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需要睡眠,正当邪修作乱的紧要关头,他等便义无反顾的站出,承担了守夜巡查之责。 不过犬牙角实是仙道衰颓,无有天地灵物,连着妖兽也因多年猎杀而数目锐减,周边十余座城镇联合,入道的凡体大士亦不过三十余人。此三十余人几乎是无眠无休,探查着方圆数千里的情况,数月里来,却是分毫无获。 张用才夫妇叩响了城主府大门,说是城主府,于赵莼眼中,不过是较其余屋舍更宽广些的院落罢了,与巨城中动辄绵延百里、千里的琼宫玉阙,相差甚远,可见此地城主府实力低微,又或者,并非是什么鱼肉百姓之辈。 “你等有何事?”一小童开了门,探头往外打量几眼,“可是遇到邪修了?” 张用才忙请出赵莼,向那小童道:“此为昭衍仙宗弟子,为斩灭邪修来此,有事要与城主府义士相商!” 章一百三三 逢乱时诸邪并起 小童闻言,连忙将赵莼等人迎了进去,道:“今日留守城主府的,是本城义士孙守悌,我去将他唤出来面见修士。” 赵莼挥手将一具尸身现出,寒声道:“不必了,且传讯于城中理事之人,若是能回,当立时返回城主府。” 孙守悌,正是亡命于她手的孙二郎之名。 白昼时分才见过的人,夜晚便头身分离出现在了面前,小童亦不过只是普通凡人,心智不坚,当即惊叫一声,连忙跑入屋内,将凡体大士们留下的传讯符纸找出。 …… 于镇铭作为三十余位凡体大士之一,自数月前祸乱渐起之时,已经许久未曾休息过了。他入道有数十年,实力在众人中当属前三,责任亦是颇重。 今日轮到他巡查整个犬牙角东部,原本是需要巡查到日出之时,因着几日前城中有位孙二郎突破到了人定境一重,主动担下夜间巡查城镇的事来,才叫如今他只需巡查前半夜,轻松许多。 正凝神四望,查探邪修踪迹时,城主府忽然来了讯息,言道那孙守悌竟是被昭衍仙宗弟子斩杀,尸身还送到了城主府来! 这如何得了? 于镇铭急忙折返,加急赶往城主府中,一进府,便看见孙守悌的尸身摊在院中,一双虎目瞪得溜圆,死得极为不甘。他上身一物已被撕开,心口处显出赤红的纹路,倒是与自己这些凡体大士很不相同。 见此,于镇铭在心中留了个疑念。 进得屋中,角落中的童子惨白了一张脸,浑身抖如筛糠,屋子一侧坐了一男一女两人,观其神态举止,应是夫妻,周身并无灵气,是凡人不假。 正中央则负手站了一位身量高挑的女修,见他进来,转身道:“可是城主于镇铭?” “正是在下,修士便是昭衍仙宗弟子?”倒是十分年轻,听闻灵根修士一至筑基,面容就会停止衰老,不像他等凡体大士,只是延缓衰老,面上仍存有风霜痕迹。 赵莼拱手道:“在下赵莼,可以道友相称。”人定境一重便与筑基修士相同,这于镇铭周身气势沉稳,灵气凝实,大约与筑基中后期相当,互相以道友称呼正是应当。 想到数月里祸患不断,近日来还有变本加厉之势,于镇铭亦不会在此处与赵莼客气,平白耽误了时间:“赵道友,不知这孙守悌是?” “此人以人血净体,今日对张家夫妇儿女四人下手,被我所斩。”赵莼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指向一侧坐着的张用才夫妇,“这是人证。” 张用才夫妇连连点头,证实赵莼之言无错。 赵莼又领于镇铭上至孙守悌尸身前,指向他心口:“此乃物证。” “这是?”于镇铭既开口发问,赵莼便细与他讲了孙守悌心口赤红纹路的由来,他本就为兽血之法净体的凡体大士,一经思索,立时就明白了其中关键,怒道:“好哇,怪不得主动请命前来巡查城镇,原是在此处等着,气煞我也!” 