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战之人久久未语,凝望着云雾缥缈的斗台,仿佛犹在梦中。 他们怎会瞧不出谢茯苓施用秘术神通后的实力,光是凭借其荡散出来的气息,就够在座的各位凝元两腿发颤。饶是如此,也无法受下重霄门赵莼一剑之威,岂不意味着台上那素衣剑修有着屠灭在场所有凝元的实力? 即便是纵横密泽大湖十数年的白山客,都不像此人这般令人望而生畏! “重霄门是从何处寻来这样一尊煞星的,只凝元中期就无人可挡,待其成就分玄,大湖内还有何人能敌她?” “师兄所言不错,赵莼若成分玄,其身后的重霄门必然会倚仗此人实力挑衅我湖畔三宗,今日和光要是败了,改日就当为我肃阳。” “我看是你二人多虑,无论那赵莼如何强悍,现今也只得凝元中期。即便助七藏派拿下凝元之争,此派与和光的争斗亦不过相平,后头的分玄之争,我方可是有足有八位分玄强者,七藏派哪能敌过?三争胜二,照样是我方得胜,到时再仿照先前处置群幽山的法子,把七藏与重霄逐出大湖,一劳永逸了!” 与之类似的窃窃私语起伏在东西两处山头,只不过东山七藏派一方颇为忧虑,西山上则鼓足怨气,欲要一雪前耻。 空谷道人深深望了赵莼一眼,开口宣下凝元之争胜负,眉间后又带上几分阴霾。 他不意外七藏会赢,甚至期望着此派能先手夺下前面两争,如此便不用令分玄出手。 肃阳派显然是怀着必胜的念头来的,门中五位分玄来了三位,其下附属宗门里,亦有两位来此,并上和光门原有的分玄修士,落座在西山山头大帐内的,就有八位分玄,其中大圆满者更有三位之多,此还是未曾倾巢而出的情形下。 再看七藏派一方,门内三位分玄以掌门牵息道人为大圆满,符景为后期,迟舟道人声名赫赫,却不过分玄中期。其下附属宗门三大分玄俱在此处,亦只得一人分玄后期。 是以两方差距实是明显,空谷道人以为,无需旁人出手,但令和光、肃阳那三位分玄大圆满坐镇,七藏便胜机渺茫。 当下各人心中都有算计,独坐在蒲宥、沉炀身后的肃阳派第三位分玄却眼神闪烁,两唇颤动不做声。 适才赵莼摧灭谢茯苓元神时,他瞧得一清二楚,与那血红邪物一模一样的东西,掌门在此行前也赐予了自己一枚,还叮嘱言道,如若进入分玄之争,可服用此物斩杀七藏诸位分玄,要是上辰宗那位空谷道人阻拦,便将其一并诛灭。 此为上辰宗那位掌门的意思! “谢茯苓死相凄惨,绝非重霄门剑修所致,是因为那东西吗?!”他呼吸急促,突然觉得身上珠子无比可怖,恨不得立时抛出。 “论实力,蒲宥与沉炀皆在我之上,掌门又为何偏偏要把它给我……” 这分玄想得魔怔,座前业已准备出手斩敌的蒲宥道人却脚步一顿:“有人过来了!” 能让分玄修士凝神注意的怎会是普通之辈,眼下不光是他,所有人心中皆是一抖,他们忍不住动了动鼻尖,先闻到的是一股清幽淡香,如同雪松清泉,叫人生出好一股透彻清醒之感,而后突觉周身气息竟淡下几分,并非为其削弱,而是隐下。 “久不理事,竟险些将今日宗战的大事给误了,诸位道友可莫要怪罪才是。” 从云端踏来的女子年约花信,脸颊圆润,两眼笑意盈盈似新月,眉间贴了鹅黄花钿,蛾眉淡扫,唇瓣似三月初桃,袖中手臂宛如藕节,格外有一股丰腴之美。但众人万不敢凭其柔美的面容与顽笑之辞小觑了她,君不见,那凌于空中的空谷道人都作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来了。 浩瀚。 这就是空谷道人斟酌后给花钿女子定下的印象。 