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称眼破之阵,天阶阵法阵眼化灵,生做阵灵,则号称不破之阵。 天地两阶之前,阵法皆是向此两类靠拢,以防被破,阵法师布阵之时,更会主动藏住起笔之处,模仿地阶阵法。 赵莼驭使血火入内的举动,也算是孤掷一注,若此阵真的没有起笔,是地阶阵法,她即会放弃此项任务,回宗将一切告知宗门,届时任务等级必将提升,再由宗门强者出面,镇压此地,方不算将百姓们置若不顾。 然而眼前内侧延伸出的阵纹,倒是让赵莼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是藏着起笔之处的玄阶或黄阶阵法,有破除的机会。 内侧的阵纹远不如影壁示外的一面来得分毫不露,她只借着血火上下逐步打量,就在一处阵纹交叠的地方,寻到了圆顿的起笔。 既有了破阵的契机,血火当即就裂开一张大口,从起笔处开始吞吃,这阵法即便不是地阶,也必是玄阶阵法中品相颇高的一种,血火不断吞吃阵纹,还需停顿消化此中灵气,消化壮益自身之后,才能继续吞吃。 边吃也是边在成长,及至阵纹快要消失殆尽,血火吞阵的速度已经比先前快了许多。 在示外一侧的阵纹也全数消失后,那影壁轰然破碎,原处现出一道石梯来,幽深晦暗,通向洞穴。 赵莼单手持剑,静步踏入其中,先是见得生有叶包的巨树,再从记忆中布衣男子行过的路径,渐渐向圆台走去…… 这厢焦世从刚炼化完黑叶包中的婴孩,感受邪异灵气化入丹田,浑身经脉穴窍都在微微发热。 他本是行凡体大士一道的凡人,身上没有灵根,只能以肉身作为灵根来用,寻不到灵药,就用妖兽宝血来净体,每一次淬炼周身皮肉杂质之时,都有剥皮抽骨般的剧痛。 焦世从起步晚,一痛就是三十余年,待他终于净体完毕可以吸收灵力修行时,却发现灵气入了体内,没有灵根转化,空有肉身只能吸收十之一二,如这般下去,恐怕直到老死,他也入不了人定二重去。 为何他较灵根修士付出数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与痛苦,得到的却仅是他们的十分之一? 只因我是凡人,只因我不受天道垂怜? 焦世从日日觉得命运不公,心生怨恨,渐渐有了魔障。似为了合他心意而来,焦世从在一次历练当中,发现了一处洞府,洞府主人为数百年前的一位分玄期修士,号作墨叶道人。 这名字虽雅,墨叶此人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邪修,曾作乱一方,被人族三州通缉,最大的愿望便是去往蛮荒之地的邪修宗门,不再独自一人闯荡。可入蛮荒要过中州边境,那里是昭衍仙宗驻守的地方,强者云集,莫说分玄,便是真婴期都不可硬闯。 日复一日,墨叶不得脱离人族三州之地,含恨坐化于洞府之中,数百年后才被焦世从发现。 墨叶道人有一从上古秘境得来的邪种,播种于地,可生出参天邪树,将婴孩裹在树叶中,经七七四十九日,可化婴孩为邪药,炼化后修为自当突飞猛进,可这邪药也有弊端,虽是极速增长了修士修为,却也会逐渐堵塞修士周身经脉,使其终生止步于分玄,墨叶也是因此修为停滞,寿数一道便坐化了。 焦世从本就心有魔障,哪怕知晓以此法修行无异于饮鸩止渴,却还收了墨叶遗留的邪种,以半生积蓄的灵玉催生出参天邪树来,他的肉身虽还是同先前一样,只能吸收十之一二的灵气,然而邪药的十之一二,比先前也胜过不知多少。 “再有数年,便能入人定境二重,凝元修士我也能尽力一战,倒时候从青蓬群岛入手,将犬牙角一并拿下,把那些凡人尽数养作人牲后,修行之速只会更快。”焦世从感受着肉身如海浪般澎湃的力量,想起这三年多的颠沛流离,心中愈发畅快。 以婴孩灵药相助,修炼三载余就已经胜过先前十数年之功,真是老天开了眼,让他寻了条好路出来:“等修到人定境三重,就可像妖王所说的,从海下绕过中州边境,直上蛮荒,那里邪修众多,定有办法破这灵药的限制,成就地才、乃至天象境界!” 美好图景仿佛已出现在了眼前,焦世从唇角带笑,只想突出水面,大肆屠杀一场! 剑气如虹,几乎将带有血腥气味的空气撕裂,伴随惊天的锋芒,眨眼间便破至焦世从面门! 好快,好利的剑! 焦世从深谙潜藏隐匿之道,对周遭感知十分敏锐,立时身躯一侧,同时挥手作防,那剑气直贯袍袖,瞬时将他半截上衣焚毁,露出骨瘦嶙峋的灰白胸膛来。 他惊得毛骨悚然,若非是挥手的那一刻,被剑气周身的赤金之色灼烧一痛,移开手腕些许,被直贯的恐怕就不是袖袍,而是他的腕骨了。 焦世从自圆台上腾起,双手一抬,周身起出一道血雾屏障,红黑交杂,隐隐汇出一张又一张婴孩尖嚎的可怖面容,他目视前方,含怒大喝:“何方鼠辈在此,敢偷袭本道!” 赵莼冷眼望他,连开口也不曾,剑气四分,化作飞虹向焦世从斩去! 赤金剑气锋锐无比,却在焦世从身前血雾中被制住,那血雾里化出一个个血色的婴孩,伸出小手将剑气抓住,即便被斩得血气四散,小手却还是死死将其抓握,用小小身躯来挡。 章一百三八 剑斩邪修,妖王现身 上 焦世从周身血雾邪异得很,将剑气阻下后,便见他振臂一挥,一时血光大现,雾中九个婴孩飞遁而出,向着赵莼扑来! 血婴双臂敞开,五官模糊不可视,双目的位置唯留下两个漆黑空洞,小口微微张开,发出尖利刺耳的哭嚎。 赵莼振出剑气作防,道道虹光将那血婴穿透,其便立时爆裂成浆,四射飞溅! 此等阴邪之物,惧浩然正气,惧佛光普度,惧至阳之道,她之所修,恰为大日真气,论至阳至刚,无有他物能与之相较,今日对上焦世从,或是来日与其他邪修相斗,自都要胜上一筹。 焦世从并不知晓赵莼之道,但也惊异于此人这赤金色剑气锋利非常,连他祭炼出的九幽婴相也被一剑斩去,心下愠怒道:“且看你有多少本事!” 本已成血浆飞溅的血婴,忽又再次凝出,小口中生有两排黑色尖牙,邪异得很。 “这血色婴孩斩除不尽,不可被其缚住!”赵莼几番斩爆血婴,却是见其须臾间又凝回原样,当即知晓此等邪术的关键还是在焦世从身上,心中念头一转,脚下步法移动,听惊雷一声,剑尖就向焦世从近身破去! 从《疾行剑法》中窥得真意,将其融进了《荡云生雷剑法》,且得剑道第三境,有剑气御于身侧,赵莼的速度,已是十分可怖,焦世从只觉得眼前人身影一闪,就从远处挥剑移至了身前,大惊后咬牙抵挡,被剑气震得连退数步。 “你是宗门修士?哪一门派的,要前来除我!”这女修剑法凌厉,出招果断,从她杀伤力极强的特殊真气以及斗战实力上,焦世从能感知到,她必然出自宗门一系,受了传承,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宗门,若非是那等大宗,今日局势也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赵莼心中亦是惊讶,焦世从周身血雾实在诡异,长剑挥斩上去,如斩入绵柔之物一般,气力不断向雾中散去,真正能贯到他肉身的,尚不足初时斩出力量的一半! 