以义士的身份通晓了巡查路线,掳掠百姓就更为容易,人血净体的好处叫他尝到甜头,所以又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于道友怕是要好好细查下,义士当中可还有与他一般的。” “另有一事……”赵莼细细思索,这孙守悌主动请缨为义士,是为了掳掠百姓,不过成为义士后,暴露的风险亦是大增,既然他成为义士之前就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人血,如今为何要多此一举? 赵莼忽地心神一紧,开口道: “孙守悌并非是独自一人成事!或是有人襄助于他,事成之后,让其获取周边城镇巡查路线!” 于镇铭双拳紧握,惊道:“他与邪修相交?” 赵莼未敢笃定这一想法,因这焦世从行事十分谨慎,查阅他先前作恶经历,从未有过像如今这般大肆张扬的举动。 消息上说,当日地钟响彻云霄后,事态渐渐平息,而后才开始整家整户的不见人踪,她甚至有感,后头一类祸事,根本就不是焦世从所为! 他那般东躲西藏隐姓埋名之辈,听闻地钟之声后,只得两种做法,一是立即潜逃,二是当即停手,待风声完全过去,才开始缓缓试探。之前于琅州岷平镇,他便是如此,以一身高深的隐匿之术,能在一地反复作乱多次。 若是焦世从已经离开,赵莼此回怕就要失败而返,若还留于此地等待时机,照如今这般祸乱愈演愈烈的情况,也可能使他放弃犬牙角。 “孙守悌之事只能由城中义士来查,而且要快!此外,望于道友下令城中严守口风,不可暴露有昭衍弟子来此,以免打草惊蛇。” 赵莼已然有了想法,孙守悌与焦世从恐怕并不是一路之人,此事当由于镇铭领人查清,速速解决,“待查清之后,向外透出邪修祸乱已解的风声,以此为饵,引蛇出洞,我将亲斩这邪魔!” 以假为真,为的是焦世从能渐渐卸下防备之心。 于镇铭知晓她意,当即传讯唤义士齐聚城主府,欲要大张旗鼓查证孙守悌以人血净体的事情,言道他与身后之人或为数月来周遭祸乱的真凶。 这一查,牵扯甚广,先是透过孙家之人摸到了犬牙角与青蓬群岛的水匪之上,而后的事,不禁令于镇铭与诸位义士怒从心中起,庆幸查得及时。 犬牙角与青蓬群岛两地通商往来已久,有船只商队,就自然形成了水匪劫掠财货。 人血净体一事,本是水匪众人内部摸索出来的邪术,孙守悌年轻时也做过水匪勾当,自也知道这些,后来他这一支水匪船队与另一只船队交战时被灭,倒叫他逃回了家。 只是尝过了人血净体的滋味,又哪肯改换成淬体疼痛无比的妖血,因此他便重新与水匪有了联系。 正巧时值邪修作乱,方才消停不久,水匪匪首起了念头,借着邪修之势,让孙守悌在城中先修人血净体之术,后成为义士,盗取巡查路线,方便水匪为乱。 同时,又暗中鼓动城内凡人,言道人血净体的好处,惑乱人心,到于镇铭清查城镇之时,城中尝试此法的百姓已经有近百人之多,若是再不加制止,十余座城镇恐会被水匪日益从内部瓦解! 章一百三四 隐患未除疑踪现 于镇铭知晓人心异动的厉害,当即锁了那百来个被撺掇人血净体的百姓,又联合三十余位凡体大士,以雷霆手段剿除水匪祸患。 此前他只知水匪为祸通商船队,也领着城中卫队行过剿灭之举,可单以一城之力,难以彻底拔除这一隐害,水匪就如野草,面上那茬割去了,深埋土里的根还留着,随着年月渐长,新的草芽便又肆意生长起来。 