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苏瑶音生日那天,她等了整整一晚,厉云庭都没有回来。 只因他白月光今天大婚,嫁的人,是圈子里有名的浪荡公子哥。 而他不忍心看到她跳入火坑,跑去抢婚了。 她红肿着眼在客厅坐了一整晚,天亮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苏瑶音,嫁给我。” 听到这漫不经心的语调,苏瑶音立马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玩世不恭的脸。 厉云庭白月光要嫁的人,那个圈内出了名的浪荡子—— “陆宴州?” “你未婚夫抢走了我的新娘,”陆宴州吊儿郎当的轻笑,“所以,我也来抢他的新娘,不过分吧?” 苏瑶音沉默片刻,轻轻摇头,“不过分。” 电话那头的陆宴州挑了挑眉,语气理直气壮,“那就好,十五天后我再办一场婚礼,你准备好婚纱,等小爷来娶你。” 电话就此挂断。 只剩下苏瑶音看着满桌凉透的饭菜,忽然红了眼眶。 她没想到,等了多年,她终于等到了求婚。 可求婚的人不是厉云庭,新郎不是厉云庭,她要嫁的,也不是厉云庭。 她认识厉云庭十年了,第一次见面,她便情根深种。 那是在高一的开学典礼上,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作为新生代表站在主席台上发言,阳光穿过礼堂的落地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台下女生们小声议论,红着脸偷拍。 而她只是攥着刚领到的学生证,站在礼堂最后一排的阴影里。 那时候的厉云庭,是附中出了名的天之骄子。 月考永远年级前一,奥数竞赛金牌拿到手软,连打篮球时挽起的袖口都带着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水味,举手投足间都是世家子弟的矜贵。 和她这种靠奖学金入学的普通学生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这个全校女生都爱慕的对象,他的目光,永远只追随一个人—— 从小一起长大的封诗雅。 苏瑶音见过他在图书馆为封诗雅整理笔记的样子,见过他脱下外套给淋雨的封诗雅披上的样子,见过他为了封诗雅随口提的限量版CD跑遍全城的样子。 后来听说,他们两家是世交,早有婚约。 直到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厉氏集团一夜崩塌的新闻席卷财经头条。 那个曾经开着劳斯莱斯来学校参加家长会的厉董事长,从集团大楼一跃而下,第二天,封诗雅就飞往了英国,留下他一个人背负这天价债务,整日打工还债,日子浑浑噩噩,倦怠而狼狈。 那晚,苏瑶音在酒吧后巷捡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厉云庭。 他昂贵的衬衫皱巴巴地穿在身上,眸色猩红,像条被丢弃的狗。 她蹲下去扶他,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酒精混着血腥气喷在她脸上:“你谁?” “苏瑶音,”她小声说,“我们同校,你可能不记得……” 他确实不记得。 但他却任由她将他拐回了家。 那晚的厉云庭像头失控的野兽,把她按在出租屋狭小的床上,吻得她嘴唇发麻。 后来她才知道,就在她捡到他的半小时前,封诗雅更新了朋友圈—— 一张和新男朋友在埃菲尔铁塔下的拥吻照。 醒来之后,他主动提出要对她负责。 后来,他住进了她那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两个人相拥取暖,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可她知道,哪怕她拐回了这个落魄的豪门贵公子,他的心也一直不属于她。 他一直没有忘记封诗雅。 她见过他半夜对着手机里封诗雅的照片发呆的样子,见过他连续吃三个月泡面只为攒钱买飞巴黎的机票的样子,见过他在她生日当天收到封诗雅短信后夺门而出的样子。 可她就是执迷不悟。 她陪他在深夜改简历,陪他挨家投递求职信,陪他面对催债人的恐吓。最艰难的时候,她偷偷卖掉母亲留给她唯一的玉镯,只为了给他买套体面的西装去面试。 后来,他终于会记得她咖啡要加两勺糖了,会在她加班时发短信提醒她吃晚饭了,会在她睡着时轻轻为她披上外套。 她以为,自己终于焐热了这块冰。 而他,也再次东山再起,一跃成为那个众星捧月的京圈太子爷。 就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封诗雅回国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他会深夜飙车去机场接她,会不计前嫌为她举办接风宴,甚至在得知她的婚讯后,想都没想就去抢婚。 