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厉云庭死死盯着那张照片,恍惚间,他想起了很久之前,苏瑶音也是像这样,安静的站在他身后,等他回头看她一眼。 只是厉云庭从来没有将目光认真的落在她的身上过。 酒保推过来一杯新调的酒,随口问道:“厉总今天喝的有些猛啊,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厉云庭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直直看着酒保手腕上的镯子。 那玉镯成色很是普通,只是款式莫名的眼熟。 厉云庭猛地抓住酒保的手腕,声音有些发紧:“这镯子哪来的?” 酒保被他吓了一跳,结巴着回答:“这、这是我女朋友的,她说是在二手店买的……” 厉云庭心脏猛地一缩,离近了看,这玉镯便越发眼熟。 “……我能摘下来看吗?” “可以是可以,又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怎么,这镯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他已经顾不上回答酒保的话了。对着昏黄的灯光,厉云庭转着镯子,看到了一条轻微的划痕。 这是苏瑶音母亲的遗物。 当年他破产,四处求职碰壁,连一套像样的西装都买不起。苏瑶音为了能让他体面的去面试,偷偷卖掉了这枚玉镯。 厉云庭还记得,苏瑶音曾经带着这个镯子,笑着跟他讲她小时候是如何调皮,才留下的这个划痕。 “而且我也不常戴,放着也是浪费了。” 但他知道,那不仅是她当时唯一值钱的东西,还是苏瑶音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而现在,它廉价的辗转着,如今戴在陌生人的手腕上。 厉云庭猛地起身,他丢下一叠钞票,带着那个镯子跌跌撞撞的冲出酒吧。 冷风吹不散他身上浓烈的酒意,却吹红了厉云庭的眼眶。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去查,查清楚。我现在要知道苏瑶音的位置。” “还有,帮我查封诗雅出国那几年都发生了什么。” 这念头来的莫名其妙,但厉云庭多年来的直觉正不断的警示着他。 厉云庭站在书房的阴影里,手中捏着一份刚送到的调查报告。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是对的 纸张边缘被他攥得发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助理站在一旁,他低着头,声音十分谨慎:“厉总,我们按您的要求深入调查了封小姐近七年的行踪。除了之前发现的马尔代夫照片,还查到一些……不太寻常的资金往来。” 厉云庭的目光落在其中一页上。 封诗雅的私人账户在过去三年里,每月固定向一个海外账户转账50万,备注是‘咨询费’。 而收款方是一家空壳公司,实际控制人姓杨。 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个杨总,是不是去年因挪用公款被判刑的恒远集团副总?” 厉云庭的声音冷得像冰一样。 “是的。而更蹊跷的是……” 助理递过来另一份文件:“在封小姐回国前一周,这个账户突然收到一笔200万的款项,转账人署名是封董事长。” 厉云庭猛地合上文件。他想起封诗雅回国后迫不及待要嫁给陆宴州的异常举动,以及她父母对这场婚事的诡异热情。 “继续查。”他咬牙道,“尤其是七年前厉氏破产前后,封家所有的资金流动。" 深夜的酒吧包厢里,厉云庭将一沓照片甩在封诗雅面前。 “解释一下。”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为什么你父亲在七年前,在我父亲跳楼的第二天,突然向瑞士银行转移了2亿资产?” 封诗雅的笑容僵在脸上。 照片上清晰的银行流水显示,那笔钱最终流入了一个与封氏毫无关联的离岸账户。 "云庭,你听我说……"她伸手想拉他,却被一把推开。 “还有这个。” 厉云庭按下手机录音,封诗雅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录音戛然而止,是她某次醉酒后的失言。 封诗雅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们封家,从一开始就是凶手。”厉云庭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监视我是否在追查真相。” 他转身离开时,封诗雅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你以为苏瑶音就干净吗?她早就和陆宴州……” “闭嘴!”厉云庭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又在最后关头松开。 “别让我再听到你提她的名字。"