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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它如此兴奋,可见是真对那豹妖的气息有所感应了,才会有这邀功一般的得意。 “去吧,若能寻到那豹妖,我便给你十株蝉面火芝。”赵莼应许一诺,便见金乌血火猛地从掌心跃了出去,急不可耐般奔向了下方山林。 她一时失笑,倒也聚起精神追着异火过去。 为了让她不疏于外炼一道的修行,临行前师尊亥清赐下了许多天地灵物,已是完全超过她所需的部分,要修行到外炼圆满也是绰绰有余,又因她外炼的根基是金羽大鹏精血所铸,这些灵物中便大多是合用的金火两种,蝉面火芝就是其一。 光看这灵药的名字,便晓得此物火气浓重,赵莼平日里想炼来己用,也要小心压镇这些火气,避免伤及经脉。 而金乌血火却极喜欢这类火气旺盛的灵物,它自从吞了重明神鸟族的精血后,胃口便越发大了起来。幸而赵莼身家丰厚,并不在喂养异火上面吝啬,这才叫金乌血火对她在信服之余,又格外亲昵。 何况在外炼一道上,异火强大对赵莼也有好处,外炼需要的是灵物精华,若修士本身不会炼取,就要另求丹器二道的修士出手,而赵莼着重于修为与剑道上的修行,自铸成天剑后,对炼器一道已不如往前那般重视,即便为了外炼法身将之拾起修习,也定然比不上长年累月浸淫此道的器道宗师们。 好在金乌血火的神奇,已足以弥补赵莼在手法上的不足。 外炼法身需要的,仅是炼取灵物精华这一步,而非完全锤炼作法器,金乌血火吞噬之力强悍无比,任何灵物被它一炼,大抵就返璞归真,显露出精华中的精华来了,只不过如此炼化后的灵物,可用的也往往只余百之一二罢了,如若赵莼不是身家丰厚,定也不敢让金乌血火全力施为。 她默许了金乌血火吞炼灵物的举动,也好叫它更乐于帮自己做事,而额外赠赐的灵物,如今日的蝉面火芝,就该是表彰之用。 这是极简单的驭人之术,驭火也可如此。 金乌血火急匆匆地往山林里窜去,却也没有立时寻到豹妖所在,而是四处飘动着,最后才有几分犹疑地在一处乱石堆积的地方停下。它能在附近感受到与寻源珠相类的气息,但又有一股令它极其惊惧的东西,仿佛藏在了极深的地方,既吸引着它,又排斥着它。 异火不像剑灵,能与赵莼心意相通,它的焦躁不安落入赵莼眼中,更像是不敢确定的怀疑。 她与柳萱在乱石前停留下来,遂又伸手张握,把金乌血火收到了掌心来安抚了一番。 等异火遁入丹田内,那种令它恐惧的异感才平息下来,赵莼感知到这般怪状,思忖间,便没有落剑向那堆乱石,而是催出一道大日真元,骈指点向了前方。 只见一道璨灿金虹疾射而去,却未在乱石堆上生出动静,而是凭空消失,如当日那豹妖一般! 赵莼目光一闪,体内浑厚的真元就如海潮一般倾泻出来,山林中的水汽轰地被蒸腾作雾,只几个呼吸,浓雾就席卷八方,徒留雾中人散出金红光辉,似游云蔽日。 她觉得这处地界像有无底洞,真元灌进去听不见一个响,但未过多久,便瞧见一道漆黑影子飞速遁出,欲要向远处逃去! “是那豹妖!”柳萱大喝一声,就要动手! 赵莼却比她更快,几乎是在黑影出现的瞬间,剑气就已经跟了上去! 复工了,有种升天的感觉:,,. 章四四 柳萱异样 豹妖已然算是孤注一掷,遁逃身影似离弦之箭般,叫肉眼难以捕捉。 若非有柳萱一声大喝,旁人或还不能知晓,那妖物踪迹已现,正在向远处逃去。 如今闻听声响,四面八方顿有不少目光投来,罗峰三宗的几位真婴,更是目露惊讶,不晓得赵莼是怎么寻了这妖物出来。 而豹妖也不知晓,眼前这处山头早已被神杀剑意笼罩,任她再有遁逃脱身的念头,其实也如那瓮中捉鳖一般,根本逃不出赵莼的手掌心! 