们若这样以为,那本侯亦无话可说。” 姜铎:“……” 贾母却道:“皇上,臣妇有话说。” 隆安帝眼眸微眯,道了声:“准。” 贾母颤巍道:“臣妇有话想问赵国公爷,和两位侯爷、伯爷……我贾家宗祠内,太祖御笔亲书: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又曰: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你们家宗祠里有么? 老国公,你们家有太祖御笔么?” “……” 姜铎无言,他们家有个锤子。 开国时,他们家虽不是草民,也还只是中级军官,连见太祖的资格都没有…… 贾母继续落泪道:“我贾家宁荣二祖自随太祖高皇帝从龙起兵以来,族中战死沙场的男儿何止千百? 宗祠御笔上的每一个字,不是用朱砂书就的,那都是用我贾家男儿的血肉写成的!! 开国勋臣,又有哪一家不是如此? 家里青壮都战死完了,各家家传断绝,只余一家子妇孺和老弱病残,又怎么教育的好儿孙? 我们都是家族的罪人呐! 后来,你们元平功臣来了…… 争官位、抢地盘,唾骂开国一脉都是废物…… 今日事我们也都听说了,好好一场擂台比武,原是好事。 可你们将人打败了不算,还非要将人打的满脸碎肉碎骨头,再啐上一口唾沫。 你们的儿子受伤了便心疼,那我们开国一脉的儿孙,就都不是人吗? 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儿孙…… 太祖御笔,难道都是假的? 既然你们要讨公道,也别要我重孙儿赔了,老妇我赔与你们便是!” 说罢,一头撞向吴阳侯孙万千。 孙万千唬了一跳,连忙搀扶。 三十六位老诰命齐齐悲痛放声大哭,围向了吴阳侯、睢阳伯二人。 可怜二人也算是猛将了,这会儿却是将拳头攥起又松开。 二人不傻,今日但凡哪个有个闪失,他们才真正坐蜡了。 他们可没和人签生死笺! 果真传出去,非得闹翻天不说,一世英名也要尽丧! “皇上!皇上!臣罢手了!” “皇上!臣认命了!哎哟!!” 吴阳侯和睢阳伯大声求救,睢阳伯话没说完,惨叫一声。 这些老命妇的指甲一个赛一个长,一把抓到脸上,滋味实在是…… 隆安帝心累的看了耷眉臊眼的贾蔷一眼,对戴权道:“送诸位太夫人回府。” 戴权领旨,忙外面等候动静的宫人入内,两人搀扶一位,将三十六位大哭的老封君送出皇城,交与各家车轿…… 等命妇走后,最海松一口气的,是躲在宝郡王李景背后的姜铎。 他可吓坏了,今儿若是让一群疯婆子给挠了,那可真是没法混了。 瞧瞧吴阳侯和睢阳伯就知道…… 连隆安帝,都只面色淡淡的让二人跪安,再不提甚么公道不公道了。 二人狼狈而去,姜铎便迅速昏昏欲睡,人都不清醒了。 隆安帝便也让内侍用御辇送出了皇城…… 等一场闹剧结束罢,隆安帝的脸色才又黑了下来,看向贾蔷和李暄的目光似要吃人,厉声骂道:“两个无法无天的畜生,一天天胡闹个没完没了,如今连朕这里都不得安宁!你们到底想干甚么?” 贾蔷、李暄二人半个字不敢言,规规矩矩的跪在那等候发落。 李暄有些后悔,今儿真不该寻贾蔷顽,太晦气了。 这一次,怕是真要糟了…… 然而便在此时,却见宝郡王李景忽然躬身道:“父皇,此事和五弟、贾蔷不相干,都是儿臣之过。” 隆安帝:“……” 贾蔷:“……” 李暄:“……” 李暄震惊稍许后,忙道:“父皇,大哥想多了,此事就是贾蔷胡闹,给王安王云出气,和大哥丝毫不相干!” 