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的眼神,又听得姐姐的一声哽咽:“姐姐记住了。” 季晚侠脚下一软,抱着阿全摔倒在地。 见她莲藕般白净的小臂高高肿起,是先前季怀真为了阻止她自戕,情急之下拿去头的箭射中造成的。 “姐姐实在没有力气去抱阿全了……” 季怀真把姐姐拽起来,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新伤叠着旧伤,后背的衣服深了一大片,给汗浸湿。 他将梁崇光的剑交到姐姐手里,咬牙将阿全抱起,一拉季晚侠,正要叫她快走,然而就在这时,季晚侠却突然用力一推季怀真,伸腿将他一绊,连带着阿全一同推倒在地。 季怀真下意识扑出去,以掌心护住阿全的头,等反应过来时回身一看,季晚侠已提着剑,转身朝殿中跑去,向着死跑去。 他从不知季晚侠可以跑得这样快,像只轻盈的蝴蝶,快到季怀真抓不住她一片裙角。 “季晚侠!” 季怀真来不及抱起阿全,一瘸一拐,疯了般去追。 他看着姐姐跑出密道,回头对他一笑,眼中带泪;又看见那书架缓缓移动,挡去姐姐求生的道路;季怀真祈祷自己快些,再快些,在书架要彻底合上之时朝前一跃。他重重扑在地上,荡起一地灰尘,眼睁睁瞧着那门彻底关死,又疯了般学着季晚侠的样子捶打墙壁,可却毫无作用。 他立刻蹲下,朝着那门上透气的圆洞声嘶力竭道:“季晚侠,你回来!你进来!” 季晚侠也蹲了下来。 姐弟俩隔着透气的圆洞,进行最后的诀别。 季怀真眼睛一片模糊,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一手拼命擦着脸,想要看清姐姐,哀求着,威胁着,毫无办法地祈祷着,让季晚侠别犯傻。 眼见鞑靼人越来越近,季晚侠哽咽着嘘了声。 她冲弟弟凄凄一笑,低声道:“姐姐这辈子……都在贪生怕死,都在委曲求全,都要别人保护着,成了大家的拖累。用这样一条命,换你和阿全的活路,姐姐心甘情愿。如今只有一事,姐姐放心不下,你要答应我……” 季怀真怒道:“我不答应,你别犯傻,我从未将你当成拖累!” 季晚侠笑着摇了头。 “别让阿全知道他的生父是谁。” 季怀真一怔。 “我一直都知道……一直在装傻……那夜侍女将我灌醉,把李峁放了进来,我知道那是李峁不是陛下,后来,后来爹爹就带着你转投李峁,爹,爹说若没有一儿半女,陛下死后,我也活不成了,他说若给你知道,依你的性子必定与李峁作对,李峁是未来的皇帝,他不会留你活口。”季晚侠眼泪流下,“早在那天夜里,姐姐就该死了,是我太过贪心,一直忍辱偷生。” “姐姐……”季怀真声音嘶哑,又猛地起身,徒劳无功地拍打着墙壁,嘴里喊着季晚侠的名字,“季晚侠你进来,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让你和阿全活着,我只想让你们活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阿全终于追上,不知道娘亲为什么跑了,也看不懂舅舅为何疯了一样。 他还记着跟舅舅玩的游戏,不想当小狗,强忍着眼泪往洞上一凑,看着季晚侠懵懂道:“娘,你去哪里。” 季晚侠又温柔地笑了,她的手指勉强伸进来,阿全便凑上去,给娘亲摸他的脸。 她只是摸到了阿全满脸的泪水。 “娘只是要……化作星辰了。” 阿全“哦”了声,问季晚侠什么时候回来,他会想她。 季晚侠没有回答,而是叮嘱道:“阿全,以后要让舅舅高兴,不要惹他生气,知道了吗?以后你不是大齐的太子,你就是舅舅的儿子了。” 阿全点了点头。 “阿妙,姐姐的儿子就交给你了,带着阿全走吧,别再回来……别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听着季晚侠的声音逐渐变小,季怀真抱着阿全,疯了般扑到洞上往外看。 在季怀真的绝望的哀求声中,他看见自己的姐姐季晚侠,那向来命不由己的一国皇后,挺着脊背,整理好耳边的碎发,做出个顶天立地的样子,用那只惯于捏笔画眉的手,提着心爱之人的剑,向着死,背着生,往外去了。 