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法使出。” 幼时,她告诉自己,这就好似树木生长,无论枝叶如何茂盛,若树根太浅,就受不得风。可若只得光秃秃的树干,饶是根基深厚,显现的也是枯败之相。 法术与修为,枝叶与树根,剑道与剑招,三类的本质,殊途同归是为一种。 “明月三分、截断式,截月,前两者相合而生后者,截断式又是其中最为精深的一招,平日里因一招制敌难有磨炼之机,今日,倒不同了……” 赵莼眼神微暗,在剑仆挥剑斩来时,将其行云流水的运剑记于心中,运用于手中截断式的起收。她修剑已有十数年,要从基础与细微处作出改变,当是极为艰难,且难以稳定。 此些种种皆是习惯使然,前世有二十一日定人习惯之说,更何况是现世的十数年,赵莼初改运剑,只觉每一处都违背着素日的肢体习性,但斩出的剑,又确实比先前威力更足。 被赵莼踏入黑水的碎剑起伏生辉,她与剑仆对剑游走在夜色星海中。 对剑五百招! 赵莼业已习惯新的运剑方式,将她与剑仆的差距拉至七倍力! 过一千三百招! 疾行真意与刚柔真意同出,明月三分大成,差距五倍力! 四千一百余招! 截断式小成,力道暴涨,与剑仆差距两倍力! …… 她与剑仆的差距肉眼可见地在缩小,及至归杀大改先前黯淡之相,生出剑光与寒芒后,赵莼已不再是被动之态,数十招里,总能抓到一两次反击的机会! 只是截断式困在小成中,与那大成之境始终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障壁,亦是因此,她与剑仆的差距,才无法最终逾越过去。 二人游走踏足于碎剑之上,黑水潮起潮落,其间邪祟化作晦暗生出又化散,女子站于圆庙中,于心中暗数至一万之数,那面容坚毅的剑仆便收剑回落于焰纹圆庙。 赵莼本战得酣畅,欲与剑仆过招来悟截断式的大成,怎想胜负未分,对方却是先行收剑,按剑修切磋的规矩,这可是认输的意味。 “我已无法助你再进一步,你赢了。”剑仆将长剑向空中一送,其便化散不见,“若欲再有进境,须有剑意在身,技巧的终极,就是意,你自去悟吧!” 女子好似也知晓,剑仆的归去,意味着斩天尊者留于世间的最后一丝念想也消失殆尽,她捧着棺椁中的银色铁石走来,释然道:“若有朝一日身死道消,惟愿遗留之物可铸后人通天剑道,这是他曾说过的话,你便将此物取走罢。” 赵莼心神尚存于剑仆之言中,闻听女子这话,不由轻声疑道:“后人?” “我与他并无子嗣留下,同门之人,即是后人。”赵莼也是这才知晓,面前的虚影女子,乃是斩天尊者道侣。 她将镕浑金精递去,抬手向赵莼眉心一点。 无尽晦暗幽深都在此刻收束,回神时,赵莼已握着镕浑金精站于宝地层层树影之下。 那轻柔一点中,道出了女子的身份——芝童所化生灵。 世人道:参童扶命数,芝童通造化。 她本是一株灵识初育的曦容宝芝,意外为斩天尊者朝问所得,后一路相伴相随,元神相合,伴其从肉体凡胎到外化之尊,怎奈英杰一朝陨落,令她灵识大伤,被亥清大能收入此地,免于消散在此界中。 如今遗剑归鞘,她的遗憾也尽数圆满,芝童的造化,是予以结神之人第二元神,如此即便是神形俱灭,也能通过第二元神转世重生。 “他一生桀骜孤高,连那旁人求之不得的第二元神也送回了我,可偏偏……如今我再无所求,将要转世而去,望你仙道昌隆,不留遗恨。” 