李景偏过头看着李暄喝了声:“闭嘴!” 贾蔷真诚道:“王爷,此事当真和王爷无关,都是恪和郡王和臣之过也。” 李景理也不理,对震惊的眼眸都快睁圆的隆安帝道:“父皇,皆因吴阳侯、睢阳伯在兵部对儿臣不敬,小五才和贾蔷商议,要与儿臣出口气。此事儿臣先前便知,原以为只是胡闹顽笑,却没想到……” “李景。” 不等李景沉声说完,隆安帝忽地唤了声。 李景躬身道:“儿臣在。” 隆安帝面无表情道:“你下去罢。” 李景迟疑稍许,却还是叹息一声,跪安告辞。 等李景走后,隆安帝对戴权道:“去,取廷杖的木棍来。” 戴权闻言一怔,随即匆忙去取。 贾蔷心里“咯噔”一声,随即悄悄狠狠瞪了李暄一眼,好球攮的,被你坑死了!! 这番诡计能诓得住李景,还能诓得住隆安帝? 李暄这会儿也傻了眼,胆战心惊的看着震怒中的隆安帝…… 天地良心,他真没想到,他大哥能骄傲到这个地步!! …… 凤藻宫,偏殿。 李暄眼睛都哭肿了,趴在软榻上,骂骂咧咧道:“贾蔷,你球攮的挨打的时候怎么不叫?你惨叫两声,父皇也就多打你了,不会揪住爷一个猛打!” 贾蔷也趴在那,没好气道:“我这样大的人了,被皇上教训几杖,哪里好意思哭爹喊娘?” 李暄闻言眼泪差点又流下来,骂道:“天打雷劈的没孝心的种子!爷都是被你牵连的,你还有脸笑话爷?” 贾蔷嘿嘿笑道:“你是不是傻?皇上是因为擂台事打的咱们?皇上是因为你拿宝郡王当傻子哄,这才打的咱们,我都是被你连累的。王爷,你好端端的哄你大哥做甚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甚么性子,怎么可能让你替他背锅?” 这位皇长子,真是骄傲到了骨子里。 世上许多人的骄傲,是因为自卑而表现出的狷介放浪。 都说人越缺甚么,就越爱表现甚么。 所以大多数人的骄傲,只因心底自卑。 但李景的骄傲,是真正纯粹的骄傲。 他是打骨子里以为他是天潢贵胄,帝王嫡长,除了帝后和他之外,其他人都是下臣。 这样纯粹的人,难免单纯些…… 李暄叹息一声,道:“原只想别让我大哥训斥咱们,也别想着靠骂咱们,和对面缓和关系……谁能想到,他老人家能帮咱们顶锅?哎哟,爷这顿打,挨的可真冤枉啊!对了,贾蔷,你不是和你家太夫人闹翻了么?怎还有脸子求她帮忙?” 贾蔷也觉得无语,道:“我怎么可能去寻她帮忙?我让商卓去寻镇国公府牛继宗、理国公府柳芳他们,让他们十来家诰命来哭一场就是了,谁知道他们把西府那边也惊动了。还把四大郡王府都搅和起来,我真是服了他们!不过来就来罢,元平功臣来闹公道,开国功臣就闹不得公道?” 李暄虽后腚疼的厉害,这会儿却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贾蔷你太卑鄙了,你寻一群婆子来哭闹,你怎不让牛继宗他们来?” 贾蔷冷笑道:“你傻啊,开国一脉男子顶用的才十来个,他们来了就衍化成两大功臣体系的较量,还不被打成渣渣?男人比不过,女人还行。” 李暄闻言,又乐的哈哈大笑起来。 这小子天生爱笑,一笑就停不下。 正当他乐颠儿时,却听到殿门口传来一道冷哼声,他想闭嘴居然一时闭不住,哈哈大笑着回过头去,就见隆安帝黑着脸,尹皇后绣帕掩在额前,无奈的看着他…… “鹅鹅鹅鹅……” “哈哈哈!” 贾蔷也被这逗比逗的没忍住,笑出声来…… 心里却是惨然一声:坏了! 第0641章 尹皇后:贾蔷,你敢同本宫说这样的话? “噗嗤!” 