而焦世从硬抗了这势如破竹般的一剑,也仅仅是向后避退了数步,其余分毫未伤。 心中惊讶,口中语气确实坚定无比:“昭衍仙宗赵莼,今日来取你项上人头!” 昭衍?! 焦世从脸色大变,心中思索完备的话术一时也堵在了嘴边,暗道怎么偏偏遇上这一门派的弟子。 六州大地,昭衍仙宗无疑是最令邪祟胆颤的宗门,没有之一。 它与太元道派虽一并被称作两大仙门,地位超然,可太元位于中州之北,与琅、裕二州修士往来,素求长生之道,乃是天下灵根修士所向往的修道圣地。 而昭衍则坐镇中州之南,抗击异族三州,护人族边境,斩妖魔,诛邪道,实为天下宗门中杀伐之心最重的一派,门中弟子个个自边境战场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更有人笑言,辨认昭衍弟子,只需观其周身是否有漫天血气,震得邪祟不敢近身! 此等血气自然与焦世从这一类邪修身上的不同,是为人间正道诛邪之气,不过赵莼入宗年份浅,还未得入边境战场历练,自然也没生出诛邪之气来。 且这诛邪之气亦不是人人都能生出,须是“斩尽百万魔,才得一缕气”,赵莼距那便境界,还差之远矣。 焦世从将“昭衍”二字嚼碎了吞进肚子里,面色不佳,若非大宗子弟,尚能以妖王的名号阻她一二,可昭衍仙宗名号实在骇人,要是放她回去,再引得其它强者过来,哪还有他焦世从的活路? 看来今日,必然是要分个你死我活了! 两人心中都存了这一念头,你来我往过得数十招,直把圆台震碎,幽深洞穴四处崩裂,连参天邪术也被拦腰斩断,把焦世从看得肉疼不已。 “本道要将你活活剐了!”毕竟是凡体大士,徒以肉身积蓄气力,怎能与灵根修士丹田灵基相比,焦世从感到浑身气力渐有枯竭之感,再看赵莼面色如常,剑气威力半分不减,心中那叫一个记恨,咬牙将双手向上一撑,嘴中喝一声:“开!” 幽深洞穴便剧烈晃动起来,赵莼微有所感,她所处之地似在上升? 焦世从穷尽气力,周身血雾暴涨一圈,挡去赵莼剑气,忽地有惨淡月光透入,那洞穴之顶竟是被整个破开,他纵身一跃,从上方脱离此地,赵莼亦是御剑跟上,只待离开了幽深洞穴之后,观其全景,才知道她二人原来在一只已然石化的鱼尸中! “血食,给我血食!”焦世从跃上岸去,状如疯魔,两手向四周一抓,岛上百姓轰然爆作血雾,向他集聚而来。 赵莼御剑而起,两指并起,分出四道剑气向他杀去! 然而吞得越多血食,焦世从周身血雾便更为浓重,将赤金剑气阻拦在外,难以近身。 两座小岛的百姓将要被其吃尽,他身形一转,又要向其余岛屿而去,却是狠狠撞在一处屏障之上,肉身被推出数十里,焦世从恨恨地望向群岛中央,那处水泽漫天的红绫宫,叫骂一句:“若不是今日有杀劫在身,本道迟早连你等一并吞了。” 身后赵莼数息便已逼近,令他不得不回身防备,血雾与剑气同飞,震出惊涛骇浪,其余岛上的百姓早已惊醒,看到高瘦男人手臂一挥,人就化作了血雾,吓得快要昏死过去,抱在一处痛哭流涕。 红绫宫中,杏眼女子起了屏障,远望两人斗战,心中焦急万分,只盼着少年赶紧把岛主唤回,莫要再耽搁。 完全吞吃了两座岛屿的百姓后,焦世从周身血雾已从赤红凝成了深黑,雾中探出的双臂与面容亦不再仅有婴孩,多出男女老人,怨气比起先时更甚! 赵莼贯得大日真气在剑身,挥斩于血雾之上,才能逐渐将其消磨些许,真要完全破开这一障碍,还得耗时许久,且如此行动,也极其损耗自身气力,怕是血雾还未击散,丹田灵基就要先枯竭了。 