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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恍惚间有柳暗花明之感,如此,便更叫她认定,赵莼应是来自北地的剑修,只有那等仙道昌隆之地,其内修士才得有博闻强识。 她欣喜谢过,转身又向假山后的丫鬟们招了招手,点头道:“你们几个,又是因何事前来的?” 为首的丫鬟福身施礼,看自家小姐舞剑入了神,竟是险些将此行来意给忘了,如今被人一点,立马应声道:“小姐,是二老爷,二老爷回来了!” 还未等申屠昙绽开笑颜,假山后便窜出一道高大身影,快步向院落中走来,手中还握了个长长的木匣。 “昙儿,快来看二叔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这人身材比申屠隆还要高壮几分,几可说是虎背熊腰,而面貌倒是有几分秀气,和申屠隆眉眼间极为肖似,赵莼顿时浅浅颔首,晓得来者应当就是其弟申屠震了。 作为申屠家的第二位分玄修士,此人年岁比申屠隆更浅,但通身气息却并不比前者弱,双眼间目光炯炯,更带了几分凶悍。 他将木匣递出手,转眼向赵莼一扫,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昙儿的救命恩人了,道友有礼!” 赵莼亦从座上站起身来,两人身形差距巨大,申屠震目光下落,几有俯视之态,然而对方却气势惊人,目视久了双眼便有刀剐一般的疼痛,使他不得不移开眼来。 那厢申屠昙亦揭开了木匣,只见匣内躺了一柄剑身蔚蓝,锋刃雪白的长剑,其上寒光烁然,不难知晓是一把好剑。 “二叔想着你突破凝元后,尚未有本命法剑在身,故而外出为你寻了此剑,来,试试顺不顺手!”申屠震目光一转,自赵莼身上感到一股不可窥探之意,便转身走到申屠昙身边,看她一脸喜色,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匣中长剑。 但她终究还是将心头念想忍住,向赵莼点头告辞后,才与申屠震一并离开院落,回屋试剑。 而赵莼神情微动,忽从风中嗅到些微血腥气,心头顿生出几分异样。 …… 申屠震的归来,为家中又添了些喜气。 由他留在此处坐镇,申屠隆也可领着赵莼按先前承诺那般,往禹山深处一行。 不过赵莼以为,后者为一家之主,再如何也应是由他留守为上,申屠震的实力又与之不相上下,缘何要令申屠隆亲自走着一遭? 她疑窦满腹,却仍是整备一番,待次日卯时起身,向禹山上走。 山中的怪异之处显然不止这一桩,进入申屠家前,路上曾有雾气浓浓,连神识都可掩盖,然而到了山林深处后,这般浓雾却是消却得一干二净,半分不存了。 赵莼与申屠隆御空行走,随着日头渐生,底下逐渐开始显露出许多人影来,他等押送着诸多灵矿,或是肩抗器具,手把矿凿,无须旁人言明,她也能知晓这就是来此谋生的镇上百姓,此时他们漠然往天上一望,见有人经行路过,又忍不住流露出羡慕神情来。 约莫过去个半时辰,申屠隆终是领她在山腰处落了脚,叮嘱言道:“贫道另有要事在身,便送道友到此处了,禹山范围远大,只不知道友那位师兄是将东西放在了何处,若知晓个具体方位,便能省些麻烦……” 他神情一凝,又蹙眉道:“山中自有山神在,我等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入内,不可久留其中,不然便有触犯山神之危,贫道这一去应当要个两日,两日之后,无论道友是否寻得东西,都得随贫道离去了。”