七年了,她倾其所有,却依然抵不过封诗雅一句“我回来了。” 终于,她累了,也爱不动了。 苏瑶音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一件,一件,全都丢进垃圾袋。 垃圾车正好开来,她看着工人把那些袋子丢上车,像是丢掉她这七年的痴心妄想。 “丢了什么?” 大门忽然被推开,身后传来厉云庭的声音。 苏瑶音没回头,声音平静:“一些没用的东西。” 苏瑶音抬眸看他:“整理了一下家里,丢了一些没用的东西。” 短短一句话,却让厉云庭神色一变,猛地推开她冲进屋里。 “谁准你动我东西的?!” 他翻箱倒柜,脸色越来越难看。 把整个书房都翻遍了,他似是没有找到,立即夺门而出。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厉云庭不小心撞倒了苏瑶音。 苏瑶音一个踉跄,额头撞在门框上,顿时血流如注。 她担心他真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伤口都来不及处理,就追了出去。 然后,她看到了这辈子最荒唐的一幕—— 那个有严重洁癖的厉云庭,正跪在垃圾堆里疯狂翻找。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她心里生出一些愧疚,连忙解释:“我扔掉的垃圾已经被垃圾车带走了,去垃圾场才能找到,我丢的都是我的东西,可能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把你的也放了进去,对不起。” 厉云庭这才注意到她的伤。 他愣了一下,伸手想碰她,又收回:“刚才太急了,没注意。” 两人一同上了车后,苏瑶音终于忍不住问:“你丢了什么?很重要吗?” 厉云庭握紧方向盘,好半会才告诉她,是他之前经常送去保养的玉佩。 苏瑶音的心狠狠颤了颤,眼里涌上泪意。 那块玉佩,是厉云庭和封诗雅订婚时交换的信物。 难怪,难怪他会那么着急。2 车厢里的气氛凝滞了下来。 厉云庭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知道昨天抢婚的事瞒不过她,便解释了几句:“诗雅爷爷去世前,我答应过他,会替他照顾好诗雅。你也知道陆宴州的风评,如果诗雅真的嫁给他,下半辈子都毁了,所以我才去抢婚。” 他说的这些,不过是敷衍她的借口。 他去抢婚,是因为他还喜欢封诗雅,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人。 而他回来后去找那枚早已失去契约效用的玉佩,也是因为他打心底里认为,他才应该是娶封诗雅的那个人。 思及此,苏瑶音心里泛起一阵阵绞痛。 她侧过头看向窗外,眼泪无声地滑下来,逐渐被风干。 “嗯,陆宴州也找到了新的结婚对象,不会再纠缠封诗雅了,你可以放心了。” 听到她这笃定的口气,厉云庭眉头微微皱起,“陆宴州又找到了结婚对象,谁告诉你的?” 苏瑶音正要告诉他,那个结婚对象就是她,车厢内忽然响起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 刚接通,便传来封诗雅抽泣的声音。 “云庭,我爸妈知道我逃婚了非常生气,逼着我跪祠堂挨家法,我肯定会被打死的,怎么办?” “我马上过来!” 他飞快挂断电话,而后看苏瑶音:“瑶音,我临时有点事,你可以先去帮我找玉佩吗?” 苏瑶音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她点了点头,拉开了车门,独自下了车。 目送他的车消失在黑暗里后,她拦了一辆车去垃圾场。 垃圾车已经清厢了,她看着堆成山的垃圾堆,在昏暗的灯光里挽起袖子。 强忍着恶臭,足足翻了五个小时,她才找到自己丢到的那些东西。 把所有箱子翻了个底朝天,她也没有找到那枚玉佩的踪迹。 倒是家里的保姆打来了电话。 “苏小姐,玉佩找到了,在少爷的枕头底下,应该是睡觉的时候不小心塞下去的。” 苏瑶音笑了一声。 该有多爱,才会在睡觉的时候,都看着这枚玉佩,寄托思念。 偏偏他们每天同床共枕,她都没有发现。 夜已深,郊外拦不到车,她只能步行走回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双脚磨出血,腿部都浮肿了,她才终于到家。 出门走得急忘记带钥匙,她也累极了,连敲门的力气都没有,靠在门口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瑶音被人叫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看到厉云庭的助理地站在身前,脸色焦急。 “苏小姐,厉总出事了,您快跟我去医院看看吧?” 苏瑶音脑子里一片混沌,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他拉上了车。 