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便更为强盛,仍旧以那清冷嗓音道:“剑鞘不过是外物罢了,只若是剑主所赐,长烬都感激不尽,”它顿了顿,许是怕赵莼失望,又道,“不过……还是有劳剑主费心。” “剑灵与剑主,是一生相随的羁绊,此些种种,皆是应该,不算费心。”赵莼结印将其收入丹田,轻声安抚。 本命法器的祭炼从无有终结之日,与器主相伴越久,其威力就会愈强,是以不出手时,修士多会将其置入丹田,能多祭炼一分便多祭炼一分。 她如今已入凝元中期,溪榜榜首上的文字就又要变动,怕是整个人族三州都应知晓此事了。 赵莼行出静室,心中沉吟细思片刻,成剑后的第三日,天妖尊者送了贺礼前来,同时又递来了一桩好坏难辨的消息——天机隐去! 天妖尊者乃是六翅青鸟一族此代的领路智者,可辨天机,会天意,避天劫,开天路,无论是将柳萱托生人族,借运灵真,还是引赵莼得金乌血火,铸大日灵根,都是其在天机指引下做的决定。 但在赵莼成剑之时,笼在她身上变数颇多,却尚算清晰的天机,竟顷刻间全数隐在了一团迷雾中! 任天妖尊者如何施为,那些被隐去的天机,都再没显现过。 “此后我再无法点明前路予你……赵莼,但往前去罢。” 天妖尊者含带叹息的话语似乎仍萦绕在耳侧,赵莼将心头所有揣测与杂念俱都散去。 从前身处在天机之内,虽有所指引,但却好似被一双眼睛时时窥视,而今天机隐去,当是从定数中脱身,踏在了自己的路上,任由千万般变化袭来,只若坚定不移,就可顺势而为,化劫消难! 赵莼浅淡笑着,镇定自若地踏入外殿,立时就被石礼递来的拜帖几乎淹没。 她直上溪榜榜首,铸成超凡之剑,带给三州的震撼,远比撞钟夺气的那日更甚! 是以前来结交拜访者,不仅有昭衍门内弟子,还有许多从未听闻过的宗门,与从未听闻过的人物,大多都递了拜帖,和口称是薄礼,实则颇为贵重的贺礼前来。 “知晓大人闭关静修,所以不曾奉上这些拜帖叨扰,至于送礼之人,我等已备上相称的回礼赠之,只是有几封拜帖,其上所说之事,不由我等做主,便只好等着大人您出来亲自查阅。” 石礼早已将口中所说的那几封拜帖拣出,恭敬递上。 赵莼赞他一声“做的不错”,便拿起第一封书信,展下。 “剑君?”她细眉微蹙,疑道这又是哪位人物。 章两百九五 昭衍剑君 石礼怔愣一瞬,抬眼见赵莼确是疑惑不假,遂开口解释:“大人,这剑君,就是指的您啊。” 经他讲过,赵莼才知,那日溪榜碑石巨震,她的名姓直登榜首,镌刻在昭衍仙宗四字之后的,是同样清晰可见的“剑君”之称。 “先天超凡之剑,是为剑中帝君,溪榜落了剑君二字在上,应也是如此缘故。”她指腹抚过信笺上的墨黑小字,自石礼口中得知,自己闭关之后又发生了些事。 碑石显现后的次日,问知阁在人族三州公布了新卷《重霄万剑谱》,剑君赵莼的名号正书于凝元一册的首位。 “如今,不管是天下剑修,还是寻常修士,都知晓昭衍仙宗出了位剑君,所以才有这门庭若市的景象。”忆起这年来苦苦应付的登门之人,石礼亦是有些后怕,他们再如何也只是照生崖的奴仆,即便洞府主人闭关不理事,仆役在大事之上也没有越俎代庖的权利。 赵莼默然颔首,她对石妖等人虽是颇为信任,但于外人眼中,他等不过是精怪仆役,算不得照生崖主事之人,性情宽和者不会计较于此,心高气傲之辈怕就会因照生崖以仆役待客而心觉不忿了。 归根结底,还是洞府地处荒僻的缘故。 