:,,. 章六八 探八方矿洞遭遇 说罢,向赵莼微作颔首,便拂袖腾身而去。 而赵莼目光一转,远望禹山层林苍翠,倒是对这山神之说十分好奇。 古有神道中人,受天地自然而生,食人间香火供奉, 虽听上去与今朝功德、香火道一类修士相似,但实际上却界限分明,不可混淆一处。而此道在昭衍博闻楼,以及天下四方传闻中流传甚少,赵莼亦是知悉不多。 只知晓神道受之于天,仙道却是逆天而为, 两者间似有诸多冲突存在,故而存仙之地不存神,像北地那等仙人行走的地界, 自然是神迹稀少,而凡俗王侯国家内,似乎还有些神明的踪迹。 禹山偏远又靠近凡俗地界,若此中有山神孕育,倒的确不算是异闻。 赵莼轻叹一声,却是将申屠隆的一番话牢记于心,不过禹山确是范围广大,要想一毫一厘俱都探过,谈何容易。 为今之计,唯有先以真元探之,看四处有无异象生出了。 …… 入夜,月下深潭随风动泛起浮波阵阵, 清辉洒落其间,如漫天星辰倒映水中,波光粼粼。 申屠震悄无身息来了此处, 族中并无一人知晓, 他面色不佳,目中隐隐含怒, 忽伸手向深潭一拍,顿时激起层层水浪,扰了此间清静。而始作俑者更毫无收敛之意,怒然重喝道:“你这孽畜,我助你这么多回,你不知感恩不说,竟还对我家中侄女下杀手,早知如此,就该与我大兄一起,将你早些除去了!” 潭中本无动静,可听完此言后,那人面蛇身的妖怪,却是缓缓从水中浮出,双眼转动。 “哼,神智未开的东西,与你再说上千百遍,你也照样听不明白。”申屠震龇牙咧嘴一番,复又重重哼出声来, 从储物法器中抛出诸多肉块, 叫那妖怪吞食下去, 边在一旁看它撕咬兽肉,边小声嗫嚅道,“按理说,你本也是从不伤人的,怎的突然对昙儿动手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思来想去也只能觉得其中异处出在那剑道女修身上,可是面前妖怪根本不通神智,自己喂养其多年,也不过能借它之力,换些生长在水下的灵物,而要想与之联手,几无可能。 那妖怪大口朵颐结束,便转身埋入水中,俄而身躯浮起,从水下抛了些东西到申屠震手里,才一脸餍足地将脑袋放在岸上,眼皮半垂。 申屠震看也未看便收了东西,上前蹲在妖怪头颅一旁,看它气息萎靡,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由长长一叹,许久才道:“这些年我每月都斩了妖兽来喂你,按理说血肉之气,你是从不缺的,可如今看你样子,倒像是没多久可活了……” 他身子一歪,向后仰躺在泥草间,眉头难舒:“从未见到有妖物像你这般奇怪的,这周遭没有精怪不怕你,连分玄修士也动你不得,怎的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妖物,却像兽类一般受本能所驱……” “像上回那般的修士,你可莫要再去招惹了,”申屠震脑袋偏过,伸手往妖物头颅上一拍,立时惊起它一声怪叫,“那人可不好惹啊。” 又细细碎碎念叨了几句,申屠震忽然撑地起身,低声道:“不过那人应当意不在你,她执意要往禹山去,今早大兄已经带她入山了,只盼她早些找到东西离了此处吧。” 如此东一句西一句谈到深夜,申屠震方觉些许无趣,向那妖物摆了摆手,径直离开此处。 而那妖物忽地目光闪闪,肥硕身躯向下一沉,便又入到了潭水深处,消失不见了。 …… 赵莼在山中寻了几乎一天一夜,金行地脉之气却不见半点踪影。 