赵莼抬眼望层层树影,繁密青翠至极,即便是如此,也有灿烂的天光从缝隙中垂泻下来。 臂环中被封存的那截指骨泛着冷意,离大尊择徒之日越来越近,她想,一切的遗恨与未知,终将走向圆满。 …… 芝女站在圆庙之中,威严肃穆的声音从天穹而来: “遗恨千载终有尽时,你能从中解脱,也许……本座也该从前尘中脱出了。” 一只大手破开晦暗,光华璀璨,使黑水蒸腾而尽,亦使芝女化散凝作元神之身。 她知晓,这是要送她去生灵之川了。 “师尊,”元神在大手中轻颤两下,“我只望他所遗之物并未错付与人,您也知晓,他……” 亥清静默许久,终还是长叹道:“无需忧心,本座自会为你二人留心,若她真是奸邪之辈,本座当立时除之。” 章两百九一 风云谁堪 昭衍小界,日中谷外。 此界虽由无溟天掌控昼夜交替,却也四季分明,有各类天象之变,今日层云遮蔽,天光隐逸,正巧合了那多云雨雾之相。 按理说,如日中谷这般火气强盛的地界,在此类天象出现时,会稍稍敛些气息,而今却出乎来往修士的意料。 “这真阳之气委实浓重了些,但又与平时不大一样,何故?”有修士双臂抵在案上,随意问道 于小珠界外值守的弟子张了张口,到底说不出个什么来,猜测了句“许是盛夏将至”,便草草搪塞过去。 问话的修士理了理衣襟,觉得平白添了分燥热,因着前来此处之人多半都是金火两类灵根修士的缘故,到不曾产生抗拒厌恶之感,反倒是火系灵气十分活跃这一点,令他们不由生出喜意。 是时,天际有黄袍厚耳男子踏空而来,两袖生风,衣袍猎猎,昭衍弟子俱都熟识于他,正是素日里宗门内负责传令布告的长老,讳作滕兆因。 他将袖袍一抖,端的是鸿青殿应龙法印,弟子们见状便都清楚,这是意味着近日会有灵气变换涨退之事,垂首听他道: “因日中谷地外百里,有真传弟子开炉铸剑,经掌门尊者验清,或有天象气机之变,金火大涨,水木避退,特布告于众弟子,望尔等自行斟酌利弊,取益避害!” 金火灵气大涨,自是对修行此道的弟子甚为有益,同时也会使得水木一道的弟子倍感不适,甚至难以静心入定,故而此番布告,实际就是告诫这两类修士,前者当抓住时机以求进境,后者须避离此处以防受异气侵害。 “弟子明白。”各人有各的心思,能从中得利者,自然是打着近来在日中谷附近聚气修行的主意,至于容易反受其害的人,便在心中合计着该如何避行此地。 不过,无论是趋之若鹜,还是避之如水火,众人都是万分惊讶,不知晓是那位真传弟子有如此伟力,使得一地之天象气机为其更易。而后将三碑之上的名姓观下,心中又有了新的估量。 滕兆因宣了布告,便起身折返鸿青殿,按律令将应龙法印归还。 各中千世界的分支与主宗一般,保留了三殿一山渊一楼的格局,其中三殿为统管弟子的得坤殿,理长老诸事的鸿青殿,与外殿主持宗门大礼,内殿受太上长老传召的九渡殿。一山渊分不非山,镇岐渊,前者执法宗内,后者征伐天下,一楼即是掌宗史典籍,录天下异事的博闻楼了。 昭衍的长老俱在鸿青殿授职,滕兆因自也一样,他甫一入得真婴,就在宗门里负责传令布告的事务,与他一般的这类长老,在鸿青殿还有数位。 故而他虽是真婴长老,在殿中亦不算是顶尖一类,只能请出应龙法印与白泽法印两种,传异象变化与祭礼大典之类的事务,至于代表宗门将有征伐战事的烛龙法印,与掌门交接的帝江法印等物,就须得由对应的长老布告宗内了。 “钟长老!” 