从前即便有赵莼真传弟子的名号在前,因着照生崖真阳之气与锐金灵气相聚而不相合这一点,也少有修士愿意到此处来做门客。 她见石礼言语多有顾忌,心中到底知晓门客与仆役之别,现下照生崖除却由石妖打理的商铺经营之业外,唯二需要与宗外往来的,是沈青蔻的丰德斋,和柳萱手下的栖川门。 两者对她来说不算是外人,自也不会计较是石妖还是门客前来对接。 然而如今大势已起,与宗门内外的交往只会更多,不说石妖身份如何,但就论其举族上下只得五十余数这点,驭使起来便甚为勉强,照生崖的可用人手,的确是少了些。 “仆役倒是容易,待我去得坤殿请两枚小令下来,你与石义、石信再去伏兽堂领回就可,至于门客……”赵莼久不在洞府,府内大小事宜多是交给石妖去做,他们又分外能干踏实,无须她多加劳心,是以在此事上,知晓的倒是不如他们。 石礼上前一步,屈身道:“大人手中拜帖里,正有一封是门客的投名状,我等无法抉择于此,这才等着大人出关,交给您决定。” “嗯?”赵莼把拜帖一抛,令其俱都浮在空中,往左边一点,引一封落款为仁丰城佟氏兄妹的信笺入手,“是这封了。” 她一面阅下,一面听石礼讲道:“大人闭关后,自荐为门客一职的修士有许多,不光是散修,还有各大城池中的修真世家弟子,这佟氏兄妹就是其中之一。后听得大人正在闭关修行,大多修士便都递了拜帖离去。 有坚持作等的,我等就将照生崖的情形告知于他,托人送了一丝洞府内的金火之气去,便又有数人因此知难而退。唯有那佟氏兄妹留在了天极城中,每月都会传信询问您是否出关。” 这样听来,倒是诚意十足了。 石礼讲完,赵莼也便看完。 兄妹中,兄长讳作谨训,小妹名叫思微,出身于裕州仁宁城修真世家。 仁丰城虽不是巨城之一,但却立城已久,源远流长,是以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其内修士实力,在巨城之下,无有城池能出其右。 城内除城主府外,有修真世家十八,佟家在当中属于中流,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佟家兄妹二人本是旁支子嗣,因天赋尚可,被引入主支教养,与下代家主一起修行,现今二十有九,均在筑基大圆满境界。 如此资质,虽算不得大宗所需的天才之流,但于二流、三流宗门内,也可入内门不假。且两人本就出身世家大族,修行资源不像散修那般紧缺,便更无进入旁人门下做门课的理由了。 故而令赵莼颇有兴味的,还是兄妹二人想要投名进入照生崖的缘由本身。 他们两人灵根相同,都是金水土三灵根,又同是剑修,先后在二十岁前进入剑道第一境,直到今日,已在其中困顿了九年之久,知晓再留在佟家也不会有半点精进,便打算离开家族,自行寻找突破契机。 天下有名的剑修,多在各大剑宗之内,两人本想去开锋城一玄剑宗一试,却见溪榜名次变动,昭衍剑君出世,便持着投名状来到天极,有了今日之事。 剑道境界的修行不是水磨工夫,而讲究契机一字,契机一到,即便是凡人都能修行到剑芒境界,但若契机不至,就算你是真婴上人,也无法顺利进境。 正是因此缘故,入境剑修才十分少有。 二十五岁前的凝元修士,在横云算是惊才绝艳之辈,但到了重霄中,只能算天才之流,尚担不得英杰天骄的名号。可二十五岁前的入境剑修在横云少有,在重霄内,却同样不算常见。 丰沛充裕的灵气给了此界修士修为上的助益,但在剑道、丹道、符道之类极为看重天赋的流派中,发挥出的作用便不甚明显。 