看着被打的起不来的二人,这会儿居然还能笑成这样,尹皇后都绷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忙对隆安帝道:“这两孩子再不能凑在一起,被打成这般,起都起不来,还能笑得出来!”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还是打得轻了!” 贾蔷忙挣扎着下榻要见礼,尹皇后见之摆手道:“免了罢,挨了一顿好打,再折腾一番,愈发好不得了。” 贾蔷和李暄闻言,悄悄看向隆安帝…… 隆安帝懒得理会二人小心思,行步上前,于凤台软榻上落座后,目光幽深的看了看二人,问道:“诓骗宝郡王,是哪个的主意?” 贾蔷目光清明的看向隆安帝,道:“回皇上,是王爷。”这个锅他真背不起。 李景虽只是宝郡王,但从封爵就能看出不同。 其他诸子皆是以“和”字开头的二字郡王,独李景为一字郡王,更以宝字为爵。 这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大宝”二字! 而实际上,就目前来说,李景始终为太子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选。 李暄也不敢在这种事上开半分顽笑,忙小声道:“儿臣是怕被大哥训斥,就寻了个由子堵住他的嘴,真没想到,大哥平日里对儿臣不是瞪眼就是训斥,关键时候,居然还护着儿臣……父皇、母后,儿臣错了。” 尹后笑的有些开心,隆安帝却没有理会,眼眸微微眯了眯,又问道:“那些诰命太夫人大闹乾清门,又是谁的主意?” 这回李暄不包揽了,立刻指向贾蔷,大声道:“父皇,是贾蔷!出西斜街会馆时,儿臣亲眼见他和他身边的伴当嘀咕了几句,儿臣还问他来着,他还不认!如今却是再瞒不得了!” 贾蔷也认,如实道:“回皇上,是臣。臣料定那几个元平功臣子弟必是顽不起的,而且姜铎、姜林爷孙俩更是只会来阴的,所以臣就让人请了开国一脉的诰命。原只让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等十家诰命夫人来,也不知怎地,一下来了这么多,扰了皇上的清静,是臣之过。” 其实这话是反着说的,这些诰命,实为隆安帝解了大围! 隆安帝冷笑一声,道:“一个个正经路数不同,歪门邪道倒是在行的很!朕前儿才教诲你,不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你就跑擂台上一对二,还签下生死笺?你将朕的话置于何地?” 贾蔷坦言道:“皇上,臣实是心中有数,断不会输,这才动的手。” “你不会输?莫非你还是万人敌?” 隆安帝皱眉道。 李暄小声道:“父皇,贾蔷看着瘦,力气大如母牛!” 贾蔷点头道:“和臣比,王爷力气小如母鸡!” 李暄大怒,从身边抄起一个野鸭子毛掸子丢了过去,被贾蔷随手接到。 隆安帝瞪住两人后,又侧眸看了贾蔷稍许,缓缓道:“力气大些,就敢目空一切?孙家和张家是在大同镇和榆林镇戍边多年的将门,你气力大些就敢小觑他们?” 贾蔷抿了抿嘴,道:“皇上,臣名下有生意在那边,想赚那边地主老财的银子,所以有人手去过那里。知道孙家和张家在九边都是第一等的大户人家,占地无数,还和草原胡族做着生意,富贵的很。孙朝阳和张德英二人身上的确带有功夫,但要说他们的武功是沙场上杀出来的,那才是哄鬼。