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 陈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兰溪区一狗批,就住我楼下,整个小区只有我和他,妈得他时不时发疯,”向东咬着花生糖咬得很用力,像在撕咬谁的血肉,凹陷的眼眶都泛着血色,“我寻思空小区房子多得是,干脆换一个,谁知道他妈的全是锁着的,还进不去。” 陈仰让他冷静点。 “老子冷静得很。”向东的脸部肌肉在抖动,“老子找了根铁棍,把那狗批的大门砸烂了进去,” 陈仰眼皮一跳:“你做什么了?” “你杀人了?”他严厉道,“你杀了一个通关者?” 兰溪区的人口不是八人,而是九人? “老子想那样,没成功。”向东嘴唇上的裂口在渗血,沾到了牙齿上面,他一龇牙,像疯子,“就跟接受任务提示,接受世界碎片的真相一样,脑子里突然多了个信息,禁止残杀族人。” “呸!”向东啐了一口混着血水的唾沫,破口大骂,“妈批的,还搞脑电波袭击。” 陈仰很意外:“我回来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 据他所知,大家平时相处的都还不错,矛盾是有的,顶多吐槽骂几句,要是闹僵了,那就一段时间不来往,怎么都不至于抄家伙,动真格。 想偷偷杀了谁藏尸就更不可能了,人口少,缺一个都会引起轰动,围一圈查出死因。 一旦查出来,被孤立是轻的,严重的则是被看不过去的报复致死。 所以,犯罪怎么都不是正常的选择。 通关者回来的待人处事风格跟规则有关。 任务期间,大家几乎都是查线索躲死亡禁忌自保,不会乱杀队友,没有那种互相拔刀的大逃杀任务设定。 就算动用武力,那也是杀丧尸,杀感染了,变异了,变成怪物的队友。 所以通关者并非嗜杀成瘾,都是心智品德能力各方面全都通过层层考核的可怜人,哪怕心理跟精神生了病,也不会无差别杀人,只会困在自己给自己挖的泥沼里,渐渐陷进去。 就连朝简病得最重的时候,都不会无缘无故挥动拐杖,把谁活活砸死。 再说了,能回来的都是心思敏感慎密的角色,所谓的运气占大头,实力一般,那也只是跟绝对的强者比而已,譬如阿缘,她是目前的所有通关人员里面做过的任务次数最少,运气最好的,相对来说实力最一般的二次重置者,但她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你能杀谁啊,搞不好没把人杀死,还会被反杀。 陈仰问向东,脑电波的袭击是怎么个袭击法,什么感觉。 向东:“……”他反应很快,“朝简砸死过人了?” “没有。”陈仰喝口水,“朝简今年夏天因为一些原因,把一个通关者的脑袋砸破了,我没听他说脑电波被袭击的事。” “那你直接问他不就行了。”向东话锋一转,舔着唇笑,“我建议你趁他快S的时候问,不说实话就让他滚。” 陈仰翻了个白眼:“形容一下脑电波受伤的感受。” “没什么感受,反正老子昏过去了。”向东嘲讽,“这还监督上了,真够搞笑的。” 陈仰觉得有监督是好事,地球已经因为人类活动引发的自然灾害毁灭过一次了,选出来的优秀基因肯定不能重蹈覆辙,要好好保护它。 文明社会,和谐发展,共创新家园,他家那位,他也会好好给对方做心理辅导,不要主动惹事。 当然,别人挑衅,故意恶心,欺负上门了,那是一定要反击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对不住了。 陈仰沉吟了片刻:“应该是有时限的吧,等到法律完善了,上头就不会管我们了。” 向东没说什么,无所畏的样子。 门外传来一串不快不慢的脚步声,窝在椅子里的陈仰坐起身,他看到朝简推门进来,带着一股诱人的饭菜香。 “吃饭了。” 陈仰快步过去,拍拍朝简肩头的白雪,小声问道:“夏天那会儿,你把小蒋脑袋砸破的时候,脑电波有没有被袭击?” 朝简揉他头发:“没有。” 陈仰明目张胆地观察朝简,他看起来没撒谎,说的是真话。 那估计是情节没严重到那个程度。 陈仰三言两语讲了向东被袭击的事,意图明显。 “放心,我会克制。”朝简按着陈仰的肩膀,冷漠的目光扫向屋里,和向东打了个照面。 人事全非。 当年向东是个粗鲁火爆的健康人,朝简是个病患。 现在他们都是病患。 陈仰去厨房端菜,边走边说:“向东,我这有好几种酒,都在厨房,你想喝什么自己过来选。” 向东懒洋洋道:“老陈,你要问就一次性问完。”他搔几下跟个野人似的蓬乱头发,“这次不问,下次我就不说了。” 陈仰顿住,他抿着嘴,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朝简轻抚他的背部,给他鼓励,他才干涩地开了口:“你直接说吧,想到哪说到哪。” “行。”向东翘起二郎腿,“那我就随便说了。” 向东先说的是他的某个任务,五人队,白棠,画家,赵元,凤梨都在。 那任务很凶险,赵元跟凤梨都死了,死在了任务前半程。 画家在救凤梨时,被变异的凤梨咬掉一大块血肉,受伤严重只剩下一口气,向东背着他,拉着白棠,艰难寻找生的可能。 人的希望跟绝望只隔着一层薄纱,两边都能看得着,一不留神就穿了个透。 那时候白棠又受伤,向东扛不住的想要放弃,却又不甘心。 最后是怎么破解谜题的呢? 是向东发现了陈仰曾经留下的记号。 命运太奇妙了。 向东说到这,对陈仰竖了下大拇指。 陈仰抓着朝简的手臂:“凤梨跟赵元有没有……被重置?” “有。”向东说,“本来我一直记得他们,突然有一天就不记得了,当时我在虚拟世界,没有意识到自己忘了他们,通关出来获得全部记忆才知道的。” “就他俩的菜鸡实力,要不是我,画家,白棠三人一次次的训练他们,还有文青偶尔通过游戏方式的指导,他们死了就死了,哪还有重置的机会。”向东笑了声就不笑了,他神经质地抖了好一会腿,说起审核任务。 向东跟白棠,画家的三人队全进去了,情绪互相感染,他们被一根无形的,燃烧着的绳子掉在半空,风一吹就会剧烈摇晃。 大家的状态很差,因此都意识到了什么,全都如履薄冰。 向东进最后一关前,白棠在他左边,画家在他右边,走马灯是单人任务,他不知道他们的结局。 他们都是二次重置的,没有第三次机会了…… 陈仰给出苍白单薄的安慰:“也许白棠和画家早就出来了,在别的世界碎片上面。” 向东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感的气音。 陈仰试探地问:“你跟白棠……” “好上了。”向东说。 陈仰恍然,向东的病是白棠,他见到白棠了,就会好。 可问题是,白棠生死不明。 画家同样如此。 二次重置的赵元凤梨结局也未知,只能说,他们幸也不幸。 不幸是因为,他们被删掉了重置前的一切,带着新的记忆重新上路,重新认识队友。 幸运的是,他们比无数任务者多拥有一次可以获得新生的机会。 那两个小孩能重置,说明任务积分过线了,但十有八九超得并不多,他们想要通关的话,运气占比必须和阿缘差不多或者更大,否则是不行的。 当然,不排除重置后的他们另有奇遇。 还有几个人的信息陈仰也想知道,但向东现在的精神不太好,怕是不能说下去。 “天冷,菜很快就凉了,我们先吃饭吧,边吃边说。”陈仰不等向东反驳,就拉着朝简去厨房,肩膀往下一塌。 朝简一语不发地抱住陈仰,手掌在他的后脑勺跟背脊间来回摩挲。 厨房的每一缕香味跟热气都是家的味道。 平平淡淡来之不易,何其珍贵。 陈仰缓了一会,缓慢地呼出一口气:“我没事了,端菜吧。” 他揭开锅盖,手直接去抓饭头上的一盘菜。 