同时,因为修行速度极快的原因,修士在练气、筑基等境界的停留也十分短暂,如赵莼这般修为较低,但剑道境界极为高深的例子,便尤为少见,乃至于旷古绝今了。 “二十九岁筑基大圆满,以他们二人的天赋不该如此,怕还是痴心于剑的缘故,平日重在剑道修行。又因迟迟不曾突破到第二境,不曾跨过突破凝元的问心一项……” 但凭信笺所言,赵莼就能觉出不少,她将兄妹二人的拜帖压下,不置可否,复又看向其它。 除了来自于宗门长辈的贺信石礼等不敢处置外,便是赵莼许久前就告知过要亲看的旧人书信,其中有柳萱、江蕴的,亦有沈青蔻递来的,俱都以贺喜为主。 至于最后那封,却是一封柬帖。 “诚邀昭衍剑君,会天剑台论剑一事,务必亲临!” 柬帖后的落款并无字迹,而是一把长剑徽记,赵莼将其合上,心中已有思量。 她自然是知道这天剑台论剑的,此乃重霄世界一大盛事,以三十年为期,邀请天下剑修会于一玄剑宗万仞山峰顶的天剑台,不看修为,只论剑道,要选真婴剑修下的剑道第一人出来! 章两百九六 门客 不过距下届的天剑台论剑,还有五年时间。 赵莼记得,上届论剑魁首应当是太元道派的寂剑真人裴白忆,能在天下剑修中脱颖而出,怕是至少也有剑意境的层次,并非是眼前的她能敌过的。 “五年……若能在五年之内,领悟剑意进入第五境,只论剑道之能,我未必会输。” 她自也知晓,裴白忆能在三十年前夺得论剑魁首,三十年后只会更强,但剑修本就一往无前,尚未成定数之事,又有何人能界定下结局来呢? 攘外必先安内,赵莼欲要毅勇前行,周遭杂事亦需先做决定。 无论是天剑台论剑,还是领悟剑意,都可说是后事,当前更为重要的,还在其他。 “那兄妹二人可还在天极城中?”她将浮于空中的书信俱都收起,挑出本被压在最后的,亦是最先阅完的一封——任宁城佟氏兄妹的投名状。 “今才月初,此封拜帖两日前方递上来……定是在的!”石礼不敢有误,连忙应答。 “那好,”赵莼把信笺递到他手中,又道,“三日后,我在照生崖与他二人相见,你即刻传讯去天机城中罢。” 她咬重了“即刻”二字,石礼哪还敢耽误半分,当即便取了信笺退出大殿。赵莼环视一周,见偌大的照生崖洞府空旷而荒凉,遂起身遁向得坤殿去。 弟子洞府内若想要多增奴仆,有内外两种方式,内指的是宗门伏兽堂的精怪俘虏,筑基入门可有一支,后突破凝元,份额就增至三支,往后分玄、归合乃至真婴,可拥有的奴仆数量便又会随之扩增。 至于外,即是门中弟子出宗历练,所收服的额外奴仆,既能是妖族精怪,又能是人族修士。昭衍对此并不严苛,只若弟子能有财力供养,便不会插手于此。 宗门伏兽堂每支精怪的数目在四五十左右,即便是归合期弟子,能从中领取的奴仆数量也不过数百,是以遍观宗内各处洞府,其间动辄上万奴仆来往的场景,就只能是弟子自宗外收服而来了。 照生崖因金火之气浓重,对寻常修士道行有损,赵莼不会强求他人来此。为求奴仆得用长久,亦打算选用类似于石妖这般,不受金火之气影响的精怪。 鱼妖草精等,自是第一眼便从心中排除,她将得坤殿值守弟子递来的名册看下,斟酌后点了与石妖们同族的精怪五十,剩下的名额则给了厚土之精。 它们是一类外形肖似于人的精怪,皮肤干硬,肢体面容俱是土色,因为厚土有包容之能的缘故,金火之气对其的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只要有灵玉供给修行,就能驱散入体的少许金火之气。 