若非是因为此回邪修为乱,十余座城镇的凡体大士尽皆联手,恐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这毒瘤给去了! 剿除水匪一事,于镇铭做得极为张扬,光那匪首的头颅就在各城城门之上,轮番悬挂了数日,同时又放出消息,讲道此前城中屡有百姓失踪之案,实是被水匪掳去,施行邪术,如今水匪已除,城中百姓可安心度日,不必心存忧虑。 百姓得知这一消息,先是大喜,后又小心谨慎一段时日,发现城中确实没有人再失踪,终是渐渐卸下防备,赞颂城主与义士们高义。 风平浪静的这段时日,赵莼一直藏身于城主府中。 她是夜深时刻入得城中的,本就无有多少百姓知晓,张家夫妇与那小童又得了于镇铭的命令,知道此事轻重,均是三缄其口,另有当晚城中守门的卫队,也被禁闭看管,唯恐消息走失,惊扰了焦世从。 她的任务期限只有两月,若两月未见异动,赵莼就打算自行探查一番,便是如此还不见焦世从踪迹的话,一是那邪修早已逃离此处,城中危机自然可解,二是邪修实力已经远胜于她,此地百姓则陷于更为深重的阴霾之中。 赵莼心事重重,暗道任务失败也无妨,只但愿不要是后者。 城中百姓松懈,于镇铭却不敢松懈,领着众凡体大士暗中盯紧了十余座城镇,稍有异动,立时就能告知赵莼。 然而风波不兴,两个月的时日即将要在赵莼静修中度过…… “于城主,依你之说法,那邪修也可能早已离开了此处,我看近月来十余座城池及犬牙角周边都无什么异动,怕是他在地钟响过的那日,就已逃了吧!”说话之人名为邹顺元,正是三十余位凡体大士之一。 他等在水匪剿除之前,就已数月不得休息,如今水匪已除,城中渐渐安定,却仍要他们监视周遭,费时费力,心中无有怨言,确是不大可能。 “话虽如此,可若是邪修仍潜伏于此,就待着我等松懈下来呢?”于镇铭捋须摇头,并不赞同邹顺元之说法,“我亦知晓各位义士为犬牙角安危劳心费神,只是如今还不是放下防备的时候,须得再等等。”等到昭衍仙宗来的赵修士将周遭彻底探查一遍,也可叫他稍稍安心。 “镇铭,自祸乱初起到如今,已有半年之久,半年里,诸位义士从未松懈过半刻,当是极为疲倦,再这般下去,既是邪修再临,义士们也难以全力相搏。”此人为邻城城主,唤作匡英梅,她瞧着不过三十许人,面上有些许疲态,与于镇铭相交多年,是为挚友。 她之考虑,正中其余数位城主下怀,于镇铭是有口也难辨,又不能将赵莼之事告知,皆因多个人知晓便是多一分走漏风声的风险,更难说义士中再无孙守悌之辈。 “依我看不如这样。”匡英梅双手相合置于膝上,神色沉静,语气倒是十分苦口婆心,“我等城主们有守城之责,自当留下,义士们可先归家修整,若是几位城主疲乏,就再由义士们顶上,两相交替,虽是防备力度不如从前,但也能让大家伙儿轻松些。” 立时便有人出言附和:“匡城主此言不错,邪修祸患未解,正当让义士们留存战力才是。” “我亦赞成匡城主的说法!” “合该如此。” 于镇铭蹙眉长叹一声,从椅上站起,身躯高大,有如山岳,许久才听他沉声道:“既都赞成,那便如此罢。” 屋中众人又细细商讨了些水匪除灭后,船队通行之事。 轮替之法施行三日后,离两月之期,便只剩下两日,赵莼已着手准备大探四方,于镇铭却是疾步前来,言道:“赵道友,有一事要让你知晓!” “可是有了异动?”她从蒲团上起身,抖了抖两袖,眉头紧蹙。 “倒也不算异动,只是有几分怪异。”