臣却和他们却不同……” 隆安帝面色隐隐古怪,讥讽道:“你的拳脚是沙场上杀出来的?” 尹后抿嘴浅笑,李暄哈哈大笑。 贾蔷摇头道:“臣的功夫虽然不算高明,但力大无穷。臣不用磨炼,只要吃饭,就能长气力,不停的长。” 隆安帝:“……” 尹皇后:“……” 李暄:“……” 三人震惊无言,倒是李暄震惊稍许后,忽地又哈哈大笑道:“贾蔷,你竟是个饭桶!” 但笑声中,充满了嫉恨的心酸! 好球攮的,竟还有这样的好事? 贾蔷呵的一笑,任其嫉妒。 此事不能不说出来,不然他这一身越发了得的身手,会引起许多严重的误会。 毕竟在隆安帝的“视野”中,他从未有过成体系的习武,却莫名有这样的身手,怎诡异二字能形容? 分明就是心怀叵测! 与其以后引起不必要的猜测,不如早早说明。 李暄大笑,尹后却没笑,她凤眸中闪现过一抹异彩,看着贾蔷唏嘘道:“那时日久了,你岂不要变成举世无双的第一猛将?” 贾蔷摇头遗憾道:“娘娘,臣生不逢时,若是早生百余年倒有可能随先祖一道随太祖起兵征伐,驱逐鞑虏,但也说不准。力气大,也不是杀不死。霸王虽有扛鼎之力,奉先亦有万夫不当之勇,还不都是惨遭败亡?更何况,如今力气再大也没用。世道不同了,再厉害的身手,也挡不住火器一击,更不用说威力更大的火炮。即便西楚霸王和三国吕布、典韦、关云长一起复生,一炮下去,他们也只能灰飞烟灭。臣身上这点古怪,除了拾掇拾掇元平功臣子弟外,没甚么用处。” 隆安帝皱眉道:“火器虽利,但制约极大。若照你所言,大燕百万大军,岂非都成了废物?” 贾蔷忙道:“皇上,臣说甚么,都是人微言轻,不足为信。皇上不如差人去西洋诸国看看,看看他们如今是怎样作战的。据臣所知,西洋番人已经开始大规模的用火器作战。火器虽然精准不如弓箭手,但一个农夫,训练上一二月,就能持火器上战场。二十人站成一排齐开火,三排轮番段射,是对付骑兵的无双利器。而且,西方的火器还在不断精进中。 这些,都需要皇上派人亲自去查看后,皇上和朝廷才能做到心中有数。总之,就臣所知,往后力能扛鼎,力大如牛的人,在战场上最好的差事,就是运送粮草后勤。不过皇上若是能允许臣佩戴火器,那臣……” “那你更要上天了!得陇望蜀!” 隆安帝冷冷道:“说了半天,狗尾巴到底藏不住露出来了?朕看你还是有私心!” 贾蔷不解道:“臣有何私心?” 隆安帝哼了声,道:“论勇武战力,开国功臣一脉怕是永远无法和元平功臣比了。所以,你就指望在火器上翻身?” 贾蔷摇头道:“皇上,不是说有了火器就能万事大吉。若没有严格的训练,严厉的军纪,和高明的兵法指挥,空有利器也是无用的。大燕军中果然大规模装备火器,元平功臣得利绝对在开国功臣之上。 皇上,现在空说火器还早,臣之意,是以为皇上可以先派些人手去东洋、西洋各国,看看外面到底有何不同了。” 隆安帝闻言不置可否的“唔”了声,其漫不经心的模样,让贾蔷有些失望,却也了然。 眼下新政大于一切,新政若不能大行天下,国不能强民不能富,就算想给百万大军换火器,也绝无可能。 朝廷每年往三大火器营投入的银饷,超过两个边镇的军费还多。 在隆安帝听来,贾蔷这些话,除了异想天开外,也与他想要争取佩戴火器权有关。 但他绝不会同意,否则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说了句让贾蔷规矩养伤,好迎接林如海归京后,隆安帝就走了。 