其实到了真传弟子这一步,宗门内许多对弟子而设的规矩,便不那么适用了。 除了凝元份额下的三支精怪奴仆外,赵莼想要挑选更多也不是不行,值守弟子看在她真传的身份上,必然不可能出手阻拦就是。 只不过她意不在此,三支奴仆就已得用,便取了两枚小令交由石妖去领,等着三日后佟氏兄妹登门拜访。 这三日内,石礼也将探知得来的信息告知于她。 佟氏兄妹此回出行前,从未离开过仁宁城境内,大多时日都是留在佟家祖地中修行。又因族内入境剑修极为少有的缘故,佟家也怕留不住他们二人,故而一面供给他们丰厚资源,一面又对他们的行踪与人际多加限制。 两人为求剑道突破,几乎与家族决裂才得以离开之事,在仁宁城中也闹得不小,石礼稍作打听就能得知。 …… 委实说,虽是同胞兄妹,他二人长相却也并不相似。 作为兄长的佟谨训身躯略微消瘦,脸方而阔,生得浓眉大眼,嘴唇微丰,瞳仁深黑,小妹佟思微则丰腴一些,皮肤细白,颧骨略突,下巴尖小,唇瓣殷红却极薄,给了两人一死板一市侩的气质。 许是首次登得照生崖,即便先前已经从石礼处领教过金火之气的厉害,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佟氏兄妹的脸上仍显出了几分强作忍耐的苍白。 不过他们面色未改,行至殿中与赵莼相见时,依旧是镇定自若的模样,令她对兄妹二人的观感初时便十分不错。 “任宁城佟家,佟谨训。”“佟思微。” “见过剑君!” 如今三州无人不晓昭衍剑君的名号,时人又有以号称人的习惯,无论是寂剑真人还是戎观上人,都是修士等避其名讳作的尊称,即便她熟知的关博衍关师兄,外界中人也会称一声明玑道人,既表敬意,也尤显疏离。 剑君之称尚在赵莼的意料之外,不过既是自显于碑石,便当是天道赐予。昔时斩天尊者之剑亦是生而超凡,故而在他未成尊者,未得道号前,也有剑君的称谓在。赵莼得此名号合情合理,遂坦然受下,不作他想。 若有人因此想要登门切磋,她也不会避而不战。 赵莼唤了二人入座,便开门见山问起他们兄妹可能忍受照生崖特殊的灵气环境。 佟谨训与小妹对视一眼,应道:“我与思微的功法五行属金,所以此地的锐金灵气反倒颇为有利,至于另一道浓重的火属灵气……素日修行里分出些时辰,运转真气自行祛除即可,不算大碍。” 他和佟思微的目中,同时显出了坚毅之意,可见是打定了主意要进入照生崖修行的。 “既然你二人不觉有碍,那便无事,”洞府奴仆奉了灵茶上来,赵莼示意二人可自行取饮,当下话锋一转,又问道:“我听闻这是你们首次离开仁宁,修士不似凡人,没有‘父母在,不远游’的伦常纲理限制,缘何到了今日才出城历练呢?” 佟氏兄妹见赵莼神情淡然,不敢确定她是否知道佟家的内情,便由佟思微启唇答道:“剑君有所不知,我与兄长自幼就被接到祖地教养,不在父母膝下久矣,所以牵挂自也不在此上。实是因为祖训中,有‘不至筑基,不可出祖地,不至凝元,不可出城池’的条例。 族中长辈以此保得年岁尚浅,修为较低的族人不至于早夭。我与兄长困在剑光境九年,欲要突破桎梏,就只好兵行险招,不惜违逆祖训也要出城远行。” 章两百九七 世家与契定 佟思微眉睫微敛,心下显然又是另一番念想。 佟家祖训是为庇护年轻子嗣不假,但在某些方面,也算是限制了他们的人迹来往。 修真世家不比宗门,后者有着土地令符,可占有一地之灵脉,世代传承积蕴。