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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贺斯言眸中欲色翻涌,终于忍无可忍,一只手摁住她的后脑勺,便吻了回去。 一切归于平静。 宋江宛趴在床上,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可身体却连翻转的力气都没有了。 贺斯言慢条斯理地从浴室出来,大概是满足了,眉眼难得温柔。 忽地,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见来电显示是谭可妍,他立即接起电话。 只听谭可妍慌张声音传来:“斯言!我做菜时不小心把锅烧了,现在锅着火了怎么办?” 贺斯言猛地脸色一变:“我现在就过来!” 挂了电话,他便去换衣服,见宋江宛正灼灼盯着自己,他下意识说了个借口:“研究所有急事,我得出门一趟,今晚不用等我。” 他说完,也没管宋江宛反应,飞快换好衣服就出门了。 随着一声门响,这个家再次陷入了冷清。 宋江宛始终一言未发,只是难堪地闭上了眼。 他们才耳鬓厮磨过,甚至余温未消,他就迫不及待要去另一个女人那…… 不知过了多久。 宋江宛的手机也响起。 她拿起一看,却是同一个人,谭可妍。 宋江宛忽然有种直觉,这是谭可妍要给自己的下马威。 她听着阵阵铃声,最终还是摁下接通键,谭可妍深情的声音便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 “斯言,我们和好吧。” “你还爱我,对吗?不然也不会我一个电话,你就从宋江宛身边来到我这。” 宋江宛呼吸一滞。 她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手机。 贺斯言沙哑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我确实还爱你。” 下一瞬,电话被对面挂断了。 冷色的手机屏幕光,照出了宋江宛一张惨无血色的脸。 这一刻,宋江宛都不知道是该为谭可妍一个电话,贺斯言便毫不犹豫地抛下她而伤心。 还是为就算谭可妍在前途和他之间选了前者,贺斯言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她而伤心。 静静躺在床上,宋江宛想起了一件她以为自己早就忘记了的事。 那是谭可妍出国的第一年发生的,那一年贺斯言第一次拿下物理届的大奖。 宋江宛满心欢喜拿着花,想去领奖台后台给他惊喜,却听见了贺斯言和他同学之间的对话。 “你和可妍的项目拿下大奖了,你不借此机会去国外追回她?你别告诉我,以后就打算和宋江宛在一起了。宋江宛除了那张脸,其他的可都配不上你。” 而贺斯言沉默了许久,回答道。 “我会考虑的。” 第二天,他就对宋江宛撒谎道:“我要去国外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一周后回。” 哪怕那时宋江宛已经是贺斯言的女朋友,也不敢直白地问他:“你是不是要去见谭可妍?” 她不敢问,怕问了之后,自己就会被分手。 宋江宛只能红着眼说:“我等你回来。” 宋江宛熬了一周,终于等到贺斯言回国。 那天,从不喝酒的贺斯言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靠在宋江宛的肩膀上,醉意朦胧:“宛宛,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宋江宛记得,自己那时候心疼得难以言喻,抱着贺斯言许诺:“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就坚持了五年。 宋江宛总以为自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想到是她先在那一天的到来前,先一步地累了。 此时此刻,宋江宛眼眶微红,终是叹息了一声。 “贺斯言,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她要离开他了。 他的爱,她再不想要了。 第二天一早,宋江宛去了事务所。 却得知德国那边的领导今天来京考察,考察结束后,居然心血来潮要去爬长城。 宋江宛作为即将前往德国的员工,也不得不跟着一起去。 她爬了几小时,才堪堪爬到一半。 正坐在楼梯那喘着粗气,面前忽地递来了一瓶水。 抬头一看,竟是贺斯言! 宋江宛都懵了,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贺斯言把水打开喂她喝了几口,她才缓过劲问:“你为什么在这儿?” 贺斯言没回答,反而跟自己身边的男人介绍起宋江宛来。 “这是我女朋友,宋江宛。” 又跟宋江宛介绍起那人来:“山东省来的研究员,陈非。” 宋江宛伸出手,礼貌地笑了笑:“你好。” 陈非回握,笑得一脸灿烂:“好啊,老贺原来你女朋友这么漂亮啊,便宜你小子了。对了,你女朋友在哪高就啊?” 贺斯言一愣,随即含糊道:“一个小事务所。” 宋江宛挑眉看他。 她心中清楚,贺斯言这是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工作单位是什么…… 在一起五年了,她没换过工作,可对贺斯言来说,重要吗? 宋江宛于是自己补上细节:“我在德庆事务所工作。” 陈非一惊,猛地锤了一下贺斯言。 “你这家伙,这么谦虚干啥?这可是世界四大之一的德庆,要是德庆也算小事务所,那国内就没有大事务所了!” 贺斯言身体一顿。 他复杂地看了眼宋江宛,沉默住了。 陈非没想太多,对于爬山气势满满:“我先去前面了,你们马上过来啊!” 贺斯言应了一声,他就走了。 剩下贺斯言宋江宛两人,步调缓慢地前行。 贺斯言侧脸紧绷,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江宛叹了口气,索性直白地说道:“我在德庆事务所工作,是德庆的基金经理人,负责的是基金方面的投资与管理。” 贺斯言低敛着睫毛不看她:“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宋江宛平静回道:“下次你就可以和别人这么介绍我了,而不是你的女朋友后面,什么也没有。” 她不止是贺斯言的女朋友,她还是她自己。 