于镇铭微微摇头,继而将事件道出:“先前水匪未除时,城中人心惶惶,有不少百姓为避祸患,举家搬迁它处。” “如今城中安定,亲眷有了机会联系他们,递出的信件讯息却是有去无回,我托其它城主查探,发现其余城镇中亦有几座有此类情况,只是并在一起也不过有几户人家,本不该如此紧张。” 他话锋一转,怀着疑虑重重道:“可细细盘问后,知道了这几户人家皆与亲眷说过,要往青蓬群岛去,搬迁避难的百姓不算少,往那处去的人也多,失了音信的却偏偏是其中的年轻夫妇。多种相似之兆相合,即让人不得不疑了。” 赵莼心中迅速回想起宗门所告知的讯息来,焦世从,琅州岷平镇生人,数月前于犬牙角再现踪迹,同时城中有襁褓婴孩失踪…… 婴孩,年轻夫妇。 她眉目一肃,那焦世从恐怕是换了法子,行起圈养人牲的招数来! 劫掠婴孩可谓他之特征,不难知晓他的邪术应是与此有关,众人皆是如此以为,便将心神置放于城中有新生儿的百姓家中,就算看顾成年百姓,也很难去顾及已经离开城镇的人。 焦世从从前一旦暴露,就需不断改换地方作恶,始终不得安定。犬牙角位置偏僻,附近无有宗门,修士稀少,凡体大士实力也十分低微,正是一处安定下来的绝佳地界,若无危及性命的大事,他怕是绝计不愿轻易离开的。 既要稳定安居于此,便不可如从前一般行事,索性从掳掠婴孩改换为掳掠生育婴孩之人,将他们当做牲口圈养起来,“果实”长成即可收割,只要圈养之人足够,便只需间隔许久补充一次人牲,就能够己身使用。 日后修为渐进,直接施威占下整个犬牙角,掌握地钟之后,此处百姓甚至无法向外传递讯息,只得任他宰割。 章一百三五 登群岛灯火报信 若非于镇铭谨慎,连城中小事也要亲自询问,又能敏锐地将丝缕线索相连,觉出异常,那些百姓久未得搬迁的亲眷回信,个中关系自会慢慢疏远,消失之人则永远消失,再不为外人知晓。 “于道友领凡体大士们探查犬牙角已久,半点消息也不得,当是那焦世从根本就不在此地,或就在那蓬群岛上观望此方!” “既如此,我便随赵道友向青蓬群岛一探。” “不必。”赵莼出言回拒,目光清正,眼如星子,“焦世从既已向犬牙角这十余座城镇出手,此中凡体大士的面容,他定是一清二楚,于道友若是前去,恐会打草惊蛇。要除此人,必得一击毙命,否则可就难了。” 于镇铭颔首示意自己明白此理,却仍是眼含担忧,解释道:“我亦知晓赵道友之言有理,可道友不知的是,无有城主同行,人定境界的凡体大士或是筑基修士若想上岸,会遇青蓬群岛岛主来阻。” “哦?”赵莼先时得到讯息,知晓青蓬群岛岛主乃是位筑基修士,倒是不知岛上还有这等规矩。 “岛主名为罗扇,我等皆以罗岛主相称。她并非岛上生人,十余年前驱赶了上任岛主,将青蓬群岛划为私有,因此提了船队三成赋税,更有了我与道友说的那等规矩。” 他的语调愈发低沉,轻缓传入赵莼耳中:“且有人说,她乃海域妖兽与人所生,身上有一半的妖兽血脉,其母正是统管附近海域的绫鱼妖王,是以不敢有人前去招惹。” 唯有上得归合期后,妖族精怪才有自己的封号,起始为妖将,再上则为妖王。于镇铭口中的绫鱼妖王有此称号,意味着她乃是一名真婴期强者! 如若罗扇真是她的子嗣,倒还真有势力能将青蓬群岛划入自己私有之内。 拇指轻轻蹭过剑柄纹路,赵莼眼中厉色尽显无疑,既将群岛视作私有,就该承担起庇佑岛上生灵的责任来,任由邪修、水匪作乱不顾,又大肆榨取船队收益,便是找上门去,也是那罗扇不占理。 心中忌惮的,终究还是那真婴期的鲮鱼妖王。 焦世从不可不除,就看昭衍仙宗的名号,能否令二人讲理了。 赵莼思虑再三,仍是回绝了于镇铭同去的请求:“关乎邪修一事,须得万般小心。