秋日的冷风一吹,她恢复了神志,这才想起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助理脸色浮现出一丝为难,欲言又止,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给她看。 “厉总昨天去了封家,要替封小姐承受家法,挨了一百鞭,打完就昏迷了,被送到了医院。”3 视频里,她看着那个哪怕在最落魄时,宁愿被债主砍断手、也不肯下跪的男人,跪在封家的祠堂里,护着封诗雅忍受着鞭刑。 鲜血染红了他的脊背,一道道伤痕纵横交错,皮肉翻卷着,看上去触目惊心。 那一鞭又一鞭,好像也打在了她心上,疼得她喘不过气。 助理也停好了车,把她送到病房外就离开了。 门虚掩着,苏瑶音能清楚听到里面传来的封诗雅的哭声。 “云庭,你怎么那么傻,我当年抛下你出国了,你不是应该恨我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抢婚?为什么非要替我挨这些鞭子?” 厉云庭躺在病床上,声音虚弱,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愫。 “你刚走的时候,我确实很恨你,可时间一长,我却只是庆幸,你是我喜欢的女孩,我不想你跟我挤在破烂的出租屋里吃苦,天天吃馒头咸菜,兼职打工到低血糖昏迷……你这样选,没有错。” 听完他的解释,封诗雅哭得肝肠寸断,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你已经原谅了我对不对?你来抢婚,也是因为放不下我对不对?我爸妈说,你要替我受刑,就必须答应娶我,你答应时也是心甘情愿的,对不对?” 她一句句的追问,像一记记重锤一样砸在苏瑶音心上,震得她全身发麻。 厉云庭答应了娶她? 亲眼看见厉云庭点头后,她那颗被伤得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碎裂。 手里的手机颓然落地,砸出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瑶音才捡起手机,转身想要离开。 她刚走到楼梯边,就被紧随而来的封诗雅拽住了手。 “苏瑶音,我知道你刚刚都看到了,云庭从来就没有忘记过我,你陪他吃了七年的苦,我故意设了一个局,他就跑来抢婚了,从始至终他心里还是只有我,你拿什么和我争?” 也是这一刻,苏瑶音才清楚,嫁给陆宴州原来只是她的计策。 目的就是为了让厉云庭来抢婚! 或许封诗雅的父母也知情,才会实施家法,让厉云庭脱口娶她。 毕竟,如今厉云庭风光无限,他们自然想重新要回这桩婚约。 想清楚后,苏瑶音只觉可笑,“他把一颗心全都捧给了你,你还这样算计他,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 听到这个词,封诗雅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算计?我算计他什么了,不论是来抢婚,还是替我受罚,或是答应我爸妈娶我,我从来都没有逼过他,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的啊!他爱我就是爱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这是你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的!” 一字一句,像利刃一样扎进苏瑶音心里,掀起一阵刺痛。 她不得不承认,封诗雅说得这些话,都是对的。 “是,他是自愿的,所以我尊重他的选择。你放心,我已经决定退出了,祝你们幸福!”4 说完,她转身想要走,封诗雅却伸出手,猛地把她推下了楼梯。 苏瑶音沿着石阶一路滚下去,撞得全身青紫斑驳,鲜血淋漓。 她倒在血泊里,身体不停颤抖着,眼前一阵眩晕。 她强行撑开眼皮,就看见封诗雅俯视着自己,脸上满是属于胜利者的得意。 “退出?你舍得退出?如果不是厉家运气不好,你连跪下给云庭提鞋都不配,我今天就让你看清楚,你这种廉价下贱的丑小鸭该是什么下场,不要再做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 恶狠狠撂下这些话后,封诗雅拍了拍手,三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就走了出来。 他们一拥而上,拽住苏瑶音,按住她的手脚,狞笑着撕扯着她的衣服。 她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吓得脸色发白,用尽全身力气反抗着。 可她怎么也摆脱不了他们的钳制,身上被掐出一道道青痕,衣衫半露。 惊惧交加之际,她忽然听到了厉云庭的声音。 “诗雅,刚刚那个人是谁?