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的景象——” 梅高尔嗓音低缓地说着,那不定型的星光之躯渐渐弥散开来,它化为了一片雾霭,而在那朦朦胧胧的烟尘深处,高文看到一幕全息影像(魔法幻象)迅速从梅高尔的记忆中剥离、重现出来。 他看到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外围还有规模极大的、用金属和晶体环绕形成的环状设施,大量黑色方尖碑状的装置倾斜着被设置在大厅内,其顶端指向大厅的中央,而在大厅最中心,他看到一团耀眼的、仿佛光之海洋般的东西在一圈上古装置的围绕中涌动着,它就好像某种粘稠的液体一般,却在升腾起来的时候呈现出朦胧虚幻的光彩,其内部更是有仿若星光般的东西在不断移动、闪烁。 高文立刻皱起眉:“这是什么东西?” 从四周弥散的烟尘雾霭中传来了梅高尔的声音:“一个强大的能量约束装置,由惊人的磁场、循环奔流的奥术能量以及一系列元素稳定器组成,规模巨大,以至于整个大厅以及大厅周围的部分回廊都是它的‘外壳’。” 随后这位昔日教皇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用了将近一个世纪才搞明白这些大致的‘功能组件’。” “……约束场中心的,是梦境之神的残骸?”高文皱着眉,“这是个监狱装置?” “我们也曾这么认为……而这是我们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之一,”梅高尔三世沉声说道,“在发现这个区域之后,我们完全搞不明白它的作用,只以为这是遗迹的能源,就像法师塔里的魔力井,我们谨慎地研究它,用了一个世纪搞明白它的大致功能,却发现里面的技术根本无法复制和利用——当然,我们也不敢贸然关闭它,因为没人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之后又过了许多年,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些控制能量流的办法,而在一次尝试调整能量流的过程中,约束场的中心部分打开了一道非常细小的裂隙——被屏蔽在里面的事物终于泄露了一丝气息出来,而我当时正在现场。 “在那丝气息中,我感知到了一些可怕而熟悉的‘声音’——” 梅高尔的声音突然有一丝颤抖和迟疑,似乎那种可怕的感觉到现在还会缠绕他如今已经异质化的身心,但在片刻的镇定之后,他还是让语气平稳下来,继续说道: “我感知到了神明的气息。 “一个惊人的真相,震撼了我们所有人——约束场中‘禁锢’的不是别的事物,而是我们曾经膜拜敬畏的神,或者说,是神的一部分…… “那是梦境之神的一部分残片,我们不知道它是从何而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从神明‘身上’切割一片残片下来,不知道它被禁锢在那个装置中已经多少年,我们只知道一点——那可怕的、濒临疯狂的、终将吞没整个世界的神明,竟然也是可以被伤害和禁锢起来的。 “在先祖之峰事件之后,所有人都被一种长久的绝望笼罩着,因为神明的力量是那样强大,强大到凡人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与此同时,这股力量又走在一条不可阻挡的、渐渐疯狂的道路上,这一切就如倒计时中的末日一般无可违逆,可是我们在地底发现的那个装置,却仿佛让我们看到了一线曙光——那可是神的碎片!被装置禁锢的,可以用来研究的碎片! “在克服了极大的恐惧之后,我们……开始研究那东西。 “约束场的强大力量可以屏蔽神明的精神污染,这让我们的研究有了实现的可能,而也正是约束场的这些性质,才让我们对一切做出了可怕的、错误的判断——我们误以为整个地底设施是一座监狱,误以为那个约束装置是用来困住神明的……” 高文刚想开口询问,旁边的琥珀已经忍不住打破了沉默:“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那东西……其实是一个祭坛。 “一个用来迎接神明、和神明对话、为神明提供临时容器的祭坛——所谓的容器,就是大厅中的约束场。 “神明的意志以‘碎片’的形式‘降临’在那个约束场中心,就像一只离体的眼睛,梦境之神通过那只眼睛观察世界,而我们,就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忙碌了数百年。” 琥珀倒吸了一口凉气:“……妈耶……” 甚至就连高文都感觉一股凉意蔓延上了心头,他完全可以想象那是多么恐怖的真相,以至于此时此刻的梅高尔三世在提及相关事情的时候都会语气颤抖起来。 “你们做的一切都被梦境之神注视着?”他语气格外严肃,眉头紧锁地看向已经重新凝聚起来的梅高尔。 “不幸中的万幸——那装置中的‘神之眼’并不是和神明本体实时联通的,”梅高尔语气复杂地说道,“装置中的‘神之眼’更像是一种分裂出来的分身,它在现世收集信息,等到一定程度之后约束装置核心的极性便会反转,将作为‘神之眼’的碎片释放回到神界,到那时候梦境之神才会知晓‘眼睛’所看到的景象,而我们发现的约束装置可能是过于古老,也可能是某些功能遭到了破坏而卡死,它始终没有释放能量场中心的‘神之眼’。 “从某种意义上,故障状态下的装置其实也算是个真正的监狱……但和真正的监狱不同,它里面的‘囚犯’理论上才是监狱的主人,而监狱的大门……随时都可能因系统自愈而敞开。 “您应该可以想象到这对我们而言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我能想象,”高文轻轻点了点头,“可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真相的?难道那古代装置旁边还放着一本说明书?” 梅高尔沉默了片刻,星光聚合体缓缓涨缩着:“……陛下,您知道我是如何变成这副模样的么?” 