人族三州几不可数的城池中,近半数都依附着附近的大小宗门,城主府更是与之联系紧密,三州巨城例如天极、开锋等,城中甚至无有城主府设立,乃是完全依托在大宗门下,为其附属。 即便是烟溪岭附近的白垣城,城中修士也与岭内宗门来往颇多,故而此界中,始终有着以宗门为尊,城池为次的主从思想在。 而修真世家的出现,往往又是自散修而起。 因为没有底蕴请下土地令符,散修便只能在大小城池中建立势力,代代繁衍形成家族式,以血缘相连接的族群。是以与宗门相比,世家反而是城池的依附,一旦城池倾塌,世家就也难以存续了。 不过赵莼亦曾有所听闻,由实力超群的人族散修坐镇的家族,其势力可蔓延至数个城池之多,并不较一些小宗弱,仅有的缺陷,大约就是典籍与灵脉资源的缺少。沈青蔻所在的兼炀城沈家,即是一尊有真婴强者存在的世家大族,只若岐山上人在,沈家就能有和二流宗门正面相谈的实力。 至于佟家为何要对族中子嗣多加限制,据赵莼所知,修真世家里如此情况并不算少见。 即便是最为强盛的世家,论资源宝物、功法典籍等底蕴,也难以与小宗相提并论。修士皆有慕强之心,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生于世家中的修士,最后拜入宗门修行的也是极多。若心系家族还好,可若有那孑然一身,顾自逍遥的念想,等其气候已成,家族便不能多加干涉。 长此以往,族中仅有的几个天才,也会被宗门吸纳过去,世家兴盛即会成为空想。 面对如此情境,古修士便创了血缘因果的法门,立祖地,置族碑,将族中有修行天资的子嗣俱都接到祖地教养,随着他们在祖地修行的时日越来越多,其体内一脉相承的血缘亦会被族碑所牢牢栓引。此后不可生出背叛之举,否则即会有道行崩塌的危险。 子嗣在祖地内,以族碑内的血缘之力筑基,往后凝元,又由族老点化道心,身担家族之任,便再无与家族彻底脱离的可能。 此也是为何人族三州内,修真世家中常会有年轻子嗣妄自离家,与家族反目的事情生出,究其根本,不过也是为了自身性命不被他人掌握在手中,不愿成为家族供养的行尸走肉。 如佟家这般,祖训为虚,欲用族碑牢牢栓系修士才是实。等到佟家兄妹这般的子嗣凝元之后,无论远行到何处,即便是拜入宗门修行,通身修为也是为家族所有,唯有等到其境界超过立下族碑的初代老祖,才能真正自由。 赵莼心下暗叹一声,只道是祸福相依,世家虽然对族内子嗣限制到了残忍的地步,但论资源倾斜、传承功法秘术的授予,从来都是倾囊相授,不似宗门一般有所顾忌与偏倚。因为他们有所依仗,所以无惧于背叛,是以像佟家兄妹这样,被培养至筑基大圆满,仅差一步就能凝元的,不知得耗去家族多少资源宝物。 他们说离就离,也不怪佟家为此雷霆大怒了。 “我所来往的友人中,亦有出身于修真世家之辈,”赵莼将茶盏按在桌案,发出轻响。她所说之人自然是丰德斋主人沈青蔻,不光如此,她对修真世界的多数了解,也是素日中沈青蔻告知于她的,“对那些家族中阴私,我也曾了解一二。” 听闻这话,佟家兄妹不由神情一顿,双唇俱是紧紧抿起,倒比先前更像是一对同胞兄妹了。 “长久困于一隅之地,眼界亦会变得狭小,宗门从不限制弟子外出历练修行,便是因此缘故。世界不是刻在玉简、书卷上的字迹,也不是浮在他人嘴边的话语,世界,是在脚下。”赵莼把茶盏一转,看向神情怔愣的二人,“常言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家族给了你们所需的一切,你们可以无所忧虑地修行至今,与此不无关系。 