只眨眼的功夫,剑气便追上了豹妖身影,她初初只觉得一道劲风拂了过来,四肢就像是注了铅一般沉重,让自己逃脱不得,仓促间,豹妖发出一声吼啸,引得山林一震,却见她豹躯猛然鼓胀到先前的数倍,一身皮毛现出许多金色光斑! 霎时间,山林内灵机为之一荡,渐有躁动之相传了出来,赵莼暗道一声不好,知这豹妖是要自爆! 以其真婴修为,如若不加阻止,只怕此方山头就要被夷为平地,而东西两侧的霓山、庾罗两宗便有护山大阵在,亦会损伤不小。 委实而言,赵莼并不把这两处宗门放在眼里,何况那霓山派还是叛党余孽,她早晚要出手收拾,唯一能让她顾忌的,实是方才豹妖藏身的那处地方,金乌血火上回显露出忌惮,还是对噬元珠,却不晓得这一回的怪状,是因何而起? 切不能让那地方被豹妖毁去! 赵莼眼神一厉,体内真元便如泄洪般涌了出来,把豹妖周遭围得水泄不通,对方想要引动灵机进行自爆,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那膨大的豹躯本已有爆裂之态,此刻却生生被浑厚真元压制了回去,豹妖深感憋闷,又惊恐地发觉,这些真元浩烈无比,不仅将她浑身皮肉灼烧地噼啪作响,甚至还有浸入骨髓,将躯干融化之势。她哀叫一声,倒不清楚赵莼本意根本不是要用真元将妖物融化,而是直接以力捏碎其身躯! 豹妖是在遁逃途中被赵莼截获的,其身躯自然便被真元锁在了半空中,两宗弟子拿肉眼来瞧,只能看见一团金红光辉内,漆黑豹躯像什么污浊之物似的,先是被困住动弹不得,而后竟支离破碎,化作块块血肉,在那如同另一轮朝阳的光辉内,逐渐灰飞烟灭! 只剩下两团实在看不清的东西,被赵莼伸手取了回来。 在罗峰山张狂数十载的豹妖,在她手底下竟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弟子们瞠目结舌,甄止盈亦是心头猛跳,她连忙在叶絮耳边吩咐几句,神色久久不得缓和,目中满是惊疑。 而赵莼握着手中的两团物什,却是向柳萱看了过去。 这一看,竟发现她面色煞白,光洁的额头上布满冷汗,整个人筛糠一般地发抖,连平日间殷红的唇瓣都显出乌紫颜色来! “师姐!”赵莼赶忙将东西收起,却又不知晓柳萱身上发生了什么,心头一急,便上前将她皓腕握住,问道,“怎么了?” 一碰才发现,柳萱浑身烫得吓人,连赵莼这修行着大日之道的,都感觉温度像要灼手一样! 柳萱嘴唇翕张,过了几息才嗫嚅出离开二字,赵莼见状,便连忙拉起她遁离此处,也不管霓山、庾罗二宗看见豹妖伏诛后,似有邀她留下告谢的打算,当即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巩安言这处,才与弟子俞念心行出殿门,赵莼就已在天边化作一道金虹,他脚步一顿,待行至豹妖陨落的那处山头后,正好瞧见甄止盈与叶絮联袂而来,几人神识被剑意所阻,便都没有看见方才柳萱的异样,故对赵莼不告而别的举动甚是疑惑。 难道,是不想与罗峰山扯上更多关联? 毕竟此地也不是昭衍所有,她作为咎王岭矿场的督事,今日来这罗峰山诛妖,就已算是管得有些宽了。 “赵督事也是干脆利落,诛除此妖后便这么走了,倒叫我等不知该怎么谢过她才好。”巩安言对外一向谦和有礼,转头往豹妖陨落的地界一看,便眼含几分欣慰地收了目光回来,向甄止盈言道。 霓山、庾罗二宗看似往来密切,内里却自有一番波谲云诡,甄止盈知道眼前此人实是只笑面虎,便也笑着应他:“这倒也简单,等过些日子遣位门中长老渡江过去,为赵督事赠上些厚礼就是了,她是仙门弟子,各类珍奇宝物定然都已见过,我等便只挑上些罗峰山独有的物什,以作地主之谊。” 巩安言颔首:“果然是甄掌教想得通透。” 