高文扬了扬眉毛:“难道不是为了延长寿命,转换了自身的生命形态?” “当时我已经利用万物终亡会提供的技术延长了寿命,至少还可以再存活数个世纪,”梅高尔的声音中带着一声叹息,“让我变成这副模样的,是一次实验事故。 “因为一次操作能量流的失误,我被约束场中迸射出来的一道射线击中了,射线击毁了我的躯体,约束场的强大能量却困住了我的灵魂,我被卷入那些奔流的能量中,并……稍微接触到了被束缚在核心的‘神之眼’。” 高文明白过来:“神明的知识具有强制灌输的特性——你从梦境之神的碎片里‘看’到了装置的真相?” “是的,”梅高尔三世肯定了高文的猜测,“在接触到‘神之眼’的瞬间,我便知道了装置的真相以及一旦‘神之眼’被释放回神界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我们的一切秘密都会暴露在神明面前,而神明绝不会容许这种悖逆之举。 “幸运的是,我从那可怕的事故中‘活’了下来,因为现场的教团同胞及时操作,我的灵魂在被彻底湮灭之前得到了释放,但同时也发生了严重的扭曲和变异——从那天起,我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但和神之眼的真相比起来,灵魂的变异已经不算什么了,我们必须解决神之眼的隐患,要么彻底摧毁它,要么永久切断它和神界的联系,让它永远不可能回到梦境之神那里。” 第0852章 奥古斯都家族的小秘密 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蛰伏在提丰旧都地下的永眠者们都在想办法从一个古代装置中了解、分析神明的秘密,他们一度以为那具备强大禁锢力量的装置是一个囚笼,用来囚禁神明的部分碎片,却未曾想到那东西其实是一个专门为神明建造的容器与祭坛——它承载着神明的眼睛。 这无疑是极大的讽刺,以及……恐怖。 而永眠者们唯一的幸运,就是那来自上古的约束设施发生了故障,容纳其中的“神之眼”被真正屏蔽了起来,它暂时无法返回神界,而只能像个真正的囚犯一样被关在原本为它准备的“王座”上,这才没有在当年便引发一次威力堪比“上层叙事者事件”的神灾。 永眠者的选择只剩下了两个,要么,彻底摧毁约束场中的“神之眼”,要么,用某种办法稳妥地将神之眼和神界永久隔绝,确保哪怕约束装置有朝一日失效,那只眼睛也不会把它看到的东西“告诉”神明。 高文皱起眉,看着漂浮在对面的星光聚合体:“奥兰戴尔大崩塌是你们在尝试摧毁或封印神之眼的过程中引发的?” “是原因之一,但不全是因为我们,”梅高尔三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怪异,似乎含着对命运无常的唏嘘,“我们最终决定摧毁神之眼,并为此制定了一个方案——在长达数百年的研究过程中,我们对那个古老的约束装置已经有了一定了解,并能够对其作出更多的控制和调整,我们发现在恰当的时机下关闭它的内环稳定结构就可以令约束场内产生威力巨大的能量震荡,而如果把外环区的充能等级调整到最高,这股震荡甚至可以彻底湮灭掉能量场中心的神明力量…… “在进行了充分的讨论和计算之后,我们准备实施这个方案——而为此,我们需要一段时间给约束装置的外环充能。 “意外就是在这个阶段发生的——您还记得吧,那整个上古遗迹,正在提丰帝国的旧都、奥兰戴尔的地下。 “在我们着手调整约束装置的同时,奥古斯都家族突然决定整修城市的排水设施——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但当时却没有人发现这一点——那个年代的城市排水设施非常落后,您是知道的,两百多年前的提丰和旧安苏没什么区别,所谓城市排水道也就是一条正好穿过奥兰戴尔的地下暗河,人们把所有脏水都排到那里面去,除了暗河以及有限的沟渠之外,大部分城区都没有下水道,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的提丰皇室却突然想要在主城区之外建造一条人工的下水道,于是他们便开始向下挖掘…… “他们挖的很深,但最初并没有接触到地宫的‘穹顶层’,可是诡异的事情仍然发生了:负责挖掘的工人们在地下产生了幻觉,随着越来越多的土石被运送出来,挖掘者的精神状态越发恶化,起初,贵族们并不在意那些平民工人的状态,反而怀疑他们是在偷懒,强行让他们在地下工作了更长时间,但很快,这种幻觉便开始延伸到监工甚至驻扎在挖掘点附近的骑士们身上…… “而当地表出现异常的时候,我们却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地下,以至于直到越来越多的挖掘者失控,提丰皇室甚至开始派元素法师掀开地皮,尝试溶穿岩层的时候,我们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约束装置不知何时已经弱化了,那‘神之眼’是有自己意识的,它在不引起我们警觉的情况下偷偷蔓延出了自己的力量,在经年累月的渗透和污染中,它已经影响到了奥兰戴尔的居民——甚至影响到了统治奥兰戴尔的皇室。” 站在一旁的琥珀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然……然后呢?” “情况开始失控——部分皇室成员以及大量被派来挖掘地洞的工人、监工、贵族都受到了污染,他们开始疯狂地向下挖掘,效忠皇室的法师们也参与进来,在强大魔法的侵袭下,我们设置的种种防护都没能起到作用,他们很快便在奥兰戴尔市中心挖开一个大洞,找到了地宫的穹顶,紧接着穹顶也被挖开了,皇家骑士和法师们蜂拥而入。 “整个奥兰戴尔笼罩在一层诡异、恐惧、紧张的气氛中,平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贵族和商人们被这疯狂的挖掘行为惊吓到,各种流言蜚语四起,又有上层贵族说地下发现了宝物,这更加加剧了城市的混乱…… “永眠者教团对这一切却无力阻挡,而且更重要的是……神之眼已经开始呈现出活化倾向。 “它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它做出了反抗,永眠者教团的成员都是强大的心灵系法师,且已经对神明有了坚定的抗拒,在被约束装置镇压的情况下,它拿我们没办法,于是它把地表上那些毫无防备的人转化成了工具。当皇家骑士们进入地宫并开始破坏各处能量站的同时,神之眼也开始冲击约束装置的磁力牢笼,而我们原本准备用于湮灭神之眼的能量还没有准备就绪,贸然启动布置,极有可能让神之眼脱离力场返回神界…… “我当时唯一的选择,就是阻止那些失控、疯狂的挖掘者,以及阻止在后方不断派出更多骑士的提丰皇室。 “我和几名大主教冒险从其他通道来到地表,潜入了奥古斯都家族的城堡,而让我们万分惊讶的是——城堡中竟然有一半的贵族和相当数量的皇室成员还在努力抵抗神之眼的侵蚀,甚至皇帝本人……也勉强保持着理智。 “涌进地宫的挖掘者和骑士有一大半都不是他们派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是谁给那些人下了不断挖掘以及入侵地宫的命令,另有一小半人则是勉强保持理智的皇帝派出来阻拦、调查情况的人员,但他们在进入地宫之后立刻也便疯了,和城堡失去了联系。城堡方面收不到消息,本身的判断机能又处于混乱状态,于是便不断派出更多的调查队伍,涌进地宫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幸运的是,在建立起强大的心灵屏障之后,我们让皇帝和一部分大臣摆脱了神之眼的侵蚀——在皇家卫兵团团包围过来的情况下,我把地下的真相告诉了当时的提丰皇帝。 “当然,我没有告诉皇帝‘神之眼’背后是一个大众心目中的‘真神’,因为正常人对神明的看法和我们对神明的看法显然大不一样,我告诉他那是一个疯狂的邪神,而我们的研究和地表的挖掘工作共同唤醒了祂。 “我们——地下的人和地上的人——共同捅了个天大的篓子,但当时已经没时间追究责任问题。在迅速判断了地宫内的情况之后,皇帝决定疏散整个城市,把所有未受污染的人都撤出去,在城市外围制造出无人区,而我们则在这期间启动地底的湮灭方案,把神之眼彻底毁掉。” 高文轻轻点了点头:“疏散平民,制造心智隔离带以防止心灵污染蔓延,摧毁污染中心……思路是正确的,然后呢?” 梅高尔三世沉默了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息:“在骑士团和贵族兵的驱使下,疏散很快完成了,我和几位大主教则在返回地宫之后堵死了内层的所有通道,阻挡那些已经进入地宫的疯狂骑士和挖掘者,这成功拖延了一些时间,在约定的时刻,能量终于够了,我们成功引发了约束装置的能量震荡,神之眼在强大的冲击中灰飞烟灭——我们开始欢呼,直到大地之怒和湮灭之创接二连三地砸在我们的穹顶上。” 琥珀眨眨眼,一摊手:“……跟我想的一样。” “我们当时却没有想到,”梅高尔三世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道,“我们是一群……研究者,或许是极端的研究者,我们是黑暗教派,是堕落的神官,偏执,冷酷,选了一条可怕的道路,但刨除掉这一切,我们的身份仍然是一群研究者——这也包括我本人。 “研究者的脑袋,是不擅长揣测落在自己头顶上的大地之怒和湮灭之创的。” “两百年前的提丰皇帝做了个冷酷的决定,但你想听听我的看法么?”高文慢慢说道,目光落在那团星光聚合体上。 “……情理之中,是吗?” “情理之中,”高文轻轻点了点头,“如果你们当时未能摧毁神之眼,那奥兰戴尔地区就会是灾难爆发的源头,摧毁整个地区或许无法阻挡‘邪神’的降临,但至少有可能给其他人的撤离拖延更多时间,如果你们成功摧毁了神之眼,那当时的提丰皇帝也不会留你们继续活下去——你们是一个黑暗教团,而且在帝都、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滋生了数百年,某种程度上,你们甚至有能力引发整个帝国的动荡,这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容忍的。 “所以不管结果如何,你们都必须死在奥兰戴尔。” “我在之后想明白了这一点,”梅高尔三世轻笑着说道,“我们很多人都想明白了这一点。” “但你们却没办法找一个帝国复仇——尤其是在遭受重创之后,”高文不紧不慢地说道,“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推移,那些补充进来的新生代教徒越来越多,永眠者教团终会忘记奥兰戴尔发生的一切,奥古斯都家族也会认为在整个城市都崩塌的情况下不可能有幸存者,以当时的技术条件和迁都之后的混乱局面,他们应该没有能力去详细检查地底深处的情况——这个可怕且有可能给皇室留下污点的事件会被掩埋,所有人都会忘记它,即使有人记得,这件事也永远不会被承认。 “而从另一方面,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当初提丰皇帝的判断其实很准确——仅仅过了两百年,你们这群不受法律和道德约束的‘研究者’就在原地搞出了第二次‘神灾’,这次的神灾甚至是你们自己制造出来的神明。 “如果我没出现,上层叙事者会造成多大的灾难? “我相信,那灾难的规模绝对值得提丰皇室派出他们的法师团,把整个奥兰戴尔地区以及你们所有人都用湮灭之创再砸一遍。” 梅高尔三世的星光之躯收缩起来,语气中充满无奈:“……绝顶讽刺,无法辩驳。” “所以汇总起来就是一个词——”高文轻轻叹了口气,“该。” 梅高尔:“……” “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了,”高文摇摇头,揭过这一段,“现在有证据证明,你们当初对神之眼的摧毁工作似乎并没有完全成功——神明的精神污染残存了下来,奥古斯都家族的诅咒就是证据。” “我们怀疑神之眼在被摧毁的最后一刻逃了出去,但毕竟遭受重创,它没有能力回到神明身上,便寄生在了奥古斯都的家族血脉中,”梅高尔三世回答道,“两百年来,这诅咒一直延续,没有增强也没有减弱,我们有一些延长过寿命、经历过当年事件的大主教甚至认为这是奥古斯都家族‘背叛’之后付出的代价……当然,在‘上层叙事者’事件之后,这部分大主教的心态应该会发生一些变化,毕竟打击太大了。” 