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若能将碗中食捐给他们,把你家的衣裳宅子都捐给他们住,那本侯认为你志向高洁。你办得到么?办不到。就算你是当世圣人办得到,可你全捐了又能救几人?你凭甚么剥夺百姓活下去的权力?” 蔡文沉声喝道:“你莫要胡搅蛮缠,山东、甘肃大灾,朝廷自有赈济,本官何曾剥夺过他们活下去的权力?” 贾蔷气笑道:“今年是救过来了,明年呢?明年若不止这二省大旱,再出现两省呢?” 前世他活着的那个时代已经很开明了,但也曾从影视书籍资料上看到过,改革开放之初,遇到了多大的阻力。 但书籍影视上看来的终归隔着一层,可笑一阵也就罢了,眼前亲身所遇,直观感受哪里是可笑,分明就是可恨! 果然,蔡文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冷声道:“果真再有大旱,朝廷自有对策,户部就该备好存粮,却不是你一个勋贵该插手的事。不在其位而谋其政,事涉番邦,无礼部公文,妄自做主,僭越也!若人人都类汝之行为,朝廷还不乱了套了?你为一己私心,擅自做主,焉敢多言?” 贾蔷皱眉道:“内务府有对外行事之权,此行纯粹为商事采买,并不涉及两国邦交,干你礼部何事?” 蔡文冷笑一声,却不再搭理无知小儿,对隆安帝拱手道:“皇上,臣非迂腐不化之人,亦鼎立支持新政。臣知道朝廷缺粮,亦是朝廷之艰难,但皇朝国运岂能操于竖子之手?内务府不可再持于彼荒唐之辈!宁侯贾蔷所为,或能解一时困厄,然若大力褒赞,朝野上下势必认为,若是能从海外便能轻松采买到粮食,赚的金银,又何必再行新政? 人心一乱,新政将将铺展开的大好局面,势必毁于一旦!此等投机取巧之策,岂能上得台面?谁人不知,宁侯一心攻于海外,妄图以劫掠之法强国。其本心或是好的,但过于轻狂荒唐,更不合圣人以仁为本的治国之道!皇上,绝不可为眼前之利所迷惑。” 这话,引得不少人颔首点头,深以为然。 贾蔷一时扯了扯嘴角,不过没等他开口,就听林如海淡淡笑道:“他山之石,亦可攻玉。蔡大人对皇上和我等军机也太没信任了,眼前小利……其实也不算小利了,当然,即便是能解国家之难的粮米,也不能更改朝廷新政大计。新政之根本所为何事?无非吏治二字。吏治不清,莫说贾蔷只搬回些粮米,就是搬回一座吃不尽用不完的金山,朝廷也只会越来越穷,百姓也只能越来越艰难。 这一点,皇上与军机处皆有共识。所以,对贾蔷之行为,皇上和军机处都无心表彰。甚至民间百姓,和寻常官场之上,知道这些粮食是贾蔷弄来的,都寥寥无几。” 对上林如海,蔡文到底恭敬些,却仍半步不让道:“林相,汝分掌户部,下官敢问林相一言,朝廷救命之粮,焉能寄托于商人之手?贾蔷行事前,可曾上奏过朝廷?” 不等林如海开口,贾蔷忽地一笑,道:“其实朝廷若是不要,也没关系的。蔡大人可能搞错了件事,这些粮米运回来,不是无偿送给朝廷的,是要卖给朝廷的。内务府钱庄的股卖了两千多万两银子,不是拿来做善事的,是因为钱庄值这个价钱,要赚比这个更多的钱。 粮米生意,就是它的第一桩生意。即便朝廷要,也是要给银子的。本侯说过,这是纯粹的商事。 蔡大人既然觉得廉者不受嗟来之食,那很好啊。这些粮食回来,烧锅成酒卖出去,不说十倍的利,五倍的利总是有的。只此一项,皇上就能成为天下第一巨富,宗室、勋臣和江南那些采买钱庄股的大户,第一年就能分得大量分红。 蔡大人,他们会感激你的。” 说罢,贾蔷对隆安帝道:“皇上,内务府钱庄事,臣早先得了皇上旨意,由臣全权负责,而内务府有对海外采买之权,臣无妄言罢?” 隆安帝点了点头,贾蔷笑道:“既然臣不算擅自妄为,皆在臣的职权内,那就好办了。臣不愿以此事乱了朝廷风纪,臣以为蔡大人所言都是正言,所以,臣不卖了。臣即刻派人手八百里加急去告诉江南九家,剩余的粮食不买了,臣多的是赚钱的营生,没必要因此惹出这么多麻烦来,更不敢因此乱了新政人心。 皇上,臣告退。” 