贺斯言皱起了眉,语气有些不悦:“我们工作涉及的完全是两个方面,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什么德庆事务所?” 宋江宛默然一瞬,旋即笑着感慨。 “是啊,我们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笑容稍纵即逝,她随即看向前方,她的领导在前面朝她招手。 “行了,不说了,我去和我领导打声招呼。” 宋江宛脚步加快几步,便往前走去。 到了瞭望台上,宋江宛走到领导旁边,便见领导意有所指地看向她身后的贺斯言问。 “你男朋友?” 宋江宛点了点头:“是。” 领导就开玩笑地问道:“舍得一个人去德国?不带他?” 此时,贺斯言也走到了她身边,平静地望向山峦。 他的脸庞轮廓深邃,与从前并没有几分不同。 宋江宛轻笑一声,率先移开目光。 她知道贺斯言不会德语,所以此刻,她用德语光明正大地当着他的面回道:“舍得。” 从长城下来,宋江宛妥善送走一众领导。 再转身,便只看见陈非一人了,他指了指商店:“贺斯言去买水了。” 宋江宛点点头。 陈非是个话痨,又自来熟地攀谈起来:“我这次过来,爬长城是其次的,最主要的还是替市星空馆的分馆,深空科普艺术馆做开馆测试。这可是你男朋友做了五年的项目,明天就开馆了,你一定会来的吧。” 宋江宛想起之前见过贺斯言打开市星空馆的网址,也没多想,只说:“他没和我说这事,而且,我明天下午有会,走不开。” 陈非一愣,立即就从包里拿出一张门票,大大咧咧地说道:“哎呀,他可能是忘了呗。你是他女朋友,怎么可以不来?” 宋江宛接过门票,神色莫名。 贺斯言回来时,递给她一瓶水,随口问道:“陈非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宋江宛下意识就摇头:“没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宋江宛坐在沙发上,看着贺斯言从起床开始,就忙个不停。 他找出只在领奖时候穿的高级定制西装,又将自己整理得妥贴,就像是要去参加婚礼一样。 “我今天有事,可能会晚点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贺斯言才记起和她说上这么一句话。 很明显,他并没有想要邀请她参加这场开幕式的意思。 宋江宛心口微微一涩,就平静地说道:“好,祝你今天开馆顺利。” 贺斯言怔愣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可话没说完,他的手机便响起了。 他扫了一眼,便迅速把这事忘在脑后了,语气温和又体贴接起电话:“你到了?这么快,我还想着早点去接你……” 电话那头传来谭可妍清冷的声音,听不真切。 家里大门也被关上了,阻拦了最后一丝声音。 宋江宛从包里拿出门票,看了许久。 最终还是打电话给助理道:“将我下午的会议往后推,我有事去不了了。” 下午两点,宋江宛走进星空馆。 离她上一次来这,已经有五年了。 上一次来的原因,是贺斯言要在旧星空馆向谭可妍告白。 那时宋江宛就站在围观的人群里,没人知道,那场告白的布景都是她亲手布置的。 那今天呢? 这么盛大的开幕式,会有它的主角吗? 开幕式已经开始了,宋江宛找了个地方站着。 灯光一打,贺斯言便上了台。 他身材高大挺拔,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势,引得不少女观众窃窃私语。 贺斯言接过主持人的话筒,侃侃而谈:“这个以深空为主题的科普艺术馆,是北京市与我们深空探测实验室共同打造的深空探测科普项目。” “这个项目,我用了五年时间来完成。” 他说着,视线就看向了台下的谭可妍,语气中多了一丝磁性和温柔:“我曾和一个人约好,要一起去看宇宙的奥秘。我们错过了五年,这个艺术馆是我为她打造的重逢的礼物。” “谭可妍,谢谢你今天能来。”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掌声,所有人都为此感动不已。 唯有宋江宛呆呆地站在欢呼的人群里,傻傻地看着贺斯言将谭可妍牵上台,两人在聚光灯下拥抱。 她再无法看下去,转身却对上陈非那张写满尴尬的脸。 陈非望了眼台上仍在拥抱的两人,又看看宋江宛,张口想说什么,宋江宛却已经平静地绕过他离开,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她走出星空馆,便回了事务所。 早知如此,她不如把那场会议开完。 工作结束后,宋江宛开车回家。 刚停好车,便又看见小区楼下昏黄的路灯下,宛如情侣一般散步的贺斯言和谭可妍。 对了,宋江宛记起来了。 谭可妍回国之后的房子是贺斯言帮忙找的,就在他们家隔壁单元。 宋江宛缓缓走近,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只听谭可妍语气羞涩的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而贺斯言声线温柔如晚风:“喜欢就好。” 两人就这样慢慢走到楼下,告别之际,贺斯言目送她上楼。 谭可妍却没动,咬了咬下唇,反而说道:“这么晚了,还要你送我回家,真是不好意思啊。” “要是宋江宛知道了,又得找你闹了吧。” 贺斯言的眉微微皱了一下。 谭可妍正暗自得意,宋江宛清冷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响起。 “我不介意。” 宋江宛从旁边的树下走出来,平静地看向谭可妍道。 “不是朋友嘛,送彼此回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谭可妍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好不容易才扯出笑容:“是啊,是我想多了。” 宋江宛这才看了眼贺斯言,往前面走去。 很快,贺斯言跟了上来,却沉默着,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宋江宛刚回到家。 兰伯特就发来了微信:“这周五,我们打算给你弄个欢送会,不许不来!” 宋江宛笑了笑。 她抬头望向贺斯言,平静问道:“这个周五,我有个聚会,你要来吗?” 贺斯言一愣,有些惊讶。 这还是宋江宛第一次邀请他去参加她的聚会。 对上她平静如水的眼眸,他莫名心中一跳,下意识就答应了下来:“好,我会去的。” 聚会那天,宋江宛一下班就准时来到聚会地点。 