贾蔷这才明白,今日他挨打挨得少些,除了因为李暄叫的太动听,吸引了大部分火力,隆安帝心中还始终冷静的记得他的差事,厉害…… 隆安帝走后,贾蔷原也准备出宫,尹皇后却留下了他,让御膳房准备了一席晚膳,笑道:“本宫还想瞧瞧,你用了膳后,果真气力就会变大?本宫还没见过这样的奇事,若是变大了,让本宫见识到了,你再走也不迟。” 贾蔷苦笑道:“娘娘,这气力大小增长些许,并不好判断,再者,臣还受着伤呢。不如改日等臣伤好了再进宫来,先用力搬几块石头,搬到搬不动为止。然后吃一顿饭再搬,看看能不能突破极限,增长一些。” 李暄在旁边仰头苦叹,攥拳恨道:“老天爷何其不公,竟让这饭桶遇到这样的好事!若是本王能得此神力,必要将贾蔷一天暴打八回!” 尹皇后啐笑了声,道:“给本宫当儿子,委屈你了?” 李暄忙赔笑道:“不曾不曾,儿臣下辈子,下下辈子还给母后当儿子!” “嗤!” 一旁一个让他厌恶的人发出让他更加厌恶的笑声,李暄扭头怒视道:“你有异议?” 贾蔷见尹后凤眸中亦是目光不善,忙解释道:“娘娘看起来最多比王爷年长一岁,说姊弟臣都觉着有些不合适,毕竟王爷生的有些丑。所以臣总觉得王爷那样说,有些高攀了……” “哟!” 尹后真是被惊喜到了,用绣帕掩口,忍笑道:“贾蔷,你敢同本宫说这样的话?” 见其凤眸中的凌厉色,贾蔷干笑了声,道:“臣只是说了实话、实话……” 尹后笑着警告道:“看来皇上说你胆大包天倒是没说错,只是你先生那样滴水不漏的缜密性子你还要多学习着,否则,早晚仔细你的皮。” 贾蔷乖巧赔笑应下后,忽地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看去,就见李暄瞪着一双牛蛋一样的眼珠子盯着他…… “下流种子,爷和你拼了!!!” 贾蔷:“……” …… 入夜。 大明宫,养心殿。 隆安帝正在批阅奏折,忽听殿外仙楼佛堂内的无量寿宝塔上铜铃作响,抬头看来,就见尹后穿一身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进来。 隆安帝放下朱笔,因国事艰难而紧皱的眉心舒缓开了些,哼了声,问道:“五儿和贾蔷出宫了?” 尹后点头笑道:“出宫了,还是拌嘴打闹个不停。往后真要将两人分开些,不然是忒闹腾了些。” 隆安帝笑了笑,道:“罢了,原也不是见天搅和在一起。李暄还是记得他自己差事的,贾蔷也将东城兵马司打理的还算不错。人这一生,难得有一知己好友,倒也不必拦着。这个贾蔷,鬼主意确实不少。亏他怎么想得出来,寻了一群老诰命来对付吴阳侯他们。莫说吴阳侯和睢阳伯,连姜老国公都唬的躲到了李景身后。” 提到李景,隆安帝脸上的笑容,微微变得有些复杂。 尹后见之,轻声笑道:“大皇儿为人太过实在,唉……” 绝美的容颜上,浮现淡淡的愁绪。 隆安帝口不对心的安慰道:“他只是没想到,他的亲弟弟会哄他。这会儿,想来已经明白过来了。” 尹后摇头笑了笑,没再说甚么。 这种事,她说甚么其实都没太大用处。 隆安帝也果断岔开话题,笑道:“再过几日,韩彬、李晗、张谷、左骧,还有山东的林爱卿差不多一天回京!如今再看看,连同窦现一起,朕的数位肱骨大臣出京一年多,居然是利大于弊!有他们在两江、两湖、浙江还有安徽,再加上这一回的山东清扫一年,整理吏治,对于铺展开新政,有极大的好处!” 尹后高兴道:“恭喜皇上!有这等贤能之臣归来辅佐皇上,皇上就能清闲些了。” 隆安帝好笑道:“梓童想得好美事!