高文现在倒是理解了为什么永眠者的大主教团体会如此坚决地追随塞西尔——他这个“域外游荡者”的威慑只是原因之一,剩下的因素显然和两百年前奥兰戴尔的那场灾难有关。 除此之外,他此刻最关心的便是奥古斯都家族的诅咒。 “你们认为‘神之眼’在进入奥古斯都家族的血脉之后还有恢复、逃逸的可能么?”他皱起眉,表情严肃地沉声问道。 “可能性很低,”梅高尔三世回答道,“我们一直在关注奥古斯都家族的诅咒,那诅咒显然已经变成一种纯粹的、类似精神污染后遗症的事物,而且随着一代代血脉的稀释、转化,这份诅咒中‘神明的部分’只能越来越弱。毕竟凡人的灵魂位格要远远低于神明,神明之力长期寄生在凡人的灵魂中,注定会不断衰退下去。当然,衰退的也只是诅咒中的‘神性’,诅咒本身的强度……在这两百年里看起来并没有丝毫减弱。” “是么……”高文摸着下巴,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跟神有关的东西真的会这么简单消亡么……” 第0853章 进展 高文终于知道了奥古斯都家族诅咒的真相。 这个真相比他预料的还要曲折离奇。 作为相关事件的知情者,梅高尔三世认为当年逃逸的“神之眼”在进入奥古斯都家族血脉之后已经发生位格跌落,在被凡人血脉一代代稀释、劣化之后,本质上已经成为不具备神性的精神污染——但高文却不敢如此乐观。 毕竟,他知道上古弑神战争,知道神明曾一次次改头换面回归世界,更知道神明的力量其实压根就是凡人集体意志的投影,而在掌握了这么多信息之后,他并不认为融入奥古斯都家族血脉的“神之眼”会如此简单地消失。 只不过他现在也没办法去验证什么——即便有一个奥古斯都家族成员就站在这里,以目前的技术条件,高文也不知道该怎么确认“神之眼”的状态,因此也只能想想而已。 梅高尔三世并未听到高文最后的轻声自言自语,回忆两百年前的奥兰戴尔事件让这个已非人类的梦境教皇也不免陷入了慨叹之中,在半分钟的沉默之后,那团起伏不定的星光聚合体中才再次传来他的声音:“陛下,关于奥古斯都家族的诅咒,我所知的就是这些了。” 高文也从思索中醒来,他看了看眼前的昔日教皇,轻轻点头:“都是很重要的情报,很有价值。” 随后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们能从当年的奥兰戴尔活下来,倒也真是个奇迹。” “所有人都低估了那些上古遗迹的坚固程度,某种不可思议的古代技术让它的核心和最底层几乎坚不可摧,而上层区的崩塌又正好完全掩盖了内部完好的事实,”梅高尔三世的声音有一丝感慨,“当时的提丰因帝都坍塌以及上层贵族的大量伤亡陷入一片混乱,他们只能把大部分精力用在重建秩序和迁都上……更何况,以当时的技术条件,他们也没办法确认奥兰戴尔底部的情况。 “至于我们,我们有备用的通道,可以从奥兰戴尔城外的出口撤离,但我们知道,以当时的局面出去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在地宫中蛰伏下来,依靠储备的物资以及上层城市废墟中能收集到的少量给养度过了最开始的几个月,随后才慢慢开始派一些人出去查探情况。之后又过了很多年,我们在古代设施的坚固框架内修复了地宫的中下层,并在坍塌区域下面建造了新的穹顶……确实很不容易。” “我可以想象,”高文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我在思考一件事。当年你们用‘邪神’的说法来和提丰皇帝交涉,让他相信奥兰戴尔地下的不是神明,而是恶灵,对方信了,但在那之后奥古斯都家族肯定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哪怕是为了调查自己突然遭遇的诅咒,他们也会想办法搞明白奥兰戴尔事件中的真相。你觉得他们最后知道奥兰戴尔地下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么?” 梅高尔沉默了几秒钟,才慢慢说道:“我认为他们应该调查出了一部分真相,他们大致是知道自己遭受的诅咒其实来源于神明的。 “原因很简单,并非所有的永眠者神官都一直待在地宫——奥兰戴尔事件发生的时候,有一部分神官在外面活动,他们中难免有人在日后落到了奥古斯都家族手中。当教团的核心与高层都被埋在奥兰戴尔地底时,这些神官并不知道我们仍然存活的消息,失去了心理支撑,他们中很多人会为了活命把一切都交代出去。” 高文眉头紧锁,沉声说道:“也就是说,奥古斯都家族知道是神明带给了他们诅咒,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们和你们一样知道神明正在渐渐走向疯狂,知道神明本质上其实就相当于正在倒计时的末日。” “那些被捕的神官应该会把这部分真相说出去,但奥古斯都家族选择相信多少就不好说了,”梅高尔三世答道,“他们或许会把这当成邪教徒的胡言乱语,当然,鉴于诅咒真实存在以及奥兰戴尔事件中的种种证据,他们也可能会有限相信那些神官的话。” “提丰帝国的主要宗教是战神信仰,除此之外也有商业之神、血神、死神的教会在小规模活动,”这时一旁的琥珀突然说道,“提丰皇室并没有明显的打击约束这些教会的举动,但也没有任何形式的支持与亲近。” 高文忍不住看向琥珀——他还没开口询问任何事情,她的回答却正是他需要的。 在片刻的思索之后,他问道:“奥古斯都家族成员有人是公开的教徒或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洗礼么?” “没有,”琥珀摇了摇头,“至少能够收集到的情报中没有——但不排除存在秘密受洗者,虽然这个概率很低。” 高文一边思索一边又问道:“在奥兰戴尔事件之前,奥古斯都家族内存在宗教信徒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琥珀摇了摇头,“军情局那边还没有对此特意调查过。