17 陆氏集团。 苏瑶音刚刚从会议室出来,她一大早就被陆宴州拉着一起开会,听了一大堆报表数据,现在脑子还是昏的。 助理见她出来,快步上前:“太太,厉总在楼下,说是想见您一面。” 苏瑶音脚步一顿,随即神色依旧平静:“去告诉他,我很忙,没空见他。” 助理却没有离开,她面带犹豫:“但厉总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说是不见到你,他不会离开的。” 苏瑶音沉默片刻,终究还是走向了电梯的方向。 一楼大厅,厉云庭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孤寂而紧绷。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转身,目光死死锁定住她。 “瑶音……” 苏瑶音站定,与他保持着距离:“有事吗?” 厉云庭喉结滚动,片刻他哑着嗓子开口道:“我……我找回那个玉镯了。” 苏瑶音眸光微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所以?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那是你母亲的遗物。”厉云庭说着,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你当年毅然决然卖掉它,就是为了给我买一套体面的西装。” 苏瑶音静静看着他,没有否认。 厉云庭眼眶通红,不由得向前一步,他想要去拥抱苏瑶音:“对不起……我……” “厉总。” 一道冷冽的嗓音打断了他。 陆宴州大步从电梯里走出来,西装笔挺,眼神锐利如刃。 他径直走到苏瑶音身旁,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姿态亲昵而占有欲十足。 “厉总似乎有些分不清楚,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 陆宴州面带微笑微笑,但那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如果厉总真的有要事相谈,可以预约。” 厉云庭盯着那只搭在苏瑶音腰间的手,攥紧拳头,指节被捏得微微发白。 “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陆总插手。” 陆宴州挑眉,语气轻慢:“哦?可瑶音她现在是我的太太,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厉云庭眼底翻涌着怒意,他低声怒喝道:“陆宴州,你别太过分!” 陆宴州冷笑一声,不甘示弱:“过分?过分的到底是谁?厉总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把她丢在路边,去找另一个女人的?” 厉云庭呼吸一滞,他无法对这个问题做出回答,他扭头看向苏瑶音,声音卑微,近乎哀求。 “瑶音,我们谈谈,好吗……” 苏瑶音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直到厉云庭再次看向她,她才终于开口,尽管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厉云庭,你的后悔,与我无关。” 厉云庭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转身,和陆宴州并肩离开。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回头看他。 厉云庭颓然的离开陆氏集团,他的手机响起,却是封诗雅的电话。 厉云庭站在原地,许久,电话因为无人接通而自动挂断了。 但这个行为似乎惹怒了电话那头的人,随即,消息提示音疯狂响起。 从询问到质疑、从祈求到谩骂。 厉云庭索性直接将手机关机,扔到后座,他看着高耸入云的陆氏集团,仿佛能忽视那些距离,看到苏瑶音一般。 次日。 当苏瑶音再次踏入集团大楼,就察觉到了四周传来的异样的目光。 前台的笑容有些勉强,而电梯里同行的员工在她踏入时,更是瞬间噤声,只剩下微妙的视线交换。 苏瑶音微微蹙眉,直到推开办公室的门,助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急匆匆迎了上来。 “苏总,您看今天的财经头条了吗?” “怎么了?” 平板被递到眼前,屏幕上赫然是一行被加粗放大的标题—— 《陆氏少夫人心机上位史:替身七年,心机转嫁豪门,野鸡变凤凰!》 配图是她和厉云庭的旧照,以及她和陆宴州婚礼上的照片。 文章内容更是极尽渲染,声称苏瑶音不过是封诗雅的‘替代品’,在厉云庭落魄时找准机会趁虚而入,在见他东山再起上位无望后,又迅速转而勾搭上陆家,手段十分高明。 更为致命的是,文章在末尾还强调了她和陆宴州的婚姻‘另有隐情’,甚至影射陆氏集团内部存在‘利益输送’。 