滕兆因才交还法印,出门就与钟揽打了个照面,虽同为长老,对方掌的是灵脉分授之事,又随掌门尊者自主宗而来,本身实力还甚过他不少,鸿青殿内更少有境界在其上者,是以面对钟揽,他便整了神色,带上几分敬意。 “滕道友这是才回来?”钟揽性情豪迈,大掌拍上对方肩头。 “正是请印传告而归……”他将传告之事三言两语讲来,后又慨叹两声,“后生可畏莫不如此,我看等她铸剑有成,怕就要登临溪榜前三尊位了。” “哈哈,滕道友,你可再大胆些,”钟揽赤脚而立,遥指向三榜碑石伫立之处,“只区区一个溪榜榜首,我昭衍的真传,如何拿它不得!” “此言有理!” 滕兆因抚掌大笑,又缓下声音道:“巫蛟长老门下弟子,应是又升了三位,现今在溪榜十四,被她击败那人,是月沧门溯平上人的徒儿方琉乙,先前的溪榜十三…… 只因榜上又发生了昔日赵莼那般的事来,有一位名唤柳萱的修士,从前名不见经传,而今突然登上溪榜第九,才使得那戚云容被压到十四了。” “嗯?”钟揽倒被勾起几分好奇,“是太元那边的……还是剑宗?”除却两大仙门外,就是精于剑道的一玄剑宗,才多会出现铸剑有成,直登榜上前列的情况。 “这倒不是,剑宗除了去年有位叫江蕴的弟子登了溪榜七十九外,近年来都不曾有新人上来,”腾兆因对三榜了解颇多,“是一名为栖川门的新晋三流宗门,在白垣城外的烟溪岭中。 半年前递了名状上来,欲依附于赵莼的照生崖下,得坤殿查验后并未发现什么异状,便同意了这事。” 钟揽沉沉颔首,倒不曾有凝眉疑虑之态:“此些都是弟子自己的事,无须大惊小怪,得坤殿每年都会查验各洞府名下产业门客是否有异,有那边盯着,尽可放心就是。 斩天尊者陨落后,三千世界此代的大道魁首还未经天道点化而出,两大仙门,八方大派,皆都盯着这魁首之名,若仍旧出自仙门与八方大派还好,要是如三万年前那般,出在正道十宗之外,好不容易稳下的格局,就又要变一变了。” 滕兆因恍若听得天书,觉得云里雾里,倒是将其中无须大惊小怪听进了耳中,连连颔首称是。 钟揽见他眼中俱是疑窦,复又轻笑一声,摆手离开,在心中暗想,正道十宗,三万年前本是九宗,只因那代的大道魁首出在云阙山中,才使云阙山顺势而起,挤入超级大宗的名额内,共成正道十宗。 “掌门近来愈发看重于赵莼,除却大尊徒位外,他是否也与我一般,生出此种妄念来……”他脚下缩地成寸,抬眼见高不可攀的云巅,重霄在中千大世界中不算顶尖,是以八方大派只有半数立了分支在此。 诞育了云阙山那位大道魁首的小千世界,最终都能生生成就一处中千世界起来,风云变幻下,重霄昭衍的未来如何,谁知晓呢? 章两百九二 玄剑天来 上 于日中谷附近修行的弟子,这几日已经察觉出,丰沛浓郁的金火之气,并非来自日中谷小界,而是出自于附近一处名为照生崖的洞府。 只稍作打听,就知晓此处洞府是真传弟子赵莼的居所,铸剑之人的身份自也不言而喻。 诸多弟子修行所用的金火之气,多是铸剑逸散而出的富余灵气,夹杂着大日之道的些微玄妙,与金乌血火的刚烈浩然,使之受用无穷。 同时,富余灵气逸散出去,非但对赵莼无有损害,反倒还能使铸器的静室不至于火气大盛,保持在她能够驭使自如的程度。 “以金乌血火祭炼一月有余,方使得八十一种辅材尽皆交融在炉中,不再有灵性相斥的情况发生,如今,就该是九种主材了。”赵莼神情凝重,不曾有半点松缓,她单臂向前控火,灿金色的外焰上,悬着四方大鼎,鼎身双耳是龙首衔珠,有青铜之色。 正是先前所得的天地炉! 