此回我自行前去,先斩了那焦世从,再与罗岛主商谈。” 见她态度坚定,于镇铭也不好再劝,当即向她作了一礼:“道友大义,万望道友保全自身,斩得邪修归来!” …… 青蓬群岛,红绫宫。 自罗扇将岛上世袭岛主之位的任家族人驱逐之后,便择了岛主府邸修缮红绫宫。 本是院落重重的庭院,如今改换为了水泽漫天的湖泊连片,白玉桥将座座圆亭相连,漫种莲花无穷,艳阳普照之下,波光粼粼。 其间有人身鱼尾,耳侧生腮,皮肤俱为银白之色的鲛人穿行湖中,手捧莲叶与花,言笑晏晏,正是一片其乐无穷之景。 然而湖泊正中一处塔楼模样的宫阙中,却无如此欢乐之相,杏眼女子正柳眉颦蹙,与另一白衣少年交谈。 “岛主可曾言多久回岛?” 少年面颊生有鱼鳞层层,没有耳朵,本该生有人耳之地,只有两扇鱼鳍,听女子发问后,支支吾吾道:“下月……或是再下月也不定。” 他这番作态令杏眼女子心中生疑,不禁咄咄逼问道:“究竟是什么时候,莫要在搪塞我了!先前便说是下月,下月下月,如今都快一年了!你到底见到岛主没有?” “自然是见到了!”他急忙作答,又在女子锋利如刀的视线中垂下了脑袋,“只是她没同我说究竟何时回来,只说再等些时日。” “那你就能随意拟个时间来糊弄我?”杏眼女子愤然起身,于殿中逡巡,焦急道:“若非岛中有变,我自然不会催促岛主回来,青蓬群岛四十八座岛屿,如今与两座失了联系。她再不回来,还不知要丢多少岛去!” 忽地,她挥袖转身,向少年道:“你再入海一次,此回定要告知岛主局势危急,她不回你就等着,直到她动身为止,明白了吗?” 少年双肩被她制住,只好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我这就入海去!” 他从女子手下逃脱,立时就要跑出殿外,才踏出两步,又被拉回告诫道:“你兽态没有尽数化去,出去之时千万小心,莫要吓到岛上的百姓,从红绫宫后边的水道入海,懂吗?” “懂,懂极了!”再三保证不会惊扰凡人,少年才得离开此地,火急火燎地向水道行去。 杏眼女子独自一人留在殿内,愁色久久不散,后又颓然坐在椅上,无言无语。 …… 赵莼须得隐藏身份,故而并未选择御剑飞行,只是藏身于船队之中,上了青蓬群岛。 她敛了周身气息,收了长剑,如若凡人一般行于岛内。岛主罗扇只是筑基修士,四十八座岛屿不可能时时查探,只需稍作遮掩,短时内不会惊动于她。 没了水匪作乱,船队能行得快些,饶是如此,也用去赵莼半日,离两月之期便还只剩下一日半。 此时面临的矛盾是,若要探查焦世从踪迹,就必得外放真气作识,可若是外放真气,恐怕立时就会被罗扇察觉,到时她不知就里上前阻拦,平白耽误了时间不说,还可能惊动焦世从,让赵莼功亏一篑。 天色渐渐暗下,落日熔金染了半片碧海,晚风已起,荡出层层水波。 岛上百姓多半也开始回家休息,街道归于寂寥之中。 赵莼负手于身后,缓步在长街上走,夜色不知何时吞咽下黄昏云霞,将深沉墨色吐露。长街两侧灯火渐明,她寻了个高处,四望群岛无遗,那片片灯火不只是灯火,更是岛民们朴实平淡的生活。 如一道惊雷响在心底,赵莼长剑霎时化入手中,这万千灯火之中,有一方不太对劲! 四周岛屿人数不定,屋舍也紧密稀疏不一,人们归家时刻不同,其间灯火亮起的时刻自也随之不同。 然而有两处相连的微小岛屿,见周遭灯火渐明的那一刻,几乎是同时所有屋舍都亮了起来! 一处紧邻屋舍可能如此,两座岛屿,近万户人家皆是如此,这如何可能? 赵莼微微咬牙,心中已然有数。 