她好似奔涌的江河,是灵动而不可阻挡的强大。如若说旧时所见的神道修士像择人而噬的凶兽,那眼前女修就像是吞没凶兽的河流,从中无法窥见一丝蛮横残暴之意,但却叫人敬而畏,提不起反抗的勇气来。 凡人站在自然的伟力中,就像是他站在女修面前。 “在下道号空谷,为上辰宗太上长老,见过前辈。”虽同为大圆满,他却甘心称其为前辈。 花钿女子蛾眉轻抬,抚着藕臂向他颔首:“重霄门掌门曲意棠,道友无须多礼。” 她不言自身道号,只报姓名,众人不由心生疑窦。赵莼却是知晓,这在重霄世界中再是正常不过。 修行到了三榜英杰这般层次,大多都有一搏天道赐号的念想,此等修士的师门长辈亦会顺其心愿,不在其突破分玄时取号。而天道赐号又十分少有,以万中无一来描述都尚且不够。极少有修士在分玄时得到赐号,故而即便是三榜英杰,大多都只期望着归合境界时修行有成,有道号福至心灵而来。 赵莼所知的分玄得下赐号者,重霄世界中就只有明玑真人关博衍,与寂剑真人裴白忆两位,各位昭衍、太元此代第一人! 眼前曲意棠便正是存着天道赐号之意,未叫师门掌门取下道号来,旁人多称其为曲道人。 “竟是重霄掌门!”众人心中一时讶然,须臾后又觉得应该如此。 能拥有赵莼这般强悍的凝元,重霄门自然也是实力不凡。 不然又何以叫天才甘心拜入山门呢? “哈哈,原是重霄门掌门到此,”牵息道人抚掌大笑,当即便有弟子在他座旁布下一案,与掌门之座规格相当,“来,快快入座!” 章三百三十 灵索显威取胜归 &rr; → 章三百三一 处置 这话方入耳,曲意棠便眼含深意地向他一望。 开口说话的分玄只觉识海为人洞穿一般,浑身有如坠冰窟般的寒意 “既有胆子前来助战,输赢的结果就该一并承受了才是,哪有道友口中那不算主谋不承后果的说法呢?”她两手垂落身侧,抖了抖袍袖才道,“如若今日是七藏派落败,那和光与肃阳必然会连同我重霄门一并处置,并不会因助战二字而有所轻放。这般道理诸位道友难道不知吗?” 连着两问,直把空谷道人身后两位上辰宗分玄噎得不作声,两人相视一眼,顾忌曲意棠强悍的实力,又实在不敢在她回绝后多言,便只得住了口,眼瞧着她与赵莼御空而行离开古地。 “和光门算是完了,只是肃阳派足足五位分玄都落到重霄门手中,他们必不会善罢甘休,我等该如何和掌门交代啊!” 听见身后两人絮叨,空谷道人并未回身过去,反倒将双手负在身后,轻笑一声道:“肃阳的事情,与你二人又有什么干系……” 心下略作忖度后,旋即又起身离去,丢下句“我自有要事在身,你们自行返宗便是”,便将那二人甩在身后去了。 眼下和光门落败,其坐落于湖畔的宗址即落入七藏手中。再看那重霄门掌门的实力,夺取肃阳派对其来说不过手到擒来,空谷道人近日来颇为紧张的心境终是可以稍稍松缓些许。只是这两派先后失势倒台,上辰宗可谓是独木难支,摆在眼前的选择,要么是倒向和光、重霄一方,要么就是彻底被神道修士架空,为其所用了。 以他那位师侄的脾性,怕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想到此处,空谷道人冷哼一声,心中已是有了决断。 …… 重霄门后山,隐灵殿前殿。 被曲意棠擒来的八位分玄狼狈伏在地上,那狸脸蚕蚕丝所制成缚灵索牢牢地捆住其手脚。绳下修士挣扎得愈厉害,缚灵索吞噬其体内真元的速度便也愈快。 分玄们在袖中时就察觉到了此种异状,为使自身不叫缚灵索蚕食一空,俱都收敛其身上真元,先行冷静下来。 