Y 第91章(九十一)颜 本该是掌灯时分,可偌大的季府内却一片死气沉沉,只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叫。血腥味引来无数苍蝇飞虫,聚集在横死的尸体上。 此时已是鞑靼人杀进临安的第三天。 许是念着临安都城这最后的防线一破,大齐再无反抗之力,因此鞑靼进城时并未屠杀城中百姓,而是直冲着皇宫与大臣府邸,一路烧杀抢夺过去——季怀真的太傅府首当其冲,一家老小五十多人,无一活口。 从门缝中流出的鲜血染了半条长街,发出的冲天尸臭叫人不敢走近。 漆黑的后厨中,碗柜门被人悄悄推开。 一小道童模样的人探出头来,正是路小佳的师弟路烧——烧饼。 他抱着剑,一身白衣混着泥与血,正要去笼屉中找些吃的,背后的门却被人推开,回头一看,一鞑靼士兵正举着刀,怀中抱着从季府偷的财物,以粗粝声音冲自己叫骂。 见他要举刀劈砍,不等烧饼抽剑,就见那人向前冲的动作猛地停住,定睛一看,一柄雪亮长剑贯穿他的胸口。 这人睁大眼睛倒下。 一人在他身后站着,披头散发,死气沉沉,那引以为傲的面容上尽是污秽与鲜血,接着一言不发,把剑收了起来——正是从皇宫中逃出来的季怀真。 烧饼没给突然出现的鞑靼士兵惊着,险些被季怀真这副鬼样子吓破胆,哇的一声大叫出来。 阿全从季怀真身后冒头,一头遍体生灰的狼护着阿全,额尖一把似火苗般的白毛。 烧饼叫道:“季大人!” 季怀真将他一看,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烧饼一怔,看着季怀真不说话,总觉得他怪怪的。 只可惜他生来异于常人,感知不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更没听出季怀真平静语调下藏着的歇斯底里的绝望,没头没脑道:“哦,城破那天,我小佳师兄去救白雪姐姐了,走之前叫我来找你,他说那个姓拓跋的必不会丢下你,一定会来救你,跟着你就一定安全。” 他仰头一看,没眼色道:“那个姓拓跋的呢?” 听不见季怀真说话,烧饼又自顾自道:“我在此处藏着,城破那天,确实有夷戎人来你府上,可是他们嘴里陆拾遗陆拾遗地喊,我一听,那不是你死对头吗?我是你这边的,当然不敢出来,倒是没看见那个姓拓跋的,若看见,我就跟他跑了。” 季怀真平静道:“他不会来的,他没有理由过来救我,更没有理由留下,你看见的应当是他大哥的人。” 烧饼又“哦”了声。 “原来我小佳师兄也没有那样神机妙算,他也有猜错的一天,那个姓拓跋的当真不管你死活了。” 季怀真没吭声,过了许久,才声音喑哑道:“可有吃的?” 烧饼转身跑向笼屉,摸出几个长毛的馒头递了过去。 “吃吧,就这些了,鞑靼人是用膳之前杀进来的,厨娘只来得及蒸了馒头,给鱼刮鳞的时候被人从后头抱住割断了喉咙。” 季怀真接过馒头,把长毛的那层揭掉,里头的芯子一半分给阿全,一半分给烧饼,他摸了摸火烧的头,低声道:“你去自己找吃的吧。” 火烧一蹭季怀真的手心,转身跃出。 他下意识将一个馒头放进怀里。 阿全见他如此动作,问道:“舅,你怎么不吃啊。” 季怀真一怔,没有吭声——这口吃的,是他下意识留给季晚侠的。思及至此,他的腰突然一弯,手捂住心口。阿全吓了一跳,短短几天内已是第二次从他舅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上一次见,还是他舅心口中了一箭。 阿全忍着眼泪道:“舅,你又要痛死了么。” 季怀真摸了摸阿全的头,缓了半天,才道:“烧饼,可否帮我一忙。” 烧饼嘀咕了句:“我就知道这馒头不是白吃的……” “你帮我看着阿全,找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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