早在铸剑之初,她就有感,金乌血火若要将八十一种辅材与九种主材熔炼完毕,须得催动至全盛之势,寻常铸炉必定难以承受这般火力。 戎观真人虽出言邀她前往自己的炼器室铸剑,但赵莼冥冥中有所感知,她两次进入天地炉内,都曾感受到那股无所由来的恨意与悲怆,或许天地炉的来历,本就与带她来到此界的人有关。 此界本就重因果牵连之道,以天地炉铸剑,应当更为合乎她自己的因果。 “宗门所赐的五种主材,亦是其中最易熔炼之物,可先行熔炼下来,而后投入我后来所获的四种。” 开山鸿蒙气、五行重水、天地莲根,以及那最具造化的镕浑金精,因受天地五行而生,想要人为炼化就会极难,赵莼沉吟细思后,先将宗门赐予的五种主材依次投入炉内,引动血火燃起熔炼。 这五种虽也极其珍贵,但能在宗门库房中有所保存储备,便意味着和镕浑金精等物难以相提并论,她趺坐在鼎炉前,两手结印,抿唇控火又是三月过去,方把鼎炉中的灵材熔炼一体。 此时鼎炉内,浮着一团浅白的清光,尚未成就剑形,赵莼结印不变,垂视摆出的四种主材,心中已有了熔炼它等的顺序。 镕浑金精为第一主材,不仅是定性之物,还是铸就剑形的基底,故而它应是四种主材里首个熔炼的灵材。 铸炼出剑形后,以天地莲根镇平其中的暴虐气息,使灵剑有锐气而无戾气,重杀伐而不生邪,再后即是用五行重水将剑坯淬火,使其硬韧锋锐,不可摧折。 此上数步皆成,所铸之剑就已趋近完备,但却是灵性内蕴,需要长久的祭炼才能生出剑灵。所以才需要以开山鸿蒙气,点化其中灵机,使铸就之剑生而有灵,先天超凡于万剑之上! 赵莼于心中安排好熔炼灵物的顺序,便抬手将镕浑金精引入天地炉中。 戎观上人曾道,三千世界中,尚无任何人寻到了所有灵材铸就此剑,即便是那三千世界第一剑修的斩天尊者,重铸本命灵剑之时,九种主材也始终缺了一味天地灵根,是以所成之剑虽也超凡,但却杀伐过重,引得三千世界时时为之忧心忡忡。 铸剑之材,任何一物有变,控火与熔炼之法都需随之变化,眼下既无前人经验,赵莼便只得自去摸索掌握。 她胸口微作起伏,深深吐纳一息,两手结印御出,金乌血火外焰即爆燃而起,天地炉青铜色的鼎身在灿金火焰中愈发崭新,完全不似先前陈旧而灵光自晦的模样。 镕浑金精色泽深银,在层层火气炼化下,开始褪除深银之色,转为幽邃的漆黑。 这并非是一种朴素沉闷的黑,镕浑金精未经炼化时,虽是深银,却无光华,等到转化为眼前的漆黑铁石后,竟由内而外的流动出一种夺目的寒芒来,一改之前的普通之相! 黑色越重,寒芒越盛,镕浑金精就越发柔韧软和起来,直至深银完全从铁石上消失,赵莼便以神识一引,使先前所熔炼的浅白清光与寒芒铁石相合。 两物在熔炼上倒是不曾出现什么差错,相合时却是变故突生! 镕浑金精此物俱为整体,十分抗拒外来灵物的并入,她几次捏合的举动,都被它强势挡回。 赵莼不由沉吟片刻,忽地心中一动,将真元凝成大手,以流动状态的镕浑金精将浅白清光裹住,再将其封口闭合,灵性中正醇和的清光很快在其中向四面融合,漆黑的寒芒亦更加强盛。 两物相合,下一步就该是捶打铸就剑形,她身上虽能镇住剑胎的,就是丹田内的大日真元,神识一动,金红大手即化为巨锤,将剑胎锤炼成形。 “归杀于我,甚为得用,且自修剑始,我便持用长剑,是以今日铸剑,合该为长剑才是!” 她于心中轻念,鼎炉内漆黑的剑胎即缓缓被捶打为细长的剑坯,长约三尺七寸,剑身中间微厚,剑锋两刃极薄极利,通体漆黑狭长,暗有古朴之意。 