和光门三人面如死灰,六双眼眸中盈满死寂之色,其余五人虽然慌乱,却也不算绝望,睁着眼不动声色地往四处打量,嘴唇紧紧抿作一横。 此处大殿古朴而素净,除却几幅屏风与摆设用的高低架子外,便只得几处桌案,数只暗红漆木的大椅。他们被随手丢在大殿中央的空旷之处,曲意棠则颇为惬意地寻了只大椅坐下,半眯着眼看住眼前修士,而后又翻手取了个镂空漆金的圆肚香炉,指尖往上一敲,就见雪白的云烟缓缓散出,与她身上的清幽淡香如出一辙。 蒲宥道人动了动鼻尖,修道之人的五感本就十分敏锐,早前被曲意棠从袖中放出时,他就觉察出这一诡奇的幽香本就存在于殿内,只是异常浅淡,好似就是从后殿逸散出来的一般。待座中人点了香炉后,再度浓郁几分的幽香渐渐便将异状盖过,炉中香和殿中本来的香气逐渐融合在一起,叫人难以辨别了起来。 缚灵索虽然封住了真元,却并未封住分玄的神识,蒲宥道人咬牙暗恨,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遂向曲意棠身后那两扇数人高的雕花大门里,渡去一丝神识探查。 隐约间,他眼中显出层层厚密的云雾来,飘渺得不似人间之相。 神识在其中穿行寻索,片刻后却突然听得一洪亮声音喝道: “鼠辈安敢来此!” 好歹也是分玄大圆满的神识,在这声呵斥下竟如青烟般被生生掐灭! 蒲宥道人只觉一根携着寒芒而来的钢针贯入识海,伴随着撕裂的剧痛,内里的元神之力霍然就从小孔倾泻而出,他的识海也迅速干瘪下去,越缩越小,乃至成了个皱巴巴的空壳。 前殿内被擒来的分玄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只见本还颇有精神的蒲宥道人忽地痛叫一声,“哇”地喷出口鲜血来,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住痉挛,脖颈至脸颊爆出根根青筋,不过数息时间,原本俊逸不羁的面容就唰然肿胀起来,极为痛苦地以头抢地,最后猛咳几声,身子向一侧歪倒下去,再不见动弹。 曲意棠起身查看,并起两指点在他眉心处,探得蒲宥道人的识海业已脆弱不堪,犹如干枯败叶,凋零得不像样子后,不由掩面轻笑道:“倒也算你自作自受了。” 见其余人惊恐视来,她便又整了神色冷言告诫道:“缚灵索虽未禁得你几人的元神之力,但却不意味着本道没有料理这般行径的手段,既落入本道手中,管你千百般算计,自都好好收回肚里去,若再有歪心思起来的,便如此人一般处置。” 识海受损,一瞧就是十二分玄中那位月沧门魂修的手段,对方虽只江榜十二,可专用在元神上的手段几乎能叫对手防不胜防,就算是曲意棠也不欲与那人为敌。蒲宥道人鲁莽以神识探去,于魂修来说可谓冒犯无疑,不怪其落得如此下场。 殿内分玄噤若寒蝉,度日如年一般捱了几刻钟过去,才见殿门大开,赵莼信步走上前来。 “适才与七藏派商谈得久了,现在才来,还望掌门勿怪。” 曲意棠对她倒是极为温和,抬手点了身旁的椅子道:“无妨,这事你也算辛苦。快坐!” 赵莼也不推辞,径直落座后道:“七藏派胜后,旧时和光门的宗址就该让出来了,现下正由符景道人在准备迁宗事宜。两派距离不算太远,又有分玄在其中坐镇,迁宗便无需多少时日。至于七藏掌门与迟舟道人两位,则可供我派后续之事驱驰。” 这话传入伏在地上的和光门三人耳中,亦如晴天霹雳一般。他们早已料到七藏派会占去本门宗址,但唯有真从赵莼口中听见这事时,才有兵败如山倒的悲凉感。 “和光门三位分玄都在这里了,余下之人他们可说要如何处置?” 