朝简反应够快,才一把抓住陈仰的手,没让他烫到。 “你去柜子里拿碗筷。”朝简又说,“算了,你什么都别做,就站我旁边。” 陈仰在走神。 “哥哥,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这十一年都白过了。”朝简将锅盖扔回锅上,“不论是重置前,还是重置后的队友回来了,你都要问其他的队友怎样,问了又给自己添堵。” 陈仰动了动冰凉的唇:“人有千万种性格。” “我知道。”朝简阖了阖眼,沉沉道,“我只希望你少虐待自己,不然……” 他前言不搭后语,嗓音嘶哑无奈,“不然我会把奶片当饭吃的,哥哥。” 陈仰却听出了朝简的暴躁阴郁,奶片吃得越凶,说明他的情绪越差。陈仰的一切都能传染给朝简。 “我会注意的。”陈仰摸了摸朝简发抖的手,握住轻轻搓动,“其实我问了,心口堵住了,慢慢也就释然了,要是憋着不问那才容易生病,不过不管怎么着,都不会影响过日子的。每个人各有各的命,各有各的结局,哪能什么都圆满呢。” “好了好了,”陈仰亲一下朝简修建干净的指尖,“我肚子饿了,不信你听听,正在叫呢。” 朝简抿白的唇松开,笑了起来:“那盛饭。” 三个成年男性的午饭是四菜一汤,一大锅白米饭,够吃。 陈仰喝药酒,向东喝白的,朝简喝开水,三人三种饮品,透露着他们的性情和状态。 向东一口下去,酒就少了三分之二,他喝得太猛,呛了好几声:“香子慕跟乔小姐住在一个小区,两人关系不错。” 陈仰愣了几秒:“那你出来前,她们怎么样?” “香子慕辞掉了康复院的工作,没事作作曲,乔小姐在治病,十次开视频,她有八次都在吃药,剩下两次是吃完了药效发作准备睡觉。”向东咂嘴,喉管里一片辛辣,这酒比他想像的要烈,“她们俩组队了吧我猜的。” 陈仰把快要凉快的一筷子粉条吃掉,粉条炖肉,里面放了干辣椒,很辣,他拿过朝简的杯子,喝了几口水才没咳出来。 “文青重置了。” 向东幽幽说完,桌上寂静无声,接着是陈仰的咳嗽声,他喝了水也没用,还是咳了起来。 朝简拍拍陈仰的后背,给他喂进去一口热汤。 陈仰在咽下那口热汤的时间里,得知了文青二次重置的原因。 “他那家伙喜欢拿自己做实验寻求刺激,不可能每次都幸运。”向东说。 陈仰做了个吞咽动作,文青的一趟路走了太久,太长了。 曾经文青因为没劲想停,陈仰推了他一把,然后他继续前行。 结果他还是停了。 重新出发。 陈仰想到什么,凑头低声问朝简:“文青二次重置了,那他是不是跟你小舅解绑了?” “不会。”朝简吃着菜,“文青的身份号没有变,他们还是共用一个身份号。” “文青重置后,我不记得他了,他也不记得我了,我和他做过五六个任务,全程被他气得要死。” 向东鼻子喷气,显然又跟火车站的死亡陷阱一样,被他坑过:“妈得,他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把任务当游戏,不想去终点,只享受过程,狗改不了吃屎。” 陈仰:“……” “不对,你不是说虚拟世界才过了一两年吗,我记得你一年也就四五个任务,那你是几乎全和文青组队?” “屁,原本老子是一年四五次的任务频率,后来变了。”向东把空杯子往桌上一扣,自个站起来去够白酒。 陈仰吃掉朝简给他夹的蹄膀肉,眉头打结。 “这蹄膀……”向东捞一块肥肉吃,油而不腻,他吃完回味了会,瞥了眼陈仰身边的朝简,“怎么个做法?”糖水儿爱吃这玩意。 陈仰以为朝简不会回答了,冷不丁地听见他嗤了一声:“你不会的做法。” 向东竟然没有爆粗口发飙,只是耸耸肩:“不会就学呗。” 发现桌上的两人都在看他,一副见鬼的表情。 他的额角一抽,面皮燥热地喝起酒来,喝着喝着心就凉了,越来越凉,五脏六腑都要结霜。 “那时候不止是我的任务频率变快,我认识的所有任务者都那样,几天就进一个任务。”