隆安帝看了贾蔷稍许,微微抬了抬下巴,贾蔷看都不看因他掀桌子而面色骤变的蔡文等人,转身离开。 “贾蔷,先等等!” 张谷、左骧等养气功夫稍差一点,站不住了喊道。 主要还是因为贾蔷行事向来没甚规矩可言,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果真派了八百里加急退了粮食,他们哭的地方都没有。 只是方才他们袖手旁观,任蔡文带节奏攻讦,这会儿贾蔷理他们个鸟蛋! 等贾蔷阔步离开后,张谷忙出列拱手急道:“皇上,这粮食怎么能退?眼下朝廷正急缺粮米,这是救命的粮食!!” 隆安帝皱眉道:“可是蔡卿等人所言,也是有道理的。朝廷百官,亦多有非议。此事,且再议议罢。” 说罢,隆安帝起身离去。 隆安帝去后,李晗、张谷、左骧等忙围住林如海,道:“林相,务必让贾蔷暂且冷静,先不急着派人南下。时间原就紧急,耽搁不得!”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此事还要看博安公他们怎么说?老夫亦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李晗等人看向蔡文,蔡文沉声道:“我等亦非坚拒粮米,只是兹事体大,不得由内务府妄自为之。内务府钱庄当交由朝廷来管治,与海外交道,亦需六部齐力合作管辖。事关国体,岂能由几个年轻人妄为?” 李晗、张谷等人又看向林如海,林如海笑了笑,一言不发,拄着拐杖离去。 …… 养心殿内。 隆安帝、韩彬、林如海看着面无表情的贾蔷,都笑了起来。 贾蔷看了一圈,忽地皱眉道:“皇上,今日之事……” 隆安帝摇了摇头未言,一旁韩彬道:“今日事不是小事,此次功劳太大,可朝臣们大半不知,原本就算听说了,也只当儿戏。如今果真有不计其数的粮食入了大燕境内,这样大的事,百官却只是旁观,他们心中自是意难平。而且,所言也有几分道理。贾蔷,你也别赌气,你不在朝廷官场上,不知此中自有此中的规矩。天下新政,终究要靠他们施为。” 贾蔷仍是不解,问道:“甚么意思?” 林如海淡淡笑道:“此事太大,百官之意,是想让内务府交出钱庄,粮米采买之事,也要由朝廷来负责。” 隆安帝、韩彬的目光凝视着贾蔷,贾蔷顿了顿笑道:“可以,没问题。左右也是交给户部,臣放心的下。”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并不是放在户部,而是另设一衙堂,从六部调人,专责此事。” 贾蔷闻言看着林如海的目光,笑了笑,道:“可以。” 他还是小瞧那些人了,或者说,高看那些人了。 原以为只是信仰不同…… 结果,终究还是利益动人心,更何况,还是如此大的利益。 不过,他们是不是也太小瞧他了? 第0779章 必败之局! “贾蔷,说说看,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隆安帝坐在御案后,看着贾蔷淡淡问道。 贾蔷还未回答,李晗、张谷、左骧、韩琮等进殿。 贾蔷并未看他们,而是看着隆安帝笑道:“皇上,还用臣对付他们?臣干吗要对付他们?他们若能办得成此事,也不用臣来回奔波操持了。术业有专攻,这些人司其本职,或许都是当世人杰。可如今他们起了贪心……” 不等他说完,御史大夫韩琮摇头道:“贾蔷,他们未必就一定是贪心。此事着实重大,又涉及番邦之国,抛开朝廷来搞,确实不合适。” 贾蔷顿了顿,笑道:“好,就算是好心。可好心未必能办得了好事,人贵有自知之明。” 这话韩琮竟然点了点头,道:“论治财之能,天下无人能与宁侯比。” 贾蔷摇头道:“我没有这样自大,天下黎庶亿兆,藏龙卧虎者不知凡几,又岂敢妄自尊大?在下之意,是江南诸大家族,原是看在内务府三个字才入得股,他们信的是天家,不是朝廷。内中的区别,应该无需我再赘言。 所以,当内务府钱庄转为朝廷一个衙门,另起炉灶时,原先预定所签之契书,自然作废。