与黑剑归杀,倒是极像。 现下剑形已成,扑面而来的暴虐气息几令赵莼脸色大变,她手下迅速结印,使天地莲根投入炉中。 此回倒不似浅白清光般,被镕浑金精所抗拒,天地莲根本就是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至宝,赵莼所获的这一截,又是其中最具中和之用的木属莲根,故而在触得剑坯的一瞬,莲根就顷刻间化为青翠神光,注入其中。 就如天妖尊者以净木莲花炼制的丹药,中和了她灵根中的锋锐暴虐之意一般,莲根入得剑坯后,她便立时觉出剑坯性情为之一改,其上散发的气息,不再是杀伐极重的暴虐,而是锋锐不失,傲然天下的倨傲轻狂。 剑坯既成,赵莼便单手轻抬,盛有五行重水的玉瓶启了瓶口,其间水液清澈,成一细细水柱淋在剑坯上。听得“刺啦”一声,被五行重水所淬之处,无不大放光华,整把剑坯开始透出清正锐利的锋芒来! 到了这一步,饶是不用开山鸿蒙气点化灵机,它也已是一把足以令天下剑修为之痴狂的绝世之剑! 赵莼呼吸浅淡,抿唇将开山鸿蒙气引出,轻点在剑锋…… 章两百九三 玄剑天来 下 剑修以灵材铸剑,其中灵性内蕴,等到灵剑铸成,纳于丹田内祭炼,才会渐渐蕴养出剑灵。 剑灵反哺于剑,使之威力大涨,是以拥有剑灵的剑修,与剑灵未成的剑修,乃是两个层次。 铸剑所用之材,剑修本身境界与剑道修为高下,都会在祭炼本命剑和蕴养剑灵时发挥作用,前者决定本命剑先天蕴有的灵性,后者则关系到剑灵诞生的早晚。 若剑修真婴尚未蕴出剑灵,则本命剑固化,灵性封锁,除非碎剑重铸,否则不会再有剑灵生出。故而剑灵的等阶是自凝元而起,直至归合,以诞生之时作为衡量关键,凝元为上,分玄为中,归合则为下。 至于先天有灵,就是剑灵中的帝君之相,号令万剑为臣,乃是天下剑修心之所向! 赵莼视线锁在炉中黑剑之上,将那一口开山鸿蒙气点在剑尖,清气甫一与黑剑接触,从鼎炉到燃起的血火外焰,再至炼器室,至照生崖方圆百里处,俱是为之一震! 仿佛是脉搏跳动的声音,顷刻间令四野弥漫的金火之气彻底荡散,赵莼心中一跳,立时把血火收回丹田,又将天地炉稳下。如若说先前的黑剑是有灵性的死器,到现在,悬于她眼前的物件,便肉眼可见的鲜活起来。 像新生的幼儿出世,带着对世间万物的好奇之心,却又在鼎炉内迅速地成长沉稳下来。 …… 自开炉铸剑始,距今已有九月之久,赵莼身在其中,故难觉时日长短。 但对于在日中谷乃至于照生崖附近的昭衍弟子来说,这九月确是十分有益。 是日,众弟子双目闭阖,抱守入定,正是醉心修炼之时,却感觉澎湃的金火之气霎时散尽,他等睁开双眼,为自己暗道一声可惜,但又在心中升起了期待。 真传弟子赵莼,闭关铸绝世超凡之剑,此些时日间,已是宗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 昔日她以长虹贯日之势,登临溪榜第七,宗门上下自弟子到真婴长老,无不悚然于此,只之后许久的时日内,并未再听闻她有什么声名传出,这才消停些许。 往后方知,沉寂的这段时日,她竟已寻得传闻中绝世灵剑的所有灵材,欲要铸之为本命剑,如若此事功成,溪榜前三就如探囊取物,可轻易摘得。 是以宗门上下俱都凝神在此,看赵莼能否成就这惊世之举! “那是!”有弟子遥指天际,众人遂都向照生崖上望去,只见正午时分万里无云的天穹,此刻竟开始汇聚层云,厚厚的游云从穹顶流出,回环凝聚在照生崖之上,并以此为中心,缓缓向昭衍小界四野扩散开来。 “我曾观闻过昔年腾长老成就真婴时的天象,确也出现了今日这般的劫云汇聚,但又有不甚相似之处……”这人在昭衍资历颇久,忆起当年滕兆因突破时,天际的劫云是为层层幽紫之色,其中天雷更是紫中带黑。 眼前照生崖上越聚越厚的云层,却是雪白拥金,颇具圣洁之相。 “当然不一样!”身旁弟子笑着解释,“师兄有所不知,因修道是逆天之举,所以成就真婴时降下的雷劫当是天罚,而至宝出世,灵物诞生等事,则会受到天道嘉奖,此时便不是天罚,是天赐了。” 周遭众弟子不由生出恍然大悟之感,顾自颔首称是。 无溟天中,施相元与一长眉老道对坐手谈,忽地心中一动,将手中白子落下:“胜局已定,师兄,这回当是我赢了。” 老道叹息着摇头,将棋盘打乱,手指清点,其上黑白棋子便分而归到原处:“此处胜局已定,彼处也已定下,师弟此回,可不是单单胜了棋这般简单。” 说话之际,照生崖上的白金层云已笼盖三百里之遥,如此熟悉的景象,恍惚间又把施相元带回旧日,他不由喃喃:“当年朝师兄铸剑有成,天赐金云笼罩方圆九百九十九里,只因缺了一味主材,才始终不能破除限制。 赵莼乃是九材齐聚,或许……能尤甚当初。” 他入昭衍时,斩天尊者朝问还不曾拜入宗门,而等到他成就真婴后,朝问却突然暴起,显现出冠绝一代的压制之势。 如今弟子如何看待赵莼,昔日的他们便是如何看待朝问的,一样的惊才绝艳,一样的令人难以望其项背…… “这天下如同洪流,始终是后浪居于前浪之上……你看,后来者,已经乘风而起了!”老道轻笑两声,看向照生崖上——耀目的灿金已将云层尽染,方圆九百九十九里,都在其笼盖之下,受金光所照! 金云到了这时,扩散之速已是缓之又缓,在两人落下新子之际,忽听天穹一声钟鸣—— 千里金云,终成! …… 悬于赵莼眼前的黑剑,灵动有如活物,或者说,它已完全是一生灵。 “待天赐神雷降下,便是剑灵开口之际。”她与黑剑心意相通,自是知晓劫云与天雷之事,此刻金云业已成就旷古绝今的千里之相,天雷却迟迟未肯降下。 照生崖外,众人举目而望,照生崖正对的云层处,开始旋开一处中空的穹顶,金色雷霆在云间窜动,如正午之阳照破云层,洒落天光一般。 他们虽极少见得天赐神雷,但天罚却是见过不少,知晓雷霆积蕴越久,降下时的威力就会越大! 若心中生有忧患,世事往往就会随着忧患而行,等到雷霆积蕴完全,悍然击下时,众弟子虽不在雷下,却难以自持地生出惊惶恐惧之感! 施相元于无溟天中抬起大手,将照生崖附近的弟子俱都驱离开来,此时,金色天雷已落入炼器室中! 饶是赵莼,此刻也感身躯渺小,力如蝼蚁,在天赐神雷下,几有殒命之虞。 那神雷在触及黑剑时,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虽只有一瞬,赵莼心念中也有天赐化天罚的怪异预感。 她心头一跳,身上许久不曾动用过的神秘珠子,在金色神雷蕴出一丝黑气之际,受得感召般跃在剑上,“砰”地被击成粉碎,融进剑身! 是时,天雷渐消,照生崖上层层金云开始荡散。 通体漆黑的剑身上,自剑柄处有赤金纹路生出,攀爬至剑身中段,成就一只振翅的三足金乌之相。 靠近剑柄的金乌背部,凝出赤金二字——长烬! 章两百九四 天机隐去 昭衍小界,照生崖。 