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想起近来朝中诸多事端,皇上的态度一直十分耐人寻味,他不由微微蹙眉,这一天游猎的兴致便淡下了几分。 两支羽箭皆穿颈而过,鹿死谁手已然难以分辨。夜天湛手握长弓,淡淡笑了笑,转身道:“皇兄这一箭后发先至,臣弟甘拜下风。” 夜天凌亦缓缓带马上前,半明半暗的暮色下,两人目光一触,突然间,夜天湛听到十二惊呼一声:“七哥小心!”他看到夜天凌眼中锐光骤现,身后似有一阵猛风袭来,眼前精芒如电,夜天凌手中利箭已迎面射来。电光石火间,他几乎是未假思索,引弓一箭,抬手射出,箭势凌厉,直袭夜天凌。 夜天凌先前一支长箭从他左侧擦身而过,手下连珠箭出,千钧一发之际,双箭半空相交,当的一声,刺目的白光应声飞溅,撕裂昏暗的夜幕。 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十二的惊呼,凌厉的箭啸,随即伴着一阵猛兽嘶吼的声音,身后重物落地,夜天湛第二支箭亦搭在了弓上。 对面,夜天凌手中的金龙长弓也同时弦满箭张,利芒一闪,冷冷对准了他。 弓如满月,隔着数步的距离,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箭尖上雪白的利芒,冷如冰,寒似雪。 这时两面随行的侍卫先后赶至,突然见到这番局面,尽皆震惊。卫长征将手一挥,御林侍卫迅速围上前去。湛王府的侍卫都是忠于湛王的死士,也立刻应声而动。 夜天凌和夜天湛却对此视而不见,两人一动不动地锁定对方,夜天凌眼中寒意凛冽,夜天湛面如严霜。对视之间复杂而锐利的锋芒,随着两张长弓逐渐紧致的力道,慢慢溢出慑人的杀气。 四周无人敢妄动,只怕一丝声响,便能引发血溅三尺的局面。 面对着皇上深冷的注视,夜天湛唇角紧抿,脸上渐渐泛出一丝煞气。十二手已经压上剑柄,往前迈了一步,沉声道:“七哥!” 夜天湛沿着十二的目光缓缓扭头,猛地一怔。身后离他半步之遥的地方,一只豹子翻倒在地,依稀可见鲜血溅满四周岩石树木。夜天凌先前那支长箭洞穿豹子的额头,直没箭羽,一箭毙命。他心中如惊电闪过,霍地回身,夜天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中金弓纹丝不动,长箭锋锐。 夜天湛心中瞬间掠过无数念头,片刻之后,他迅速将弓箭一收,随即单膝跪下,“皇兄,臣弟……鲁莽了!” 白衣肃杀,身形坚冷,众人只见皇上寒意凛凛的箭依然锁定在湛王身上,渐浓的暮色下,谁也看不清皇上的表情。山风忽起,旁边马匹似已经受不住这样的杀意,不安地嘶鸣。湛王始终低着头,手却在弓箭间越握越紧,无论如何,方才那一箭,已是死罪。 时间似乎凝滞在这一刻,也不知过了多久,皇上终于将金弓缓缓放下,似乎轻笑了一声:“起来吧。” 夜天湛抬头,夜天凌从马上看了他一眼,转身道:“回头把这只豹子送到湛王行营。”说罢反手一带马,扬鞭先行。 第137章 时入五月,清华台中兰花盛放,修枝翠叶葳蕤繁茂,雪色素颜,玉骨冰心,丛丛簇簇点缀于兰池御苑,美不胜收。 夜天凌今天来清华台,正遇上卿尘小睡未醒,便独自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兰香如缕,淡淡缈缈,萦绕琼阶玉栏,午后的清华台安静得似乎能感觉到兰芷飘浮的香气。夜天凌看着卿尘宁淡的睡颜,只觉身边再有多少繁杂之事也并不如何,可是想到她因有孕而欣喜的样子,御医私下说的话仍旧沉沉压在心头。 卿尘诊出身孕的当天,御医便如实禀告了他。卿尘上次因剧毒小产,使得身子亏损甚重,幸而近几年有良医良药悉心调治,才不至于缠绵病榻。但她素有心疾,怀孕生子都是极危险的事,几名御医谁也不敢保证安然无恙。眼见着数月过去,产期将近,她虽表面上一切安好,人已明显消瘦下来,明明时常精神不济,却总在他面前硬撑着,只要问,就是没事。