包括宗室,也包括勋臣。如此一来,朝廷需要重新来过。 当然,路数还是这样的路数,他们描着再走一遍就是。在下真心祝福他们,能马到功成。” 韩琮皱眉道:“那如果将新组建之衙堂,并入内务府再执掌内务府钱庄呢?” 贾蔷笑了笑,道:“那就是明晃晃的欺负人了,只是韩大夫,你看我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么?” 素来不苟言笑的韩琮闻言笑了笑,道:“你若好欺负,京城就没有不好欺负之人了。不过宁侯,若朝廷上下皆是此议,就不是好欺负不好欺负之事了。这是国之大事,不是儿戏,也没有商量的余地。宁侯,此事中一些人是含有私心的,或为名利功劳,或想沾一手捞一把。但总体而言,仍是以公心为主。” 贾蔷点点头,道:“如此,那我就不说其他了。只是,你们还是欺人太甚。天家内库成了你们的肥肉,刚养肥点,朝廷上衮衮诸公就磨刀霍霍。我这里没问题,可五皇子那里却不好多说。毕竟皇上自登基以来,行宫未修过一座,平日里即便谈不上节衣缩食,但和青史之上的帝王相比,用寒酸二字来形容都不为过。 五皇子为了给皇上、皇后修一座皇宫,绞尽脑汁来赚钱。如今眼见要到手了,打算春来就开始修,你们就这样打劫了。” 韩琮等与隆安帝躬身道:“臣等无能。”但显然没有改变主意。 隆安帝皱起眉头,摆摆手道:“此事与卿等无关,只为国事。李暄那里,自有朕去分说。”顿了顿,又看向面色淡漠垂着眼帘的贾蔷道:“你可还有甚么话说?” 贾蔷摇头道:“国事为重,眼下新政初行,朝廷内部当以团结为重。与朝廷诸公相比,臣自然无足轻重。不过臣虽不学无术,却也受过先生教诲,知道大局为重的道理。 只是若如此,先前答应皇上的三千万两银子的说法,就不再成立。臣请辞内务府大臣一职,请辞绣衣卫指挥使一职。 皇上,不是臣赌气,只是臣亦非圣贤,在内务府看到那班人难免来气,正好又是绣衣卫指挥使,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少不得动脑筋打击报复。 与其等闹出不可收拾的麻烦来,不如早早去了职权,当好兵马司指挥使才是正经。 就近年关了,火禁压力也大。” 隆安帝淡淡道:“你若想报复,凭你的手段,还需要这两个官位么?” 贾蔷摇头道:“皇上,臣于君前,从无欺君之言。眼不见为净,绝不报复扯后腿。” 隆安帝闻言,目光审视了贾蔷一番后,又转向林如海。 林如海呵呵笑道:“皇上,大局为重罢。此等大事,交由贾蔷和五皇子为之,又操持于一众商贾之手,的确令朝臣们不安心。” 隆安帝点了点头,又问韩彬道:“韩卿以为如何?” 韩彬竟沉吟稍许,随即转头看向贾蔷,道:“贾蔷,此事非儿戏。你以为,他们能不能做成?” 贾蔷好笑道:“这我哪知道?方才礼部尚书才教训过,不在其位而谋其政者,是为僭越。如今我不再是内务府总管大臣,也不再经手内务府钱庄,谁来办我也不清楚,怎知道他们能不能做成?半山公,你这就强人所难了。” 韩彬叹息一声道:“不是老夫强人所难,只是此事着实重大,闪失不起……” 贾蔷摇头道:“内务府钱庄,本就是凭空出现的。成自然可喜,不成也无关大局。半山公为新政大行之日,准备了三十年,此刻大可不必谈甚么闪失不起。” 韩彬提醒道:“我不是在同你扯大道理,若是你不再担任大任,宗室、勋臣中必有人生事……” 李晗在一旁道:“良臣,不如在钱庄挂个名如何?” 贾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冰冷的看了李晗一眼,沉默不言。 林如海这时突然开口提醒了声:“子升,莫要太过分。贾蔷虽淡泊权位,从未想入过官场,但不代表他甚么都不在意,甚么都不懂。从当初半山公迫其为刀,诛除扬州盐商起至今日,仆之弟子,俯仰皆无愧朝廷,子升何故欺之太甚?” 说罢,不看面色骤变惭愧不已的李晗,又同韩琮道:“韩大夫,今日贾蔷之所作所为,可否当得起‘国士’二字?