朋友们都很舍不得地围着她:“你去了德国,我们以后想再见可就难了,真舍不得你。” 宋江宛真心地笑了笑,回抱住对方:“没事,等我在德国闯出一片天地,就把你接过去养着。” 好友这才破涕为笑。 兰伯特却看着门口,疑惑道:“你不是说,你男朋友也要来?人呢?” 宋江宛正要说话,便听见贺斯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们没来晚吧?” 宋江宛回头望去,瞳孔便是一缩,却见贺斯言确实到了,可身边却还站着谭可妍。 众人惊诧地看着这一幕。 贺斯言依旧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可妍听说我们要去聚会,她也想来参加,你介意吗?” 宋江宛扯了扯嘴角。 她当然介意,可谭可妍人都已经来了,难不成她还能轰人走? “进来吧,别客气。”宋江宛只能这么说。 这顿欢送的饭吃得难堪极了。 贺斯言当着她朋友的面给谭可妍添饭夹菜,还说:“给,你最喜欢吃的土豆炖排骨。” 兰伯特终于忍不住冷哼一声:“贺斯言,你女朋友夹不到她最喜欢吃的菜,你也给她夹一下呗。” 结果贺斯言一愣,竟是无从下手。 宋江宛心中明白,他压根不知道她的喜好。 “没事,我自己夹。”她尴尬地笑了笑,转动了桌上的转盘。 这顿饭在一股莫名其妙的氛围之下结束了。 兰伯特却仍心有不甘地提议道:“吃饱喝足,不如去隔壁桌游馆玩把狼人杀?” 宋江宛一愣。 她知道兰伯特这是想替她找回场子,可她明天就要和贺斯言说分手了啊…… 刚想拒绝,却见贺斯言竟然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桌游馆。 兰伯特自告奋勇当上帝,分好身份牌后,大家就都闭上了眼。 游戏进程很快,几轮下来,场上情况逐渐清晰。 场上一共两只狼,贺斯言是预言家,成功找出了第一只狼,还剩一只。 宋江宛是女巫,公开身份后,靠着解毒剂成功地活到了最后一轮。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 最后只剩他们三人,理所当然,谭可妍就是狼人了。 宋江宛看向贺斯言道:“你查验了我的身份,只要你和我一起投谭可妍,这局我们就能获胜。” 而谭可妍也知自己身份暴露,没话辩解,竟干脆撒娇道:“斯言,我真的不是狼人啦,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兰伯特翻了个白眼:“好了,投票吧。” 宋江宛和谭可妍毫不意外地互指,再一同看向了贺斯言。 贺斯言沉吟片刻,顶着所有人的目光。 沉声道:“我投宋江宛是狼。” 宋江宛一愣。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好友直接冷笑道:“有没有搞错?这样玩游戏还有什么意思啊?那干脆大家都不要玩好了,都靠撒娇混票呗。” 谭可妍被这么一说,眼眶迅速地红了。 她楚楚可怜地望了贺斯言一眼,才看向大家:“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么针对,既然你们不愿意和我一起玩游戏,那我走就是了。” 说罢,她就跑出门了。 贺斯言当即起身,冷冷看向宋江宛指责:“一个游戏而已,这么上纲上线干什么?” 他说完就要追着谭可妍而去。 宋江宛下意识攥住他的手臂:“别走。” 身边都是她的朋友,如果贺斯言就这么一走了之,那她该有多尴尬? 贺斯言眼睛闪了闪,明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可最后,他还是挣脱了她的手,客气道:“这顿我请了,大家随意。” 随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最终选择了抛下她,去找谭可妍。 宋江宛呆呆的看着贺斯言的背影,心底一片悲凉。 在座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兰伯特一脸的抱歉:“对不起啊,宋江宛,我没想到最后会搞成这样。” 宋江宛回过神,扯出个笑容来。 “没事,我知道你们是在为我出气。但今天本来就是为我践行的,没了他们,咱们更能够畅所欲言,不是吗?” 灯光下,她的眼眶红得惊人。 却笑着举起了酒杯:“高兴点!我离开是好事。你们得祝福我啊,就祝我……” 她思索了一下,才含泪说道。 “祝我离开后,前程似锦,所愿皆所得!” 众人对视一眼,也悄然地红了眼眶。 纷纷举起酒杯,猛地一撞! “祝你,前程似锦,所愿皆所得!” 从聚会回家后,宋江宛收到了公司替她购买的机票出票信息。 那就是后天。 1月24日,这就是她正式离开贺斯言的日期。 宋江宛不愿再多想,干脆收拾起行李来。 收拾的途中,贺斯言回了家。 他对刚才桌游馆的事没再提,宋江宛也没有主动问。 只是,贺斯言明明看见了她在收拾行李,却没有任何反应。 “你先忙,我睡了。” 他不关心宋江宛要去干什么,也不知是笃定宋江宛绝不可能离开他,所以有恃无恐。 还是即便知道了宋江宛会离开,也毫不在意。 宋江宛收拾着东西,忽地却从压箱底的包里翻出两张被遗忘的剧场盲盒券。 她记得这是几个月前,她和贺斯言在剧场门口抽奖得到的,可以凭借此券免费看一场戏剧。 他们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去,结果谭可妍回了国,就没人再记得这件事了。 宋江宛扬起票,回头叫住贺斯言:“我们明天去把这个券用掉吧。” 贺斯言随意道:“行。” 宋江宛于是收好票,将它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看完戏剧,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牵绊了。 第二天,宋江宛和贺斯言来到剧场,正好上演改编自张爱玲的经典戏剧《红玫瑰与白玫瑰》。 这部话剧最经典的桥段便是男主角的自白。 他说:每个男人都有两个女人。娶了红玫瑰,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就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红的便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宋江宛看这一段的时候,看得入了迷,连眼眶都湿润了。 她不由代入自己。 谭可妍就是贺斯言生命里的白玫瑰,圣洁美丽。 