新政铺开后,势必遭到一些人的拼死抵抗。明里暗里,不知还有多少争斗。应该说,他们回京之日,才是朕真正开始忙碌之始。” 尹后若有所思道:“所以,皇上今日命人用御辇亲送赵国公回家?” 隆安帝有些惊艳的看了尹后一眼,点头道:“皇后能看出这一点,可见近来愈发长进了。” 尹后忙笑道:“不过是得了皇上点拨的几句,这才灵机一动想到的。” 隆安帝也没多心,点头道:“正是,接下来几年,时局会出现不小的动荡,有姜家那位老国公镇着,朕就不担心会出现太大的问题。虽然朕亦有准备,只是能不出现大乱子最好。朕着实没有许多时间,来剿灭叛乱。朝廷,也经不起太大的动荡了。所以,这只老虎虽然老的快没了牙,可仍需要供起。” 尹后听着心惊,道:“皇上,有没有可能,这姜家都未必安稳……” 隆安帝闻言,微微眯了眯眸眼,道:“朕许给姜铎,新政大行后封其为王,并荫封三代!朕就不信,还有人能拿出比朕更重的筹码来!” 尹后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凤眸明亮的惊人,看着隆安帝崇拜道:“皇上何等宏伟之气魄!” 隆安帝呵呵一笑,倒没谦逊甚么。 尹后沉吟稍许,似在揣摩内中深意,过了片刻,隆安帝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笑问道:“梓童在想甚么?” 尹后忙笑道:“皇上恕罪,臣妾有些失神。臣妾是在想,这贾蔷和五儿总不能一直这么不着调下去。五儿倒也罢了,一个内务府能打理妥当,就能为皇上分忧解难了。只是贾蔷若任由他一直在桃园庄子上快活,是不是有些浪费了他的才能了?” 隆安帝好笑道:“梓童竟是在想他?皇后放心,朕让人好好查了查他,发现善财金童这四个字,他居然当之无愧。既然有此才能,又怎会让他一直偷懒散漫下去?五儿不是一直想让贾蔷去内务府帮他么?等事情步入正轨后,朕就成全他。往后朝廷用银子的地方海了去,焉有他偷懒的道理!再者,宗室里的一些人,也需要这两个孙行者好好敲打清理一番……” 尹皇后掩口笑道:“孙行者?皇上的比方好生贴切呢!不过,任他两个顽皮惫赖,终究也逃不过皇上的五指山呢。” “哈哈哈!”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 姜铎快要佝偻在一起的瘦小身体倚在那张特制的高大椅凳上,两条短腿在半空中乱抖…… 若是不相干的人见此景,必觉得十分滑稽可笑。 然而姜家人却无一人敢笑半声,堂上气氛反而愈发肃穆,听着这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坐在那絮絮叨叨地骂道: “好球攮的,贾代化这个灰孙倒是很有几分小手段,了不得。” “老夫料此子将来必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只要他不死。” “这小子胆子有些小,出行带着不少兵马,据说暗中还另有人护着。” “绣衣卫恐怕也盯着他,不好搞啊!罢了罢了,这忘八诡计多端,说不得正等着人来办他……” “唉!老子一辈子肏他娘的那么多娘们儿,生了那么多崽子,忘八崽子们也生了一窝又一窝,怎么就出不来这样一个?” “不行,老子老了,有些斗不过林如海那病秧子和贾蔷那贼忘八师徒俩了,再这样下去要坏事!” 世子姜保听闻至此,皱了皱眉道:“父亲,还不至于此罢?