他目光微转,向着远处山头凝望过去,又似不经意般开了口:“那豹妖祸害的,也不只有我宗与贵教弟子,听闻含光观属地内,也有些百姓遭了难,便不知这回赠礼,可要知会袁观主一声?” 豹妖既除,霓山、庾罗二宗与含光观之间,就不剩什么顾忌之处了。 甄止盈暗暗冷笑,心道这巩安言惯会拿旁人作筏子,明明自己也想夺了含光观的山头,却还来问她的想法,要庾罗教给出个主意来。 这便是既想得利,又想要名声了。 不过霓山派可以等,她庾罗教却是不能再拖了,想到前日那边传讯来催,甄止盈心中也是一阵烦躁,偏偏扬水江那头还有赵莼坐镇,她便再是着急,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心头闷烦,脱口的语气就冷了几分,甄止盈端起袖来,抿唇道:“不必了,含光观闭观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我等倒不必为此前去打扰了袁道友。如今妖物已诛,我教还需安抚山下百姓,免叫流民渡江,平白引出更多事端来。” 小心驶得万年船,倒不如先稳下江对面那方,再图含光观。 被甄止盈拒下后,巩安言目光一凝,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而一路携着柳萱离去的赵莼,亦回到了督事府中。 自打离了那处山头,柳萱身上的温度便下来了许多,面上也渐渐浮出血色,她浑身发烫,通身却像坠了冰窟一般颤抖,赵莼不知原因,见她情况逐渐好转,便才猜测是否是豹妖藏身的地方,引发了这些异样。:,,. 章四五 固魂 见赵莼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柳萱又有失力昏厥之相,从府中行出的沈烈顿时面色大变,连忙迎上来询问情况。 他在重霄界诛邪除魔多年,也算得上见多识广。如今见了柳萱的模样,竟惊讶万分,开口道:“剑君,我看柳姑娘的样子,倒像是魂魄不宁!” 赵莼立时抬头,听沈烈讲道:“在重霄时,我曾有一魂修好友,他以移魂手段克敌,受他移魂之人多会魂魄不宁,大抵就像是今日柳姑娘的一番表现,如不加以安抚,魂魄不宁者多半活不过三月!” 离了那处山头后,柳萱情况已经好转不少,虽是落地便昏厥了过去,但面色已不如先前苍白,只像是睡着了一般,神情平和。 可沈烈的话,却如一击闷锤敲在了赵莼心头,她未曾想到师姐正面临着如此危险,一时竟有些后悔让柳萱跟着自己到咎王岭来。 “要如何安抚?”赵莼把住了柳萱脉门,正如沈烈所言,她体内经脉丹田都不见什么异样,气息亦平稳和缓,如不是见过她先前发作的模样,又有谁能相信柳萱将命不久矣? “这倒不难,”沈烈立刻应道,“神魂神魂,神念与魂灵本就是一物,若有神念强大之人帮助柳姑娘稳固魂灵,就可解了今日之危!” 他说罢,便想主动请缨,为柳萱稳下魂灵。 不过却被赵莼拦了下来。 “剑君,稳固魂灵不是易事,必得是神念强大的人,才能触及他人之魂,我虽不敢自夸神念强大,但却有法身紫府,又高出柳姑娘与剑君一个大境界,如今咎王岭内,倒也不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沈烈不气不恼,与赵莼陈说缘由。 “我知道岐山前辈乃是好意,”赵莼摇了摇头,目光略显晦涩,“但原因并不在此……还是由我来吧!”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她却心知肚明,柳萱以人族躯体,容纳的实为大妖之魂,此事虽已被掌门等人知晓,但传出去也称得上惊世骇俗,沈烈不知其中内情,让他出手只会不好,何况妖魂与人魂又有所不同,万一对沈烈的神念生了排斥,那便是弄巧成拙了。 