而自己…… 宋江宛情不自禁看向贺斯言。 却见昏暗的剧场里,他正全神贯注地回着手机里的消息。 手机屏幕上,可妍两个字扎得宋江宛心口疼: 贺斯言迅速回完消息,若有所感,抬头便看见宋江宛平静的脸。 他疑惑问道:“怎么了?戏不好看?” 宋江宛摇摇头,只说:“没什么。” 她又看向了台上。 心说,也许自己,连蚊子血都算不上…… 宋江宛心口疼痛,觉得自己又可笑又悲哀。 戏剧结束后,他们顺着人流走到剧院门口。 宋江宛明知道他走得急的原因是为了赴谭可妍的约,却仍忍不住地开了口。 “我们回家吃饭吧,我给你买了好多你喜欢吃的菜……” 可贺斯言却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不了,我待会有事。” “一顿饭而已,花不了你太长时间。” 宋江宛出声挽留,她只是想和他吃最后一顿饭,给这个感情画上一个句点。 可贺斯言也不愿意。 他的目光清冷又寡淡,与过去五年里的每一个普通日子都没有区别。 他说:“下次吧,等我有空了一定陪你。” 这一刻,宋江宛终于释然。 她也如同往常一样,和他道别:“好,我知道了。” 她看着贺斯言转身离开,迫不及待地拦下出租就消失在此地。 才轻声开口:“没有下次了,贺斯言。” 回家后,宋江宛约好的上门取件按时到门口,她将所有带不到德国的衣服都寄回了她父母家。 又把两人的照片,情侣物件都收拾好的丢到垃圾堆里。 离开前,她拿出便利贴,给贺斯言留下了分手礼物。 她在冰箱上贴: 她在洗衣机上贴: 她在阳台上贴了: …… 等到停笔的时候,整个屋子不知不觉都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 宋江宛定定地看着。 这五年,就是这样一张张便利贴,记下了她爱他的痕迹。 贺斯言对她的爱也像对便利贴一样,看过就撕掉。 而这,也是她最后一次爱他了。 便利贴只剩最后一张,宋江宛在这上面写了最后一句话: 她将这张便利贴贴在了贺斯言的平板上。 一切结束。 宋江宛拎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她住了五年的‘家’。 ‘咔哒’一声,门关锁落,再无回音。 贺斯言本该一无所知的失去。 但他有个好习惯——在家里装了监控。 他本来只是下意识想看看宋江宛在家干什么,结果刚点开监控,分手两字就映入他的眼底。 一瞬间,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像是被一道惊雷劈的脑子都空白一片了,什么都不剩下了。 谭可妍此刻就坐在边上,她用实验室出问题的借口把人约到这里,却又见贺斯言魂不守舍的,本就心里不安。 可现在见他只是看了眼手机屏幕,便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她也更加不安。 只能出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贺斯言没解释,只是猛地起身离开。 可他脸上有着明显的慌乱,这是她十年间都未曾见过的神情:“今天就先到这里,接下来的步骤,以你的水平可以应付得了。” 谭可妍直觉告诉她,和宋江宛有关。 便也不想输给她,出声挽留道:“是宋江宛那边出了事吗?她能解决好的,你没必要这么着急。” 若是之前,也许贺斯言就坐下了。 可现在,他光是看见那条短信,便失了理智,又如何再心安理得地坐下? “不必。” 贺斯言这回真没再多说,拿了实验室门口的外套便出门离开。 谭可妍挽留不成,此刻也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许久,才打出一个电话。 “麻烦帮我查一件事……” 贺斯言出门后便一直尝试给宋江宛打电话,却始终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虽然他的神色看起来还是没怎么变,可若是熟悉他的人便可发现,他的嘴唇始终紧抿着,就连手也攥紧着。 呈现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感。 这种慌张感等他到了家中之后,彻底爆发了。 贺斯言愣愣地望着他和宋江宛的家。 空空荡荡,却又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 阳台的夕阳余光落进来,使得便利贴的黄都带上了一抹凄厉的金。 贺斯言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 却也知道没必要了,她已经走了。 唯有眼前的一切,是她最后留下来的东西。 他一张张地看过去,理智也一点点地被吞噬殆尽。 心脏猛然骤紧,是比当年听说谭可妍出国,还要喘不过气来的滋味。 贺斯言第一次感觉到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控制。 忽地,脑中灵光一闪。 贺斯言忽地记起宋江宛曾说过的“德庆事务所”,连忙百度了一下地址,又着急忙慌地赶了过去。 结果却因为没有预约,在德庆事务所门口被前台拦住了。 “我是宋江宛的男朋友,我找她有事,你能帮忙联系一下她吗?” 贺斯言手心出了点汗,说完这句话,便情不自禁地屏息。 可前台小姐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宋小姐的男朋友,居然还要我来联系她吗?” 贺斯言哑口无言。 正僵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曾经在长城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宋江宛领导居然出现在了身后。 他拍了拍贺斯言的肩,示意跟他走。 贺斯言跟了上去,迫不及待地用英语问道:“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领导当然记得他,但他也记得宋江宛当时的神态。 所以现在,只是笑着和他说道:“你在公司是找不到她的。” “什么?” 贺斯言怔愣了一下。 又迅速问道:“那她去了?” “她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领导毫不犹豫地说道。 贺斯言彻底地僵住了。 好半天才从齿间挤出两个字:“出国?” 领导点头,脸上平和无比,说出来的话却像枚子弹,狠狠打进他的心脏里。 “你现在还不知道吗?她早在一个月前就申请了德国外派。” 