赵莼便又点头,应道:“凝元长老之流气候已成,以七藏派的意思,是必杀不可的,至于筑基练气弟子……愿意归顺的,便收入门中观察几载,没有异心就定为本门弟子,至于心怀不轨的,就同不愿归顺的一并杀了。” 章三百三二 邪物 曲意棠听后,笑着望向赵莼:“你提的?” “嗯,”赵莼并不遮遮掩掩,当即便点头应下,“七藏派中牵息道人与符景道人两位分玄都非是那嗜杀之辈,原本是想将不肯归顺的人放逐到大湖以外的地界去,白山客知晓几分我派的用意,便提议干脆杀之以除后患,也算是借他之口了。” “的确该如此,这些起了异心的人留在大湖中,必会成为七藏派心头的一根刺,昔时肃阳派不就将那群幽山举宗放逐出去了?”曲意棠霎时便明会了赵莼的用意,叹道,“只不过现下景况特殊,不能放大湖内的修士外流出去,杀了也好过为他人所用。” “此举也算杀鸡儆猴了,那些剩下的附属宗门当鼓足忌惮之心,不敢轻易犯禁,”两人谈话时半分也不顾忌殿内旁人,赵莼看向其中冷汗直冒的和光掌门,语气淡淡道,“且他们与和光门本就是利益关系,树倒猢狲散,为了更好地保全自身,都该知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是。” 谈过这事,两人便又直接说起和光门三位分玄。因着胜战全靠曲意棠一人出手的缘故,牵息道人并不欲在此事上插手,而是托赵莼带了话,言道三人俱都交予重霄门处置,是死是活,七藏不会多言。 “倒是会审时度势。” 曲意棠轻笑一声,被缚灵索捆了手脚分玄们便虎躯一颤,赵莼看向那瘫在地上的蒲宥道人,问道:“方才进来时便看见这人昏厥在地……像是,识海出了事?” 对方脸色涨红甚至泛紫,身躯内流转的真元倒还如常,可见不是丹田的缘故。而能让一位分玄修士生机微弱至此的,除了丹田约莫也只有同样重要的识海了。 “嗯。”曲意棠赞赏着看她,改为传音告知赵莼蒲宥道人以神识探知后殿不成,反被毁了识海,受得重创之事。 知晓这事后,赵莼看向那瘫倒之人的眼神中,倒也少了分疑惑,多了数分冷峻。 “先不说他,”曲意棠随手一拂,将话锋一转,轻言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殿中霎时为之一静,三位和光门分玄皆是抖作筛糠,跪伏在蒲宥道人身躯一侧的沉炀道人亦不由呼吸急促起来,他将头颅深埋至胸前,暗暗疑惑,那曲意棠分明是重霄掌门,怎的诸多事宜都好似以赵莼为重一般。且不说处置和光门分玄这一说,便是得胜后与七藏派的商讨,竟都是令赵莼代为前去。 七藏派虽也是大长老白山客理事,涉及宗门大事却还是需要牵息道人出面。 重霄门,处处怪哉! 他正思索着,那厢赵莼已然开口应道:“此事,不急于一时。” 和光门三人心下一松,垂着脑袋并未看见曲意棠几乎能算作杀意满盈的目光。昔时赵莼将湖畔三宗通敌之事告知十二分玄后,此三派的掌门就只得死路一条。但先后杀去和光、肃阳两派掌门后,必会使上辰宗心急反扑,向湖外求助于邪魔修士。十二分玄现还无法全力出手,若惊动湖外,此前所铺设的一切都将付之一炬。 待时机成熟,十二分玄身上限制尽除之后,诛杀三宗掌门以告众修士向外征讨一事,方能算是良策。 赵莼双唇微抿,细细端详瘫倒在地的蒲宥道人数眼,忽地心中一动,先前不曾想到的办法在此时落到了心头,正欲传音告知曲意棠时,殿门外有人叩响通传道:“掌门、大长老,上辰宗空谷道人来了。” “哦,快快请进来。” 