两人缠斗不停,直将月色浸染成金红。 “这血雾堆积似云,深沉厚重,实是难以劈斩开来……” 赵莼抿起嘴唇,剑锋一转,化挥斩为震颤,以《荡云生雷剑法》中的“荡”字要诀,化刚为柔,顺着扩散之力,将血雾往剑身两侧荡开! 章一百三九 剑斩邪修,妖王现身 下 那血雾如她心中所想一般,仿若被一双大手推开,出现了细微的薄弱之处。 有用! 赵莼一喜,立时贯出剑气,向血雾薄弱之地击去! 焦世从腰侧受剑,逼退出数里有余,转向赵莼的眼神更为忌惮,双手向前一探,血雾中爆出血芒无数,直要把她碎尸万段。 赵莼起归杀剑于身前,大日真气外御,血芒近身的瞬间就被真气消弭。 而散出这万千血芒后,焦世从周身血雾也肉眼可见地淡去不少,赵莼自不肯放过这一机会,长剑一挥,将余下血芒斩去大半,剩下的只以肉身硬抗,便要再向邪修斩去! 焦世从暗道她不晓得血芒厉害,却见赵莼周身破出金色气甲,将血芒震碎。 炼体大成的剑修! “怎的遇见个这么难缠的?”焦世从暗呼一声,脸色已然青紫。 他知晓这护身血雾已不如先前强势,不敢再让赵莼持剑近身,故而迅速回转避退,然而赵莼乃剑道第三境修士,可御剑飞行,先时在幽深洞穴中受地形束缚,不得施展,如今到了这广阔天地,哪还能由他逃离? 但见剑气如虹,须臾就逼近了焦世从身后,以力荡开外层血雾,剑气直贯而入,这一剑,直将他斩飞出数里有余,背后剑痕深可见骨! 焦世从越与她纠缠,周身护体的血雾便越浅,越是防不住赵莼剑气,斜望其余岛屿上满面惊惧的血食们,对那遮蔽天地的屏障恨得呕血。 他越战越颓,赵莼却是陷入对《荡云生雷剑法》的感悟之中,对刚柔二字理解更加精妙,挥剑斗战更加迅捷刚猛。 刚柔相成,万物乃形。 刚柔者,是强弱,亦是阴阳,是昼夜之象! 她行大日真气,赤金光芒大放,震慑海域数百里,然而月光无垠,以温柔怀抱将这至阳至刚的光辉接纳,此是万物昼夜交替之道,合乎阴阳轮转之理。 心有所感,便将手中长剑一挥,浑身真气蕴于一剑之中。 这一剑,以至刚携至柔,剑气荡平三千里,惊天赤虹将焦世从身躯吞没,神形俱灭! 焦世从身死之后,赵莼手腕标记即随之消失,意味着任务完成,然而还未等她松下一口气,身后便幽幽传来一道柔和声音: “真是惊天的一剑,不枉本王出海一行。” 赵莼这时真气告罄,已无再战之力,闻得此声难免有些毛骨悚然。 她收剑回身,长揖一礼,对来者是谁心知肚明:“昭衍仙宗弟子赵莼,见过绫鱼妖王。” 夜色深黑如墨,满月似盘,凌于虚空之上的女子发与眉皆是赤红,一身袍裙,环佩叮当,裸露在外的肌肤俱都覆上一层细密鱼鳞,月色下光华流转,极美极艳。 绫鱼妖王并不意外赵莼识得她身份,从空中踱步而来。她足有三丈高,气势迫人,下视赵莼时微有一丝轻蔑。 此种轻蔑并非针对于赵莼这一人,也并非生于恶意,而是一种因实力强盛,所以对万物漠视的淡然姿态。 “啊,昭衍。”她微微扶额,“那儿有条不好惹的黑蛟,嘴巴毒得很,本王倒是记得很深。” 绫鱼妖王每行一步,周身鱼骨做的环佩、铃铛都在轻响:“可没想到不好惹的不只是黑蛟,连你一个筑基弟子,都能挥出这令人讶异的一剑来,只是……” 她的声音愈发轻柔,未带任何怒意,童真犹如少女:“你将本王留在这里的小虫子斩了,拿什么来赔呢?” 赵莼闻言,祭出仙宗弟子的身份命符,沉声道:“那邪修作恶多端,被三州通缉已有数年,晚辈受宗门命令前来将其斩杀,解救此地百姓生灵,并不知晓邪修与妖王的干系。” 