不过这部分情报也不是机密,应该可以从提丰官方公开的资料中找到线索……” “我可以回答,”梅高尔三世突然插言,“有,而且不止一个——在奥兰戴尔事件之前,奥古斯都家族中曾经有过接受战神洗礼的成员,数量不多,很多时候是皇室和教会利益交换的象征,但确实存在受洗者。” 高文轻轻呼了口气。 “那我们可以假设奥古斯都家族在奥兰戴尔事件之后便再也不允许家族成员成为信徒了,”他轻声说道,“至于他们并未打击国内的教会……这并不奇怪,这可能是考虑到了社会需求和国家利益。 “毕竟,哪怕现如今的塞西尔,也是存在作为主要信仰的圣光教会以及其他数个小规模教会的。” 高文最后一句话只是随口一说,梅高尔三世却想到了塞西尔帝国那些全副武装忠于皇帝的“战争牧师”,全身涌动的星光和云雾都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高文却没办法从一团闪烁着星光的云团中看出梅高尔三世的脸色,他只是一边思索着一边下意识用手指敲击着座椅的扶手,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情况开始变得有趣了……” …… 在继续交流了一些零星问题之后,梅高尔三世离开了。 宽敞的书房中,只余下坐在书桌前的高文,以及站在高文面前的琥珀。 “今天晚上算是听到大秘密了,”现场没有旁人之后,琥珀立刻毫无顾忌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边伸一边嘀嘀咕咕,“这么看来,奥古斯都家族和永眠者之间还真是……纠缠不清啊。” “现实永远是如此离奇,它比吟游诗人的故事还超乎你我想象,”高文淡然说道,“如此一来,此刻罗塞塔·奥古斯都大规模接纳国内的永眠者……这件事便更显戏剧性了。” “毕竟奥兰戴尔事件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了,”琥珀眨眨眼,“对绝大部分普通人类而言,那已经是‘古代’——一个被掩埋在卷宗深处的古代故事,对现代的提丰皇帝和永眠者神官而言也只能是个故事。” “你现在说话倒是越来越像我了。”高文忍不住笑着看了琥珀一眼。 琥珀立刻呲了呲牙,但却没像平日里一样瞬间BB出一大堆骚话来,而是在短暂思考之后若有所思地说道:“说起来……根据梅高尔三世带来的情报,上古时代的逆潮帝国和神明之间的关系恐怕比我们一开始想象的还复杂。” “有能力建造足以容纳和控制神明之力的先进装置,却把这技术用来建造祭坛迎接神明……”高文表情略带严肃,“梅莉塔·珀尼亚曾经说过,没有突破神明的枷锁却提前掌握了超高的技术,所带来的唯有灾祸,我一直在思考她这些话的深意,奥兰戴尔地底的那处遗迹……似乎解答了我一部分疑问。” “可惜的是,那处遗迹这次是真的没了,”琥珀遗憾地嘀咕着,“永眠者在撤离之前从内部又把它炸了一遍,那些秘密再也无从知晓了。” “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把那些秘密挖出来,”高文摇摇头,“而现在,至少那些永眠者带来了大量资料,其中总是会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的。” …… 在一夜的休息以及一整个上午的最终权衡之后,戈洛什爵士以及他带领的顾问团再次来到了高文·塞西尔面前。 高文坐在他所钟爱的那张高背椅上,看着龙裔们在对面落座,书记员和辅佐官在一旁就绪,表情平静淡然。 昨夜梅高尔三世说出的情报给他带来了大量思考和关于未来的推演,但他要关注的事情并不只有一个提丰以及梦境之神的一只“眼睛”,现在,他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准备和眼前这些来自极北群山的强大龙裔继续进行昨日未完成的交涉。 戈洛什爵士首先对高文行了一礼,随后清了清喉咙,以坦诚且不失礼节的口吻说道:“陛下,首先感谢您的再次接待。 “我们仔细考虑了您昨天提出的诸多项目和关于未来的构想,结论方面……请原谅我的失礼,我个人更喜欢直率坦诚的说话方式—— “圣龙公国暂时还没有做好与塞西尔进行全面商业接触的准备,尤其是在关于矿山开发、合资学院、基础工程建设方面,龙裔们并无意向。” 高文的眉毛以旁人无法察觉的幅度轻轻扬起。 戈洛什爵士说是直率坦诚,但其实他说的已经相当委婉——只是再委婉的语言也无法改变其话语中的含义。 现场所有人都听的很明白:龙裔们拒绝了昨日高文提出的诸多项目中百分之七十以上的条款。 而且看样子态度很坚定,这是他们深思熟虑的结果,甚至可能是通过某种方法和那位龙血大公联络之后做出的决定,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改变或扭转的。 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高文还是忍不住问道:“我想听听具体的原因。” 戈洛什爵士与身旁的阿莎蕾娜对视一眼,随后转过头,认真且坦然地迎着高文的视线:“陛下,龙裔对这次交流抱着真诚坦率的态度,而且我相信您同样也是如此。 “我们都是为了在这广阔的世间寻找新的朋友,为了双方共同的、光明的未来。 “圣龙公国有一句话:孤身攀登者拥有勇气,结伴登山者既有勇气又有智慧——龙裔们并不像外界想象的那样封闭排外,事实上我们是乐于交朋友的,但我们交的是能够一起攀登高峰的朋友,同进同退。 “陛下,在过去的千百年里,龙裔们都很少踏出北境的群山,因为这片大陆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未能引起我们的兴趣,而现在我们打开了大门,这是我们主动打开的——我们开门是为了寻找一个盟友,龙裔们希望这一切都能建立在平等、尊重、互利、坦诚的基础上。” 高文静静地看着戈洛什爵士的眼睛,两秒钟后,他突然笑了起来。 “当然,”他非常愉快且轻松地说道,“那么我们重新讨论一个方案。” 他的态度很平静,就好像早已预料到一切般。 第0854章 大项目 看着眼前平静淡然,面带微笑的塞西尔皇帝,戈洛什爵士心中升起了一丝惊讶。 