此些细微之处与你有关吗? 焦世从! 章一百三六 海中地叶上裹婴 赵莼敛了气息,趁一片夜色,踏水潜渡上了其中一座岛屿。 此时约莫是月上梢头,远不至人静时分,屋舍中隐约有锅碗瓢盆的响动,或是木筷打在瓷碗上的脆声,不难看出屋中百姓正聚坐一处用着晚饭。 太静了,静得她只能听见物什碰撞之声,犬吠鸡鸣没有,孩童啼哭没有,连正常的交谈声也没有。 潜在暗色中,赵莼打量起这岛上的家家户户,一家人围作在饭桌之上,相对无言,只是默然夹菜,吃饭,夹菜,吃饭。老年夫妻并着年轻夫妇,这岛上屋舍中,多是这般模样的四人,或多一位沉默的孩童,或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 所有人家有一处共性,便是家中都没有婴孩,且年轻女子大多肚腹浑圆。 即使是家人同在,新生麟儿即将降生的温馨景象,他们眼中也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只是木讷地无言无语地重复夹菜咀嚼这几个动作。 赵莼愈发觉得不对,忽而在一处屋舍中,听见一声尖锐的啼哭! 凝神一看,原是位女子十月怀胎,刚才临盆诞下了孩儿,家中老妇似乎又正好是位接生婆子,将新生儿轻轻裹入柔软棉布中,捧在怀里。丈夫沉默着坐在外间,并不关心这一切,无论是妻子的嘶吼还是孩儿的尖嚎都无法动摇他。 婴孩尖锐的啼哭响彻周遭,只是让其余屋舍中的人们更加默然,本就怪异的冷漠感,一时间在家家户户几乎要凝成实质。 赵莼见状,心中念头更加坚定,此怕就是焦世从圈养的人牲,那他定是未曾离开此处! 抛了一张隐匿符出来,她的身形完全消失于黑暗中,抬眼望才接生完的老妇抱着婴孩推门而出,一路走到岛屿入海之处,口岸旁生了一株巨木,比这岛上任何一棵树木都要高壮,叶片呈椭圆形,厚实宽大。 老妇从树上扯了一片树叶,将刚出生的婴孩放在叶片上,连人带叶送到水面,轻轻一推,宽大的叶片便如一扇小舟,乘着婴孩在涟漪中渡向远方。 她久久凝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婴孩,最终却攒不出一声叹息,只是失了魂魄一般回头向来时的路走。 这也是唯一一次,赵莼在岛上的人身上,窥见的类似于情感的东西。 她将实现移至越漂越远的叶片,迅速踏水跟上,直至到了一处旋涡,那叶片忽地自行合拢,将婴孩完全裹入其中,顺着旋涡下沉入海。 赵莼不敢耽误,立时随着叶包潜入水中,她身上还有先前途生道人赐下的贝舟,入海倒是非常方便。 一人一叶,连同其中的婴孩,便在沉沉月色中,越潜越深。 已不知到了何处,周遭海域已是尽数灰暗,赵莼眼前却是出现一抹光亮——一只八角灯笼! 那灯笼不知是何物所制,灯架晶莹剔透,由一层薄如蝉翼的纱衣笼罩,下坠灯穗一把,串珠如颗颗琥珀,当中裹了细如蚊蝇的游鱼。 叶包得了灯笼指引,加速向那方渡去,赵莼亦是跟上。 终是离灯笼越来越近,微弱光亮之后,现出一扇铜环小门,吱呀着大开,内里窥不见什么名堂。 贝舟进不得门中,赵莼只好收了法器自行同叶包入内,不想过了这扇小门,就如上了陆地一般,周身水压顿时消散,一股带着些微血腥的气息扑入鼻中。 面前是一方影壁,上有繁复阵纹,组成一条周身赤红的长尾鱼儿,背脊鱼鳍几有半个鱼身大,游动间如红绫飘荡。 叶包被红鱼吞下,瞬时就消失在了影壁之中。