异身相处,当朝官员自半山公以降,可再有一人能做到这般?” 韩琮沉吟稍许后,缓缓摇了摇头。 林如海点点头道:“那好,从今往后,御史台不要再打搅他。不要再有任何人,以任何借口,以污名罪之。不管是公心也好,私欲也罢,这一次,也都该知足了。今后钱庄之成与败,与贾蔷再不相干。” 韩琮面色肃穆沉重,看出素来有谦谦君子之称的林如海动了真怒。 言辞决绝,又岂止是在说与他听…… 林如海说罢,也不等韩琮答复,就直接与隆安帝躬身道:“皇上,臣等且先告退。” 隆安帝眼中浮现一抹无奈,微微颔首,又有些恼火的看了李晗一眼,实在是得寸进尺,逼人发火。 林如海引着贾蔷出了养心殿,半步未停,直接回了布政坊。 这师徒二人离去后,韩彬有些恼火,同张谷、李晗、左骧等道:“钱庄原是意料之外的助力,又是贾蔷一力为之,怎就非要争过来?窦广德前车之鉴才几天呐?” 张谷、李晗、左骧三人苦笑摇头,倒是韩琮开口道:“半山公,此法亦有保全贾蔷之意。果真让他从海外运来无数粮米,解了一国之难,此功封公都不足,需封王才能酬之。 他才多大点,就以功封王?如此对朝廷和他,都未留下多少余地。他虽不争权不求官,可他手下的势力难道小了? 再恩加王爵,绝非保全臣子之道。再者,这样的事让他干了,满朝官员在一旁观之……元辅,满朝官员的脸往哪放? 委屈了贾蔷,以后多找补些罢。他的功劳,皇上记得,我等记得,足矣。再多了,对他也不是好事。” 韩彬当然明白这些,只是:“虽如此,也不该再让贾蔷去挂个名当靶子。钱庄已经被争了去,还要人家顶个虚名,出了事代之顶罪?当谁是傻子?也难怪连如海都气成这样,实在是欺人太甚!” 说罢,恼火的看向李晗。 李晗苦笑连连,躬身作揖道:“是仆之过错,是仆之过错,回头,我去给那贤师徒赔礼就是。” 隆安帝捏了捏眉心,他也未想到,得粮无数明明是喜事,竟也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不过现在想想,也在意料之中。 朝廷诸公,岂能让贾蔷独占如此大功? 且尽管他未曾料到这个局面,却也不反对眼前之事。 贾蔷…… 着实让他这个帝王感到吃力,难以掌控。 以他一生的经历见闻,也未曾见过如贾蔷这般的年轻人。 能将事情恢复到原本的秩序中来,应该能让他省力不少。 “其他的事且先不多说,既然想以朝廷之力来做成此事,就抽调精干人手,去接手钱庄。此事做成了则罢,朝廷新政多了一门大助力。若是败了……你们自己寻思寻思,可还有无面目见人。” 隆安帝沉声说道,他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 江南那几大姓的银子可不是好拿的,更不是好驱动的。 这些巨族牵扯极广,一旦有了闪失,朝廷新政在江南,势必举步维艰! 朝廷和天家的名声,也将会一败涂地…… 不过,贾蔷现有的路子都趟开了,若是到这一步,照猫画虎都画不好,那么朝堂之上所立者,岂非皆无能之辈? ……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 贾蔷搀扶林如海回到林家后,就看到梅姨娘竟在书房内候着。 贾蔷忙道:“姨娘还未大安,怎好轻动?” 梅姨娘气色仍有些虚白,不过面上已露出笑意,道:“是尹家郡主吩咐的,不必久卧,每日适量走动走动才好。” 说着,还拿起刚沏好的茶壶,与林如海和贾蔷斟起茶来。 贾蔷忙接过手,笑道:“姨娘还是快坐下罢,适量走动可不能干活!” 林如海也笑道:“坐下歇歇罢。” 梅姨娘闻言,方在一旁锦榻上坐下。 林如海微微颔首后,看着贾蔷道:“今日事,心中可有怨恨?” 贾蔷点点头道:“当然。” 林如海又问道:“可也怨恨皇上?” 一旁梅姨娘闻言,唬了一跳,转头看了过来。 贾蔷摇了摇头,道:“朝廷官员对天家厚遇于我,多有非议。且近半年来京察考成,官场怨气很重。逢这个档口,皇上这样做,也是为了拢一拢官心,可以理解。虽有些生气,但谈不上怨恨。” 