她无法辨出面前这真婴期强者的喜怒,只是在心中思索片刻,能觉察出此事应当有转圜之余地。 绫鱼妖王将她那一剑看入眼里,想必早就知晓她与焦世从正当死战,以妖王的实力,真要救下焦世从,赵莼必然不可能阻挡。 可是她没有,即意味着焦世从在她眼中可有可无,便是赵莼将其斩杀,也影响不大。 既如此,绫鱼妖王的这番盘问,就重在后半句,而非是责问赵莼杀人之举。 故而赵莼回她,前来斩杀是奉宗门命令,若是要讨赔,向昭衍仙宗讨去,不关她一筑基弟子的事情。 绫鱼妖王面色一沉,却又忽地大笑出声,拍手道:“有趣,有趣!” 这时海面一动,从中又破出个人来,亦是赤红的眉发,只是周身没有鱼鳞纹路,身量也如普通人族少女。 她一片焦急之色,疾步跃至妖王身边:“母亲,且将群岛交予女儿吧,莫要再让邪修祸乱下去了,以后诸事我皆听从于你还不可吗?” 妖王顿觉无趣,长长叹出一口起来,抬手将赵莼一指:“你口中那邪修已被她斩了,本王还能将群岛给谁?” 她垂视女儿的目光与看赵莼没什么分别,只是少了那分轻蔑,冷漠依旧:“记住你说的话,莫要再忤逆本王了。”言罢转身腾起,消失于月色之中。 两人远望妖王离去,一人微松口气,一人却心事重重。 赵莼观眼前少女模样与妖王有几分相似,且又唤其为母亲,言道让其将群岛交予她手中,于是笃定出言道:“罗扇岛主。” 罗扇向她一礼:“青蓬群岛岛主罗扇,多谢道友诛邪之恩。” 她言语温柔,观望两座已被焦世从吃空的岛屿,眼中含有悲伤,与于镇铭口中那位铁血无情,只管搜刮民脂民膏的冷情岛主倒不相同。 “这两处岛屿脱离了红绫宫的庇护,我须得速速回去,重新祭出法器庇护群岛,想必道友心中也有许多疑问,不如随我同去,也正好让我做一回东道主,谢你大恩。” 正如罗扇所说,赵莼确有诸多疑问在腹中,即起身与她同回红绫宫去。 罗扇甫一落地,就急忙去祭炼宫中镇压的护岛法器,将赵莼迎入殿中的,是一名为玉珑的杏眼女子。 “多谢道友搭救之恩,且在此处稍稍作等,待岛主重新祭炼了法器,便会前来。”玉珑领她入座,转身又唤人端进灵果众多,供她食用。 赵莼注意到,殿中的桌案大椅俱都分外矮小,周遭布有宽阔水道,端上灵果的侍女即从水道中来,上身绫罗绸缎,珠光宝气,下身却是曼妙鱼尾,穿行水中时,荡出水花朵朵。 章一百四十 群岛之争 “鲛人?”赵莼心中有惑,向着玉珑问出。 玉珑闻言檀口微张,含带些许讶异:“道友知晓此族?” 赵莼却也是在传闻中听过,今日方是首次见得,于是摇头道:“只知道个名字,其余不甚了解。” “也是,鲛人一族已经退避至东海许久,从前种种皆是已经化作传言了。”玉珑姣好的面容染上几分难言的悲戚,语气也更为轻缓,指着送来瓜果后捧盘立在一旁的侍女们,温声解释道:“她们非是鲛人,只是普通的鱼人罢了。” 她为何悲戚,赵莼也知道些缘故,传闻中的鲛人一族,生而有千年岁数,泣泪成珠,为天地灵宝,织纱成羽,可着之渡水自如,制膏脂为烛,则万年不灭,凡人食其肉,可增寿八百载。 正因其珍奇无比,才受了人族觊觎,若非万载前鲛人一族的王上带领族人退避东海祖地,言道再有他族犯禁,必将以命相搏,又与那神秘的镇虚神教定下契约,整个鲛人族恐是已经受了灭族之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无有实力护佑自身,即会落得如此下场,赵莼一时唏嘘。 