赵莼好歹得了日宫三族的精血,修习的大日之道又与金乌同根同源,她来安抚魂灵,自然要比沈烈更为适当。 沈烈既是羲和山的客卿,这些年来对赵莼也算是有些了解,知她修成了裂神之法,神念比同阶修士只强不弱,如今看她格外坚持,便也只能颔首应下,运转丹田在旁端坐护法。 赵莼深吸一口气,待将心神平复下来,才并起两指往柳萱额上抚去。 为了安抚妖魂,她把神识催起后,并未立刻向柳萱识海探去,赵莼自己也是人非妖,不知神念可会对妖魂产生什么不好,于是便极为小心,几乎到了屏气凝神,浑身僵直的地步。 约莫在柳萱识海外徘徊了两刻钟,她隐约瞧见了一点青色的光芒。 赵莼不敢耽搁,依旧是慎之又慎地以神识寻了过去,而靠的越近,那抹青色光芒的模样,就越发清晰起来。 又过了小半刻钟,她看清了妖魂的真容! 那是只有些虚渺的青羽鸟儿,身上共有三对翅膀,俱都覆着有如玉石一般,现着盈盈光辉的纤长羽毛,喙部有些尖利,是柔白颜色,半耷拉的眼睛,则是浅浅的金。赵莼曾见过青栀神女的真身,但又与柳萱的妖魂有些不同,这种不同指的不是外表,而是气息。 以干涸的言语无法概述眼前这妖魂,若一定要选定个词,大概是澄澈。 像高悬烈日的辉芒,不染污秽,明又亮。 像日光流泻成河。 赵莼忽有些明白,为什么六翅青鸟一族,宁愿付出大代价将柳萱送去转生,也不肯舍弃这妖魂了。 但此刻的青鸟魂灵,却在不停地发抖! 这般直接的惊惧之态,让赵莼不得不想到了金乌血火。 一定是那处藏匿豹妖的地方有古怪,才让异火与青鸟魂灵都感到了恐惧! 而这两者间的关联亦是显而易见,都是同金乌有些关系…… 难道掌门的用意就在此处? 赵莼有意将掌门的打算摸清,目前情形却不容她分心思考。许是因为元神上怀有大日气息的缘故,青鸟魂灵倒没有产生什么排斥,反而在赵莼神念的安抚下,开始从惊惧转为温顺。 她心中大喜,当下也顾不了其它,连忙以神念安抚魂灵,欲要将之稳固下来。 这一出手便是整整三个日夜,沈烈在其身旁护法,看得是越来越心惊。 赵莼与柳萱同为真婴修士,同阶之间想要触及神魂,可谓是极为不易,虽不知那位魂修好友能撑几日,但他自己要是出手为同阶修士固魂,恐怕半日就会有疲乏之感,强撑一日还会有性命之虞! 而看赵莼,中无间断地为柳萱固魂三日,竟还毫无异状,神色自然。 沈烈抿了抿唇,心中想到,如有这般强大的元神,达到开元一道的圆满,对她而言只怕不是什么难事。 正想着,赵莼却是长舒一口气,接着缓缓睁开了双眼,她把抚在柳萱眉心的手指收回,问道:“我已将她魂灵稳下,不知接下来可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那就没什么大碍了,”沈烈摇头,心中也是一松,“只要好好养个三年五载,不再受神魂上的创伤就好。” 修士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三五年岁月眨眼即过,柳萱又是魂灵上出了事,用这时间就能恢复过来,已算是很快了。 赵莼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叹气道:“我看她的魂灵惊惧难安,只怕是罗峰山中有什么东西,把柳师姐冲犯到了。” 有此例在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柳萱靠近罗峰山了,但那处颇为古怪的地方,却必须查个明白才是。 便又与沈烈交代几句,赵莼才独自回房,将豹妖陨落后留下的两件东西取了出来。 只见其中一物呈椭圆形状,约莫有婴拳大小,似卵似丹。 赵莼神情一凛,这豹妖果然没有完全成婴!:,,. 章四六 戳破 若说此妖是归合期妖兽,实则也不尽然。 