林如海笑道:“此事并非是坏事,你近来实在是太出众了,风头太盛。若海外购粮之事提前与我说,我必不会让你这样办。泼天封国之功,活命亿万,你独享之,那不是功,那是死路!如今能用这样的法子避开风头,是好事。” 贾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对我是好事,对朝廷未必。我会立刻将此事告知勋臣和江南,五皇子也会告知宗室。此事没那么容易平息下去,即便是皇上出面,也不会一帆风顺。” 林如海闻言,并未出乎意料,他看着贾蔷道:“按你的说法,这内务府钱庄,是必败之局?” 贾蔷道点点头道:“十成十,必败!” “十成十必败?为何?” 林如海眉尖微微一扬,看着贾蔷道:“你莫要小瞧朝廷,便是户部内亦多有俊杰。若无你开的好头也则罢了,如今你将路子都趟了出来,剩下的只是执行,他们未必做不好。” 贾蔷笑道:“先生,我自然不敢妄自尊大,以为离了我朝廷甚么事都办不成。只是,无论是宗室还是勋贵,他们多是看在我这个活财神的名号上才放心入的股,齐家和江南九姓就更不用说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宗室和勋贵或许会闹腾两下,但翻不起大浪来。江南那边,有契书在,他们也不敢反悔。” 贾蔷哈哈笑道:“所以说,他们十成十必败!齐家和江南九大家,是约定好了粮食入京城之日,再签契书!如此,我也好对朝廷有个交代。如今出了这等变故,他们焉敢再费尽气力去买粮?难道不怕血本无归!” 林如海闻言微微眯了眯眼,遮掩了些震惊的目光,看着贾蔷沉声道:“方才,在养心殿你为何不说?” 贾蔷摇头笑道:“那些人死不要脸,我若说了,他们必让我解决此事。我知道在国家大事上不是顽笑的,可他们如此对我顽笑,我若再顾忌甚么,岂不愚蠢?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我才是光脚的才对。” 林如海闻言面色凝重,许久未言。 若果真如此,朝廷是要出大事的! 许多人因此背责且不说,连天家,都将因此成为笑柄! 但贾蔷就能落到好么? “蔷儿,此两败俱伤之策啊!” 林如海不无担忧地说道。 贾蔷摇头道:“我原只谈妥了第一批粮食,所以第一批十万石粮米,还是会如约至京城,也可解先生燃眉之急。接下来,江南九家就要靠他们自己去谈。如果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失败了,失败后仍迁怒于我,那这个朝廷就是没有希望的朝廷,我也不怕甚么两败俱伤。” 林如海听闻第一批十万石会到位,心里就放下了块石头,有了这个缓冲,最起码隆安帝的脸面就能够保存。 他看着贾蔷笑道:“看来这一回,蔷儿是真恼了。打定主意给他们个惨痛的教训?” 贾蔷点了点头,道:“先生,我理解朝廷官员的心情,偌大一个治国难题,让我一个朝廷外的年轻人给解决了,若悄无声息倒也罢,偏还如此轰轰烈烈,阖城震动,他们的脸面的确没处搁。可我理解他们,他们却不曾理解我。实在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林如海呵呵笑道:“既然你有了对策,就放手施为罢。有为师在,总能与你兜了底。也不能怪人家,你总是一副不好权、不好名利的超然姿态,人家岂不就使劲的欺负?” 贾蔷闻言呵呵笑道:“自是有先生为靠山,才敢如此硬碰硬,不然眼下已经准备跑路了……至于超然姿态,的确是有利亦有弊,不用眼下来说,仍是利大于弊。以后,还要继续苟活下去。太出众了,没办法……” 林如海、梅姨娘都笑了起来,不过没等他们再开口,就听见外面叩门声,林如海叫进后,便看到老管家忠伯从外面进来,道:“老爷,外面来了宫中天使,寻侯爷即刻入宫!”