鲛人之祸,赵莼视出的是弱肉强食的真理,玉珑则是暗恨于人族贪婪无度,咬牙道:“昔日鲛人族赠鲛珠鲛纱无数,也无法止了他们的贪求之心,即便已证实鲛人肉没有增寿的功效,他等还是停不下猎杀之举,实在可恨。” 站于不同立场,所看到的内里自然也会不同,赵莼虽也慨叹人心之贪婪,怜惜鲛人族可悲的命运,可如玉珑一般,切切实实地感受人族对妖族欺压,并为之悲怒隐恨,她也确实无法做到,故而赵莼只是执起杯盏,没有言语。 玉珑多少也顾忌身边修士的人族身份,没有再多言,静坐于椅上,等着罗扇前来。 此时罗扇正了结了护岛法器之事,疾步进了殿中,笑言道:“劳道友久候了。” “这倒不曾,道友殿中灵果灵茶皆为上品,有其相伴,等上一载也无妨。”赵莼放下杯盏,起身相迎,将礼数做足。 罗扇心中知晓赵莼出自人族宗门,诸多宝物恐难入她眼,这话不过是与自己客套罢了,心中感激她知趣有礼,热情不减道:“倒时赠上道友一些便是。” 两人同入了座,待客的玉珑便先行告退,散了殿中捧盘抱瓶的鱼人侍女。 “我名罗扇,为西海四京海域领主,绫鱼妖王之女,如今统管这青蓬群岛并四周近海诸事。”她也不遮掩,直接开门见山,亮了自家身份。 赵莼见其直言了身份,亦拱手道:“在下昭衍仙宗弟子赵莼。” 罗扇又客套了几句诸如“久闻昭衍大名……”“赵道友风采过人……”的话后,为她讲了近来犬牙角与青蓬群岛的事情。 此事干系众多,得先从海域之分讲起,六州大地周临的广阔大海,被幽州大地一分为二,一是赵莼入重霄世界所见过的三寸海,二就是海中妖族占据的无垠海。 无垠海以方位被简单地划分为东南西北四块大海域,大海域之内又因妖王割据,被散做了许多小海域。 青蓬群岛之所以特殊,是因其坐落在人族三州近海与西海最西的细京海域中间,而细京海域,与胡京、历京、连京共称四京海,正是绫鱼妖王的领地。 领地之说,一向是分毫必争,青蓬群岛岛主原为人族修士,此方地域自然也划为人族所有。 “原岛主不过筑基实力,统管四十八座陆上岛屿就已十分不易,哪还有精力插手海上事宜,故而当时之情况,是人族辖岛上,我母亲手下的妖兵来分管四周领海。”罗扇顺着话头往下说,与赵莼心中猜测的事情走向也相差不大。 妖兵们如何能在意人族百姓的生活? 此处资源虽不算丰厚,绫鱼妖王及其余妖将看不上,对普通妖兵来说却不失为一笔大油水,他们不能以妖族身份主动出面管制群岛与犬牙角通商来往,便与同有异心的人族相商,成就了水匪海盗众多,为祸海上。 说来有趣,罗扇的双亲中,父亲正为群岛上的人族修士,绫鱼妖王喜爱其一时,取了两人精血育出了她,正因如此,罗扇才对青蓬群岛,对人族颇为亲近。 作为半妖,她在绫鱼妖王一众儿女中不算出色,亦不得妖王看重,能说服妖王将青蓬群岛赐予她统管的理由,也是因为她身上同有人族与红绫鱼族的血脉,人族三州看在这一半人族血脉上,日后便是发现群岛易主,也不会大生事端。 而另一半红绫鱼族血脉,亦可使绫鱼妖王名正言顺地将青蓬群岛纳入自身领地之内,有利而无害。 罗扇自成了岛主,兢兢业业治理岛上及近海事务,知晓有水匪海盗作乱,欲要向妖王借令领兵剿除,因而触了妖兵们的利益大头,又不可正面与他们身后深受妖王信任的妖将作对,几番借令无果,反使得妖王认为她受岛民蛊惑,倒戈人族,大怒下提了船队三成赋税,罗扇即不敢再言。 这三成赋税压得岛上百姓难以喘气,她便拿了自身积蓄出来以作贴补。 