他发现这位帝国统治者的态度远比他想象的平静,仿佛早已料到龙裔今日的答复——或者说,不管龙裔做出什么回答,他都好像做足了预案。 “爵士,塞西尔和圣龙公国虽然比邻而居,但在过去的数百年里,两个国家并没有很充分的交流,我们之间难免会有不够了解,甚至产生误解的情况,”高文注意到戈洛什短暂的愕然,他只是微微一笑,“基于此,我们在接触过程中遇上一些问题、推翻一些方案是很正常的情况,我们应该对此做好充分的准备,并始终坚信我们双方的和平意愿——不是么?” 戈洛什低下头:“……我认同这一点。” 随后,龙裔们说出了他们对两国交流的看法,提出了具体的、对高文之前诸多方案的回应,关于开放商业通道,留学项目,技术交流,常驻大使的诸多议案被一个个抛出,然后或达成共识,或暂时搁置,或产生具体的修改方案……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着。 高文最终撤回了所有涉及到资源开发、基础工程控股、教育输出的方案,而圣龙公国则同意了大部分的常规商业项目和常态外交项目,以及最重要的——他们愿意在一定范围内接受塞西尔新币作为两国商业活动的结算货币。 初期,这种结算只是一种试验和观察,但只要迈出这一步,高文便心满意足了。 他已经可以宣布:圣龙公国已经是塞西尔结算区的一员。 当然,今天高文和戈洛什进行的只是一场闭门会议,他们将亲自制定出一套大的框架,而这个框架的细节中还有无数需要推敲和拟定的内容——这部分内容会在之后连续数日的、规模更大的会议中得到充分的讨论,塞西尔的外交人员、政务厅智囊以及龙裔的顾问团将是后续会议的主角。 但那时候就不是高文亲自过问一切细节了——赫蒂作为常驻帝都的大执政官将接手后续事务。 这场漫长而格外消耗精力的会议渐渐到了尾声。 提前准备好的议案都已得到充分交流,书记员的桌上堆起了厚厚的文件和速记资料,用来记录影像和声音的魔网终端已更换两次水晶,而龙裔和塞西尔人都得到了相对满意的答案。 在直接取消掉部分议案之后,在双方都报以最大耐心和诚意的情况下,一切进展的比高文预计的更快。 最终,当那轮巨日渐渐临近地平线的时刻,戈洛什爵士轻轻出了口气,随后他看向高文,提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话题—— “陛下,”这位龙裔大使神色认真地沉声说道,“我想跟您谈谈……关于钢铁之翼的事情。” “啊,我正想提起这个话题,”高文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微笑起来,“那么关于这种塞西尔尖端工程产物,你有什么看法?” “……它是不可思议的造物,我想任何龙裔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它让我们真正接触并理解了所谓的‘魔导技术’有着怎样的潜力和前景,以及对龙裔可能产生的潜在影响,”戈洛什爵士丝毫没有吝啬赞美之词,坦率地说出了自己心目中的高评价,但紧接着他便话锋一转,“然而有一点,不知道您是否清楚——在圣龙公国,法律和传统都禁止龙裔飞行,而且这项禁忌在龙裔社会非常……重要。 “我们不接触蓝天,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翅膀不像真正的巨龙一样完整强壮,更因为我们的传统不允许——外人或许很难理解这种禁忌,您甚至可能会觉得它莫名其妙,但有一点您要明白,至少在龙裔眼中,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高文表情平静地听着戈洛什爵士把话说完,然后才扬起眉毛:“也就是说,龙裔们不会接受这项技术——不仅仅是官方不会接受,也会禁止民间任何人以任何渠道把它带到圣龙公国。” 戈洛什轻轻点头:“正是如此——它很快就会被列为违禁品,进口、销售、使用均被禁止,而且我们的龙血议会将在短期内推出明确法律。” 意料之内,令人遗憾。 现场的几位政务厅官员甚至高文本人都没有掩饰脸上的失望之情。 但很快,坐在高文身旁的赫蒂便从戈洛什爵士的神色中读出了些许内容——作为一个细心又敏锐的人,她发现戈洛什爵士眼底有一些犹豫,似乎他还有话要说。 “爵士,”赫蒂开口道,“关于钢铁之翼,你应该还有话想说?” “没有瞒过你的眼睛,女士,”戈洛什笑了一下,慢慢说道,“我上面提到的法律和禁忌确实存在,但……龙裔的法律只能在龙裔的土地上生效,圣龙公国的大门就要打开了,而我们很难约束那些走出大门的龙裔们的行为,更不可能去禁止其他国家内部发生的事情……” 赫蒂忍不住扬了扬眉毛:“也就是说……” “如果那些来到塞西尔留学或者做生意的龙裔们对‘钢铁之翼’产生了兴趣,而他们又有足够的财力去购买它们,那龙血议会是管不着的,也不会在那些龙裔回国之后做事后追究,”戈洛什爵士慢慢说道,只是语气有一些古怪,似乎这些内容并不是他本人的想法,“我是说,只要他们别把钢铁之翼带到北方……” 高文怔了怔,他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却又有些意外——他知道这些龙裔使者肯定有办法联络上他们的母国,因为昨夜塞西尔城的魔法监测装置曾经捕捉到数次指向极北方向的、无法识别的魔力波动,那是超远程通讯的铁证,因此他也就可以肯定,不管戈洛什爵士这番话最初是谁的想法,最终都一定是得到了那位龙血大公,甚至龙血议会的默许才说出来的。 因为戈洛什在这里是代表着全体龙裔的“大使”,他在这里主动说出的每一个字,其实都等同于圣龙公国主动表达出的意志。 这就有意思了。 理论上应该最强硬、最严格的龙血大公,理论上最应该维护龙裔传统和法律的龙血议会,他们默许龙裔们钻这个空子。 在这种场合下,在涉及到“飞行”的问题上,默许几乎就等于鼓励。 他们其实并不介意龙裔们飞行——他们只是禁止龙裔在圣龙公国飞行,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禁止龙裔飞过这片大陆的最北端…… 这里面的原因恐怕暂时是个秘密,但高文对这件事本身自然是乐见其成。 