你在这儿干什么?” 封诗雅回头看到几步之遥的厉云庭,急忙在身后打手势,让他们把人拖到角落。 “没什么,是护士叫我去办个手续,现在都忙完了。” 绝望中的苏瑶音看到了希望,拼命挣扎着,咬住一个混混的手,哭喊着求救。 “厉云庭,救我!” 正要转身的厉云庭听到这熟悉的哭声,猛地顿住脚步。 “我怎么听见了……” “刚刚没人说话啊,云庭,你是不是幻听了?” 封诗雅心慌了一下,连忙拉住他,想带他离开这儿。 厉云庭却总觉得不对,听到楼梯间持续不断的杂音,本能地想下去看看。 “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 可他刚迈出第一步,封诗雅就故意摔倒在地上,弄出动静来。 看见她摔倒了,厉云庭立即折回身扶起她,声音里满是关怀。 “怎么了?” 封诗雅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脚崴了一下,没事,你去看看吧。” 厉云庭想都没想,就抱着她起身匆匆回了病房,只留下一句话在楼梯间回荡着。 “你都受伤了,我还能去哪儿?什么都没有你重要。” 听到人走远了,几个混混都松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看着被他们死死捂住的苏瑶音。 “叫了有什么用?人家厉总听到了,还不是不在意你的死活?” “封小姐说你最喜欢勾引男人上床了,今天懂事点,好好伺候哥几个,我们心情好了说不定留你一条命!” 听到他们明晃晃的威胁,苏瑶音眼里被无尽的惊恐所侵占。 她看到他们口袋里的刀柄,死亡的恐惧涌来,瞬间停止了挣扎。 三个混混很满意她现在的态度,手上松了力气,商量着这儿人多,想把她拖到车库里。 几个人一边拉着她下楼,一边趁机在她身上上下其手。 苏瑶音恶心得想要呕吐,却只能强忍着,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形。 等到了拐角,她趁着两个混混点烟的时候,才用手肘撞开了另一个混混,不要命似地冲进一间病房里。 门反锁后,外面传来一阵阵撞击和咒骂声,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快要蹦出胸腔。 苏瑶音知道,这道门拦不住他们,径直跑到了窗户边。 底下是一个水池,花园里有不少散步的病人。 她没有犹豫,在门被踹开的一瞬间,从窗边跳了下去。 二十几米的高度,她摔进水池里,在强大的水流冲击下,渐渐失去了意识……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苏瑶音再醒来,看到了厉云庭。 他坐在病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瑶音,你怎么样?还疼不疼?” 苏瑶音的眼神在四周巡视了一圈,声音嘶哑。 “我没事,那几个混混呢?” “已经被送到警察局了,你放心,他们敢对你下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厉云庭声音里带着隐怒,似是真的气急了。 苏瑶音不关心他会对他们怎么样,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们没有说是谁指使的吗?” 厉云庭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他们只说看到你一个人落单,所以才起了歹心。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忙着自己的事,忽视了你,才害得你被他们盯上。” 苏瑶音知道自己是无法问责封诗雅了,只能闭了闭眼,疲惫的开口,“那你这些天在忙些什么?” 厉云庭沉默片刻,“在……忙公司的事。” 听见这个回答,苏瑶音用力掐住手指,心底掀起滔天距离,终于忍不住想要问个明白。 “是在忙公司的事,还是在准备,你和封诗雅的婚礼?”5 厉云庭的脸色瞬间凝固了。 “瑶音,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个消息?” 苏瑶音笑得眼眶发红,“你都去抢婚了,所有人都这样说,你抢婚,就是要娶她。” 知道她也是从外面听到的流言后,厉云庭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皱着眉道:“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怎么可能娶别人,瑶音,现在公司事务繁多,等闲下来了,我再和你谈我们结婚的事情,好不好。” 他还在撒谎。 所以他是打算瞒着她和封诗雅举行婚礼? 那到时候,封诗雅是他的妻子了,她又是什么呢? 情人吗? 一股深深的荒诞感涌上她的心头,让她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合上眼,咽下那些沉涩酸楚的情绪,在心里回答了他。 