曲意棠眉头一抬,知道湖畔三宗通敌之事就是此人传达而来的,倒也算站在重霄一方,对他自然也便少了敌意。 赵莼进殿后外边似是又下了雪,空谷道人来时带进一袭风雪的寒凉,他亦察觉到殿内经久不散的清幽淡香,抬手将鼓鼓作响的狂风隔去,未叫隐元香因此浅淡逸散,此举更令座上二人相视一笑。 “曲前辈。” 他本是最崇敬强者之人,曲意棠手段超群,自然叫其信服。 赵莼站起迎他,行了晚辈的礼,空谷道人亦是客气颔首,只是未等曲意棠再令二人入座,殿中和光门掌门竟是鼓瞪着双眼大声吼叫起来:“你……你怎的来了此处,难道是上辰宗早已有所偏向,不,不会,这如何可能……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上辰掌门的意思?!” 空谷道人的现身,像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仅令和光门三人悲怒交加外,连余下肃阳派的几位分玄也脸色大变! 他们本还期望着宗门能搭救自己回去,而肃阳派所剩分玄不多,须得向上辰宗求助才能有几分底气,现下上辰宗太上长老中地位最是超然的空谷道人来此,是否意味着上辰宗业已放弃肃阳,倒向重霄? 那他们几人的下场,与和光门三人岂非相差不大?! “道友来得正巧,我与赵长老正商讨着该如何处置这几位分玄呢。”曲意棠抬手将那几人封了嘴,又叫两人入座。 空谷道人随二人坐下,冷眼瞧过殿中狼狈不堪的几人,在瘫倒的蒲宥道人身上神识一顿,叹道:“眼下肃阳派分玄有五位都在前辈手中,相信要不了多久,此派掌门就会找上我上辰来……” 想到门中那些个摇摆不定的太上长老,与性情偏执的掌门,他捏了捏眉心,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再要谈下去,就不是肃阳、和光之人能听的了。 曲意棠从大椅上起身,大手一拍,那缚灵索就像久未进食的凶兽一般鲸吞起索下修士的真元,不过数息,几位分玄便彻底委顿,两眼耷拉将要昏厥。她正要吩咐殿外凝元把这几人带下去看管,却见中有一人表现怪异,双目中盛满了惊恐,周身真元却未像旁人那般被吞去,纤细的缚灵索对其忌惮不已,犹豫着不敢下口。 见此异状,曲意棠登时心觉不对,当即上前夺下那修士腰间储物锦囊,直接破除其认主痕迹,从中翻找出一枚血红珠子。 不是那邪魔修士祭炼出的元神邪物还能是什么! 章三百三三 齐伯崇 谢茯苓在云台上施用的那枚元神邪物约莫拇指大小,眼前曲意棠取出的,倒是更小上一圈。 即便如此,殿内三人也不敢小觑于它。 赵莼斩杀谢茯苓时,曲意棠尚还未至大湖古地,空谷道人亦不曾细细端详过,是以她上前一步,接了那邪物入手,仔细辨别其与先前那枚的区别。 之前倒还不觉得,眼下甫一入手,扑面而来的邪祟气息几如饿虎扑食一般,猛地要扑向赵莼识海,吞食里头的元神之力! “小心!”曲意棠惊觉此般变故,连忙握住她手腕,将那邪物镇下。 “无妨。”赵莼颔首出言安抚,掌心忽地爆出一团璨灿火光,霎时把血红珠子包裹其中,又告诫血火不可将其吞噬。 见她确实不曾为邪物所伤后,曲意棠这才松下口气,与赵莼一齐打量起这元神邪物来。 珠子晶莹剔透,不似修士元神那般似莲子状,而是略微有些椭长,未入手前,还以为是珠玉中的琥珀一类,待真正拿到手中后,才发现这邪物竟有些温热,触碰起来更是柔软回弹。再仔细看去,内里正中有一黑点,在不断起伏鼓动,像是活物一般! 赵莼心思沉沉,凝神去想谢茯苓身上那枚,其中……好似也有一点深黑? 