贺斯言脸色瞬间阴沉。 一个月前? 那不就是……谭可妍回国的时候? 所以从谭可妍回国开始,宋江宛就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 想通这点,贺斯言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胸口堵闷,喘不上气来。 “她没和我说这事……” 他只说出口半句,便对上领导宛如看戏般的眼神,瞬间也有些恼怒。 “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语气生硬地说完,便转身离开。 领导定定地看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 随后低头给宋江宛发去了消息: 发完,他也知道宋江宛此刻在飞机上,不可能回他消息。 吃瓜吃到一半,他便也当做没事人一样,离开了。 而这边,从德庆事务所回到家里的贺斯言,心中怒气四起。 无论是来自别人诧异的眼神,还是对于宋江宛一句话没有,便和他断崖式分手的事实,他都感到糟心。 此刻再看见满屋子的便利贴,更是一阵邪火。 “写这种东西来降低你的负罪感吗?宋江宛,我不允许你就这么单方面地分手。” 贺斯言咬牙,将一张张的便利贴全部撕下来,攥在手心里。 粗糙的纸张与掌心之间硌得生疼,他也没能再松手。 撒气般地扔进垃圾桶,眼不见为净。 忽地,手机响起。 贺斯言猛地拿起手机,却不是宋江宛的电话。 心中失落一闪而过,却也迅速地接起了电话:“你拜托我查宋江宛的航班号查到了,她在德国的暂住地也查到了,就在……” 贺斯言得到地址,不可抑制地从心中涌出惊喜。 “谢谢!等我回国再请你吃饭。” 说完,他就想去订机票。 可好友却犹豫地又问道:“这都是小事,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可妍也回国了,宋江宛自愿和你分手,这不是上天给你的机会吗?你为什么又要去找回她?” 好友语气逐渐变得凝重:“总不能是,你爱上了她?” 贺斯言眉头一跳。 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却游走得实在太快,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了。 因此,他只是强压着这股感觉。 平静回道:“没有,我只是去找她问个明白,就算是分手也得有个理由。” “难道我贺斯言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人吗?” 身在局中的贺斯言没有察觉,可听着这话的好友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满和愤怒。 就算是当年谭可妍抛下他,他也没现在这刻情绪波动大。 可他自然不能在此刻说清这点,只是含糊道:“知道了,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挂了电话后,他又沉吟了一下,打给了一个人。 电话接通的瞬间,好友的脸色便是一凛。 “可妍,我想和你说件事……” 贺斯言定好机票,就急匆匆地赶往机场。 路上,实验室的员工打电话过来问道:“斯言,我们项目现在都到了最后关头了,你突然请假什么意思?” 贺斯言握紧了方向盘,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有点事,不需要多长时间,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回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才深沉地说道:“可妍为了你都回国发展了,这些天她对你的心思,我不相信你察觉不到。” 贺斯言心里又冒出点烦躁。 语气也逐渐变得有些不客气:“这是我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他非去不可。 “行,既然如此,我也没话可说。”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贺斯言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刻,他才感知到,他这个圈子对宋江宛的排斥,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这些人在他面前都能将话说的如此不客气,偏心,那在宋江宛面前,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又说了多少事?做了多少事? 贺斯言紧咬着牙,猛地踩下了油门。 跨国机场,游客说着来自全世界不同国家的语言,在同一个地方换乘,出发去不同的地方。 贺斯言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自己的登机口。 坐在候机厅里,他甚至有些紧张。 脑子无意识地幻想着,十几个小时后,他到了德国,出现在宋江宛面前的场景。 他肯定是要先质问她的。 乃柵鶰鄣爞峽嚨拌琈燰莨墂諄况邩鏰 就算是分手,为什么不能当面分? 更何况,这五年,他们基本上没吵过架,一切都十分稳定,她又为什么要分手? 如果是谭可妍的事,他也有些伤脑筋。 毕竟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确实对她还有些余情。 可宋江宛不是答应他了,要永远留在他身边,才过了五年,为什么就说话不算话了? 贺斯言脑子里混乱的思绪一阵一阵的。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思绪已经从最开始的恼怒,到了现在的如何挽回她了。 可忽地,手中的手机爆发了惊人的铃声。 贺斯言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摁挂了电话。 他缓了缓,电话再次打过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迟疑地接通了电话。 “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贺斯言语气有些莫名的倦意。 