她心头亦有所怀疑,许是已有旁人取走了此物,毕竟斩天尊者留下地脉之气在此,已是两千年前的事情。不过师尊亥清的指引必不会假,即便宝物在他人之手,那人也定然就在禹山境内。 思及与申屠隆所定之日仅剩数个时辰,赵莼复又御剑而起,催出真元向四方探寻。 只不知为何,身上时时有一股窥探之意压来,使人心觉异样。 这感觉昨天白日时分还不曾有过,似是在禹山中过了夜后,便一直不曾消解,如同附着在身上一般。 赵莼行了片刻,目光下落至一处山脚。思来想去,其余地界都找遍了,唯有此些矿道还不曾进去过,秉着不可错过一处的道理,她确是想借着这几个时辰,把矿洞中的情况看过。 不过灵矿乃三大家族私产,贸然入内自会引出许多惊动,她御剑在一处林间下落,掐诀作了一道拟形术,即化作一股清风,窜入了矿洞之中。此术虽拙劣,易被同阶修士察觉,但三家分玄俱不在此,洞中境界最高者莫不过凝元修为,假借如此术法进入,倒是能省去一番功夫。 而灵矿四周的人,只觉一阵清风拂面,却是不知眨眼间,就有外人进了洞中。 赵莼入内后,先是望见被凿得七零八落的石壁,后踏进深处,才零星见得些许灵矿嵌在其中,由此可见,三大家族在禹山内立足已久,山中矿脉恐也在逐渐进入枯竭之期。不过令她眉头一皱的,还是那股窥探之意越发浓重起来,便好似…… 有人站在自己身后一般! 她骤然回头望去,身后哪有什么人影,只有外边丁丁当当的凿石声音顺着石壁传了进来,矿洞内间杂有些滴水之音,除此以外,就只得四处浅滩积水中,有些蟾蜍鼓叫不停。 赵莼遂继续往里走,其间愈发窄小阴暗,等穿过两条窄道后,面前便现出一处四通八达的分叉路来。 她仔细打量一番,忽地神情端凝,伸手向其中一处探去,然而此回却受到一层阻碍,应当是禁制之类的东西。 “你过不去的。”识海猛然传来一道苍老声音,赵莼神识往周遭扫去,落脚之处,竟是一只拳头大小、通身灰褐的蟾蜍。 似是见赵莼发现了它身影,此妖鼓了鼓腹部,又说道:“你若强行破坏这禁制,就会被申屠隆发觉。 “这事,可就不像山道上的阵法那般好揭过了。”:,,. 章六九 问事蟾蜍初见神 赵莼骤闻此妖之言,不由面色一凝,冷然道:“看来阁下倒有几分见闻。” 她破坏阵法一事,并无第二人知晓,眼前蟾蜍却能一语点明,可见其本事不小,至少在这禹山中, 当是不逊色于申屠隆的。 而虽说是妖,亦不过是赵莼见多了山中精怪,因此先入为主,心觉此物乃是蟾妖一类,不过眼下看来,面前蟾蜍通身无甚妖气, 气息也甚是平和自然, 故才叫她不曾立时发觉,如此想来,怕是不可将之与妖物混作一谈了。 “见闻不敢说,但若姑娘你想要在禹山中觅物,老朽还是能帮上些忙的。”蟾蜍干笑一声,戳破赵莼心头所想,语气中带了些讨好出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晓得此等道理,两眼微眯往蟾蜍身上一落,忽而大手一张,五指展握,将其抓入手中,笑道:“便不知阁下要如何帮我了。” 那蟾蜍猛然被她抓起,先是鼓目圆睁, 好一番惊慌失措, 后觉察出赵莼并无杀意, 这才长舒了口气,直言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望姑娘先寻个僻静之地, 好让老朽与你言表一番。” 赵莼听罢,并未立刻起身离去,而是左右凝望,见这四通八达的矿道中,除却一处被禁制所拦的洞口,其余地方也不见什么异象,久留此处恐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即决定信这蟾蜍一回,遂再起拟形之术,从来时入口穿行出去了。 