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太君立时慌了:「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可是昭儿出了什么事?」 我看着老太君,膝行到她面前,将昭儿在学堂的遭遇一五一十讲了:「哪个做母亲的人,见得了自己的孩子受这般折磨,他划在身上的每一刀,都伤在我这做母亲的心上。但求老太君做主,若是侯爷实在容不下我们母子,只求一杯毒酒了结了我们,何苦要这样日复一日地折磨一个幼子?」 老太君听后,红了眼眶,怔怔不语。柳嬷嬷也站在一旁,偷偷地擦了眼泪,正待要劝慰些什么,侯爷突然破门而入。 他一把抓起我的领子,我整个人被他拎了起来:「贱人!我今日非打死了你。」 话音刚落,我被侯爷一巴掌呼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老太君一言不发,拿起我被打落的匕首,强行塞到侯爷手里:「我从前纵着你,总以为你只是一时昏了头,却不想你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杀妻灭子的事情都能做了,不如,连我这母亲一起杀了。」 侯爷被惊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儿子知错了,母亲切莫生气。」 老太君起身将我扶了起来,拉着我与她一起坐下:「母亲老了,没有几年可活了,日后到了九泉之下,宛儿若是问她的儿子,我该怎么回答呢?权当母亲求你了,放过昭儿吧!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侯爷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许久才十分不甘心地点了点头。 老太君挥手让侯爷退下,拉着我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待我走后,柳嬷嬷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扶着老太君上床休息,老太君躺在床上,长吁短叹。 此后十年,萧明月诞下一名嫡女,侯爷另纳了三房妾室,生育了四子四女。 可侯爷最珍视的只有他与萧明月的嫡子,沈辞远出生时,侯爷抱着他喜极而泣;周岁时,以嫡长子的规格,大摆宴席,府中下人皆赏银五两,比之当初大婚,不遑多让;三岁之后,更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衣食住行很少假手于人。 可是许多年过去,这孩子始终不过中人之资。 至于府中的庶子、庶女,侯爷从未放在心上,即使是最小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侯爷也一句话也没有过问。至于庶出的女儿,侯爷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而昭儿,于他而言,始终如鲠在喉。却因着老太君的威压,无处下手。 这十年来,每日下了学,定有陶怡居的仆人在那里等着。 无论多晚,老太君永远笑意盈盈地将她的小孙子迎进来,或谈些生活里的趣事,或是品尝着新出的点心,每日里总有着说不完的话。 彩云就嘟囔地问道:「老太君就不困吗?从前咱们府里,老太君总是睡得最早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她只要等她的小孙子平平安安地来到她的跟前——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了委屈。只有见过了,她才能安心睡下。 所以即使困得倚在椅上打盹,可是只要看到那个孩子,她总是第一时间迎上去。 她无法左右侯爷的意志,无法将所有的危险铲,便只能尽自己所能默默守护着他,给他讲老侯爷的英勇故事,教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在他心里种下仁爱、豁达、勇敢的种子,坚定地相信这个尚且懵懂的孩子会成为和先祖一样的君子。 而昭儿也没有辜负老太君的期望,他八岁作词,十岁颂赋,十一岁入国子监,后得当世大儒翟文策欣赏,拜在他的门下。 翟文策为人刻板严肃,至今只有这么一个学生,也是异常珍视。 次年,翟文策又引荐昭儿拜了方子虞为师,方子虞乃翟文策至交,二人一文一武,名震中原。 方子虞发妻早逝,未曾留下一儿半女,待昭儿亦如亲子,更将名震天下的方氏刀法倾囊相授。 同年,老太君突然病逝,半年后,昭儿也不慎从马背上跌落,差点扭断了脖子。 本朝尚武,勋贵人家多在府中设有校场,由公中出钱,重金聘请教头,族中子弟皆可在此学习。侯府这样的武将世家,自然也是有的。 昭儿自小练习骑射,驯服过无数烈马,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可是当日,坐骑却突然受惊,将昭儿从马背上摔下,差一点就扭断了脖子。 