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对了,来人自称是凤藻宫总管太监,看起来很急。” “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 贾蔷闻言眉头皱起,随即想到了甚么,道了声“不好”,随即与林如海辞别后,匆匆离去。 看着贾蔷急急离去的背影,林如海眉头不由蹙起。 凤藻宫那一位的手段,端的了得。 贾蔷是知道当初算计笼络之谋的,甚至深厌恶之。 可如今不知不觉中,仍靠了过去。 厉害呐…… …… “怎么回事?” 出了林府,就看到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焦急的候在那,贾蔷忙问道。 牧笛哭丧着一张脸,道:“祖宗诶,快别问了,赶紧走罢!五爷在宫里都要打翻天了,跑武英殿去砸了通,皇上让人打了板子都不肯伏低,只是不住的大骂武英殿几位大学士,点名的骂,还骂四皇子奸贼。宝郡王得知五爷被打是因恪荣郡王,又去将恪荣郡王打了遍。皇上怒的要杀人,皇后娘娘苦求留情,可五爷死活不肯低伏,皇上动了真怒。没法子,娘娘就派奴婢来寻侯爷。侯爷,快走罢!” 贾蔷闻言,“啧”了声,暗骂了声:“猪队友!!” 第0780章 千万莫要声张! 天色渐暮。 贾蔷随内侍入了皇城后,直往凤藻宫而去。 一路上,可以明显感觉到宫中的紧张气氛。 沿途所遇宫人,皆行色匆匆。 看到贾蔷进宫,也并未停留见礼。 牧笛将贾蔷引入西殿,叮嘱道:“侯爷万万劝好五爷,今儿五爷是真恼了。以前从未发现,五爷能执拗成这样。皇上动了怒,让人打了板子,都不肯低头,一声也不吭。皇上差点没气出个好歹……” 二人进了西殿后,甫一入门,却都止了步。 牧笛面色尴尬,看着跪在殿内之人道:“原来是王爷在这边……” 殿内所跪之人非李暄,而是李时。 李时脸上几块青紫,一脸的恼火,没有理会牧笛,而是看向贾蔷沉声道:“贾蔷,本王在户部知政,此次皇上让本王领人挑起内务府钱庄之重任,你过来帮本王。” 内务府终究是天家内库,安排一个皇子领事,对外倒也能含混的过去。 只是,李时…… 贾蔷呵呵一笑,心里转了两圈,摇头道:“王爷恕罪,在下才疏学浅,才被皇上和武英殿剥夺了钱庄差事,就不去给王爷添乱了。” 李时直直盯着贾蔷,沉声道:“父皇和武英殿那里,自有本王去分说。贾蔷,你想好了,到底过来不过来?” 贾蔷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去。” 李时气急反笑,道:“你知道你在说甚么?” 贾蔷叹息一声,道:“王爷心中虽有怒火,却也不必来为难我。” 李时怒道:“不必东拉西扯,本王最后再问你一回,到底来不来当差?” 贾蔷敛起神色,郑重的看着李时,道:“不去。” 李时一张脸先是气的蜡黄,随即却又恢复了其素日来的笑脸,道:“好,不愧是不贪权威不慕富贵的贾良臣。朝廷有你这样的勋臣,真乃社稷之幸。” 贾蔷呵呵笑了笑,转身离去。 这位王爷今儿估计是被打后气糊涂了,真是…… 大失水准! …… 凤藻宫,东殿门口。 牧笛小声解释道:“方才奴婢出宫前,五爷在西殿来着。不知道又出了甚么事……” 二人进门,就看到李暄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周围宫人面色都十分尴尬。 贾蔷上前,到跟前后用脚轻轻踢了下,问道:“喂,王爷,就算交情不错,可见了我也不用行这般大礼罢?” 周围宫人差点没笑出来,牧笛忙打手势,将诸人撤去。 李暄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贾蔷,却是勃然大怒:“好你个球攮的,还敢来见爷!” 贾蔷警告道:“说人话!” 李暄挣扎着爬起来,怒吼道:“谁让你把内务府钱庄交出去的?” 贾蔷眨了眨眼,道:“你爹。” “我爹,我……” 李暄差点没被噎死,看着贾蔷气的发抖,吼道:“他让你交,你就交?” 贾蔷笑骂道:“你脑子没气糊涂罢?