携着蟾蜍几番周转,终是在昔时与申屠隆分别的山腰处落下,此处有间小小府邸,其内不可通行,但外头园林中却有一处凉亭,许是因为申屠隆喜静的缘故,连仆役都难以见得。赵莼便在此处将那蟾蜍放下,施法在周围起了屏障,又道:“阁下有如此手段, 何不化形相见?” 对方拳头大的身躯微微一抖,却只是抬了眼睛道:“不瞒姑娘你,老朽遇了些麻烦,当下恐是无力化形,不过以此残躯做法,也足够在这禹山中觅物了。” 它这般说道,赵莼便愈发好奇蟾蜍的身份来,好在并未由她开口,对方就继续自报家门,交代了自身底细来: “老朽无名,正乃这禹山的山神土地是也!” 既非妖族精怪,又不是仙家道人,却能知悉这禹山内外之事,蟾蜍自言其乃禹山土地公,赵莼虽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信了个七八分。 “阁下既是禹山的山神土地,缘何会沦落到今日这般景象?”她索性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道。 而那蟾蜍腹部鼓起,忆起从前旧事,感慨良多:“此事说来,还是老朽自身识妖不清……” 约莫四五百年前,有头吊睛白额虎妖入得山来,禹山土地本就青睐生灵,此番见他通身是伤,气息奄奄,便将之收留在山神庙中,待虎妖重伤痊愈,言说自身无处可归后,土地又令他留在山中过活。 甫时山中尚无什么三大家族,山下亦不过零星有几个村落,村民背靠禹山,采药捕猎为生,因有土地公照抚,不受山中妖物侵扰,为报答言谢,百姓每年皆上山供奉香火,山神土地亦因此保有神力。 然而虎妖自外而来,贪食人肉,一来二去按捺不住心中兽性,便暗中下了山去吃人,后土地获悉此事,几番劝阻未果,就将其赶出了山去。 怎料虎妖生有灵智,被驱赶后心中不忿,又逢外界修道者图谋山中灵矿,遂合起伙来谋演了一出仙人驱虎的戏法,将山下百姓哄骗,叫其砸了庙中神像,最后虎妖重入山林,修道者分夺灵矿,禹山土地却灵肉分离,一息残魂只能栖居在这些山野之物中,不然便会叫虎妖发觉,性命难保了。 而那与虎妖合谋的三位修士,正就是如今三大家族的上代家主! “妖物与修士,自能以山神之力降之,然而百姓凡人乃香火源头,却是老朽不可除灭的了。” 经他言明后,赵莼方知深潭下那人面蛇身之物,就是禹山土地的山神真身,不过此时灵肉分离,残魂离体,那肉身便只得受其中兽性所驱,土地亦只能以之为眼,浅浅窥探山外之事了。 “敢问土地公,那虎妖如今景况如何?” “如何?自然是占了老朽的神位,自立为此中山神了。”禹山土地深深一叹,又见赵莼对神道知悉不多,便出言解释道: “我等神位,乃是受天庭敕封而来,山有土地公婆,水有河伯神女,待你往凡俗地界一行,还会在百姓城国内,见到城隍诸神,而此些神位几无例外,都是后天成就……曾经老朽也是这禹山内的妖物,后来受敕封得了神位,以褪去妖躯成就神灵,那虎妖便是听了老朽的经历,才有了今日的图谋。 “然而他却不知,仙家道法兴盛后,天庭不存,神道凋落,无有敕封降下,更遑论成就什么后天神灵,待老朽这一缕残魂消散,禹山山神之位,自然也便荡然无存了。” 赵莼一面听着,一面若有所思。原来当今三千世界,已然没有先天神灵诞生了,现存于世的后天神灵,也是从前神道昌隆年代间遗留下来的,可以说,几乎所有当世的神灵,都比昭衍太元还要久远。 