但却完全不如眼前这枚显眼! “这东西,倒是与鸡卵有几分相似。” 曲意棠轻笑出声,下一刻便觉出殿内氛围有些沉闷,复又将嘴角落回,抬手摸了摸鼻子。 “的确。”赵莼顺着话头轻轻颔首,若将手中血红珠子比作鸡卵,最外边柔韧的一层就是卵壳,内里有流动状的蛋清,鼓动黑点则是未曾发育的鸡子。如此想来的话,眼前的邪物要比谢茯苓手中那枚更为珍贵上乘才对! 她将心中猜测讲与曲意棠和空谷道人,又道:“修士元神最是脆弱无比,若身上没有那专门护佑元神的宝物,受外力摧伤后,极容易元神溃散,识海崩塌。丹田却不然,我等修行中筑灵基,养灵莲,早已将丹田垒铸得极为坚韧稳固。这也是为何修士以识海容纳元神之力,元神本体却置放在丹田之中的原因。” 此些常识在重霄世界中人人皆知,曲意棠听下后便也只是点头,而空谷道人眼中却异彩连连,显然是首次听闻。赵莼暗暗将此异状记入心中,转而开口道:“待修士陨落,丹田随之消散后,内里的元神才会上渡至识海,吸纳回元神之力,最终从眉心浮出,以求寻得生机。有有心怀不轨之人专门会捕捉这些离体的元神,或吞食炼化,或祭炼入法器中为己所用,我等眼前这一邪物,应当就是元神祭炼而来!” 说到此处,她冷笑一声,嗤道:“元神离体后七七四十九日,会不断寻找可夺舍转生的受体,亦会不断躲避捕捉元神的修士,而若躲避不成,多数元神宁愿就此自毁也不愿便宜他人,是以发现难,捕捉更难,为保时时有元神供应修行,这些人当会杀人取神,甚至圈养修士如牲畜,待元神育出便收割一茬。” “这!”空谷道人不由惊呼一声,愠怒道,“此举有违人道,罪恶滔天,怎会被天道所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芸芸众生于天道来说都只是万物之一,以无为治下,不生偏颇。无论是强者欺凌弱小,还是族群互相倾轧,只若不对天道本身有所威胁,便能为其所容。”曲意棠一面说着,一面暗暗冷笑,世人虽言天道不偏不倚,但在有益于壮大自身的事情上,它倒是从不错漏。 所以才道,修士修道乃是逆天而行。只因境界愈加高深,与天道的联系越为紧密,就越能看见天道如人一般的私心与偏颇,想要突破这层规则束缚的念想亦越发强盛。 “道友若以为此举不为天道所容,那湖外的神道修士又怎会不断兴盛,乃至于如今势大压人?” 空谷道人得曲意棠反问,竟是默然许久。委实说,他年轻时在湖外闯荡不过数载,与漫长岁月相较,实是十分短暂。那数载岁月中,为避他人截杀,他也并未深入神道修士宗门,只在外沿游历,看尽旧修生活艰辛。加之大湖内的旧修对外了解实在少得可怜,故而时至今日,他等竟全然不曾知晓神道修士所作所为,如同井底之蛙,困于一隅。 见他神情郁郁,双拳紧攥,沉沉道一句“神道修士竟以……”赵莼叹声后又续接上先前的话头: “谢茯苓施用邪物后,实力暴涨岂止数倍,寻常凝元对上她只有被照面击杀的份。一枚元神如何能有这般效用,怕是不知炼制了多少修士的元神,才能得这样一枚邪物。 “更令我疑惑的是,她能在如此强盛的元神之力侵蚀下,保留住自我意识,来辨明敌友……肃阳派可是事先让她有所准备?” 这话问的是面前那位怀揣邪物的分玄,他见众人望来,又忌惮于曲意棠实力,只得咬牙道:“掌门似是赐下过一门功法让她闭关修行,究竟是何功法我便不知了。”说完,他忽地身躯一抖,惊觉掌门将此物交予自己时,并未有功法赐下,而经赵莼所说,谢茯苓能保有意识似乎就与那功法有关……掌门他,究竟有何用意! “有何用意,你试了不就知道?” 