向东说,“那个时期还是五人队,我,白棠,画家,还有凤梨跟赵元,全员都在,俩小孩的压力最大,熏香的作用都减弱了,人心惶惶没有希望。” 陈仰左耳是朝简咀嚼饭菜的声音,右耳是向东的话声。 一左一右仿佛是两个世界。 人间和地狱。 “俩小孩死后的第三个月,我跟二次重置的文青已经很熟了,我们还是老战友,像以前一样,有时间就聚一块打游戏,一天半夜他给了我一个小软件,说是bug。” 向东往椅背上一靠,“软件里是数据。 整个虚拟世界的数据。” “截止到我打开软件的那个时间点,全国有多少人口,任务者有多少,预备役在多少之间。二次重置的任务者又有多少,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数据一直在变动。” 顿了顿,向东摸一下空荡荡的耳朵,那里有个耳洞,小圆环丢在了虚拟世界:“老陈,还有老陈他对象,你们知道数据变动的速度有多惊悚吗,老子只是眨个眼,任务者的数量就少了三位数。” 陈仰吸口气,他隐约猜到了什么,扭头跟朝简对视。 真实世界的所有碎片上面可能都已经有通关者了,他们正在创建家园,急缺人口。 于是任务者的任务频率提升,加快了优胜劣汰的速度。 “老子什么事也不干,盯着数据盯了一天。”向东抹了把脸,“一天就有几万个任务者死在任务里面。” “其中有通关的,但最多也就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吧,剩下的都死了。” 向东知道任务规则残酷,运气成分大,死亡率高,可真正的数据摆在他面前,那冲击大的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然后文青告诉他,任务者死没了,虚拟世界就会被删掉。 “那bug软件是文青的搭档靳骁长给他的。”向东说。 陈仰扒拉一口白饭:“靳骁长是通关了却没出去的黑户,不被规则篡改编辑。” “怪不得。”向东毫无意外,手指指一碗饭快吃完了的朝简,“他也是吧。” 陈仰“嗯”了声。 向东一脸“老子就知道”的表情。 大概是觉得闷,向东出去透气了,他喝了好几杯白的,走路依旧没晃。 陈仰将视线从向东身上收回来,给朝简夹了一点肉丝,他心想,原来靳骁长真的在做研究…… 可是, 靳骁长研究虚拟世界的数据干什么? 陈仰筷子上的花生米掉到桌上,骨碌碌滚了下去。 难道…… 靳骁长关注数据的变化,是为了确保当任务者剩余不多,虚拟世界即将走上被删除进程的时候,能够及时想办法拉着文青去终点? 发觉朝简盯过来,陈仰拍两下他的手背:“我找向东问两句话就回来,你先吃。” 陈仰在院里的一棵树下找到向东。 那树是朝简为他种的,枝干很粗壮,四季都是青绿色的,这会枝叶展开,挡下了不少雪花。 向东猜到陈仰出来干什么的,他在对方提问前说:“我进审核任务的前一周,任务的频率又提升了一个层次,隔一天就有一个,我进审核任务的那天上午,任务者数量还剩不到三千万。” 这意味着通关的多,死了的更多,虚拟世界过不了多久就要被删了,文青再不出来,就出不来了。 “那些预备役小孩子呢?全都毁掉?”陈仰哑声道。 “文青说预备役会被安置在另一个虚拟地球,那里都是不同国家的预备役,他们会在那长大,进任务世界。”向东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具体谁知道呢,咱的人生都过得不清不楚,管不了别的了。” 陈仰回到屋里,朝简已经吃完了,正在喝汤。陈仰看了朝简一会,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 对太多人来说,光是活着就很难了。 