赵莼向前一探,却只能触碰到冰凉坚硬的影壁,无法进入,心中百转千回,一时也寻不出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焦急之时,丹田金乌血火猛地窜出,疾行冲向影壁,那壁上红鱼辨出它不是婴孩,不肯张口,金乌血火不管不顾,直直往鱼嘴上撞,烧得红鱼嘴唇乌黑,终是抵挡不住,被血火强行渡入其中。 赵莼自己入不得影壁,却忽然发现眼前现出一幅画面,幽深洞穴里,生长着数棵与岛上巨树一般无二的树木,只是叶片俱都蜷缩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叶包,有碧绿、暗绿、及至黑色种种,颜色不一。 先前从影壁进入其中的碧绿色叶包,如今竟是飞至树上,叶梗重新于枝干相连,再瞧不出与其他叶包的分别来。 如此情景,赵莼哪还有不明白的? 此哪是什么叶包,分明就是一个个被送到这里储存的婴孩! 借助血火之能,她看见一布衣男子背负背篓走入视线内,抬头四面打量,再上前以手轻轻触碰树干,手与树皮相接的地方,散出微微幽绿色荧光,树有所感,顷刻间树枝上所有黑色的叶包全都掉落下来,男子便上前将其收入背篓,转身离去。 赵莼轻轻咬牙,这树想必也有什么邪异的地方,可以将碧绿叶包变成黑色,且意味着可以采摘,至于采摘之后,多半就被这布衣男子送到焦世从手中,供他修行邪术! 心思一动,立时驭使血火跟上,果不其然,那男子将背篓放在一处圆台上,下拜叩了三个响头。 圆台之上忽而现出一道身影,来人骨架高大,却极为瘦削,两颊向内凹陷,一双大眼中的瞳仁,隐隐约约有血光流转,粗略一观,只觉得他一副病容,细细看下,这人分明精神抖擞,皮肤细腻犹如婴儿! 邪修焦世从! 赵莼当即便知晓了他的身份,然而面前有影壁相阻,实是无法进入其中,更遑论斩杀此人。 影壁,阵纹,阻拦进入…… 她忆起在横云世界灵真派时,由三分石林密道,通向护宗大阵之间,有一道石门相阻,那时她亦不得入内,最后乃是金乌血火将阵纹吃下,大阵被破,她才入得其中。 只是当时石门上的阵纹,远没有眼前影壁之上的阵纹繁复,不知血火还能否破它? 此时情况危急,一刻都耽误不得,赵莼驭使血火小心潜回入口之处,然而血火也是游移其外,经它念头传来,她才明白要寻这阵纹的起笔之处。 她修得剑道,通杀伐之术,对阵法一道只通皮毛,细细思索后,外放出些许真气,开始在影壁之上找寻灵气的起始之地。 章一百三七 吞阵纹战焦世从 这影壁上的阵法过渡圆融,似已形成回环,灵气在当中循环往复,即便是赵莼以真气查探,也瞧不出是从何处起的笔。 天地一问图有言,地阶阵法师才能做到起笔与落笔一处,使阵法可自行运转。 地阶,那便意味着是真婴期及以上的强者,焦世从不过是个筑基实力的邪修,如何能接触到此等人物? 阵纹成鱼,鱼鳍舞动如红绫,真婴期强者…… 赵莼面色已然沉下,焦世从与那绫鱼妖王还有干系不成? 只是当前情形,也由不得她细想,抛开这些,赵莼灵机一动,当即驭使金乌血火再次窜入影壁之内,回转而视,繁复的阵纹竟是随着影壁入到了内侧。 适才她方回想起,博闻楼破阵书有记,有眼破眼,无眼则断中,难断则镇起笔。 此也是最常见的破阵三法,破阵眼、断阵纹、镇起笔,及至地阶阵法无起笔,不断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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