贾蔷此子是有些鬼门道,可这种剑走偏锋之计,用一回尚可,再想用第二回,便是宫里也容不得他……” 没等他说完,就见姜铎一口啐来,道:“这把年纪了,还这么点子叽霸见识,怪不得老子怎么死都死不掉!果真这样死了,用不了二年尸体都要被扒出来挫骨扬灰!好球攮的,你真是吓(he)着你老子我了!” 姜保脸色都没变一下,赔笑道:“父亲要打骂儿子容易,何必动怒?” 姜铎到底觉得精力不足,虽仍觉着没骂过瘾,可这老儿子都已经被骂疲了,看着没甚鸟用,他叹息一声,老眼绕过素来平庸的次子姜平,看向后一位四子姜宁,问道:“老四,你也这样想?” 姜宁缓缓道:“老爷,大势在咱们,是不是不必太在意那边?只要咱们稳扎稳打,开国功臣那边,绝无和咱们一比的余地啊。” 姜铎再转眼珠子,越过六七个孙辈,他知道这些人的成色,干脆不浪费精力,最后目光落在姜林面上,道:“你小狗肏的怎么说?今儿的事你心里不是滋味罢?有甚么感受说明白了。若说的不准,明儿府上的茅厕你都掏干净了,给老子用车拉到后花园埋起来,明年我种花用。” 姜林脸色隐隐发白,吞咽了口唾沫后,道:“祖父看重的,不止是今日的诡计,还有贾蔷的野心,和他的手段。同样的计策,虽然再施展一回就不灵了,可以贾蔷的心眼,这样的计策怕不会只有一个。他的鬼心眼太多了……宣德侯府、东川侯府五六家,和贾蔷关系居然还不错。再加上先前的淮安侯府、怀远侯府几家,和贾蔷一道卖过烤肉,关系也不错。这小子不仅把开国一脉能打的都拢在手里,还把爪子伸到了元平功臣这边。他背后还有一个更麻烦的林如海,林如海的圣眷甚至不在祖父之下……总之,贾家着实不好小觑。” 姜铎闻言,不置可否的“唔”了声,看向世子姜保道:“你有甚么想法?” 姜保缓缓摇了摇头,姜铎嗤笑了声,让姜保面红耳赤,又问四子姜宁道:“你怎么想?” 姜宁沉声道:“老爷,此子敢如此作为,赵国公府就该施雷霆手段,将他震为齑粉!不然,早晚成为祸害!今天这遭后,愈发成仇,老爷,留不得!趁着此子还年幼,不如想法……” 他手狠狠往下一划,眼神凶狠! 众姜家嫡系凛然,纷纷看向姜铎,却听姜铎骂道:“你耳朵塞驴毛了?老子刚说的甚么?” 见姜铎气喘,难以为继,次子姜平忙替他说道:“父亲方才说,贾蔷身边必有绣衣卫看着,还有别的人手,这会儿巴不得他死的人很多,可是谁先动手,谁先倒霉。” 姜宁嘴角抽了抽,道:“不急于一时,总能寻到机会。” 姜铎是真累了,道了句:“莫要轻举妄动。”又同姜林道:“你媳妇最近如何了?甄家那窝子死鬼死就死了,还让你媳妇哭掉了孩子。你狗肏的最近没欺负她罢?” 姜林忙道:“没有没有,只是她身子骨一直还是不大好……” 姜铎摆手道:“这种事我最明白,都是在家憋闷的了,家里又有不少长舌妇,叽叽呱呱和蛤蟆一样。明日你带她出去散散心!” 虽不明白这位老祖宗怎么就突然关心起他媳妇来,姜林心下却产生了不安的感觉,他干巴巴问道:“祖父大人,去……去哪散心?” 姜铎若有所思道:“老夫听说小汤山那边有一座桃园挺不错,你就带丫头去那边顽耍罢。” 姜林:“……” 第0642章 一轮明月照西厢…… 赵国公府,敬义堂上。 看着鸦雀无声的儿孙们,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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