他似乎觉得这个孩子是慢慢拿她的气血精神去养成的,那点将为人父的喜悦早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尽是担忧。更何况此时此刻,这个孩子是天子唯一的血脉,多少人等着看着,心思各异。 “皇上。”碧瑶进来轻声禀道,“湛王求见。” 夜天凌点点头,起身步出殿外。他走不多会儿,卿尘便也醒了,虽说醒了,却浑身懒懒的不愿起来,以手撑额靠在榻上,过了会儿,问碧瑶道:“是不是皇上刚才来过?” 碧瑶笑说:“皇上坐了好一会儿呢,娘娘睡得沉,都没有醒。方才湛王来了,皇上便去了前殿。” 卿尘点点头,虽是天天进宫,但湛王极少到清华台见皇上,今天突然过来,或者是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最近不知为什么,皇上与湛王似乎不像以前那样融洽,虽然夜天凌对此只字不提,但女人的心思最是敏感,岂会察觉不到他们两人间微妙的变化?形势在变,人也在变,在天家与权力这条路上,没有永远的对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卿尘心中微微轻叹,这时候外面不知为何传来些慌乱的声音,她蹙眉问道:“怎么回事?” 碧瑶出去看了看,过会儿回来道:“前殿一个侍女拿错了东西,惹得皇上发怒,没什么事。” 卿尘凤眸掠过垂帘,复又落回碧瑶身上,淡声道:“别拿这些搪塞我,到底怎么了?” 碧瑶见她静静看住自己等着回话,显然是不信皇上会为这点儿小事责罚侍女,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道:“湛王……不知怎么和皇上吵起来了,皇上震怒,连晏奚都被赶了出来。” 天际云低,廊下风急。前殿之外,内侍宫女前前后后跪了一地,晏奚那乌漆笼纱帽下鬓角微乱,缕缕尽是薄汗,神情间难掩狼狈。 卿尘踏上殿阶,晏奚吃了一惊,忙道:“娘娘怎么来了?” 卿尘往大殿里看一眼,问道:“为了什么事?” 晏奚方要回话,忽听殿中铮然一声脆响遥遥传来,似是杯盏落地飞溅,紧接着一阵无声的死寂之后,脚步声起。 卿尘蓦然抬头,幽深的大殿中,只见湛王快步而出。 因有大半年未曾见面,乍然相遇,夜天湛一愣,卿尘心底亦涌起莫名滋味。 依然是身长玉立,依然是丰神秀彻,风雨浪涛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仿佛仍是当年楚堰江上那个翩翩公子。只是抬眸相对,千帆已过尽。 他像换了一个人。若说昔日是春风下明波风流的湖水,那么眼前的他便是秋雨过后的长空。 秋空风冷,如他此时看她的眼神。 风过面颊,吹起衣衫乱舞,夜天湛只停了一下,神情冷漠,转身举步。 “王爷。”卿尘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叫住他,略一思量,温声道,“许久未见了,不知王爷愿不愿陪我散散步?” 清华台,御苑兰若万丛,深处翠竹三千。 修竹幽篁,苍翠如海,天低云暗,密密翠墨的颜色随风长倾,如轻涛拍岸,层层起伏,飘飘摇摇。 夜天湛站在竹亭之中,一言不发,神情冰冷,卿尘立在他身后,亦不知该如何开口。 风吹衣袖,急急振响,夜天湛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满心翻江倒海。自恃权重,目无君上,现在就只差没有明指他觊觎皇位,意图对未出世的皇子不利,甚至对皇后心怀不轨了!他覆手竹栏之上,修长的手指静衬着竹丝的纹路,如玉温文,却不由得重重往下一沉,只听咔啦一声碎响,那竹木被他当中震开,裂痕深深,直透两端。 风乱,几片竹叶翻飞而下。 夜天湛翻腾心中的那股怒火随这一击泄去不少。卿尘微微吃惊,过了一会儿,柔声道:“皇上就是那样的脾气,吃软不吃硬,有些事,你别和他硬顶,缓一些反而会更好。” 若是能缓,又何至于到今天?夜天湛冷笑,掷下一句话:“卿尘,抱歉了。” 