这几乎是指着苏瑶音鼻子说她是个商业间谍,跟陆宴州结婚更是别有用心。 苏瑶音只觉得心头发凉,但她神色仍然没有变化。 她放下平板,声音更是平静:“股价怎么样了?” 助理声音带着些忧虑,低声道:“开盘就跌了百分之三,现在还在持续下滑。” 苏瑶音闭上眼睛。 封诗雅的报复,来的迅速且猛烈。18 陆宴州的办公室门被推开时,他正在打电话,语气冷厉。 “我不管你花多少钱,用什么手段。把那些媒体的底细给我挖干净。” 挂断电话,他抬眼看向苏瑶音,眼中的戾气还没有完全散去,语气却已经柔和了下来。 “你来了。” 苏瑶音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声音里满是愧疚:“抱歉,连累你和陆氏了。” 陆宴州嗤笑一声,却不是对着苏瑶音。 他起身拉过苏瑶音的手,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这种手段,还算不上什么连累。” 陆宴州的指间划过平板,上面显示的赫然是那篇报道,屏幕冷白的光映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眼底的冷意。 “倒是很会抓痛点,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她似乎忘了,她自己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上。” 陆宴州伸手探向苏瑶音的脸侧,这次她没有躲开,只是望着他。 陆宴州的眼神中染上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替她整理了鬓边的碎发。 “今天晚上有一个商业晚宴,亚太区所有的投资方都会到场,你将会和我一起出席。” “你要公开反击吗?” 陆宴州的声音渐渐低沉:“当然要反击,而且我还要他们清楚的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苏瑶音心头重重一跳。 阳光渐渐离开,室内渐渐昏暗下来,苏瑶音只觉得陆宴州的声音开始一起变得阴冷。 像一条准备捕猎的毒蛇。 这次的晚宴设在京华酒店的顶层,衣香鬓影间,各集团的掌权者三三两两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却在陆宴州携苏瑶音入场时,不约而同的静默了一瞬间。 苏瑶音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腰线收得极窄,衬得肌肤如雪。 而陆宴州一身黑色定制西装,领带与她裙摆同色,无名指上的婚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全程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摩挲,像是无声的安抚。 “陆总,久仰。” 一位中年男人举杯走来,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苏瑶音:“这位就是陆太太吧?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出色。” “郑董客气了。” 陆宴州面带微笑,手臂却占有性地环住苏瑶音的腰:“我太太不太喜欢应酬,今天破例陪我,各位可别吓着她。” 话音未落,他忽然低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了吻她的额角。 苏瑶音耳尖微热,却配合地靠在他肩头,指尖轻轻揪住他的袖口,一副依赖姿态。 四周响起善意的笑声,但角落里的窃窃私语却从未停歇。 “不是说感情不和吗?这哪像装的……” “看来那些报道真是造谣……” 陆宴州恍若未闻,带着苏瑶音一路与人寒暄,谈笑间,谣言已然不攻自破。 直到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厉总来了。” 苏瑶音转身,直直对上厉云庭深邃的目光。 他独自站在入口处,西装笔挺,却掩不住眼下的青黑。 封诗雅不在他身边。 他竟然是一个人来的。 厉云庭的视线死死锁定住苏瑶音,却在陆宴州侧身挡住她时,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他大步走来,嗓音沙哑:“瑶音,我们谈谈。” 陆宴州冷笑一声,挡在苏瑶音身前:“厉总,场合不对吧?” 厉云庭置若罔闻,只盯着苏瑶音:“我查到了一些事……关于那天在医院,你被混混袭击的真相。” 苏瑶音指尖一颤。 陆宴州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手臂收紧,语气危险:“厉云庭,别在这里发疯。” 厉云庭却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径直按下播放键—— 封诗雅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对,是我找的人。