只不过他等仅能在受得敕封的地界行走,而从前天庭尚存时,尚可借朝拜百官的机会,与各地山河城隍之神互通有无,如今天地易主,各处神灵便只得困守自家地盘,哪处也去不得了。 同时,在天庭崩散后,此等神灵的神力,便只能看其香火供奉的多少与所占地界是否广大,像是悬河的神女炬霭,不仅有名有姓不说,其通身神力还堪比洞虚大能,因她的存在,北地仙家道人才不可随意入得凡俗地界。 而像小型山林、溪流的神灵,在不得多少香火供奉的情形下,神力能比拟一般凝元、分玄修士就已十分不错。 至于禹山土地,此地广远若此,本不该令其只有这零星神力,怎奈禹山地处悬河之北,实打实入了仙家地界,受修真者的气息压制,便使得禹山土地神力凋零至此了。:,,. 章七十 地气衍化祸福来 赵莼这一不通神道之人,到此终是对此道有了些许了解,她暗忖片刻,大抵也晓得了禹山土地的用意,遂含笑问道:“土地公此番寻到我身上来,恐怕也有除灭此妖,立神复位之心吧。” 禹山土地被赵莼点名心事,倒也不觉羞恼,反而嘿笑两声,应道:“老朽如今虽只得一缕残魂,但好歹活了这么些年岁,凭剩余的神力,将这禹山探查一番并不难,若姑娘所寻之物不为那虎妖觊觎,自取了东西离去,将老朽残魂送往肉身,待灵肉合一后,再过得几百年休养,老朽自能立神复位。 “不过那虎妖自诩为禹山新神,将山中之物皆都纳为己有,姑娘此行若为虎妖知晓,其必然贪念大起,不会叫你轻易取了东西走,届时你与他有了冲突,想要取物于山中便难了。” 赵莼听得此话入耳,思忖间,又清楚地脉之气出世,只怕会引动不小的异象,那虎妖现前占了禹山土地的神位,对山中诸事甚为警觉,待地脉之气现身,想避过其耳目几无可能。 这时,禹山土地见她神情微凝,复又放缓了声音,开口道:“便不知姑娘要寻的那物,究竟是个什么了?” 赵莼心思浮沉,暗暗也有了算计,遂直言道:“我欲寻金行地脉之气,土地公可晓得此物在何处?” 出乎意料般,对方竟沉默良久,两点绿豆大小的眼睛凝望过来,语气不善道:“禹山中有地脉之气一事,姑娘如何得知?” 他大抵也觉得赵莼语气笃定,当下是欺骗不得的,便只有诘问于她,心中委自作着衡量。 而赵莼亦觉出他态度有异,眼神微变道:“此物乃我师兄所留,自是师门长辈告知。” 忽地,禹山土地竟身躯一抖,颤声言道:“你……你可是昭衍弟子?” “正是昭衍亥清大能门下!” 如此言说了师门身份,禹山土地再不得怀疑她底细,更险些以蟾蜍之身一蹦而起,欢欣道:“原来姑娘与斩天尊者乃是同门师兄妹,倒是老朽有眼无珠,不曾识出姑娘的出身来,不过看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在身,确是应当出自名门。” 他喜难自抑,先感慨一番岁月变迁之快,继又问道:“不知尊者如今可还安好,老朽受其大恩,故得以残存至今,眼下虽无法脱身禹山之内,却也想借姑娘之口,轻表言谢。” 赵莼微微一愣,竟未料到禹山土地还不知斩天死讯一事,不过此地偏僻,三大家族未曾进驻之前,又只得凡人百姓在此居住,仙家之事自是对他等无所触动,而三大家族进驻时,斩天已故去千百多年,成为历史往事,恐怕也是因此缘故,才叫禹山土地一直不曾知悉。 是以她眉睫微敛,轻叹道:“逢魔渊异动,师兄领命出征,不幸殒命其中,至今夕已逾两千载了。” 禹山土地见识过斩天之威,当下便脱口而出一句“怎会如此”,可见赵莼面上神色不似作假,心神震动下,好些时候才缓了过来,嗫嚅出几声“可惜”,后苦笑着摇头道: “自那一别,本想着等到神力消散,老朽因而重回妖躯后,便凭着那地脉之气向昭衍去,在尊者座下当个洒扫门人也好,如今……却是不成了。” 