忽有一人从后殿推门而出,他身形异常高大,生得剑眉星目,俊逸非凡,眉心处有一道颇为深刻的裂痕,颜色比皮肤更来得深。 “齐道友!”曲意棠不知这人怎的来了前殿,但亦是客气将其迎过,赵莼作礼后,更把手中邪物递去,看他有何说法。 毕竟术业有专攻,面前男子正是十二分玄中那位来自月沧门的魂修齐伯崇,此道修士专精元神修炼,个中手段令人胆寒,无论是搜魂寻物,还是辨人破妄,寻常法修皆比不得他们! 只见他探出一只大手,往肃阳派分玄颅顶一放,那人霎时就眼神上翻露了眼白出来,待齐伯崇另一只手握着邪物过去,那人更是连连大叫,四肢不住痉挛,张合嘴唇中渐有白沫溢出! 章三百三四 谋求 &rr; → 章三百三五 改天 及至方从府地殿门再启,已然月落乌啼,银霜满地。 换值的弟子来了一拨又一拨,才将肃阳派来人安抚好的中年道人抬手拂了额角细汗,对那值守在殿门外的弟子开口问道:“掌门与太上长老可商谈结束了?” “回庆长老,弟子是酉时上的点,并未瞧见有人出来。” 庆长老闻言复又长叹一口气,挥手令值守弟子退下,忆及肃阳派来人焦躁不已的催促话语时,心中亦是烦闷满满。 眼下重霄捉了肃阳门中三位分玄去,原有的五位分玄便只剩下两位,肃阳派掌门自然不会亲自前来,领着两位凝元长老来此的,乃是仅剩的太上长老闻旭。这人脾气颇大不好招惹,素日里亦不大参与宗门俗务,若不是现下肃阳门内无人,定也不会令他前来。 庆长老一面烦心,一面又知道肃阳为何如此焦急,任哪一宗门的顶梁柱一下被去了三位,怕也无法冷静。何况除却门内的三位分玄外,重霄捉去的另两人还是底下附属宗门的掌门之流,致使两派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若肃阳不为他们解难,其自己的威信也更加难以树立。 “只是不知掌门会否出手助其渡过难关,那重霄掌门来势汹汹,我上辰亦是强敌在前啊。”他暗自嘀咕一声,身后殿门适时传来“吱呀”轻响,庆长老连忙转身过去,素灰道袍的高大男子拂袖从中行出,待跨过门槛,大手招来又将殿门合上,劲风向他脸上扑来,令其不由眯了双眼。 “见过太上长老。” 空谷道人瞥他一眼,不见喜怒,向后指了闭合的大门吩咐道:“掌门有令,将要闭关清修一段时日,无论有何要事,未得本道允许,不可私入殿内。” 似是从中嗅出了什么阴私,庆长老心头到脚底都灌满的寒意,忍不住垂首小声质询:“这……先前掌门吩咐过,说是明日辰正时分要在方从大殿中召集众太上长老一齐议事,且还需接见肃阳派来人。” 他将木柄拂尘放在臂弯,目中流露几分为难,叹道:“此回乃是闻旭前辈亲至,业已催过三五道了,晚辈实是不好再搪塞过去。” “那便不用再搪塞他们了。”空谷道人顺势应道,向庆长老投了个满含深意的眼神过去,“夜深露重,早些送客回去。” 修道之人哪会惧什么夜深露重,这话是意味着上辰不会在肃阳之事上插手罢了。庆长老暗道一声天要变了,见空谷道人抬脚要走,连忙又捏紧了拂尘上前问道:“太上长老,那方从殿议事可要——” “人还是照样召来,让他们去长风亭即可。” 长风亭即是空谷道人素日修行的洞府所在,他嘱咐完这话,复又补上一句道:“方从殿值守的弟子不必再来了,他们修行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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