可那又怎样?苏瑶音那种贱人,难道也配嫁进厉家?我就是要让她生不如死!要她身败名裂!”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四周一片死寂。 厉云庭眼眶发红,声音低得几乎破碎:“瑶音,对不起……我不知道她……” 苏瑶音静静看着他,忽然笑出声:“厉云庭,你现在道歉,是为了让我原谅你,还是为了让你自己好过?” 厉云庭僵住了。 她不再看他,转身挽住陆宴州的手臂:“走吧,我累了。” 陆宴州揽着她离开,却在经过厉云庭身旁时,压低嗓音留下一句:“厉总,明天头条见。”? 厉云庭站在原地,看着苏瑶音的背影消失在宴会厅璀璨的灯光里。? 她的墨绿色裙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像一片沉静的湖水,而陆宴州的手臂牢牢环在她腰间,如同不可撼动的堤岸。? 他们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四周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厉总脸色好难看……” “所以是封诗雅先雇人袭击过苏瑶音?” “难怪陆氏今天股价突然回涨,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 周围传来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扎进厉云庭早已鲜血淋漓的胸腔。?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录音笔,封诗雅尖利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我就是要让她身败名裂!’ 而苏瑶音……? 他想起她最后那个笑容,平静到近乎残忍。? ‘你的后悔,与我无关。’ 厉云庭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要窒息了。? “厉总?” 助理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车已经备好了,您……” “滚开。” 厉云庭一把推开他,踉跄着走向露台。? 夜风凛冽,吹不散他胸腔里不断翻涌着的痛楚。? 他掏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苏瑶音的社交账号上。她在半小时前转发了陆氏公关部发布的晚宴合照。? 照片里,苏瑶音靠在陆宴州肩头,唇角微扬,无名指上的雪花钻戒熠熠生辉。? 厉云庭死死盯着照片中两个人相依偎的身影,突然笑出了声。? 多讽刺啊。? 她曾经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可他从未珍惜。? 而现在,她连恨都不屑给他了。? 与此同时,酒店地下车库。? 陆宴州拉开车门,却见苏瑶音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 陆宴州微微皱眉。? 苏瑶音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轻声道:“刚才……厉厉你。”? 陆宴州的眉头舒展开,他放松的倚在车门上,歪头看她:“厉我什么?”? “厉厉你没当场对厉云庭动手。” 苏瑶音转头看他,眼底似乎有细碎的光:“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 陆宴州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拉近。? “苏瑶音。” 他嗓音有些沙哑:“你记住,我忍,不是因为顾忌他。” “而是因为……” 他的拇指终于抚过她微凉的脸颊,语气是罕见地认真。 “我想让你亲自了结这段过去。” 苏瑶音呼吸一滞。? 夜风穿过车库,扬起她鬓边的碎发。? 陆宴州的目光落在她唇上,却最终只是替她拉开车门:? “回家吧。”19 苏瑶音站在陆宴州的书房门口,她的指尖轻轻抵着半掩的门。? 她本来是来送咖啡的。? 陆宴州最近总是工作到深夜,她担心他熬坏身体,便亲自煮了一杯他喜欢的蓝山。 可当她走到门前,却听见里面传来低沉的交谈声。苏瑶音本想转身离开,却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 “厉氏当年的资金链断裂,确实有陆董的手笔。” 她离开的脚步蓦地停住。? “但厉云庭父亲跳楼的原因,并非是因为您父亲,而是另有隐情。” 恍惚间,咖啡杯在她手中微微倾斜,褐色的液体无声地浸湿托盘。? 短短两句话中蕴含的信息量让苏瑶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谁承想却撞到了门口的花瓶。 