不必和她谈结婚的事了,她永远不会嫁给他。 他娶封诗雅那天,她也要嫁给别人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厉云庭岔开了话题。 “医生说你这段时间太累了,才会胡思乱想。我让助理推掉工作,好好陪你几天。” 之后两天,他一直守在病房,陪她去复查、换药,给她喂粥、倒水,体贴至极。 来查房的护士们看到了,都羡慕得不行,不停夸赞着。 “你男朋友一直守在你身边,也太宠你了。” 苏瑶音眼神麻木,没有回应。 只有她知道,厉云庭虽然人在这儿,可心却早就飘远了。 只要她一休息,他就会拿出手机聊天,嘴角的笑想压都压不住。 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她看过他落在桌上的手机。 一点开,苏瑶音就看到了他和封诗雅的聊天记录。 她说想吃什么东西,他立刻就会去买两份,一份给她送过去,一份提回医院。 她夜里说想他,他就给她发了无数张自拍过去,还发语音唱歌哄她睡觉。 她说好久没有出去逛街了,他就制定了一份详尽的约会计划表,打算过两天带她去…… 不管封诗雅抱怨烦恼还是分享生活,厉云庭都会秒回消息。 偶尔他晚回了一分钟,她就会有些吃醋,他也会耐心地哄她。 “你不理我,是还在照顾你女朋友吗?你和我结婚,难道不打算和她分手吗?” “瑶音陪了我七年,我不能就这样和她分手。” “所以这场婚礼对你而言,只是为了给一个交代吗!” 这条消息,厉云庭过了一个小时才回,只有短短几个字。 “不是,我爱你,才会娶你。” 看着这些密密麻麻划不到底的聊天记录,苏瑶音想起厉云庭和她在一起时,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 她说的话分享的日常,他可能半天就回一句嗯、好。 他们一起去约会,他永远心不在焉的,时常出神。 哪怕是她为他挡刀受伤,他们感情升温后,他也从未像对封诗雅这样,对她这么主动热情过。 在他们这段关系之中,永远是她先走99步,期待他跨出最后一步。 可是,他却瞻前顾后,惦念着旧人旧事,不肯给她一个圆满。 所以她以后,也不会再等了。6 出院那天,许是注意到她一直兴致不高,厉云庭主动提出要给她补过生日。 他买了花,订了蛋糕,还在半山餐厅安排了烛光晚餐。 点上生日蜡烛后,他把生日帽戴在她头上,语气温柔至极。 “瑶音,生日快乐,今年有什么愿望?” 苏瑶音闭上眼,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地在心里许下了心愿。 “希望婚礼一切顺利,也希望厉云庭能如愿以偿娶到封诗雅,从此以后我和他再无干系。” 再睁开眼时,她对上了厉云庭那双好看的眼睛。 “许了什么愿望?和我说说。”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听到这个回答,厉云庭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替你实现?” 苏瑶音吹灭了蜡烛,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声音淡淡的。 “什么愿望都可以替我实现?” “什么愿望都可以替你实现。” 听到他这笃定的语气,她也跟着笑了。 “不用你帮忙,我的愿望很简单,一定能实现。” 说完,她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结果阴差阳错,正好在这看到封诗雅。 封诗雅扫了她一眼,语气轻蔑,“这家餐厅是云庭带你来的?想不到我出国这么多年了,他还记得我最喜欢的餐厅。你说,他带你来这儿吃饭,是为了约会,还是为了睹物思人呢?” 看着她脸上的得意神情,苏瑶音关上水龙头,不欲理会,可她却咄咄逼人。 “我刚刚看你的生日蛋糕很眼熟,让我猜猜,云庭应该每年都会给你买这个的蛋糕吧?毕竟我过生日时,永远只订这家的蛋糕。你们桌上的菜龙井虾仁、蟹黄面、清蒸鳜鱼,也都是我最爱的口味,你也爱吃吗?” “前两天我翻到同学录,发现你高中时是短发吧?你现在的发型,和我高中时一模一样,长发微卷,刘海齐眉,你又那么瘦,偶尔一晃眼,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我。” “另外,我们见面这几次,你穿的衣服、戴的首饰,也都是我六七年前最爱的牌子,只是现在不太喜欢了。你说,让一个人无形之间变成另一个人的影子,究竟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呢?云庭把你变成这样,究竟是他喜欢这一款,还是因为他忘不了我呢?” 一句句话说下来,苏瑶音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鞋子、包包,无一例外都是厉云庭送的。 