赵莼将那妖丹握于掌心,在其莹润表皮上,又能见得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裂痕,当中隐约透出浅浅的赤红光芒,使这妖丹的气息完全不同于归合期境界,而是趋近于真正的妖婴。 是以这只豹妖,便正如柳萱所怀疑的一样,距离真婴境界只差毫厘,若再过几月,恐就要化婴功成,届时赵莼想要对付此妖,也便不会像今日这般容易。 她细细观察了手中妖丹几眼,才将其以真元裹住,收在了袖中。 而豹妖留下的另一件东西,却是被一道神念给锁了起来。 这道神念自是由赵莼施下,但让她作出此决定的,实则是师姐柳萱。 斩杀豹妖后,柳萱的传音几乎是立刻到了她的耳边,又急又惊道:「阿莼,快快将此妖的元神锁下,其上必有古怪!」 赵莼遂将之用神念裹起,牢牢收在了手中,如今再把这元神与方才的妖丹对比,便可发现豹妖的元神之强,已是远远超出了其本身的境界! 她原先怀疑过豹妖是否经人夺舍,但从元神上的气息看,这应当就是豹妖本身无疑,赵莼抽了神念回来,再以一道神识向上打去,那元神本还沉睡着,受这一击后顿就醒了过来,先迷迷蒙蒙地往四周一望,待瞧见了赵莼冷峻的面容,立时是惊惧无比,浑身打颤! 豹妖从未见过这般手段,被生生捏碎肉身的痛苦仿佛还萦绕在心头,她见赵莼,便像是见了阎罗一般,既惊讶于自己还活着,又生怕赵莼会再对她出手。 片刻后,豹妖便意识到,她肉身早已经灭亡,如今不过是因元神尚存,才能看见眼前之景。 而全盛时她尚不能抵挡住赵莼一剑,剩下元神后就更是为人鱼肉任人宰割,思来想去,豹妖顿时深感绝望。 赵莼倒并不在意于此妖的想法,她心中有疑惑未解,留这元神下来,自是要借机盘问一番的。 「我有话问你,你若愿以实相告,解了我心头困惑,我便可送你转世重修,而若不愿,又或是想以虚言诓骗,我就碎了你这元神,让你形神俱灭,你可明白?」赵莼语气本就不善,讲到后半句,便已是杀机迸现,冷气森然。 豹妖心神一颤,大约知晓了赵莼想问什么,她不敢不应,只考虑了两三息,便回道:「尊驾但问无妨,小妖定当据实以告,只望尊驾能放小妖一条生路。」 赵莼微微颔首,先问她从何处来,迄今为止修行了多少岁月。 豹妖一顿,思索了一番后,咬牙答道:「小妖就在这罗峰山上成的精,从没去过其它地界,自从开智化形以来,已有两百四十年整。」 开智化形便对应着修士的筑基,也就是说,这豹妖从筑基到半步真婴境界,只用去了两百四十载!…. 这速度,放在人族修士里,都算是非常快了! 因受寿元所限,人族修士的修行速度一向快于其它,除非是血脉强盛的大妖一族,否则在修行一道上都无法同人族修士比拟,像豹妖这般,祖辈都未有过开智化形的先例,乃是土生土长的山野精怪,还能以这般速度修成妖王,就真是极其罕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莼自不会觉得这豹妖无凭无助便能有今日成就,有言道,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就不知晓此妖借的是哪一股东风了。 「这罗峰山上共有三座宗门,足足八位真婴修士,门中弟子更何止上万,你若修成真婴,倒还算有自保之力,而先前境界低下、力量微薄时,凭那一处藏身之地,竟也能有百年安宁?」赵莼疑惑道。 豹妖便更加纠结了,她一面不想将宝地道出,一面又深知自己处境不利,斟酌之下,只能开口道:「尊驾有所不知,那方宝地 只能小妖进去,其余人只要靠近一丈之内,就会被宝地的禁制诛杀,小妖便是借了禁制之力,才多番躲过了山上宗门的追杀。」 