这内务府都是皇上的,我不过是在这里当差,他让我交出来,我还能扣下不成?行了,气甚么呀?不过就是一个空壳子名头,啥啥都没有,他们拿去就拿去,回头咱们再搞一个自己的不更好?还不用为他人做嫁衣!娘的,做好事做的,让人骑脖子上来了。所以从今往后,谁也别想做好事,就顾着自己发财就完了。我都不气,你还气啥?” 李暄闻言,面色虽舒缓了些,还是骂道:“放屁!咱们自己搞个钱庄,能卖出两千万两的股?” 说着,气馁的坐在地上,许是打了板子还在痛,所以又趴下了。 地下有火龙地道,跟铺了地暖似的,很是舒服。 贾蔷干脆也席地而坐,轻声笑道:“狗屁两千万两,他们能得根毛也算他们能为。” 李暄闻言,又骨碌一下翻坐起来,盯着贾蔷道:“甚么意思?你准备使坏?爷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窝囊!” 贾蔷摇头道:“使甚么坏?我在御前做了保证,不使坏,不拖后腿。” 李暄气急骂道:“你这是猪油迷了心还是迷了眼了?你把路数都给人趟开了,人家照着你的法子走就完事,你还说他们能得一根毛?” 贾蔷笑道:“我刚回家才想起来,齐家和江南九家还未与我签契书呢,原是约定了粮米到了京城之日,才会签订契书。王爷你猜猜看,他们得知内务府钱庄换了主事人后,还会不会签这份契书?”说罢,挤了下右眼。 李暄闻言,眼睛都直了,随即爆发出一阵怪笑来: “喔呼呼呼呼!” “呀哈哈哈哈!” “哇嘎嘎嘎嘎!” 贾蔷见之忍不住哈哈笑道:“笑的跟鬼似的,你撞客了?” 李暄仍喜不胜喜道:“好那群忘八肏的,爷看他们还得意!人家江南九家是因为看到你的德林号在江南日进斗金,赚出一座金山来,敬佩你的能为,才愿意买那钱庄股。如今内务府钱庄换成一群官老爷,谁信得过他们?那群叽霸卵子,爷直想砸烂他们的脑袋!”忽又想起甚么,忙压低声音叮嘱道:“贾蔷,你可千万记住,此事莫要声张。让他们知道了去,必还要逼你!” 贾蔷轻声道:“头一批十万石还是要送过来的,总要解了燃眉之急才行,毕竟我先生分管户部,也要给皇上留足体面。不过之后的事,咱们就不管了。王爷也别再闹,等着看好戏就成了。” 李暄乐了好一阵后,又狐疑道:“那万一江南九大家买账呢?” 贾蔷笑道:“这钱庄,靠的是一个商业信誉来支撑,那些官老爷们有这份信誉?再说,当下的钱庄,纯粹是靠替人保管银子,收取一定的费用来赚钱。这是能赚钱,可又能赚几个钱?想靠这个回本分红,等到猴年马月去吧。如果天下所有百姓商户人人都往里面存钱,那还有点出路,能赚不少,但又怎么可能? 若靠这种法子,没有十年的光景,不投入数千万两银子,根本支撑不起来。光在每个州县府城开门号,就不知好耗费多少银子。里面又牵扯到无数管理防腐问题……所以我保证,绝无可能办成。 九大家都是经商数代的精明人,又怎么会看不透这个道理?没有把银子往水里丢的买卖! 朝堂诸公都是儒生,没经过商,不知内中门道,都瞎他娘的想当然!” 李暄闻言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就该让那群忘八肏的狠狠栽个跟头,颜面扫地才好。到时候跪着来求咱们,咱们也不回去了!贾蔷,你刚说咱们自己开钱庄,那你准备怎么办?” 贾蔷笑道:“我手里赚银子的营生不知有多少,原本是想奉献出来,让天家成为天下第一豪富之家,不必连个园子都修不起,谁成想会有这么一出戏?不过我也不怨谁,一边儿是咱们两个不着调的,一边儿是满朝官员的脸面,让谁选都会选那边儿。 没关系,咱不怨,可往后咱爷们儿也不伺候了!他们那群大老爷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咱们做咱们自己的就是! 王爷,我可是已经把内务府和绣衣卫的差事给辞了,就留一个兵马司指挥。等过了年成完亲,连那个差事也一并辞了去。往后天南海北的要多走走看看,和尹浩一样,咱跑买卖!” “球攮的,看把你得意的!” 