但祸福相依,它也限制了修士的眼界和脚步,你们二人困在剑光境九年,多也是和其有关。” 她坐得极正,脊背挺直,问道:“你们受家族所赐,方有今日所得。等到发现家族不能给予你们所需的东西时,便转身离去,另寻它主。家族是这般,门客也是这般。你们来到此处,是奔着剑君之名,期望能得到指点有所进境。然而有朝一日照生崖对你们助无可助后,你们怕也会选择另投他人门下。” 赵莼越说,佟家兄妹脸上的难堪之色便越重,等到话音落下时,两人已是羞惭至极,乃至埋头不语的程度。 “剑君所言不假,”终是由佟思微开口,长叹一声道,“脱离家族那日,族中长辈对我二人亦有此言。为人者,一旦有了一回的不忠,便再难得到第二次信任。只是——” 她双眉拧起,似是有所纠结,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与兄长既已行至此处,就再无反悔的可能,若剑君因我二人的忠诚而心有顾忌,我们愿与您契定!” 契定,是在誓言之上的实物契约,受天道所理。 古时的契定,门客与仆役都可行之,但到了今日,唯有奴仆才会作下契定,门客与主人并无贵贱之别,自也不能以契定相限制。 赵莼两眼微抬,倒是未往此处去想,签下契定后,对他二人的限制甚至比族碑还大,因着天道的介入,稍有不臣之心,即会是性命攸关的雷罚。 “你二人可想清楚了,做门客可不比世家轻松,待人接物,诸多杂事都需代奴仆出面处置。我素日修行练剑,也无多少机会能作指点。”话到此处,便是事有转机。 佟家兄妹中,应是小妹做主更多,只见她从座上站起,领着兄长佟谨训道:“剑道修行多是自身之事,能得剑君指点一二就已满足,若还不能寻到契机突破,就只能是我等天赋不够了!” 佟思微眼中神光大动,复又长揖一礼。 章两百九八 有召而来 赵莼问话时,倒不曾想到契定之事上去,她想知道的,是佟家兄妹背离家族后,是否有那惭愧羞耻之心。 人若是连羞耻之心也丧失了,便只能说是兽类,而非为人。 他二人后谈及家族时,也多有感激之态,赵莼又看过两人剑术,根基扎实无比,行剑刚直而不偏倚。剑道如人,冷静者行剑快而精准,鲁莽者行剑莽直而不多思,心性残暴者,剑术亦是暴虐凶狠。从中可见佟家兄妹二人,也非是那奸邪阴险之辈。 如此久经斟酌后,赵莼方才松口与其契定三百年,此三百年间若两人有了背叛之心,无须她动手,天道就会率先降下雷罚,诛灭宵小。 而三百年后,两人欲续接契定,或是自行离去,都是留有余地之事。 毕竟门客不同于奴仆,他们不受洞府供养,赵莼留下二人亦是为了照生崖着想,与其让不知底细的人在她离开洞府时代理诸事,倒不如签下契定的兄妹二人来得放心,随着修为逐渐进境,外出历练乃至闭关的时日都会愈来愈久,现今只凝元初期,闭关就按载来算,往后分玄乃至归合,怕是得数载,乃至于数十载之久了。 不过到了那时,洞府门客应当也不只仅有他二人,法财侣地,洞府的兴盛关乎于财,不可小觑才是! …… 赵莼出关之事,不久后便通晓于宗门上下。 送至照生崖的拜帖又如大雪纷飞一般刮来,只不过这回,送帖之人就只得弟子,而无长老之流了。 佟谨训心思细腻,为人耿直,佟思微精于话术、善于交际,有门客的好处在此时便体现无疑,赵莼无须亲自出面,他二人就能将此些拜帖尽数挡下,而不得罪与人。再有精怪仆役相助,往后照生崖运转自如,倒免了她操心的余地。 