而镜子里那个看起来清纯可人的发型,也是他特意带她去找造型师修剪的。 封诗雅说的那些菜和蛋糕,确实频繁出现在他们家中的餐桌之上。 封诗雅还在举着例,她听着听着,不自觉地回想起过去发生的点点滴滴。 他送的礼物,带她去约会的场合,接吻时吻耳垂的习惯…… 无一例外,都和封诗雅有关。 一瞬间,苏瑶音只觉心脏微微颤抖。 原来,从始至终,厉云庭都只是把她当成封诗雅的替身。 原来,他为她付出的那些真心和爱意,也不过是披着糖衣的砒霜。7 封诗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苏瑶音已经想不起来了。 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麻木空洞的脸,心底一片死寂。 泼水洗了把脸后,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餐厅。 就看见厉云庭和封诗雅正聊得火热朝天的,似乎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直到她走到座位旁端起水喝了一大口,他才看到她,回身问了一句。 “瑶音,怎么去了这么久?身体不舒服?” 苏瑶音放下杯子,看着这满桌冷掉的菜,语气冰冷。 “是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拿起包,转身就要走。 厉云庭怔了几秒,拿起外套追上去,拉住她。 “发生什么了?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蛋糕还没有吃,等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苏瑶音疲惫地闭了闭眼,正要说自己累了,封诗雅就笑着凑了上来。 “我今天喝了酒不能开车,云庭,你载我一程吧,你女朋友应该不介意吧?” 她撒着娇,厉云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封诗雅拉着苏瑶音往路边走,故意装出亲密的样子,和她攀谈着。 厉云庭拿出车钥匙还在找车,忽然听到了一阵尖叫声。 他闻声回头,看到一辆车直直冲着她们俩撞过去的瞬间,只觉得心都要停止了。 他狂奔过去,一把抱住封诗雅,滚到了路边。 只剩下苏瑶音一个人留在原地,被疾驰而来的汽车撞飞。 她重重地砸到地上,身下迅速聚集起一滩滩殷红的血。 五脏六腑都像移位了一样,身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痉挛抖动着。 剧痛如潮水般绵延不绝地涌来,撕扯着她的神经。 看着厉云庭抱着封诗雅,给她吹手掌上的擦伤的画面,她呕出一大口血,眼前一黑就昏迷过去…… 再睁开眼,苏瑶音看到医生松了口气。 “你伤得那么重,还好意志力顽强撑了过来,才没出什么大事。你朋友受了点轻伤,有些吓到了,她男朋友一直在陪着她,你别担心。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叫他过来陪护吧。” 恍惚了一会儿,苏瑶音才意识到医生说的什么朋友,是封诗雅。 那他嘴里的男朋友,就是厉云庭。 也是,她受了重伤,厉云庭还在陪着封诗雅。 任谁看,都会觉得他们俩才是一对吧? 苏瑶音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也没有解释,哑着嗓子开口。 “我没有男朋友。” 下一秒,病房门被推开,厉云庭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 “瑶音,你说什么?” 看到他脸上的诧异,苏瑶音移开目光,语气平静。 “没什么。” 厉云庭也没多问,走到她身边,替她掖好被角,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发现车撞过来,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诗雅离我最近,我只能先救她。但凡再多给我一秒钟的时间,我都不会让你出事。”8 说这话时,厉云庭眼里是十分的真挚和诚恳。 苏瑶音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可对于此时的她而言,真心与否都不再重要了。 伤害已经铸成,痛苦或许会随着时间减淡,可疤痕却会永远存在。 她垂下眼,低声喃喃着。 “是来不及了,也回不去了。” 厉云庭没听清,只是给她倒了一杯水,“瑶音,医生说你伤得重,要好好静养,我联系了欧洲那边的医生,准备送你去那边休养。” 苏瑶音抬眸,平静的看他,“欧洲?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去?” “我订了三天后早上六点的机票。” 三天后,不就是他和封诗雅结婚的日子吗? 