李暄居然艳羡不已,开动脑筋道:“这次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说我要是同父皇说,往后想出京逛逛,父皇会不会答应?” 贾蔷嘿嘿笑道:“保不准就可以!王爷保证出京之后不暴露身份,不招摇还不行么?到时候王爷寻几个清倌人带上船,顺着运河一路往南嫖……漂,忒自在!” 李暄嘿嘿嘿乐了起来,眉眼跳动了几下后,一翻身站了起来,道:“就这么办!走,现在就去见父皇、母后,翻了年等你大婚完就走!” …… 凤藻宫,中殿。 尹后正在劝慰隆安帝,道:“皇上,大皇儿生性如此,臣妾教养失当,皇上若是气坏了龙体,臣妾亦无颜自处。皇上,龙体要紧啊!” 隆安帝脸色铁青,见尹后双目垂泪,闭目长叹一声,道:“朕这个皇上,当得可真是累呐!” 尹后摇头道:“皇上是明君,是圣君。臣妾知道,皇上心中原亦不想如此,皇上一样心疼五儿一片孝心。可是一边是国事,一边是家事,自当以国事为重。内务府是皇上的,皇上连梯己银子都舍了出去,还不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还不是为了亿兆黎庶? 皇上本是肃穆严厉的性子,可为了国事,始终隐忍容让,这就是明君! 明君,原就要受累受气…… 和皇上比,五儿、贾蔷他们受的那点委屈,又算甚么? 皇上,他们还小,一时没想明白,让他们冷静冷静,自然就明白过来了。” 隆安帝闻言,简直如在火炉边喝了杯冰水一样熨帖,看着尹后点头道:“若天下人都如梓童这般明礼,朕何至于这般劳心费神?当明君,要狠,更要仁。对于不忠于王事,不忠于朝廷大政,不忠于朕者要狠,可对于一心谋国,忠于朕忠于社稷之臣,就要仁。譬如那韩琮,他与窦现还不同。韩琮是真正的孤臣,也是真正的忠臣,可这次连他都站在朝廷这边,要将内务府钱庄收回朝廷手中,朕还能怎么办?难道要让百官离心离德不成?” 如今的百官,都是韩彬等一遍一遍过筛子筛选出来推行新政的官员,是新政的班底根基啊! 尹后笑道:“臣妾明白,兹事体大,自当以大局为重。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和五儿说明白的。也请皇上莫要怪罪他,皇儿不是为了恋权恋财,只是想多挣些银子,给皇上和臣妾修一座大大的园子,供皇上和臣妾避暑休憩。虽荒唐顽劣,总还是有一分可取之处的。还有贾蔷,也不容易……” 隆安帝不置可否的“唔”了声,道:“朕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就见戴权进来禀道:“皇上、娘娘,恪和郡王和宁侯贾蔷到了。” 隆安帝眉尖轻轻一挑,看向尹后。 尹后忙笑道:“臣妾也不愿哄他,给他讲许多大道理。想着既然贾蔷能想通,就让他来劝服五儿,如今看来,还是管用的。” 隆安帝哼哼了声,道:“朕说不听,皇后也说不听,倒是听一个外臣的。罢罢,既然他们如此要好,往后就随他们浑闹去罢。御史台往后都懒得再搭理他们……” 左右一个从未寄托过希望的皇子,或是原还有微丝希望,今儿砸了武英殿后,鸡毛希望都没有了。 另一个也是没了权位的勋贵,无足轻重…… 能在宫中留下些亲情,彩衣娱亲,也是桩好事。 “宣!” 第0781章 天日昭昭! “父皇,母后!” “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进殿后,贾蔷、李暄规规矩矩的给隆安帝、尹后见了礼。 看着再无先前再世窦娥模样的李暄,隆安帝冷哼一声,道:“怎么不喊天日昭昭了?跑到武英殿去喊,谁是秦桧?谁是赵构?混账东西!” 贾蔷震惊了,转头看向李暄:还有这一出,兄嘚?! 李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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