「原是如此,」赵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等那豹妖略松口气,却见她细眉拧起,冷笑道,「你这妖物,到如今竟还想拿话来诓我!」 豹妖大惊,又听赵莼讲道:「罗峰山存在了多久,你又在此处活了多久,不过两百余年岁月,连那山上三座宗门都远比你活得要长,若是靠近一丈之内就会被宝地禁制诛杀,这么多年来,占了此座山头的霓山派难道会一点不知?可见不是宝地禁制在作怪,亦或者说,那方宝地并不会主动伤人,恐怕是你将弟子们骗进宝地,另又引动了什么东西,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也只有这样,那些死了的弟子才会寻不见尸身,而山野精怪修行需要血气,等你吃了这些修士,修行所需的血气也就有了。」 幸而她现在只剩下元神之身,不然面上一定十分难堪,豹妖羞恼之余,心头又涌上一阵害怕,方才赵莼可是说了,若她所言不实,就会搅碎元神,让她形神俱灭! 豹妖心生灰败之念,却又极其不甘,嗫嚅几句后,又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般,恨恨道:「尊驾既能看穿我说了谎,那我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我一个山野精怪能有今日,靠的全是那宝地的功劳,而宝地确实是有禁制,会即刻斩杀靠近其一丈之内的人,但那是宝地深处的禁制,只单纯进到宝地外层,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当年我身受重伤,逃入山林,隐约间听见几句召唤,就此阴差阳错进入了宝地,更凭借其中一道玄机,成功开智化形,修行到了今日之境界。那宝地共分内外两层,内层禁制并非不可通行,而是要等二十年解禁一回,才会有生门现出,到这时,还会有一两道玄机浮现,取此玄机修行,将壮大神魂,助长元神。」 豹妖急切道:「我愿竭尽全力助尊驾进入宝地,夺取玄机,只盼着尊驾能留我一条性命,放我元神离去就好!」 @:..。:.. 闲等渡鸦飞却 。:,,. 章四七 谁闻伥鬼事 赵莼却毫不退让,冷声道:“时至今日,你还觉得你有与我讲条件的底气?” 便是不肯和豹妖做这交易了。 豹妖见她软硬不吃,一时是又惊又悔,暗道,难不成今日就要一命呜呼? 却见赵莼眉头一挑,语气缓和了几分:“倒不如来说说,你与霓山派之间,究竟有什么难解之仇?” “你是怎么——”豹妖顿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连着元神都猛地一震,好似在赵莼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了一般。 “你想让我放你元神离去,而非送去转生,那便是有夺舍转修之念。此举虽能保留下几分道行来,但风险比起转生却只多不少,毕竟这附近并无其余妖兽,你想夺舍就只能考虑人族修士,而方圆千里内踏入修行的人,多半又都是罗峰三宗的弟子,你有把握逃过真婴修士的眼睛?” 赵莼觉得,这豹妖确是有些异想天开了。她摇头一叹,又道:“冒着风险也想走夺舍之道,便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舍不得这辛辛苦苦修来的一身道行,二则是不想忘记,无法抛去现世恩怨转生重修。我便当你是为了前者,但你所言所行漏洞太多,根本经不起细细推敲。 “我若是你,有这一方宝地相助,必然谨小慎微,等到实力丰足之际才敢窥视其它。你从前倒还有几分聪明,晓得将弟子引入宝地再行动手,怎么愈往后,行事却反而愈粗苯了,竟敢当着霓山、庾罗二宗的面,跑到山下食人,为祸百姓。 “你凭那玄机可以壮大元神,只要另食血气补足修行所需,就不怕没有出山之日。而山下百姓都是凡俗之身,纵是吃下千百的量,也比不得一个凝元修士,下山吃人这般举动,既不会给你带来什么益处,又还会引起山上宗门的警戒,可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赵莼若有所思,心中逐渐清明:“我从前觉得,你是以吃人为乐,而今却认为,你是在以这种方式在愚弄霓山派,一个连属地百姓都无法庇护的宗门,又有什么威信可言?” 她越是说得坦然,豹妖元神就越是晃得厉害。 “何况你方才也说,是身受重伤,于濒死之际才入的宝地,而宝地所在的山头又正是霓山派所有,若伤你的是含光观与庾罗教的人,定也不敢追到其它宗门的地界去,如此种种,便不难得知你与霓山派之间,应当有些恩怨了。” 等赵莼道完此话,豹妖心中却突然松快了许多,她长舒口气,开口道:“霓山派上梁不正下梁歪,门中长老奸诈险恶,座下弟子亦仗势欺人,山下百姓避之若洪水猛兽,我在吃人,他们又何尝不是在‘吃’人呢? “我自知罪不可赦,尊驾若想杀我,我坦然受死又有何妨,只恨死前看不见霓山派倾覆灭亡之景,不能瞑目罢了!” 豹妖元神明灭不定,声音也从激昂转为平缓悠长。 她本是罗峰山上一只寻常野豹,母亲兄姊皆亡于山下猎户之手,自己却是因身形瘦弱,被猎户带回家中赠给了女儿,彼时的豹妖不曾化形,但却天生灵秀,相当于七八岁孩童般,格外讨人喜欢,猎户女儿对之爱如珍宝,几乎从不离身。 哪想在市集之中,遇到了恶人觊觎,猎户女儿不肯割爱,对方夺豹不成,便将猎户一家屠戮灭门,村中百姓如有议论者,亦逃不过杀身之祸,如此凶残暴行足足持续了十三日,到恶人收手时,村民几亡一半之多! 而山下百姓皆靠耕种灵田为生,所得半数要上交于宗门,村中百姓伤亡如此之多,霓山派却反而加重赋税,使民不聊生,饿殍遍户。 百姓若徙往他处,即为无田无地之流民,便是如此,也要村民想放弃祖地,去其它地界讨生活。可霓山派却直接封了村落,不予吃喝,困亡一村三十一户共两百一十六人! “那恶人名为罗展,甚至都算不上霓山派弟子,只不过是个凝元修士的手下罢了,可他却能仗着霓山派的势,恣意妄为至此……可怜我的芸娘,她才十三岁!” 猎户女儿单名一个芸字,豹妖所说的芸娘便就是她。 赵莼听后,顿也有些兴叹。 一座宗门想要立足,传承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坐镇门派的强者也不可或缺,而除此之外,大量土地与人力亦是宗门必不可少的。从灵米耕种,到洞府采买,以清修为重的修士自不会事必躬亲。昭衍有问仙谷一地,既为收容预备弟子,又是为满足内门正式弟子们各般需求而来,像赵莼的羲和山洞府,名下就有良田玉池众多,光凭她手下之人无法照看仔细,便需要另在问仙谷租赁人手,以耕种灵米,养育灵畜,不叫田舍荒废。 显然,豹妖口中的罗展,就是霓山派内一位凝元修士所驱驰的下人。 这种人背靠霓山派,本身的修为境界倒不会有多么高深,不然也不会依附在他人麾下。但仙凡之间有如天堑,莫说是筑基修士,便连修行到了后期的练气期弟子,都已不是寻常凡人能对付得了的,何况那罗展身后又是位凝元修士,在霓山派内纵算不上实权人物,也怕是经营已久,颇有人脉。 豹妖占山为王以前,霓山派坐拥六座山头,论山门广大为罗峰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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