积蕴于此地的真阳之气,与锐金灵气仿若被一只大手捏合,引入丹田旋涡,流经赵莼经脉穴窍,后在大日灵根的凝聚下,猛然向灵基一震,便感通体舒畅,识海清明,大日真元亦更为凝实。 《赤阳真典》,第五重水到渠成! 丹田阴阳两仪相回转开来,渐分四象神兽盘踞各方,赵莼从入定中回神,吐纳出浊气一息,内视丹田变化,心中满意。 “自铸剑后静修一载有余,如今四象相已成,当是破入凝元中期了。” 她在大日之道上的修行进境,要远甚于所修功法的上限,故而只需稳步推进修为,《赤阳真典》就会随之精进到下一重中。 而今修行速度远快过从前,一是根除的灵根祸患,成就了更在天灵根上的大日灵根,二是随着自己的起势,自沈青蔻处送来的生灵福泽愈来愈多,助益亦大大增加,还有一处变化,则在英杰印记之上。 铸剑受天道所感,故而在剑灵诞育之时,人族三碑即随之变化,本居于溪榜第七的赵莼,在蛰伏不动两年之久后,忽地直攀榜首! 那时,她还尚在凝元初期…… “怪不得天下修士皆以登榜为荣,除却声名得势外,这英杰印记带来的助益更不简单。”第七时的印记清光就叫她受益匪浅,得到榜首印记之后,赵莼心中一惊,不过区区六个位次之差,印记清光强盛的差距,竟来到百倍余! 后在博闻楼查阅,她才知晓印记清光的分配由来。 如若将天道降下的福泽分作十成,那么榜首就占其中七成,第二与第三各占一成,剩下的一成,再分作十成,第四与第十各占这十成中的一成,余下三成,榜上前五十均分两成,后五十便均分最后的一成。 是以榜首所得远甚于二、三。 二、三所得又远甚余下前十。 至于前十之后的名额,就像是兽群撕咬完肉块后,前来分食啃骨之流。所得虽是少之又少,但与分毫未得的修士相比,又好上许多。 榜首之位固然引人瞩目,但事关自身大势,赵莼也不愿作韬光隐晦之举,将手中之物拱手让人,她轻身而起,抬手将丹田内的本命剑召出,经由一年的祭炼,它已与自身更为贴合,到了御用自如的程度。 “长烬。”赵莼轻声喃喃,以指腹摩挲着剑身上的赤金二字,此是成剑之日,珠子散进剑后随金乌之相显现而来,她便取之作了剑名,亦算是剑灵的名姓。 “剑主何事?”剑灵的声音启在识海,初时出乎赵莼意料的是,此声不似孩童,而是颇有些冷淡的声音,语气沉静而端肃,倒与她自己是极为相似的。 不过虽是冷淡,但自心神传来的亲近濡慕之意不假,赵莼含笑道:“从前归杀的剑鞘你不合用,我手头固然丰裕,遍寻库中,竟也选不到一份合适的灵材为你炼制成鞘,便只好让你先用着这破魔乌蛇的蛇皮所制之鞘,往后见着更好的,定会为你寻来。” 此话若被其余剑修听去,当要气急! 破魔乌蛇在重霄中极为难寻,它们天生有镇压邪祟,祛除魔念之能。 而剑修又善攻杀,重于杀伐,若取其蛇皮炼制成鞘,就能在合剑时自行散去其中过剩的杀伐邪念,使剑主可始终保持清正之心。 只是论血脉纯正,破魔乌蛇当属天妖一类,六州大陆无有存在,唯有海外幽州能见其踪迹。 故而即便是昭衍库中也只得小小半寸,尚不能以之炼制出完整的剑鞘。 赵莼手中这把剑鞘,还是成剑后,天妖尊者自幽州送来的贺礼,珍贵至极! 然而如此宝物,对于长烬来说,也是小巫见大巫,能镇其神锐十之一二都算是极为得用了。 长烬闻听此言,亲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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