他只需要让龙裔们在圣龙公国以南的地方可以使用钢铁之翼,可以自由飞行而不必顾虑圣龙公国方面的意见就够了,至于他们在北边能不能飞……作为塞西尔的统治者,他对此并不在意。 “我想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高文点了点头,“那么我们会控制钢铁之翼的流动——它不会流向圣龙公国,我们甚至可以立法禁止这一点,你们也可以打击那些对钢铁之翼的走私行为,两国在这方面可以达成合作。” “这样最好——当然,我们之后还要好好讨论一下在北方地区限制使用钢铁之翼的细节,因为肯定会有过于‘勇敢’的龙裔想方设法进一步挑战传统,”戈洛什爵士说道,语气中突然有一点无奈,“您应该明白,年轻人……以及年轻龙裔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叛逆。” “我很理解,”高文闻言笑了起来,随后突然话锋一转,表情也变得郑重,“既然我们已经谈到这个话题,那我想再说几句。” “您请讲。” “钢铁之翼可以让龙裔如巨龙一般飞行——而飞行的巨龙,本身便意味着威力巨大的武力,”高文格外严肃地说道,“关于这一点……” 戈洛什爵士立刻理解了高文的意思,他当即说道:“在塞西尔的龙裔自然要遵守塞西尔的法律,我想你们既然能创造出钢铁之翼,必然也有能力管束那些装备了钢铁之翼的龙裔,否则贵国应该也不会把这种东西推向市场。” 高文轻轻点了点头:“我要说的是两件事,你所提到的正是其中之一。” “哦?”戈洛什爵士露出好奇的神色,“那您的第二件事是……”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高文露出一丝微笑,“据我所知,圣龙公国的法律应该并不禁止龙裔成为他国的雇佣兵……” 戈洛什以及现场几位顾问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阿莎蕾娜身上,后者则耸耸肩,无奈地说道:“那是个人行为。” “我们的法律确实并不禁止这一点,”戈洛什爵士回过头,表情严肃地说道,“但那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今天之前圣龙公国都没有正式对外敞开过大门,正如阿莎蕾娜女士所说——即便有离开国门的龙裔去当佣兵,那也只是个人行为。 “如果您的意思是塞西尔想要以国家名义建立一支正式的外籍兵团,想要将此事作为塞西尔帝国和圣龙公国之间协议的一部分……那我们就要专门进行一次会议,认真探讨一下了。” 高文的嘴角已经略微翘了起来。 眼前的大使先生很谨慎,并没有直接承认或认可任何事情。 但他表示这件事可以谈——那就够了。 剩下的就是讨价还价而已。 …… 巨日已经渐渐落入地平线下,天边仅剩下了一道淡红色的余晖,这微漠的光辉从西侧的平原方向蔓延过来,映照在高高的铁塔以及工程机械上,也映照在高大恢弘的金字塔状建筑上。 那耸立在大地上的奇特建筑物迎着夕阳残辉,一道道魔力流光在它表面的某些墙体裂缝中缓缓流淌,又有淡淡的符文印记从建筑物的基座上浮现出来,让它愈发显得静默而神秘。 “真是个漂亮的建筑,”大建筑师戈登站在开阔地的一台工程机械旁,凝望着不远处的金字塔状设施,语气中带着自豪赞叹,“真不敢相信……在旧时候,一个工匠一辈子能建造起一座这样的建筑物便可以视作家族的荣耀了,甚至可以成为子孙后代炫耀的资本,而我们造它只用了一个月……” “只是让建筑物本身立起来,”尼古拉斯·蛋总漂浮在戈登身旁,球体内发出嗡嗡的声音,“内部的设备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调整和测试呢。” 听到对方的话,戈登顿时想起了那些最近出现在这里的、整日里都绕着这座“计算中心”忙碌的“新人”,他下意识地皱皱眉:“你是说那些新来的‘网络和湿件技术专家’?他们最近一直在里面忙碌……但说实话,我在他们身上真看不出技术专家的影子,那些人甚至连通用型的魔导终端都不会用,在操作机器的时候都不如我的工人……” “啊,他们在这方面看起来确实需要‘补补课’,”尼古拉斯·蛋总嗡嗡地说道,“所以调试设备的工作主要还是交给了魔导技术研究所派过来的技师们,至于那些‘新人’……他们主要是负责测试设备。” 戈登显然对此有些怀疑:“他们能做好么?” “还真别说,他们在测试那些东西的时候倒真是出人意料的专业,而且看起来好像对各种意外事故都经验丰富,”尼古拉斯蛋语气中带着赞叹,“遇上连接故障的话,普通人起码要晕半个小时,我却亲眼看到他们只是从浸入舱里爬出来吐一口就又回去继续测试了,看上去一点事没有,而且普通人连续测试浸入舱最多六个小时就要出来休息一下,那些人却好像可以一辈子待在里面似的——我真怀疑如果解决了吃喝拉撒问题的话,他们真的可以在里面待一辈子,也不知道都是怎么练出来的。” “谁知道呢,”戈登耸了耸肩,“反正陛下找来了这些人,那他们肯定有自己的长处……” 第0855章 雏形 和塞西尔现有的网络技术人员比起来,永眠者们最大的优势应该就是非常熟悉思维联网的流程以及应对各种意外情况——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们都在用最危险的方式让自己的大脑直接暴露在一个规模庞大的计算网络中,安全机制的匮乏以及“人肉联机”的先天缺陷让永眠者们不得不时常面对一些危险局面,包括且不限于脑神经过载、心智受损、记忆串流以及灵魂上的种种问题。 对他们而言,这一切都是家常便饭。 正是因此,塞西尔人制造的、拥有一堆安全装置且从物理上存在一层保险的“浸入舱”在这些永眠者看来简直安全的像是钢铁打造的堡垒,可以同时保护身体和心灵的那种,躺进去便有一种身心放松感——不用自己耗费精力去维持网络连接,也不用担心什么心智噪波直接照射到自己的脑袋里,许多主教都声称自己可以在里面躺一辈子。 