适才有言,禹山地处悬河之北,受仙家道人所压制,而地界偏僻又人烟稀少,香火供奉亦是不多,长此以往下去,禹山土地的结局,大抵就是神力消散,脱离神灵之列,以精怪之身继续修行,此后不再与天地同寿,而是与妖族精怪一般,有寿元一说。 甫时禹山土地神力已见衰微,是炬霭神女有所不忍,故相告于斩天尊者,将其所得的金行地脉之气纳于禹山之内,使地气蕴养山中灵物,令山神土地得以逐渐恢复元气。 只可惜福祸相倚,此举虽为禹山带来了新的生机,因金行地脉之气的缘故,山中更衍生出了各类灵矿,但丰富的灵矿资源,亦将四方修士吸引而来,与虎妖合谋,将禹山土地神像损毁,致他到如今这般下场。 而经此一事,禹山土地对护持山中百姓,渐也没了先前的坚定,在残魂游离于野物的几百年岁月中,他终于明了斩天当年那句“怀璧其罪,若日后对神位再无眷恋之意,可往昭衍一行”中的深意来。 “尊者既已故去,老朽自当助你取得此物,只是金行地脉之气根植山中,若要连根拔起,必然会引出不小的阵仗,更何况地脉之气这些年来已成禹山灵矿根基,你要动它,就是与此中人族修士为敌,便不谈老朽的私心,此些祸患也当要提前诛除干净!” 他似是担心赵莼站于人族一方,做不下干净利落的抉择来,连忙又道:“姑娘可莫以为那三家是什么无辜之辈,受金行地脉之气衍生而出的灵矿,矿洞灵气内汞毒深重,三大家族之人摸不清此中缘故,却又不愿令自家人受此毒害,便在外召集家中贫苦的百姓,压迫他等开采灵矿。 “实不相瞒,那山路上的浓雾,便是老朽动的手,为的是不让这些人入得山来觊觎灵矿,恐也是因为此事,才叫此些修士记恨,连同虎妖夺了老朽的神位。 “但姑娘你想,百姓没有灵根在身,纵是灵气内有汞毒存在,却入不了凡人躯体,故而百姓长久在洞中采矿,最多也便是劳累困乏而死,或是到了年迈时因汞毒患些病痛,怎的也不会每月便死上十几人,乃至数十人之多。 “老朽如今入不得山神庙,但却知晓这三家每月都要遣人前去庙中,打的是以灵矿祭拜山神的名义,可都入了虎妖的地盘,这些百姓难道还能脱得了身吗,三大家族自然是有千百种法子,来蒙蔽他人的眼睛!” 赵莼听着,面上倒无多神情。要想掣肘三大家族,那倒是容易的,只需杀了上头的分玄,余下之人便自然作鸟兽散,禹山土地之言,不过是为她寻了个正当的由头,怕她心中迟疑。 只是她并非软弱之辈,此事不作偏倚,金行地脉之气乃她志在必得之物,无论今朝有无土地口中一事,但若旁人欲要阻拦,她剑下都不会留情半分。 章七一 恨无常与虎谋皮 据禹山土地所讲,那虎妖占了山神庙,夺了他一方神位,故而可以借助神力施为,实力绝非等闲分玄可相提并论,赵莼若贸然前去,少不得要栽个跟头,不若先出了这禹山,将他残魂交予肉身,待灵肉合一后,届时便可趁交战之际,入得庙中去夺回自家神位,而虎妖自不足为惧。 且山神土地受地界所限,出不得禹山境内,那虎妖更是紧紧守着神位,连一方小庙都离不开,此也算是给了土地与赵莼一个准备之机。 赵莼仔细琢磨了此事,心觉有可行之处,遂将禹山土地寄存的蟾蜍收入袖里乾坤内,转身才把屏障撤下,便见天际遥遥现出一道身影,她暗暗掐算时辰后,方知原是与申屠隆约定好的时日到了。 那厢申屠隆拂袖下落,瞪目往府邸中一望,正好瞧见赵莼自凉亭中走出,不自觉间,心中竟忽生些许紧张之意,定睛再瞧府邸内里禁制并未有破除之兆,这才神色少见缓和,抬脚上前道:“道友和寻到东西了?” 赵莼目光下垂,憾然摇首,言道不曾。 也不知是否为错觉,在她说出不曾后,面前人隐隐有舒缓姿态现出,更是抬手轻捋短须道:“禹山地大,一时半会儿定然难以寻个透彻,道友不必心急。” 