清脆的磕碰声响遍了整条走廊,更惊动了书房里的人。? 门被猛地拉开,陆宴州站在光影交界处,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愕。? “瑶音?”? 苏瑶音的视线被地上散落的文件吸引。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视力那么好过。那是关于七年前厉氏破产的详细调查报告,每一页都盖着‘机密’的红色印章。? 两人相对而立,空气仿佛在此刻凝固了。? 陆宴州的助理见状识相地离开了。? “你调查厉家?”苏瑶音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冷静得不像话。? 陆宴州没有否认。 他弯腰捡起文件,动作从容,仿佛只是在整理一份普通合同。? “是。” “我能问为什么吗?”? 陆宴州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个动作让在外人面前一向游刃有余的他,看起来罕见地疲惫。? “我父亲和厉云庭的父亲,曾经是合伙人。”? 他拿着手里的文件走到窗前,背对着她,声音有些低沉:? “三十年前,他们一起创立了长风资本。后来厉家为了独占市场,伪造证据,把我父亲送进了监狱。”? 苏瑶音静静站在原地,她的呼吸声越发轻微。? “本来证据已经收集完整了,但他在狱中突发心梗,没能等到上诉。” 陆宴州转过身,眼神平静得可怕:“那年我十二岁。”? 苏瑶音看着陆宴州平静的眼睛,她却突然想起了陆家老宅那些压抑的肖像画、想起了陆老爷子眼底的冷厉、想起陆宴州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厉家的敌意……? 原来是这样。 一切都有了解释。? “所以……” 苏瑶音听见了自己发颤的声音,“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报复厉云庭吗?”? 对于这个问题,陆宴州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想再次触碰她的脸,却在看到她下意识后退的时候,手指停在半空中。? “一开始,是的。”? 苏瑶音厌恶欺骗,却没想过,当她听到真相时,也会感到痛苦。 归根结底,只是这个真相不是她想听到的而已,而这个时候她竟然在想。 ‘你为什么不骗骗我?’ 苏瑶音以为自己会崩溃,会尖叫,可奇怪的是,她竟然异常平静。? “我理解。”? 陆宴州瞳孔微缩。? “因为这是厉家欠你的,确实该还。” 苏瑶音放下咖啡杯,瓷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但你不该骗我。”? 她转身要走,却被陆宴州一把扣住手腕。? “我没有骗你。”?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大得让苏瑶音手腕生疼。? “最初的目的不重要。” 陆宴州逼近一步,气息灼热地扑在她耳畔:“重要的是现在……”? 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强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 “现在我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 苏瑶音望进他眼底那片暗涌的深海,忽然笑了。? “陆宴州,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她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就是你们这些人,永远把真心藏在算计后面。”?20 苏瑶音站在陆氏集团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整座城市。? 距离她从陆家搬出来已经过去两周。? 陆宴州没有阻拦她,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让人送来一束白玫瑰,附着一张卡片,上面永远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她每次都会把花插进办公室的花瓶里,但从不回复。? “苏总,各部门主管都到齐了。”助理轻声提醒道。? 苏瑶音收回思绪,转身走向会议室。? 陆氏集团的高管们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这位新任的‘少夫人’突然空降管理层,本就惹人非议,再加上最近的婚变传闻,更让这些老狐狸蠢蠢欲动。? “开始吧。” 苏瑶音对此恍若未闻,她翻开文件,声音平静:“关于东南亚分公司的账目问题,财务部解释一下。” 财务总监擦了擦汗:“这个……可能是系统录入延迟……” “延迟?” 