事后,侯爷处置了养马的奴仆,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入了夜,我守在昭儿床榻,本来风神俊朗的儿郎,如今躺在榻上,瘦脱了相,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看着就像一具骷髅套着一层人皮。 他的父亲要杀了他——哪怕昭儿不争不抢,哪怕他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因为侯爷莫须有的忌惮,他就动了杀心。 我甚至怯懦地想着,一直以来是不是——我都做错了呢?如果昭儿不做嫡子,只守在老太君身边,侯爷是不是就会放过他?哪怕不养在老太君面前,拨了院子养着他,侯爷是不是也会放过他呢?哪怕不养着他,逐他出府,只要他庸庸碌碌,侯爷是不是也会放过他呢? 不会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清晰地告诉我。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当年,李宛儿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侥幸?侯爷强迫她的时候,想着忍一忍,以后离了侯府就好了;后来有了身孕,想着忍一忍,即使一辈子离不了侯府,能有个名分就好了;再后来,被贬为贱妾,想着忍一忍,即使没有名分,只要守着孩子就好了;可是到最后,连她的孩子也被府中的下人按在马桶里,叫嚣着他是贱人的儿子,一辈子都是烂的,臭的。她才终于知道,她已经无路可退。 如今,一切又到了必须做了断的时候。 圣德十八年秋,像往年一样,侯爷亲率五十精锐上宝扇山狩猎,却不幸遭遇暴雨,困在山中,锦衣卫、禁军搜索了三日,仍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昭儿刚刚恢复了身体,便不顾生命危险,强行进山救父。 两人都在山中不知所终,世人皆以为二人死了。 一个月后,沈辞远以侯府嫡子的身份继承爵位,我也从栖霞院中被驱逐到马厩。 白日里刷马槽、喂马,伺候贵人们选马,到了晚上,就睡在马厩,浑身长满了虱子。 萧明月的女儿萧曼云直接将我死去孩子的遗骸挖出,丢弃在臭水沟里。 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婴,即使已经死去了这么多年,依然逃不过他人的侮辱。 我疯了一样扑向她——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萧曼云在我面前哈哈大笑,看我被三四个小厮按在地上,一脚踩在我的头上:「就你也配和我母亲平起平坐吗?当初不过我母亲一句话,父亲就一脚踹死了你肚子的杂种!」 我心神俱裂,挣扎得要把这个女人撕成碎片。却只能被侍卫拖拽走,用锁链锁在了马厩。 从此之后,浑浑噩噩,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众人皆以为我疯了。 再后来,昭儿孤身一人扶着侯爷回来,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恶臭,即使自报家门,也被门房甩着鞭子驱逐。 门房事后又觉出不对劲来,进府禀告了主子们,沈辞远本想亲自去查看,可转念一想,又偷偷吩咐了人,寻到二人,拉到无人处,处理干净。 萧明月知道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后来,在暗卫的几番营救下,才勉强脱身。 回府之后,侯爷一怒之下,赐了沈辞远毒酒,将萧明月贬为贱妾,赶到了庄子里去。 可是等沈辞远死了,侯爷心中没有一点想象中的痛快,反而有了一丝无法言明的心痛。 这件事之后,侯爷也是心灰意冷,将爵位传给了昭儿,整日里于后院借酒消愁。 昭儿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却不是他心中最满意的那个儿子。 当初昭儿从马背上跌下,侯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在听到昭儿病危,也许熬不过今日的时候,他甚至是欣喜的,只有他死了,他的儿子才会变成真正的嫡长子。他惊异于自己的心狠,难道仅仅是因为忌惮吗?不,是因为不爱吧,不爱李宛儿,不爱沈昭安,而不爱的背后,是无数的利刃尖刀。 沈辞远死后的第三个月,侯爷想起他曾经有一个小通房,她自小便伴在他身边,若是他不服先生管教,或是惹出什么荒唐事来,她就会拿起戒尺打他手心。 他却爱极了她发脾气时,睁得圆圆的眼睛,后来,甚至故意为了气她,故意溜出去打架,把她气得哭得不行,他又做小伏低地哄她开心。 他对她很是喜爱,可是耐不住好友相邀,又频繁地流连于赌坊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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