想要一具身体,一份人生,必须坚定不移的大步向前走,走出终点,不能有半分动摇。 “我们要好好过。”陈仰轻声说。 “我一直在好好过。”朝简说,“有没有向东透露的那些信息,我都会好好过,跟你一起。” 陈仰反省道:“我有时候会发牢骚,觉得又累又枯燥,晚上我写检讨。” 朝简揭他老底:“还跟上次那样,挤牙膏挤出一百多个字?” “我那是写一个字,就要思考十分钟,下笔很慎重。”陈仰煞有其事。 朝简看着他,把他看得面红耳赤,一脚踢了过来。 力道不重。 他哥哥舍不得对他下重手,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轻轻的。 然而下一刻,朝简的下巴就被陈仰咬破了。 “……” 朝简洗碗的时候,袖子会卷起来,一条手臂的腕部刻了两个字。 ——归仰。 朝简归陈仰所有。 那是陈仰夏天快过去的时候给朝简刻的。 本来陈仰想糊弄过去,不给朝简刻字。 可在他几次夜里起来上厕所,都发现朝简不睡觉,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不得不改变主意,让朝简得偿所愿。 陈仰在行动前翻了书,问了人,做足了准备,确保一次成功,尽量刻好看点,刻清晰点。 否则他一点都不怀疑,朝简会伸出另一只手,叫他刻。 陈仰把盘子里的汤汁倒进垃圾桶里,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向东的视线。 向东站在厨房门边,也看到了朝简腕部的字。 陈仰跟朝简打了招呼离开厨房,听向东说:“你刻的?” 这是废话。 世上除了陈仰,还能有谁能对朝简做出那种事。 “一笔一划都非常深,他是不是在你刻完以后,自己偷偷描过。”向东不是胡乱猜疑,他有理由相信,朝简干的出来。 陈仰没出声,神情似乎也不太对劲。 向东踢李雪的动作停了一拍:“你描的?” 陈仰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被他逼的吧。”向东笃定道。 陈仰去堂屋擦桌子,眼前浮现出朝简抓着他拿刀的手,按着他使力,刀刀皮开肉绽的画面,他的呼吸有些不顺。 每刻一笔,朝简都更开心一点。 刻完还让他描,刀尖沿着那两个字的笔画描,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陈仰把抹布大力砸在桌上,也不知道是在气谁,他气得眼角都在颤。 “看开点吧,你那位的偏执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才有的,早就没救了,你刻了字不会让他加重病情,不刻字,他会一直惦记,那才可怕。”向东坐在桌前,两条长腿架在对面的椅子上面。 陈仰平息了一会,继续擦桌子。 “老陈,你等会忙,咱聊聊。”向东难得露出沧桑的一面,“聊聊。” 陈仰会意道:“你跟白教授处得好吗?” “一般。”向东这么说,眼里却有温柔的笑意。 陈仰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压抑,他开起玩笑:“你没偷吃吧?” “白教授爪子那么尖,老子哪敢。”向东开始跟陈仰“哭诉”,他家白教授管他管的有多严,生起气来有多难哄,心眼小到什么程度,说了很多很多。 向东说完头晕目眩,靠着桌子缓冲,他的心情没法形容,身边的朋友那么多,谁能想到最适合聊感情的竟然是陈仰。 闺蜜一样。 呸,什么闺蜜,是兄弟。 以前他对陈仰动过皮|肉心思,后来他们做了队友,老队友,战友,朋友,一路演变,直到现在的患难同胞。 这就叫他妈的命。 陈仰把抹布对着垃圾篓抖抖:“岛上有个庙,待会我带你去,你给白教授烧柱香。” 