苏瑶音指尖轻点平板,投影幕布立刻显示出几组数据:“过去三年,每月15号都有一笔200万的款项‘延迟’到账,又在月底前‘延迟’转出……这种操作,在审计里叫什么来着?”? 她抬眸环视众人,唇角微扬:“叫挪用公款。”? 会议室鸦雀无声。? 当晚,陆宴州的私人号码罕见地打来电话。? 苏瑶音盯着屏幕看了三秒,还是接了起来。? “陆太太好手段。”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一天就挖出了财务部养了十年的蛀虫。” 苏瑶音靠在沙发上,语气平淡:“按照协议,我有义务协助你处理集团事务。而且,你不是早就想动他们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只是协议?” 她没有作声。? 陆宴州忽然轻笑一声:“明天有个慈善拍卖会,需要你出席。”? “协议里不包括陪你演戏。” “不是演戏。” 他的声音突然认真:“老爷子盯得紧,如果你不出面,那些老家伙会以为我们婚变,趁机作乱。” 苏瑶音想起今天会议上那些试探的目光,抿了抿唇:“几点?”?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她几乎能想象到陆宴州勾起嘴角的样子。? “七点,我去接你。” 拍卖会现场,封诗雅端着酒杯,故意撞向苏瑶音。? 香槟杯倾斜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插了进来。 厉云庭单手截住封诗雅的手腕,酒液全洒在了他自己的西装上。? “闹够了吗?”他冷冷甩开封诗雅,转身看向苏瑶音,“没事吧?”? 苏瑶音后退半步,恰好撞进赶来的陆宴州怀里。? “多厉厉总。” 陆宴州搂紧她的腰,笑意不达眼底:“不过我的太太,我自己会护着。不劳您费心。”? 厉云庭盯着他们交握的手,语气低微:“瑶音,我有话……”?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苏瑶音打断他,声音很轻但足够坚决:“厉云庭,别再做这种多余的事。”? 她主动挽住陆宴州的手臂离开,没看到厉云庭瞬间惨白的脸色。? 回程的车上,陆宴州突然开口:“你刚才叫他厉云庭。”? 苏瑶音望向窗外,有些不明所以。? “你以前都喊他厉总,为了在称呼上就拉开距离。”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 “但今天不一样了,这说明你开始真正放下他了。” 苏瑶音终于转头看他:“听起来陆总很擅长分析人心?”? “只分析你。”? 路灯的光影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苏瑶音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曾经满身算计的男人,看向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那层伪装。? 就像此刻,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泄露了他平静表象下的紧张。? “送我回公寓吧。”? 陆宴州下颌绷紧:“好。”?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苏瑶音没有立刻下车。? “下周一董事会的资料,我明晚整理好发给你。”她说。? 陆宴州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那些资料都在他的书房。 “好。”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雀跃,“我等你。”? 夜风吹起苏瑶音的发丝,她站在路灯下,回头看着陆宴州的车,他迟迟没有开走。? 就像当年站在礼堂最后一排的阴影里,苏瑶音看着台上光芒万丈的少年。? 只是这一次,终于有人为她停留。21 苏瑶音失踪了。 她是在地下车库被劫走的。? 彼时苏瑶音刚刚结束一场会议,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十分清脆。 停车场灯光忽明忽暗,她低头翻找车钥匙,忽然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要回头,一块浸满乙醚的毛巾瞬间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挣扎中,她只看见一双猩红的高跟鞋,和封诗雅扭曲的笑脸。? “苏瑶音……不,陆太太。” 女人甜腻的声音像是毒蛇吐信一般:“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陆宴州接到电话时,正在和助理商谈事情。? “你是说,当年长风资本的事情,封家也掺了一脚?” “是的。