统管群岛十余年间,劳心费神至极,自身多年积蓄快被掏空不说,连修为进境也耽误许多,妖王怒其不争,大手一挥将罗扇擒回,严令她不可再与青蓬群岛有半分联系,之后罗扇奋起力争,想要重回群岛,偏偏又被邪修焦世从钻了空子。 焦世从与妖王道,须借助群岛百姓修行功法,待日后神功有成,前往蛮荒古地,将作为线人连通海域与古地魔宗,届时陆海通商交往即可绕过人族,免除当中的巨额赋税。 绫鱼妖王心中并不觉得这人定一重,弱小如蝼蚁的人族邪修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利益,她仅是不愿青蓬群岛落入心向人族的修士手中,同时自身也不在意岛上百姓的死活,焦世从想要,她便给他,弃之如履,令其感恩戴德。 再往后的故事,便是赵莼得宗门命令前来,将邪修斩杀,青蓬群岛再次无主,又由罗扇接管。 言道妖王之时,罗扇的面色亦有几分黯然,想是这多番偏心于人族的举动,已让绫鱼妖王寒心,折了许多母女情分。 章一百四一 万里截杀! 赵莼来到此方世界只一载,生母便已亡故,与嫡母又只如陌生人一般,没经历过什么母女情深的场面。 至于前世她与母亲虽然亲近,却是普通人之间的简单情谊,放入妖王与罗扇这种不对等的母女关系中并不适用,是以一时间,她亦不知晓如何安慰于罗扇。 还是罗扇自己轻叹了一声,将面色一改,笑道:“好在母亲终是把群岛给了我,道友又斩了邪修。且犬牙角百姓自行剿了水匪,那些妖兵不敢插手人族内事,诸多祸患皆以除去,待我日后好生修行,修为精进,定能护得这群岛周全!” 赵莼也便顺着她的话鼓舞了数句,将殿中低迷的气氛活络起来。 她既已斩了焦世从,任务也算圆满完成,当回宗休整,领了功绩再接其他,尽快将《太乙庚金剑经》第一册的三万普通功绩攒齐。 如此便拒了罗扇欲为她设下宴席,一并宴请犬牙角诸位剿匪义士的邀请,准备尽快返回昭衍。 启程之前,赵莼先以贝舟入海,找到了先前与焦世从缠斗的巨大鱼尸,内里洞穴顶部被焦世从打破之后,海水汹涌灌入,当日为其采摘婴孩邪药的布衣男子,连同倒下邪树叶包里未转化完成的婴孩,都已溺水而亡。 赵莼一边暗叹人如草芥,一边将邪树俱都摧毁成灰,竟又在其中发现了颗颗如黑色宝石的内核,猜测其应是邪树之种,便一并收起,想着到时交予宗门,免得若干年后被旁人寻去,催出另一个焦世从来。 从天极城到此处容易,返回就难了,她须得先御剑前去最近的城池,传送至中州巨城之中,再借助大渡空行阵传送回去。 越行便越觉得犬牙角当真偏僻至极,除却那一小角有城镇分布,其余山林河川,竟是不见人烟,而她所要去的白侗城,还在数万里之外,难怪焦世从认为此处是他的天选之地,若是没有那可以联系两大仙门的地钟,犬牙角几乎算作是被三州遗弃。 赵莼慨叹完毕,继续视着舆图向白侗城去,忽而感到背后一凉,周身霎时笼在一层青色光辉之中,身后向她而来的利芒被青辉阻下,击在一处山头,顷刻间山体崩裂,乱石穿飞! 好强的一击! 赵莼大惊,暗道若是被它击中,自己便是大难不死,怕也要筋骨皆断! 是谁要杀她? 她冷汗自面颊流下,将心中数个有此实力的面孔划过,最终停在绫鱼妖王那张轻蔑默然的美艳脸庞之上。 不是她还能有谁! 焦世从之死不至于到令她动怒的程度,其余的,就只有犬牙角与青蓬群岛航路上,水匪被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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