重置前的他替重置前的白棠烧过香,替对方在佛祖祈愿,祈求下辈子还能再遇到喜欢的人。 于是白棠被眷顾,佛祖让他的心愿得以实现,他“下辈子”再次遇见了向东。 现在,重置后通关的陈仰要给重置后,不知有没有通关的白棠烧香。 陈仰深刻领教到了命运这盘棋的精妙。 “烧什么香,老子不烧!”向东反应巨大,当场就吼了起来。 陈仰看他那样,一掌拍在他背上:“你是不是傻,香可以给死去的亲人烧,也能为活人祈福,祈愿。” 向东:“……” “妈得,庙在哪,老子现在就去。”他不知是酒精上头,还是怎么了,手抓着桌角,半天都没起来。 陈仰看了眼向东抓着桌角的手。 那手的手背鼓起一根根青色血管,指骨粗糙发白,细看还在抖。 “雪大着呢,不差这么一时半会,你歇一歇,我先忙去,晚点带你去庙里。”陈仰转身往外面走,背后若有似无地响起哽咽声。 陈仰走出堂屋,抬头看漫天雪花,什么时候才能天晴啊…… 向东暂时在岛上住下了,他住的平房在末尾,距离陈仰家隔了十几间。 石头砌的房子,隔音肯定差。 为了彼此不尴尬,也为了半夜吃狗粮吃到吐,还是离远点好。 向东没有找事做,也不去医院挂号看病,他就在岛上看风景,随便在哪一坐就是一天,打坐进入贤者时间,似乎已经修炼完毕,准备迎接雷劫升仙。 然而他烟斗不离身,一天臭几袋烟丝,嗓子都要熏黑了。直到狗熊宝宝被向东逮着,他对烟丝的瘾才减淡了一点点。 过年的时候,岛上很热闹,陈仰把自己重置前后的队友都叫过来了。 王欣是带着三个孩子跟丈夫上岛的,一大家子。 还有个男同志不久前娶了老婆,也把家属带来了,两人是新婚夫妇,那股子甜蜜劲能把人齁到。 “东哥,仰哥叫你!”阿缘冲蹲在石头上啪嗒嘬烟斗的向东喊道。 “知道了。”向东还蹲着。 陈仰亲自将他拽到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 祝你在新的一年里顺风顺水。 祝你阖家欢乐。 …… 祝福声伴随着杯盏碰撞声,交织成了新年的味道。 陈仰桌子底下的手握住朝简,冲所有人扬了扬唇。希望明年过年的时候,人会增多,一年比一年多。 祝大家心想事成。 年后的时光在平静中奔跑,一转眼岛上的花就全开了。 槟城那块碎片飘过来时,陈仰正在学校里给孩子上课。 外面传来警报声。 那是出现重大事件才会有的响动。 学校停课,孩子们被家长接走,却都没回家,而是前往第五块碎片。 孩子们的眼里不是害怕,而是好奇。 陈仰跟着朝简边走边看路标,这里是槟城。海水浴场那个任务点所在的城市。 放眼望去,全是拔地而起的建筑跟标致,面积太大了,陈仰初步怀疑整个槟城都被保留下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知道这座城市会有多少通关者。 陈仰倏地听下脚步,周围的人也都停下来,保持安静。 大家的感知能力都很强,差距不大,他们现在感性到了什么,呼吸都屏住了。 那是车轮碾过柏油马路的声响。 在他们的屏息期待中,一辆公交缓缓而来。车里是空的,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眼镜男。 陈仰半眯的双眼猛然睁大。 公交车的车身上面贴着一张大海报,上面是某钢琴行的开业广告。 海报上有一个风姿妖娆的大波浪女人,她倚在钢琴边,红唇勾出万分迷人的笑容。她的身旁还有个黑发白脸的女人,五官的线条淡如水,跟她的浓艳风格截然不同,却又有种神奇的和谐。 陈仰不知盯着海报看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公交已经停了,眼镜男自己停的,他一下子看到一大波同胞,激动地哭了出来。 眼镜男说他是一县城的户口,以前是开公交的,回来后得到的奖励里就有A1驾照。 