根据调查,当年,厉先生和封先生在私下达成了协议,但在事情结束之后,封先生还留了一手,以老陆总的死因为由,向厉先生索要股份。但是在争吵中,失手杀死了对方,并伪造了跳楼的假象。” “欲壑难平。” 陆宴州靠在椅子上,就在此刻,手机响了。 “想要你的妻子活命,就拿封氏当年藏起来的资产证据来换。” 封诗雅的声音透过变声器显得格外诡异:“今晚十点,西郊废弃化工厂。别报警,否则我立刻割断她的喉咙。” 电话被挂断的瞬间,钢笔被陆宴州拍碎在桌子上,墨水像血一样渗入掌纹。? 助理去而复返:“陆总!刚查到封诗雅抵押了全部家产做空陆氏股票,她这是要鱼死网破!”? “立刻联系厉云庭。”陆宴州眼神骇人。 是夜。 化工厂锈蚀的铁门在风中嘎吱作响。厉云庭站在阴影里,看着陆宴州独自走来。? "我没想到你会找我。" “重点不在这里。” 陆宴州面沉如水,他大跨步地越过厉云庭,直直向苏瑶音的方向走去。 化工厂的铁门被踹开时,封诗雅正用刀尖挑起苏瑶音的下巴。 “看看谁来了?” 她娇笑着,“你的丈夫和……前未婚夫?” 陆宴州的目光死死锁在苏瑶音身上,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冷声道:“放了她,你要的东西在这里。” 他举起一枚银色U盘。 厉云庭却突然上前一步:“封诗雅,你父亲当年参与侵吞厉氏资产的事,我已经拿到证据了。” 封诗雅脸色骤变。 混乱就在这一刻爆发。 封诗雅尖叫着挥刀刺向苏瑶音,厉云庭猛地扑过去。 刀锋没入血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苏瑶音看着厉云庭倒在自己面前,鲜血从他腹部汩汩涌出,染红了她的裙摆。 “瑶音……” 他艰难地伸手,似乎想碰她的脸,却在半空无力垂下。 陆宴州带来的保镖迅速控制住了封诗雅,而陆宴州本人已经冲到苏瑶音身边,用西装外套裹住了她发抖的身体。 “没事了。”陆宴州把人揽进怀里,一遍遍亲吻她的发顶,语气里满是安抚意味,“没事了,我在这里。” 苏瑶音的视线却无法从厉云庭身上移开。 他的血太红了。 红得像七年前,他第一次吻她时,窗外的那轮落日。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下,陆宴州将一杯热茶塞进苏瑶音冰冷的手心。 “医生说他脱离危险了。”他低声说,“你去休息,我守着。” 苏瑶音摇头:“我想等他醒来。” 陆宴州沉默片刻,突然单膝跪在她面前,仰头看她:“苏瑶音,看着我。” 她怔怔看向陆宴州。 “我承认,最初接近你是为了报复厉家。”他握住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但现在,我宁愿死的是我,也不想看你为他掉一滴眼泪。” 一向信奉利益至上的陆宴州,有一天竟然也会说出这样堪称无理取闹的话。 苏瑶音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护士突然匆匆跑来:“厉先生醒了!他说想要见苏小姐……” 病房里,厉云庭的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 他示意护士从床头柜取出一本黑色笔记本,递给苏瑶音。 “本来……想带进坟墓的。”他虚弱地笑了笑。 苏瑶音翻开扉页,不知觉间红了眼眶。 今天瑶音又为我熬夜整理资料,咖啡里放了两块糖,她总是记得。 我好像……开始贪恋这种温暖了。 封诗雅回国了。我以为自己还会心动,可看着她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瑶音的模样。 日记最后一页停留在他们分手那天。? 我弄丢了她。 泪水模糊了视线,苏瑶音轻轻合上日记本。 “都过去了。” 她对厉云庭说,声音温柔而决绝,“我很感厉你舍命相救,但……我们回不去了。” 厉云庭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知道。” 他终于放过了苏瑶音,也放过了自己。 病房外,陆宴州靠在墙上,手中的烟久久未点燃。 当苏瑶音走出来时,他立刻把烟扔到地上,张开双臂。 她扑进他怀里,声音有些哽咽 “带我回家吧。”她说。 陆宴州收紧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好。”22 机场的VIP候机室里,厉云庭将一份文件推给苏瑶音。? “签了吧。” 他声音平静,眼下的青黑却暴露了连日未眠的疲惫。? 苏瑶音翻开文件,指尖一顿。 那是厉氏集团15%的股份转让协议。? “我不能要。”她合上文件推回去,“你只是出国疗养,又不是不回来了。”? 厉云庭笑了笑,眼底有她熟悉的固执:“就当是我的赎罪。” 窗外,一架飞机划过天际,留下长长的云痕。? 苏瑶音最终签了字,却在受益人处改成了陆氏慈善基金。? “我不需要补偿。”她抬头看他,“厉云庭,我们都该向前看了。” 他凝视她许久,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无名指上的婚戒。? “他对你好吗?” 