可谭可妍却依旧温温柔柔的,好似什么事情在她面前发生了都不过是小事。 曾经贺斯言觉得这种性格是最适合他的,可现在他却觉得有些无端烦躁。 “斯言,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和你分手吗?” 贺斯言攥紧了手机。 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因为什么?” 谭可妍在那头又笑了一声,笑声里别有深意。 “因为她在前途和你之间,选了前途啊。” “斯言,这次去德国的机会对她来说很重要,只要她能在国外混一圈,再回来就能是总负责人。你又何必去耽误人家的未来呢?” 谭可妍的话犹如一把锤子,将贺斯言一直以来粉饰太平的念头给敲了个稀碎。 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否认她,却也想起她领导的那句话。 “她早就在一个月前申请去德国外派了。” 所以,不是因为谭可妍回国,她决定离开他。 而是因为,她早就决定放弃他了,只是凑巧谭可妍回国了。 想到此,贺斯言终是难堪地闭上了眼。 这一刻,毁天灭地的愤怒感席卷了贺斯言。 他僵硬地挂断电话,整个人坐在机场里,像是一具失了魂的雕塑。 一动不动。 直到机场提醒乘客登机的声音响起: 贺斯言这才如梦初醒。 这瞬间,手中的机票却显得像是个笑话了。 他讥讽一笑,拎起行李箱便走向机场服务台,脸上如寒霜过境,冷气逼人。 “你好,我想办理退票手续。” ……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长,让宋江宛下飞机的那瞬,都有些腿软。 好在德国分公司的负责人就在出机口那等着,做事很麻利,接到她之后,便开车带她去了宿舍。 “这边公司还是起步状态,所以你理解理解,宿舍条件肯定没国内那么好。” 他一边开车,一边抽空和她说话。 “你好,我叫Felix,中国名字叫曲同舟。我虽然是华人,但中国话说的不好,以后拜托你多教教我中国话。” 曲同舟说着流利的德语,只有在念他的中国名字时,才磕磕绊绊地说了句中文。 宋江宛嗯了一声,大概是在故乡遇了同胞,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显得身长腿长,帮她提行李的时候,随手一提,便也能看见紧实的小臂线条。 此刻,单手开车,半开的车窗往里刮着风。 吹起他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却意外地多了几分随性的气息。 曲同舟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了一眼,扬起了莫名的微笑:“看我干嘛?” 宋江宛被这笑容烫了一下,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 她没和这样自信大方的男人打过交道,国内的男人再怎么位极人权,在表面上也都秉持着谦虚,谦虚得都有些虚伪。 所以她心头略过一丝新鲜感,转瞬即逝。 到事务所的宿舍时,曲同舟又善始善终地为她搬上行李,将宿舍里的水电家具什么的都给检查好,才出声离开。 “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出门来304找我,我住那。” 曲同舟将钥匙放下,又叮嘱了一句:“开门之前要记得看猫眼,你新来的,这一层住着的人还挺多的,肯定有不少人都对你好奇。” 宋江宛如善从流地点头。 曲同舟这才转身离开,还带上了门。 宋江宛这才松了一口气,哪怕对方是事务所派来的人,可她单独和他一个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共处一室,还是觉得有些窘迫。 这会人走了,她才有了心思,好好打量这个接下来要住上好几年的房间。 比起从前的房子,现在的更像是一个宾馆。 四十平方的房间,只有基本的家具,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宋江宛却直接瘫倒在床上,眉眼疲倦。 现在,她总算有时间摸出手机来,登上网络,却看见了领导的信息。 瞬间沉默住了。 贺斯言会来找她? 宋江宛怀疑这话的可能性,从心底里不相信,却又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期待。 一夜过去。 又一夜过去。 四十八小时一到。 宋江宛才躺在床上,自嘲一笑。 她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自欺欺人? 心中难受,她也没多管,正准备入睡,手中手机却嗡得一声。 她打开,才知是谭可妍新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的照片是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 宋江宛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贺斯言的手。 宋江宛这一刻,简直心如刀割。 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地蔓延了上来,叫她呼吸都有些凝滞。 她早就做好了也许贺斯言会在她离开后,和谭可妍在一起。 可她没想过,她不过离开三天而已,他们就在一起了。 这张照片简直就像是在她心上开了一枪。 宋江宛躺在床上,用小臂掩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良久,一滴眼泪从侧面滑了下来。 她真的不想再为贺斯言哭泣,可是她止不住地想起这五年。 为了能让贺斯言忘记谭可妍,她一次又一次地替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他冬天要去图书馆看书,那她就起个大早去学校图书馆为他占座。 冬天的北京哪里都透着萧瑟,而她裹着厚厚的棉衣还是会觉得寒冷。 听说贺斯言的试验室需要投资,他们一群大学生,尽管有超高学历做底子,可那群投资人还是免不了要酸话几句。 她知道了,就先提前一个一个去打点。 这些事她从来没对贺斯言说过,她只是觉得,喜欢他就应该为他做一些事。 如果告诉他,那他就会因为恩情对她产生不必要的感情。 她只想要贺斯言的爱,不想要感谢。 可惜,她做了这么多,感激没得到,爱也没得到。 