申屠隆道完此句,又以山神之说邀赵莼先行返回申屠家,赵莼自是点头同意,起身便走。 而见她面上毫无异色,申屠隆眉眼间划过几分凶厉,欲要出声将身前女修喊住,但斟酌良久后,终究没有下定决心开口。 两人一路到了申屠家,迎接之人早已盈门,却见赵莼叹息着摇了摇头,便知她此行并未成事。申屠隆正好站于她身侧,当即暗忖片刻,顺势开口邀赵莼多留几日,后者心有此意,自是含笑应下。 只待散场之后,申屠隆颔首屏退下各方人等,踱步向房间而去,细细思忖起这两日的所见所闻来。 自那日与赵莼别过,他便向山头庙中一行,至如今岁月里,旁人只浅浅知悉这禹山中有山神存在,却不晓得山神具体为何方神圣,更谈不上拜祭供奉,便是申屠隆自己,都是自父亲寿尽坐化之际,才从其口中听闻了三大家族与山神的交易。 而现在,知晓此事的应当也只有三大家族当家家主。 不过父亲吐露之事并不完全,申屠隆今朝晓得的,乃是三大家族在禹山内立足,是蒙受了山神土地之恩,故而每年每月都要奉上珍稀灵物,与大量钱财入庙。此外,那山神还贪食人肉荤腥,每月都要食人,如此举止倒不像护佑一方土地的神灵,反倒似山野妖物,邪祟不堪。 章七二 送残魂家主谋算 是夜,申屠家府邸内灯火通明,自有许多族人、仆役穿梭其中。 待夜色浓重,更见更夫行走,呼喝敲梆。 赵莼一抖衣袖,凌身而起化作夜风一道,不动声息出了申屠家府邸,她携着寄存了禹山土地残魂的蟾蜍。正要往来时深潭处去,此事不得有失,当是越快达成越好。 山路中浓雾不散,好在有禹山土地稍作指引,赵莼方能径直寻到深潭,未走半分歪路。 月色下的潭水如明镜,将四野景象俱都映照显形,她屈身将蟾蜍放出,便见其身躯一压,忽地一蹦而起,亦在同一时刻,水面拂开清波阵阵,当中逐渐现出一处涡旋,早前见过的人面蛇身之物,遂从中跃出,左摇右晃立了半截身子起来。 它骤然见得赵莼,不由露了几分惶急之色在面上,然而此刻却受残魂所引,一时间逃脱不得。 而禹山土地此番终与真身相见,便听蟾蜍鼓囊一声,将口唇大张,自肚腹里挤出一股土黄之气来,咻地窜进了人面蛇身之物的嘴里。 亦因残魂离体的缘故,这较同族多活了几百年岁月的蟾蜍,现下终是通身萎缩,逐渐成就一张干皮,凋零在地了。 “赵姑娘,还请为老朽护法一番!”似是魂灵离去太久,要重新掌握旧时真身,尚还有些艰难,禹山土地面露异色,不住向赵莼开口求援。 见状,她眉头一拧,连忙就地盘坐下来,单手探出一臂,向禹山土地缓缓渡去真元。 忽然之间,赵莼眼神向周围瞥去,下刻雾中便现出一高大男子的身影,怒喝道:“你给他喂了什么东西!” 申屠震向谭中人首蛇身的怪物望去,见其五官拧成一团,一片痛苦之色,当即就要奔上前来,阻断赵莼施为,然而身形才动,便见一道通体玄黑的长剑贯来,其上气势滔天,杀意无穷,直将他当场镇住。 若再往前一步,必是性命难保! 申屠震喉头微动,似是不信邪般向前试探,剑气如风动,轻盈将他手臂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见此情形,申屠震只得先按兵不动,咬牙切齿作旁观之辈。 赵莼分了些许心神将之拦下,为禹山土地护法一事倒未受什么影响。 约莫过得个半时辰后,那人首蛇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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