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像空荡荡的胸腔突然被血肉填满了一样。 温暖、滚烫,就像晨曦时分拥抱了朝阳,将光芒纳进了自己的胸腔。 “苍——”一声如鹤唳、如凤鸣的声响。 飘摇的风雪中,少女的身影幻化万千,同时刺出那惊绝红尘的一剑,那剑光化作了金色的光雨,冰冷的雪与灿烈的雨,在轰然相撞中泯灭成烟。 一朵巨大的金莲于苍山上空怒放,花开至盛极之时,莲瓣儿纷飞盘旋,苍穹照射而下的光突然便有了形状。 凌于空中的玄微面无表情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的脸颊,她眉眼平和,浑身是血,脸颊上还有一道已经血肉模糊的剑伤。 她手中的凡剑早已承受不住这凌厉的剑气,崩裂破碎成数截废铁,可少女手中却仍持着剑,持着一段灿烂而不刺眼的光。 写尽晗光一生的剑,她那被人碾碎骨血、零落于尘、又拼拼凑凑自泥淖中重塑自我的一生。 黎明的辉光没入了玄微的躯体,自前心贯入,自后背而出,喷洒而出的鲜血染红了纯白的衣袂。 玄微浮薄黯淡的天光,终究没能抵过破晓的曙光。 两人自高空中坠落,苍山之上的流云拂过他们的鬓发,玄微仰头看着乌云尽散的苍穹,一时间竟感觉不到痛苦,只觉得被光拥在了怀中。 他呢喃:“……天亮了啊。” 轰隆一声巨响,自苍穹贯落而下的光柱洞穿了大地,以光柱为中心咔地一下龟裂出了一个半径数十米的坑洞,一时间地动山摇,烟尘滚滚。 渡劫期大能之间的过招,说是毁天灭地也不为过,仅此一战,天机阁所处的地界便被摧毁了大半。 “……结束了?”仗马寒蝉的缄默中,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风雪停息、金光消散,才有人小声且难以置信地嘀咕了一句。 大部分人还沉浸在那惊天一剑中回不过神来,而打头的几位大能可没有太多的顾忌,见胜负已分,便纷纷凌虚御空,朝着战场中央而去。 滚滚烟尘挡住了众人的眼目,游云散仙招来一阵风将尘埃拂去,场中的情景这才逐渐变得清晰。 那被灵力冲击而砸出的巨大坑洞之中,两个人影显得如此渺小不起眼,一人仰躺于地,一人勉力支起身体。 望凝青持剑那只手的袖摆在剑风的爆破下完全绽裂,露出一只苍白有力的手臂。 她浑身沐血,墨发披散,手中还握着仅剩一截的剑柄。这副狼狈的模样实在称不上体面,所幸在场的几人也不会去在意。 性格最是直白的狐迟阳跃跃欲试,正想要与故人互诉衷肠,谁料平微道君却先人一步,道:“晗光。” 仍在低喘的望凝青回头,她脸上的伤痕还在渗血,可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神情无喜无悲,不知寒暑,不畏冷暖。 平微道君看了重伤的玄微一眼,渡劫期修士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去,只要神魂尚存,他们便能超脱五行:“如今,你也应当已经知晓,你所修行的乃天人之道。” 平微道君一开口,所有人便突然沉静了下来。望凝青也缓和了喘息,一双黑眸平静地望来。 “无想、无爱、无结、无欲。”平微道君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如今,爱恨情仇悲欢离合,你已全部尝尽。我知你有坚定不移的道心,但那还不够。” 他说着,朝着望凝青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一柄漆黑的短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玄微是你前身的因果。”平微道君的语气很稳,“你须得斩断他,方可了却这最后的因缘。” 望凝青抬头,看着教导她、保护她、指引她的师尊的脸。 平微道君神情平静,看不出丝毫对大弟子的怜悯与不忍心:“杀了玄微,断却你与安青瓷最后的因缘。如此,你便可成就无爱无想的天人之道。” 掷地有声的话语,仿佛自遥远天际而来的箴言,从眼前之人口中吐出的便是世界的真理,没有人会怀疑。 望凝青垂眸,看着平微道君手中的剑。站在一旁的冥鸢不自觉地双手交握,将十指攥紧。 冥鸢魔尊垂头,试图掩盖自己面上殷切的神情,她知道同门操戈为正道所不容,但在场所有人中,冥鸢比谁都更期翼晗光能够飞升成仙。 