宋江宛鼻子猛地一酸,浓烈的情绪又上涌,将她裹挟着坠入深渊。 最后一次了,宋江宛。 这是你最后一次因为贺斯言哭泣了。 …… 三年后。 宋江宛今天穿了身驼色大衣,微卷的红色长发搭在身后,窈窕的身形从一出现开始,便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宋江宛通通无视,身姿摇曳地进了领导办公室。 里头坐着的,正是德国分公司的主管。 见宋江宛出现,他严肃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的笑容:“你来了?” 宋江宛嗯了一声,找了个位置坐下。 “申请怎么样了?” 主管和蔼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一份文件:“办好了,你的回国调令已经正式批下来了,三天后出发。” “回国之后,直接成为那边的二把手,怎么样,算升职吧。” 宋江宛这才浅浅一笑。 走上前来,拿过文件,确认无误后,眉心都松了不少。 “我花了三年世界把德国公司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德庆肯定要给我升职留住我啊。” 她难得开个玩笑。 主管也没在意,又说了几句后,便放她走了。 宋江宛从办公室出来后,迎面就遇上了曲同舟,三年下来,他的中文还真的进步不少。 “怎么样?” 宋江宛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回家了。” 她笑得温和,里头甚至还带了点眷恋。 曲同舟真心实意地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那以后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宋江宛拍了拍他的肩,随口一说:“没事,大不了你可以来中国发展嘛,到时候带你去爬长城啊。” 她说得轻松,也没带多少真心。 毕竟曲同舟的家人都在德国,他的中文也常常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懂。 可现下,他却认真地思考着,然后点点头:“好啊。” 宋江宛以为他说的是爬长城的事,便也没多想,转身走了。 唯有曲同舟还站在她身后,定定地看着她。 三天后。 宋江宛平安落地北京。 她带着墨镜,平静地往前走。 身后,一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有五米。 贺斯言脚步忽地停下,神色有过一瞬的错愕。 然后,猛地回过头去。 身后人来人往,大家都有自己要去往的方向。 却唯独没有那抹熟悉的身影。 贺斯言看了一圈,心头涌出说不清的滋味。 “斯言,怎么了?” 同事好奇地看向他。 贺斯言摇头,一切情绪收拢,冷淡道:“没什么,看错了。” 说罢,便又平静地往前走去。 直到坐上飞机,他的心仍有些奇异的波动。 时隔三年,他怎么又记起宋江宛了? 难道她给的痛,还不够深吗? 贺斯言闭上眼,将眼底所有情绪全部隐藏。 三年前,宋江宛因为前途选择和他分手,他没去追,也没说什么,默认了两人的分手。 他以为和谭可妍的分手一个性质,难受几天,也就过去了。 可分手一周,他还是会想起她。 分手一个月,他也还是会想起她。 吃饭的时候,会想念她做的饭菜;起床的时候,会想念身边有她的睡颜;将黑白衣服洗在一起,混色的时候,他会想念她的唠叨。 他的生活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全部有上她的影子了。 可宋江宛抛弃他了。 贺斯言觉得自己应该有尊严,所以一直忍着忍着没去找她。 可这份思念越来越重,几乎要将他压垮。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也许他爱上她了。 可是此时,他的身边也早就没有她了。 贺斯言猛地睁开眼,胸口闷堵。 他看向窗外,将这座城市尽收眼底,可他却知道,这里面没有她。 …… 宋江宛回国第三天,正式入职德庆。 还是从前的顶头上司,他们合作起来,仍有默契。 只是…… 宋江宛看着眼前的这份合同,忽地有些沉默。 上司谈了口气,正准备抽回去:“我知道你不想再和贺斯言有关系,但这份案子目前国内唯一有资格合作的只有他们。如果你实在觉得难办,我可以换个人去。” 宋江宛皱了皱眉,一只手摁住了合同。 “不用了,既然我选择回国,就做好了面对他的准备。” 见上司一脸凝重,她反而笑了笑:“约了什么时候?” 上司迅速回道:“明天下午三点。” 宋江宛点了点头哦,转身离开。 她没有踌躇,而是爽快地接受了这一点。 未来总有一天会再遇见的,如果她真的躲躲藏藏,反而叫他看不起。 更何况,他现在也有了稳定的感情,说不定两人都已经结婚,她又何必在意? 宋江宛安慰了几句,好歹将情绪压了回去。 翌日到达会所的时候,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才拧门进去了。 心跳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她紧张地环视一圈,却没看见贺斯言,反而是一些陌生的面孔。 来人主动上前打招呼,笑得温和:“我是试验室负责这一块的人,叫我小王就行。” 小王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样子,说话做事却稳重得很。 宋江宛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便稳稳地入座。 屁股刚坐下,便又听小王说道:“我们老板马上就来,请您稍安勿躁。” “没事。”宋江宛手心都出了点汗。 刚说完,身后的门便开了。 小王立即起身过去迎人:“教授……” 宋江宛身体猛地一僵。 可身后传来的声音却不是贺斯言的声音。 “你就是德庆的负责人?” 宋江宛愣愣地对上来人的脸,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心中高悬的心猛然坠下,却有些说不出的失落隐藏在其中。 “我是,你好,我叫宋江宛。” 她温和地伸出手去。 来人迅速回握,然后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贺斯言前几天出国了,还没回,今天暂时由我来全权负责。” 宋江宛没什么不同意的,将来人引去桌前,便顺利地进入了商讨的阶段。 心中却在打着鼓。 