所以,是为了把她支走吗? 苏瑶音刚要开口,他的手机就响了。 看到诗雅两个字,他留下几句话,就匆匆起身离开了病房。 “那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欧洲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过去有人照顾。等我处理好国内的工作,就过去接你。”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苏瑶音收回了那句: “不用了,那天,我也要结婚。” 反正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说不说,也不重要了。 在医院休养这两天,厉云庭时不时会过来探望,却又坐十分钟就走。 苏瑶音没有问他去哪儿,因为封诗雅会随时发消息来挑衅,把行踪告诉给她。 他们一起去挑婚纱喜糖,定下婚戒,修改婚礼现场的装饰,准备请柬。 看着这些照片和视频里,厉云庭眉梢眼角的喜色和笑意,苏瑶音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波澜了。 她独自去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去商场给自己挑了一件款式简单的婚纱。 提着袋子回到家后,她刚要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闹哄哄的声音。 “云庭,你去抢婚就算了,真要和封诗雅结婚啊?你忘了她七年前当众解除婚约羞辱你的事了?如今你们办婚礼,你还要发请柬请那么多宾客,苏瑶音肯定会知道的,到那时候该怎么办!” 厉云庭喝了口酒,神色平淡如水,“瑶音明早我就会送她去欧洲,只要让宾客把好口风,天高皇帝远,她不会知道。” “你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啊!苏瑶音又不是不回来了,反正你一直喜欢的是封诗雅,真正想结婚的也是封诗雅,那就别困着苏瑶音了,给她一笔钱放她走算了!” 闻言,厉云庭蹙了蹙眉,几乎是顷刻道:“不行。瑶音陪我走过最艰难的一段日子,我不能这样对她,而且她那么爱我,定是非我不嫁,我无论给她多少钱,她都不会愿意离开我。” 一字不落地听完他们的对话,苏瑶音掂了掂手里的婚纱盒。 非他不嫁吗? 或许从前,的确如此。 可现在,她已经不想做他的新娘了。 所以她抬手推开门,开门声把客厅的一群人都吓了一跳。 厉云庭没想到她会忽然回来,神色微怔。 “瑶音,你出院了?怎么不叫我去接你?” “你不是忙吗?就没打扰你。” 看到她面色如常,大家以为她没听见,纷纷放了心,打着哈哈遮掩了过去。 苏瑶音也不想和他们待着,应付几句就上楼了。 没一会儿,厉云庭把人都送走了,也跟着回了卧室。 “买了什么?” “一条白裙子,我很喜欢,就买回来了。” 苏瑶音刚打开行李箱,厉云庭就走过来伸出手,似是想要打开装着婚纱的盒子。 “这么喜欢?给我看看有多好看?” 苏瑶音手疾眼快地按住他的手,“我刚收拾好,你弄乱了又要收拾一遍,别看了。” 厉云庭这才注意到她在收拾行李箱,点了点头。 “我帮你一起收拾行李,明天送你去机场。” 看着他帮忙叠衣服,拿化妆品的忙碌身影,苏瑶音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 这一夜,两个人谁都没怎么睡着,第二天四点就醒了。 许是有些愧疚,厉云庭主动做了一顿早餐。 苏瑶音知道今天会很疲惫,也没有推辞。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顿饭,厉云庭就提着行李箱,要送她去机场。 车开到半路,天蒙蒙亮,封诗雅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云庭,都五点半了,你起来了吗?等会六点就要来接亲,我爸妈都等着呢,你还不过来?” 厉云庭看了看时间,看向苏瑶音。 “瑶音,你可以自己打车去机场吗?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苏瑶音就拉开了车门,主动下了车。 “你去忙吧。” “好,那你注意安全,到了欧洲记得给我打电话报平安,等我忙完这边的工作,就过去陪你。” 苏瑶音静静听着他的嘱咐,一言未发。 等他的车驶远,消失在晨光中后,她拿出手机,给陆宴州打了个电话。 “我准备好了。”9 二十分钟后,陆宴州的跑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终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苏瑶音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张扬肆意的俊脸。 