卿尘心间一凛,夜天湛眼底波澜翻涌,转身,一丝笑容却淡若微风,“事情总会有结果的,不是今天,便是明天。但有件事我还没有放弃,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卿尘,你可愿再考虑一下?”他的话语低缓而平和,却让卿尘心底凉意陡生。 他在面前凝视着她,让她觉得这是他最后一次说这样的话,如此坚韧的目光,深深隐在他清朗的眼眸底处,逐渐划出一道万丈深渊。 卿尘周身如坠冰窖,匆匆道:“无论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 夜天湛看她一会儿,一次又一次,她总是用这种最真实的冷静来回答他的话。他唇角渐渐转出一丝薄笑:“你这个女人,有时候真让人觉着不像女人。” 卿尘心里纷乱,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我只是个女人。” 夜天湛徐徐笑说:“我当然知道,否则我也不要。” 卿尘一时无言以对。夜天湛却忽而笑容一收,极认真地说了一句:“卿尘,那对我来说不一样。” “不一样吗?” “不一样。” 卿尘扬眸与夜天湛对视,心中忽然平静如水。曾经恩怨,曾经爱恨,起起落落兜兜转转,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刻。误入这红尘一场,多少年岁月,这两个在她的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给了她所有,此生此情,她可以用所有孤注一掷。 就在这一刹那间,卿尘的注视竟无由让夜天湛生出些不安,仿佛她心里下了一个重要的决断,而使得那目光摄魂夺魄,要将他看成透明的一个人,他听到她用极轻的声音道:“这一生,我欠你的。” 一句话,便是一生吗? 夜天湛道:“欠着吧,多欠一点儿,说不定你早晚要还我。” 卿尘道:“让我想想,该怎么还。” 夜天湛轻轻一叹,不语。 卿尘道:“你若没有急事回府,便陪我再走走吧,很久不见你,倒觉得有不少话想说,这时不说,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说。” 夜天湛闻言,神情间闪过一丝阴郁,终究没有拒绝。 穿过竹林,九曲回廊曲折,下临兰池,岸芷汀兰烟波三千,一片迷蒙浩渺。 风满楼,雨意渐浓。卿尘却同夜天湛淡淡说笑,不知不觉已绕这长长回廊沿湖走了数周。夜天湛几次问她累不累,她都笑着摇头,将话题岔开。夜天湛此时觉得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看她一眼,便站下道:“坐一会儿吧,我走累了。” 卿尘面上略有些倦色,见他看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扶着雕栏坐下。夜天湛毕竟心中有事,一时看着烟波沉沉的湖面出神,突然听到卿尘问他:“王爷,如果我能说服皇上支持你清除凤家,你愿不愿答应我,绝不会做任何对他不利的事?” 夜天湛惊诧回头,几疑自己听错了话,“你说什么?” 卿尘道:“若我保证皇上也不会对你不利,你能否答应,终此一生,待他如兄,如君?” 夜天湛僵了片刻,霍然起身:“不可能!你给不了我这个保证,我也一样给不了你。” 如果以前还有这个可能性,但现在,一切的可能都已变成了不可能。 卿尘道:“如果我能呢?” 夜天湛盯着她,目光深黑一片:“事到如今,这岂是一句承诺便能解决的问题?你不妨问一问他,他做得到吗?”他重重一甩袍袖,叮的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从他袖中掉出,落在卿尘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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