贺斯言这是,真出国了,还是刻意在避嫌? 等到基础的细节全部敲定后,她这才拿到了签完字的合同。 那人这时候才笑着问道:“事情解决了,现在总算是能坐下来聊聊了吧。” 宋江宛一愣。 她仔细看向对方的脸,这才不怎么确定地问道:“你是陈非?” 陈非猛地点头,脸上肌肉都松懈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在怨我,假装不认识我呢。” 宋江宛无奈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太久没见,我有些记不清了。而且你刚才也没做自我介绍。” 陈非脸上也有些无奈,好半天才说:“我那次不是邀请你去了开幕式,过了没几天就听说你和贺斯言分手了,所以……” 他的话没说全,宋江宛却也瞬间领悟。 他是觉得他间接造成了他们分手,所以有些惴惴不安。 宋江宛失笑一声,安慰道:“这事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没有你,我过几天也会和贺斯言分手的。” 陈非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后什么都没说。 宋江宛倒是没将这事放在心上,率先往外边走去。 小王听见这般大秘密,惊得瞳孔一颤,跟在陈非身后追问道:“这就是教授的前女友?宋江宛?” 陈非嗯了一声。 随后小王就在身边啧啧称奇:“我说怎么像咱教授那样的人也能为情买醉,原来是这样的大美女啊。” 陈非也有过瞬间的失神。 是啊,他也没想过,贺斯言那样的人,居然在喝醉了之后会念叨一晚上宋江宛的名字。 把谭可妍气得半死之后,第二天又和没事人一样,正常上下班。 这三年,贺斯言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是不是,还在等她? 陈非想到此,忽地眼前一亮,迅速追了上去。 宋江宛就在门口被他拦了下来,诧异地看向他:“还有事吗?” 陈非有些气喘吁吁,但更多的,还是因为紧张。 “贺斯言这些年都是单身。”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宋江宛惊了一瞬。 她下意识问道:“他没和谭可妍在一起?” 陈非皱了皱眉,反问道:“他怎么会和谭可妍在一起?你们分手之后不久,谭可妍就出国了,至少在我眼里,他们两个人清清白白的。” 宋江宛不禁皱起眉头。 她没忘记,当初谭可妍发的那张照片。 是贺斯言又和她分了手,还是谭可妍又再次抛弃了他? 宋江宛忍不住往深处想了又想,可很快又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唾骂自己。 无论贺斯言现在和谁在一起,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想到此,宋江宛表情都变得冷淡了。 “贺斯言的事和我早就没关系了,他和谭可妍有没有在一起,那是他的选择,我不在意。” 她平静地说完,便见陈非脸色大变。 她也没多想,微微点头示意后,便要转身离开。 却在下个瞬间,对上了身后男人冰冷的脸。 正是三年未见的,贺斯言。 宋江宛瞳孔一颤。 瞬间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口。 三年了,她再见到贺斯言的这瞬间,竟觉得心里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好像这三年,她从没有忘记过他。 想到此,宋江宛不禁苦笑一声。 还真是没放下。 不管如何,都不是现在的她该表露出来的情绪了。 “好久不见。” 她淡淡开口,语气里一点情绪都没有,就像是见了一个普通朋友。 可能连普通朋友都还算不上。 贺斯言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听见她刚才的话了没有,只是微微点头,视线便绕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陈非。 这回倒是显而易见的警告。 像是在说他:你越界了。 陈非一噎,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不是说赶不回来了?” 贺斯言嗯了一声,平静道:“比想象中用的时间少,所以过来看看。” 宋江宛挑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开口说道:“你们寒暄,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贺斯言没搭话,人站在那,就如一棵松树,无比挺直。 宋江宛越过他离开,却也听见他在身后冷淡和陈非说道:“下次不要把我的事情,和无关紧要的人提起。” 她脚步猛地一顿。 无关紧要…… 宋江宛嘴角自嘲地勾了勾,便又继续离开。 贺斯言听见脚步声逐渐地远了。 一张脸才彻底地阴沉下来,连着周围的氛围都为之一凝。 陈非怎么看不出他的死鸭子嘴硬,冷笑一声,说道:“你就继续嘴硬吧,到时候宋江宛有了新的男朋友,我看你到哪后悔去。” 贺斯言手无知觉地攥紧了。 整个人站在原地,眉眼耷拉:“你没听见吗?她都说了,她不在意我,那可不就是无关紧要的人了。” 陈非又一噎,简直无话可说。 “行,随你。” 他气愤离去,却又在走了几步后,忽地停住脚步说道:“我当年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样子,不然我也不会跳槽到你的实验室来。” “但有一点我很明白,德庆这个案子在国内确实只有我们一个可以合作,但我们却不是。既然你力排众议选择了德庆,那就不要再将私人情感带进来了。” “不然,总有一天,你真的会后悔的。” 陈非说完就走了。 贺斯言冷着脸站了一会,却忽地无端觉得疲惫。 他在国外得知这次案子是宋江宛负责,便强行加快步骤,特意赶了回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 贺斯言罕见地陷入了沉默,终是满心复杂,却无从下手。 另一边。 宋江宛带着合同回到了事务所。 她出神地翻动着眼前的文件,眼神却始终没停在上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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