干老本行他是一百个愿意的,能回家怎么都好。 眼镜男在县里找到了一辆能用的公交,平时没事就开着公交四处转悠,今天他刚送走几个人,准备回家。 “县里只有你?”阿缘跟韩星问道,他们两人旁边的严挚赵时郁四目相视,各自挨着自己的人。 眼镜男擦着眼泪鼻涕,鼻头红红的,挺好欺负的样子:“只有我。” “今天我载了四个人,三男一女,印象最深的是有个谪仙似的教授,我几乎每天都能在站台见到他,他像是在找人……”眼镜男挺机灵的,主动跟同胞们交代。 人群后方徒然冲过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脚步踉跄,满身刺鼻的烟味里裹着狠戾气息,用力抓住了他的衣服,将他提了起来。 他迅速褪掉前一刻的感伤柔弱,脸色一厉,下意识出拳反击。 却在看见对方的神情后,收回了拳头,推推眼镜,客气道:“大哥,能放开我吗?有话好好说,你问你的,我知道的肯定会告诉你。” 向东抓着眼镜男的衣服,眼神凶狠,面颊抽紧,嘴里说不出话来,像是失去了语言能力。 陈仰替他问眼镜男:“哥们,那教授是不是姓白,叫白棠?” “啊对对,他是那么介绍自己的,你们认识啊。”眼镜男嘴上这么说,镜片后的里却没多大波澜,轻轻松就猜到了。 陈仰一扭头,看见的就是向东奔跑的身影,他快速从眼镜男口中确定白棠是在哪一站下的,赶紧告诉快要跑远的向东。 “开车去——” 在陈仰的大喊声里,眼镜男向其他人透露,“槟城的人有几百吧至少……不是百分百确定,我才回来没多少天,我猜的,网络现在还没有,对了,我家隔壁县有个姓郑的……” 也是熟人。陈仰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大晴天。 这城市有很多乡镇,比较远的要去一趟得花几个小时。 大家就地划分范围,谁负责哪个区域,就开车拿着喇叭喊。 第一步是开集体会议。 第二步是…… 是什么没想好。 到时候再说,不着急,他们有的是大把一把的时间。 陈仰剥了个奶片给朝简,抱住他的脑袋,狠狠亲了他一下。 朝简是个病人,并不能感受到什么喜悦的氛围,他的眼里是看不到别人的,只看得见他的哥哥。 不过,他喜欢看笑容明朗,眼中有光的哥哥,那会让他心口滚烫,灵魂炽热。 朝简把陈仰拉到墙角,带着奶香味的舌尖抵开他的唇齿,深入吻了许久。 陈仰热烈回应,软热的腰肢被朝简掐住,一股浪潮从他的小腹窜上来,向他的心脏冲涌,又往四面八方扩散。 全身酥麻。 陈仰气喘呼呼:“你在感受我的快乐?” 朝简用指腹蹭了蹭他湿润的嘴唇:“我在感受你。” “别撩你哥了,晚上再撩,”陈仰勾住朝简的脖子,发烫的手指在他肩头点几下,“走,哥哥骑单车带你逛大城市去。” 城市这么大,还会有哪些队友在这里呢…… 春风拂面,日光明媚灿烂。陈仰骑上单车,在大家故作暧|昧实际淡定的眼神里,回头跟后座的朝简接了个阳光味的吻,一脚踩了出去。 找吧。 作者有话要说: 舍不得啊,哎,我不可能把每个人的结局都交代清楚,只能停在一个我自己认为还可以的点上了,未来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和他爱人朋友的人生会越来越好。 故事外的我们也要好好的哈,再见了我的所有小可爱们,有缘再相逢。 打个小补丁:这篇文已经签了繁体,简体正在走最后的流程,有兴趣的可以关注我,关注后续哈。 笔芯笔芯笔芯! (全书完) ydxz ydxz ydxz 原耽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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