只有飞升成仙,晗光才能从此超脱三界之外,再不必忍受这世态的炎凉与红尘的疾苦。 望凝青沉默,她看着平微道君手中的短剑,又回头看向神智尚在的玄微。 她眼瞳是极深且极其幽邃的黑色,与年纪越大眼珠子便越浑浊的人不同,她的眼眸尘垢不染,边缘处还带着一丝稚子才有的青蓝,透着几分出尘。 面对这双眼睛,再如何浮躁的心绪都会变得平静。玄微咳出一口淤血,回视她时,眼神同样坦然。 剑修不畏惧人人都畏惧的死亡,他们执着的往往是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望凝青修道千载,世人上下求索、苦求不得的大道从未有一刻距离她这般近,近到就像如今的平微道君,拿着剑站在那里,只要她伸手就能放进她的手心。 望凝青站在原地不动,她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他们站在她面前,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直垂眸思索的望凝青终于回过神来。她没有看向玄微,也没有走向平微道君,她只是抬头,看着天光破晓的碧空。 “他并非我的心结,也不是我的因缘。”山风拂起了少女冰河般的墨发,天边照射而下的光芒拥护着她,令她的眼睛与发尾都漫起了浅金色的浮光。 她回首看向平微道君,眼神澄洌如水,一字一句地道:“吾行吾道,绝无怨尤。” 既然如此,何来的心结难解与尘缘不舍? 望凝青说完,只觉得身上忽而一松,那种感觉极其神妙,仿佛一直以来拷着的无形枷锁应声而落,酣畅淋漓的暖意瞬间淌遍四肢百骸,烧得她灵魂滚烫。 而就在这时,一线天光自苍穹之上照落而下,笼罩在望凝青的身上。她只觉得躯体突然间变得极其轻盈,仿佛从一滩泥泞的血肉化作了漂浮的白云。 她神情恍惚了一瞬,一时间隐有所悟。她下意识地回头,本以为会看见师尊失望的眼神,却不料撞入一双欣慰的眼睛。 “去吧。”平微道君看着身化云烟、神情无喜无悲的爱徒,他看着这个被他亲手雕琢、最后自己救赎了自己的藕人,他看着他的剑,看着他的人间。 望凝青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她的指尖触碰到了平微道君同样伸出的手指,却只是被平微道君轻握了一下指尖,随即分离。 “去吧。师尊就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从紫陌红尘,走向九霄云天。”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地涌金莲,万物生长,宏伟壮丽的天光散射四方,苍山洱海翻涌的流云都被光映照出了形状,那般神圣静谧,耀眼而又辉煌。 望凝青感觉到自己沐浴在金光之中,好似被一把火点燃,她的身躯与灵魂都在燃烧,伴随着光芒的潮涌,如浮游般不停地向上。 蝴蝶挣出了虫茧,婴儿脱离了温腔,她的躯体与灵魂都在蜕变,如阳光下的雨露,朝着天空升华。 等到望凝青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尘世间的一切都已变得大不一样。 世间万物落入眼中,都细如尘埃一般微小,金色的台阶铺在她的脚下,引领她不停地向上。 她看着那无尽蜿蜒的金色台阶,不知为何,福至心灵般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人间。 ——随即,她迈步走向了更远的彼方。 …… 这是千百年来,第一次有人渡劫成功。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仍然有许多不明前因后果的人感到云里雾里,只能满心震惊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直通天际的光柱与铺陈的金梯。 对于年青一代的修士而言,那百花齐放、众星云集的上古年代早已成为了不可追溯的传奇。如今,虽然道统未绝,却也已经磨灭了大多数人飞升登仙的野心。 临近末法年代,寻真问道从一种信仰变成了一种“出路”,人们不再遥想苍穹之上无人知晓的风景,只求摆脱凡人百年一瞬的人生,活得更长久一点。 千年,对于修士而言或许是一段不长不短的岁月,但人世却已经斗转星移,几度变迁。