苏瑶音看向玻璃窗外,陆宴州正靠在车边等她,手里拎着她最爱的那家甜品店的纸袋。? 阳光落在他肩头,温柔得不像话。? “很好。”她轻声说。? 厉云庭收回手,拎起登机箱:“那就够了。”? 他走向安检口,背影挺得笔直,像他们初遇时,那个站在礼堂光里的少年。 封诗雅站在法院台阶上,听着法官宣读的判决,突然笑出了声。? 她精心打理的长发蓬乱如草,口红早已斑驳,却还死死盯着不远处并肩而立的苏瑶音和陆宴州。? “你以为你赢了?”她嘶声喊道,“苏瑶音,你这种贱人凭什么!” 法警按住她挣扎的肩膀,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封诗雅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她猛地挣脱,冲向路边一辆未熄火的车辆。? 引擎轰鸣的瞬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除了陆宴州。? 他一把推开苏瑶音,自己却被车头重重撞飞。? 世界在苏瑶音眼中变成慢镜头。 陆宴州的身体无力的躺在地上,鲜血溅在法院门口的石狮子上,红得刺目。? 重症监护室外,苏瑶音机械地签着病危通知书。? 医生的话断断续续飘进耳朵:“肋骨骨折…...内脏出血…...脑震荡…...” 她盯着玻璃窗内插满管子的陆宴州,突然想起他今早赖床时说的话。 ‘瑶音,求你了,再睡五分钟……’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用最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最真的情话。? 用最精于算计的头脑,做最傻的事。? “家属可以进去了。”护士轻声提醒。? 苏瑶音戴上无菌帽,坐到病床边。陆宴州的脸色比床单还白,却在她握住他手的瞬间,睫毛颤了颤。? “你…...哭、哭起来...…好丑...…” 他气若游丝,却还勾着嘴角逗她。? 苏瑶音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疯子!” 陆宴州费力地抬起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 “早知道…...苦肉计有用…...我还费什么劲...…” “医生说你再观察一周就能出院。”苏瑶音低头削着苹果,语气平静,可指尖却微微发颤。 陆宴州已经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三天了,她仍心有余悸。 陆宴州躺在病床上,额角的纱布还渗着淡淡的血色,可那双桃花眼却亮得惊人。 他望着坐在床边的苏瑶音,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陆宴州摩挲着她的手指,低笑:“担心我?” 苏瑶音抬眸看他,眼底映着窗外的阳光,澄澈而坚定:“陆宴州,我有话跟你说。” 他怔了怔,收敛了笑意,安静等她开口。 “我愿意相信你的真心。”她轻声说,“希望你不要辜负我。” 陆宴州呼吸一滞,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 他勾勾苏瑶音的手指,嗓音低哑:“苏瑶音,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23 三个月后,马尔代夫的私人岛屿上,碧海蓝天之间,苏瑶音一袭纯白婚纱,踩着细软的沙滩走向站在花架下的陆宴州。 他难得穿了正式的黑色礼服,领带系得一丝不苟,可眼底的笑意却比阳光还要灼热。 神父宣读誓词时,陆宴州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苏瑶音,我这人从不说永远,但今天破例。我陆宴州,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苏瑶音笑了,眼泪却滑落下来:“陆先生,说话要算话。” “当然。”他低头郑重地吻住她,“骗你是小狗。” 婚礼结束后,管家递来一封信。 苏瑶音拆开,里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落款是厉云庭。 陆宴州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要回信吗?” 苏瑶音摇头,将信折好放到一旁:“不必了,各自安好就够了。” 精神病院的病房里,封诗雅蜷缩在角落,手里死死攥着一枚玉佩。 那是她和厉云庭的订婚信物。 护士推门进来,递给她一个包裹:“封小姐,您的快递。” 封诗雅猛地抬头,疯癫地笑着拆开,却在看清内容物的瞬间,笑容凝固。 盒子里是另一枚玉佩,厉云庭的那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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