后又修行两月,丹田内的四象相亦更为凝实。 那厢得了鸿青殿传召,照生崖也传来了好消息,佟思微得了赵莼指点,顺利突破至剑道第二境,兄长佟谨训亦摸到了契机一二,突破大概也就是这两月的事。他们二人本就根基深厚,又在第一境困了九年之久,只需把握住其中契机,剑道前两境自是水到渠成。只第三境剑气较为玄妙,不在基础之中。 赵莼将丹田沉下,气息平复,遂起身往鸿青殿行去。 入门数载,便是掌门所在的无溟天也去过几回,三殿一楼一山渊,却还只到过得坤殿与博闻楼。 鸿青殿主理长老之事,轻易不会传召弟子,赵莼此回得了消息,心中亦有疑惑生出。 昭衍小界中,仿的是主宗群山万壑之相,据博闻楼所记,昭衍立宗于须弥界北,最为险峻广袤的山岭就在北地之中,从门内最高的山巅,可遥望至南天海——大日所在之地! 是以昭衍这一宗门,对高山有着强盛的向往之意,赵莼以为,此也是为何重霄昭衍会选址在长脊山至高点的原因。 无须引路,直往小界中心处群山集聚之处去,就能看见九渡殿与鸿青殿分立在两处山头,它们身后便是不非山与镇岐渊,宗门里杀伐之气最盛,亦是最为肃穆的地处,只些微逸散出一丝气息,便足够叫人噤若寒蝉。 鸿青殿来往之人,都是门中长老。 在昭衍,并非是突破真婴就能成为长老,修士在成就真婴时,会有九等之分,唯有道种真婴在五等之上的,才有突破尊者的可能,等阶越高,可能也就越大。故而成为长老的真婴期修士,无一例外都是此些五等之上的道种真婴,否则便只能是真婴级别的护道弟子。 不过,能对真婴修士如此区别对待的,也只有两大仙门和超级大宗有此底气。寻常一流宗门,能得一尊真婴战力就是天大的喜事,那会管道种真婴的等阶高下呢? 赵莼行走在诸多真婴期内,饶是他们已经尽力在压制威势与气息,还是令只得凝元的她举止艰难。 持着传召之令进入鸿青殿后,又被一护道弟子打扮的修士领入一间静室,通身压迫而来的气息这才为之一消。 她到时,座上已有四位同为凝元的弟子在此,戚云容正居于左二,在其之上者是一青袍束冠的少年,见赵莼进来,点了点身侧的空座:“师妹,到此处来。” 赵莼在门中相识之人极少,眼前四人她就只认识戚云容一个,闻言便径直走到其身旁入座。其余弟子见她面生,遂问道:“这位是?” “她是照生崖的赵莼赵师妹。”戚云容立时回话,亲近熟稔之意溢于言表。 “原来是赵师姐。”“剑君之名如雷贯耳,今朝才得以一见了。”“溪榜榜首,果真名不虚传。” 大抵也是些寒暄称赞的言辞,赵莼以“多承谬赞”应后,旁人便知晓,近年来三州新晋的天才人物,性情倒是谦逊温和,不是那等目中无人之辈。 知晓了赵莼身份后,座中其余弟子就都言明了自身名姓。 无一例外,全都是真传弟子,师长多为门中长老,亦全部登名在溪榜之上! 除却赵莼,排名最高者,乃是左一的青袍束冠少年,名为邬华,凝元大圆满,溪榜第四。 其次则为右一断眉女子,讳作萧映颜,同为凝元大圆满,位在第十。 另外就是溪榜十四的戚云容,和右二溪榜十九的毕怀远,一位两颊消瘦,双目耷拉的青须男子,两人俱是凝元后期。 “戚师妹与……”萧映颜语气一顿,竟是不知如何称呼赵莼。 昭衍门内弟子无数,若要按入宗年份核算辈分一说,实是太过繁杂,便简易地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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