男人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眉梢微挑,唇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黑衬衫领口敞开两粒扣子,锁骨线条凌厉分明,整个人透着股野性难驯的劲儿。 “上车,新娘。” 苏瑶音愣了一瞬。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宴州本人。 和传闻中一样,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浪荡不羁的劲儿,却又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需要搞这么大阵仗吗?”她看了眼他身后一长列的婚车,微微蹙眉。 陆宴州低笑一声,推门下车,长腿一迈就站到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垂眸看她时,眼底带着几分戏谑:“抢婚,阵仗不大怎么对得起小爷的名号?” 说着,他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骨节修长分明。 “最后问一次,确定跟我走了?” 苏瑶音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尖微蜷,最终轻轻放了上去。 “我确定。” 她声音很轻,却坚定。 陆宴州眼底笑意更深,忽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啊!”苏瑶音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 “既然决定了,就别磨叽。”他笑得肆意,大步朝婚车走去,“小爷娶新娘,向来光明正大!” 她被塞进副驾驶,陆宴州单手撑在车门上,俯身替她系安全带时,身上淡淡的雪松混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靠得太近,呼吸几乎擦过她耳畔,苏瑶音耳尖一热,下意识偏头。 “紧张?”他低笑,嗓音蛊人,“放心,小爷不吃人。” 说完,他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一脚油门踩下去,跑车轰鸣着冲了出去。 身后,几十辆婚车紧随其后,场面壮观得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 与此同时。 另一列婚车上,厉云庭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脏却莫名空了一块。 封诗雅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上,声音甜蜜:“云庭,我终于嫁给你了,这是我的梦想。” 她仰头看他,眼底满是期待:“你呢?娶我,也是你的梦想,对不对?” 厉云庭垂眸,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喉结微动。 “当然。” 可话一出口,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瑶音的脸。 她在他最落魄时,蹲在酒吧后巷,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她卖掉母亲唯一的玉镯,只为给他买套体面的西装,却笑着说:“反正我也不喜欢戴首饰。” 她发着高烧,却还强撑着给他煮醒酒汤,结果自己晕倒在厨房…… 一幕幕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闷得发疼。 封诗雅察觉到他的走神,眼眶瞬间红了:“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居然在想别人……你是不是喜欢上苏瑶音了?” 厉云庭猛地回神,压下心底的异样,捏了捏她的脸:“我喜欢谁,你真的不清楚?” 封诗雅这才破涕为笑,撒娇道:“那罚你吻我。” 厉云庭低头,吻上她的唇。 可触碰到的那一刻,他却莫名想起苏瑶音。 她接吻时总是很乖,睫毛轻颤着,呼吸小心翼翼,偶尔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才会轻轻推他,羞红了脸:“……慢点。” 一吻结束,封诗雅红着脸靠在他怀里,司机却突然开口:“厉总,前面也有一列婚车,按照规矩,新娘要交换捧花讨个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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