马格南一开始对那些浸入舱的安全等级感到非常意外,他能看出来塞西尔人为了这些安全措施多花费了多少研发成本,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永眠者当初的心灵网络是给超凡者用的,除了极个别例外,每一个联网的人都有着强大的精神力量,遇上问题自己抗一下也就过去了,实在抗不过去的大不了回头厚葬——毕竟大家是搞黑暗教派的,偶尔挂掉一两个也算是传统习俗的一部分。 但塞西尔不一样,他们的网络是给普通人用的,而普通人脆弱的心智和肉体都需要更多的防护,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帝国,他们更有保护公民的义务,这也就导致他们制造出的浸入舱一切以安全为最高要求,甚至为此牺牲了一部分连接效能…… 两种技术思路孰对孰错,包括尤里和马格南在内的大主教们都认为这其中没有任何疑问——塞西尔皇帝是域外游荡者,这地方的牧师拎的战锤比人脑袋都大,当地人热衷于用爆炸术和地震术开山挖矿。 真理毫无疑问掌握在——且永远掌握在——塞西尔帝国手上。 帝国计算中心,思维大厅,心智枢纽前。 氤氲的光辉在银白色的合金支柱表面浮动,奥术能量形成的脉络在金属模块的缝隙间如呼吸般明灭起伏,高高的立柱连接着大厅的地面和穹顶,时不时有复杂的符文和几何图形从支柱表面浮现出来,沿着其合金外壳飞快上升,一种悦耳的低沉嗡鸣声在这间明亮的大厅中轻声回响着,其中仿佛蕴含着不断苏醒的生机。 “第三次试启动,基底魔网已经稳定供能,”一名来自魔导技术研究所的技术人员站在附近的控制台前,一边看着上面亮起的诸多符文一边高声说道,“心智枢纽开始输出顺序信号——所有信号已得到确认!” 尤里与温蒂站在银白色的合金立柱前,听着魔导技师高声报告进度,前者微微点了点头:“看样子顺利启动了。” “终于可以开始了……”温蒂似乎是在回答尤里,又好像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随后她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将手放在那大型支柱的合金外壳上,开始释放自己的精神力量。 在这个时代,在研究领域,“超凡者在调试某些设备的时候不需要借助额外工具便可以操纵魔力”大概已经成了他们面对普通人研究员时唯一的优势。 大厅中的视线一瞬间全都集中到了温蒂身上。 塞西尔本土的技术人员在注视着她,更是注视着她面前的心智枢纽——无数人已经在这东西上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只有经常跟浸入舱和网络打交道的人才会理解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他们注视着这一幕,就仿佛在注视着技术的未来。 现场的几位永眠者同胞也在注视着她,他们却是在注视着永眠者教团的过去:一个旧的时代终结了,全新的魔导技术将用来接管他们曾经创造出的一切,那个冰冷的设备正俯瞰着这里,在它内部,七百年的技术积累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苏醒过来。 有人期待,有人感慨。 心智枢纽中泛起魔力的涟漪,温蒂轻轻舒了口气,露出一丝微笑:“你好,未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旁的心智枢纽控制台上空便浮现出了清晰的全息投影,马格南的身影出现在全息投影中,他瞪着眼睛,嗓门一如既往很大:“呜哦——吓老子一跳!我已经进入心智枢纽了么?” 控制台前的魔导技师就仿佛没有看到突然出现的马格南,仍然板着脸一丝不苟地汇报着情况:“心智枢纽开始输出响应……全信道畅通,我们可以‘看’到测试组发来的信号了。” 马格南瞪着眼睛,看了大厅里一圈,然后才指着自己:“‘信号’说的是我么?” 尤里立刻皱起眉:“够了,这是严肃的场合——我们就不该同意让你第一个进入心智枢纽!” 已经被转移到心智枢纽中的马格南闻言一摊手:“赛琳娜女士在监控上传,梅高尔阁下在皇帝陛下那边,网络中的心智只有我一个——难道你要把自己上传进来陪我?” 尤里下意识地按了按额头:“……我就不该和你理论……总之,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从大体感知上,和我们自己的心灵空间没什么区别,”马格南终于认真起来,开始回答尤里的问题,“只不过这里还非常……‘荒芜’,我被投入了一片虚空,这里只有一些基础的‘框架’和‘平台’,应该是心智枢纽内置的原始空间。但我可以感受到其他人——那些正在使用浸入舱的同胞们,我能感知到他们的心智就在我周围,只不过暂时看不到……” 温蒂微微点头:“几个测试组都还在等待下一步的指令,在所有信道开启之前,你看不到他们是正常的。” “嗯,我觉得也是,”马格南随口说道,“另外,我还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很……狭窄。不过我想这应该是节点数量有限导致的。” 尤里点了点头:“目前算上轮班的普通测试人员,我们只能保证有一千个节点维持浮动连接,而且其中部分节点还要用来做一些额外的测试项目,剩下的节点当然不可能维持之前心灵网络那样的规模。不过一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所有浸入舱已经通过测试,第二批连接志愿者和测试、维护人员也已经做好准备,等到计算中心正式启用,心灵网络就会重现……” “是‘叙事者神经网络’,”马格南立刻一脸严肃地纠正道,“时代变了,朋友——哈,这句话说起来果然莫名的有感觉,我开始理解为什么塞西尔人都喜欢追逐这些‘时髦’词汇了。” 尤里的眼角略微抽动一下,果断不再理会以全息投影而非心理学投影形式出现在大厅中的马格南,他微微侧过头,对身旁的温蒂说道:“可以通知塞姆勒了——让他开始下一步。” …… 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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