如今的人们,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此生无憾了啊。”渺沧听见有人呢喃,但她完全抽不出心思去注意到底是谁说中了她的心坎,她只是仰头望着,舍不得移开半点目光。 年轻的小辈只沉浸在这亲眼目睹传奇的震撼中,满心都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欢喜,而在修为更高的修士们眼中,眼前的场景却大有不同。 洞穿天地的光柱藉由那走向天空的身影而形成了某种对流,天际而来的紫炁与这方世界的淡白色灵气纠缠在一起,拧和成一根坚实的绳索。 “那是……”少阳掌门听见身旁长老的低语,别说其他人了,就连知道前因后果的他都困束于难解的动容中,久久无法言语。 他们看见,干枯沉寂的大地如饱尝奶水的婴儿般发出了一声虚弱欢喜的哭啼,树林中灵智不开的动物骤然抬头,一双双兽类的眼瞳划过几丝灵动与清明。 灵气与紫炁拧和而成的绳索朝着四面八方铺设开去,网罗住整片神州大地,如拖拽着即将跌入深渊的旅人般死死拧紧,承载着整个世界朝上浮去。 错觉一般,整个世界都仿佛笼罩在虚幻的泡影之中,破水而出的瞬间,浮沫碎裂,世界才拥有了真实的喘息。 冥冥之中,神州大陆上所有能够感悟天机的修士们都恍然抬头,在鼓噪不安的心跳中,感应到某种伟大的存在自长眠中苏醒。 玄微有些失神地望着那高耸入云直达天际的金阶,耳边萦绕着天籁般的仙乐,以及剑尊平静却铭心刻骨的声音。 “晗光曾死在你的剑下,后来又继承了你的仙命。她命格残缺,神魂有瑕,是以轮回百转,仍旧难以登仙。” “我曾说过,尔等需自寻己道,勿入执迷。你不信,默妄也不信。默妄偏执成魔,而你认了命。” 玄微认了自己永世无法登仙的命。 “可你看,终究还是有人能担着你的命,走入青云中去。” ——方才平微道君递出的那一剑,斩断的并不是晗光与玄微的因缘,而是晗光对铭剑的盲从之心。 铭剑太过强大,强大得令人心生畏惧,强大得让人生不出半分违逆之意。 被太阳的光辉笼罩,无论是玄微还是默妄,都只能成为天光下无足轻重的阴影。 然而,雏鸟只有离巢才能展翅高飞,狮子只有朝先辈伸出利爪,才能赢得属于自己的领地。 无情道,无情道——无爱无恨,无想无结,无私无欲。 晗光行于己道,从无怨尤,因此世间没有她拿得起却放不下的东西。 平微道君仰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步步走远,她的灵在天光中的燃烧、羽化,最终化作鲲鹏般羽毛华美的凤鸟。 长鸣以唤晨旭,照其满怀素英,青锋火淬雪洗,逍遥平步青云。 ——如此,便是晗光的一生。 第345章 南周国三公九卿之首, 祁相,祁临澈,百年难得一遇的六元及第之才。 这位出身寒门的丞相一生备受争议, 敬爱他的人提起便是一句功在千秋,恨他的人却日夜想着食其肉寝其骨。 这位相国的一生都在为天下鞠躬尽瘁, 他改革了南周国的纳税制度, 重创了屡屡犯禁的江湖,他辅佐幼帝完成了中央集权,又在权倾朝野之时隐于幕后。 传闻, 这位丞相一生孤孑, 无妻无子, 连个暖床的通房丫头都没有。故而多有政敌攻讦此事, 称他要么不能人事,要么喜好南风。 对此,丞相一概不理, 听见了也只是嗤之以鼻。史书记载了他与皇帝的书信往来中曾讥讽过一句“东闻驴叫, 西烦犬吠, 驴狗能近取譬,道其亦非吃既睡!” “吃睡”二字一语双关, 即讽刺这些酸儒乃不事生产的酒囊饭袋, 又暗骂其人淫者见淫, 心思狭隘。 经此一事, 皇帝也知晓丞相狼心似铁, 绝无成亲娶妻之心, 一腔做媒的热心也只能遗憾作罢。 丞相上无老下无小,大抵是抱着“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想法,丞相在位期间门可谓是钟鸣鼎食, 挥金如土,丝毫不担心自己会晚景凄凉。 他但任南周国丞相的一生递交过上百次辞退职位的奏折,然而最后都无一错漏地被小皇帝打了回去。 称得上丞相半子的少年天子直至老迈还不忘拉着太子的手磕巴,道他自年少时便有一个梦想,那便是让丞相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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