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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不过,不敢争,就永无出头之日! 赵莼眉头蹙起,脚下一路不停,约莫五更天时,才越过山水万重,寻到了青阳上人口中的那处石窟。 自断臂后,惪合尊者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往来,若非青阳胆大包天动了顾九留下的剑石,或许直至如今,他都不会露面。 闻见这样一位胸怀天下,又实力出众的人物,落至如此潦草境地,不可不叫人叹息。 然而赵莼,以及定仙城众修士皆不知晓的是,当年惪合尊者固然因此暴怒,却又怜惜青阳对剑道的赤诚之心,甚至对其说出“尔之心意肖似当年顾九”,惩戒后,复又劝诫其莫要困于定仙城一隅之地,行万里路方能证道。 只可惜那时的青阳性情执拗,心觉惪合尊者是在言语挤兑自身,令他为定仙城所不容,这才愤而离城。 “老夫阅历越长,便对尊者之言越为敬服,如今回城却再无颜面见他,亦没有底气打扰尊者清修,唯有当年他赐下的这枚剑石碎片还在手中,算是一件信物,你取了去见他,他愿意来,便是我青阳命不该绝,他若不愿,也便罢了,就当是昔日的气盛之举报应到了今朝身上。” 赵莼轻轻摩挲这一剑石碎片,许是年头久了,它已与寻常石片相差无二,只有其上凹凸不平的剑痕,能浅浅看出是个青字。 她亦知晓,青阳上人曾言,惪合尊者赐他的字,乃是“静”,后来岁月蹉跎,逐渐明悟其中深意,遂将“争”字断去,留了合乎自己道号的一字。 年少时太过于争,是以难以心静,两相平和,才终于自明自诲。 章四百九四 困局 530shu ,最快更新她是剑修最新章节! 赵莼默然抬眼,嶙峋山石间,虚虚掩映着一处幽深洞穴。 内里有微微清风向外吹拂,但又无丝毫光亮,伸手不见五指。 这于凡人而言,或许与寻常山洞无疑,然而纵贯整片山崖, 可见连绵大佛或坐或卧,皆栩栩如生,便可知此处景象绝非一般手段就能成就得了的。 万佛窟。 她在一尊盘坐大佛的左肩之上,窥见了这三字,方才知晓此地的名讳。 至于其他,却是不能了解更多了。 伫立约莫片刻, 赵莼感时间匆急,旋即握着石片向唯一的洞穴走去。 此时乃寅时三刻, 按规矩而言, 辰时须迎众宾入席,午时正式开启,但伏琊未怀好意,如能请到惪合尊者到场,便应当是越早越好! …… 鸣雷洞,清心阁。 五更天过,天色便已是蒙蒙亮堂。 数十修士围聚一齐,各自寻了相熟的坐好,不时抚掌高呼,发出赞声。 会青阳上人的筵席辰时才起,如今未至卯时,诸多鸣雷洞的弟子就已摩拳擦掌,设下小小斗台,作热身之举。 “若能在宴上大展身手, 只怕师尊也要多看几眼, 他老人家已有数年不曾现身, 这当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我亦与师兄一般想法, 只可惜今日来此的宾客, 无不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能被他们带在身边的弟子,必然也不容小觑,实是让师弟我有些担心。” 似这般的对话不在少数,诸弟子或神采飞扬,或忧心忡忡,神情各异。 而台上赤发金瞳女子利落地将对手击飞下场,脚尖一转,便从台中跃了下来,一旁围聚的弟子眼珠转动,纷纷拥簇而来:“姬师姐功力又见大涨,今日宴会必是难逢敌手,我等——” 她挥袖就将众人推开,眉头高挑,落了个生人勿近的眼神下来,这才向着站在斗台不远处的女子走去。 诸弟子见她油盐不进,一时心中也有不怠,暗骂道, 不过是一介半妖, 仗着境界低微时妖族肉身更为强悍的优势, 才屡屡击败同阶弟子罢了,实力强又如何,上人可从没收过半妖为亲传! 嘁,不足为惧! 戚云容一眼扫过,即将众生百态纳入眼底,语带嘲弄道:“你可得罪了不少人。” 那赤发金瞳女子自是姬泠无疑了,此时她满不介意,耸了耸鼻尖:“看不惯我的人多了去了,倒也不在乎这点儿。” 比起先前寻宝时的拘谨收礼,如今的二人已然熟稔起来,言语间打趣更多。 “他们不怕我,是因为这鸣雷洞中从未有过半妖身份的亲传弟子,故而无论我胜过旁人多少,都不成威胁,”姬泠看得通透,翻身跃坐在阑干之上,两手一撑,“可这世间万物都要有个头一遭,谁敢肯定我就不是那第一个? “等我在宴上把那些来客的弟子打个落花流水,倒不信在师尊面前留不下个好印象来。” 她语罢看向戚云容,抿唇又道:“云容你可要下场比斗?” “我就不了,”戚云容摇头应她,“我既非鸣雷洞弟子,又不是随师长来此的宾客,师出无名,自是不必。” “这有何妨?英雄不问出处,何况云容你又不是没有师门长辈之人,更消说我等境界低微的小辈,比斗起来亦不过是为了让筵席多几分热闹,师尊那等人物,怎会在乎这个?”姬泠挑了挑眉,见戚云容一派不容置喙的坚然神情,便才收起劝她下场之心。 而戚云容不愿下场比斗的原因,除却先前所说,自也有其他顾虑。 巫蛟当年来过定仙城中,也与几位真婴修士有过来往,旁人或许看不出,但那等实力之人,看穿自己身份不过仅需一眼,还是少冒头为好。 此外,许是不曾接触到记名弟子以外的人物,她在鸣雷洞中倒是不曾发现什么怪异之处,待宴会结束,就当启程离去,到其它地方探查一二,无须在此逗留。 她亦将去意告知于姬泠,对方神情稍稍黯然,遂应道:“无妨,日后你若还想见我,只管来鸣雷洞找我就是,我请你到城中喝最烈的鱼桑酒去!” 戚云容爽快应下,又听姬泠道:“以我如今实力,行走三州还有些麻烦,待成就分玄,就换我来寻你,到时云容你可要为我引见下你那位半妖师尊,且叫我看看,真婴期的半妖乃是何等人物!” 待她真婴,想必仙门诛邪一事业已了结,以巫蛟对自己的爱重,与姬泠见上一面不过小事一桩,戚云容唇角微勾,下颌轻点,见面前人神情激动,抚掌从阑干上跃立至地面,不由失笑。 她忽而想到,自己与赵莼也有这般欢欣的时刻,但随着境界差距越发分明,日后交集亦是越发稀少,虽不至离心,却也再难复从前,一时说不上是欣慰,还是怅然更多。 …… 洞窟中难见晨光,赵莼唯有掐指暗算,方知现下时辰。 “卯正了,还有半个时辰……这石窟很有古怪,一路上遇见的东西非鬼非魔,但又绝非活人。” 若非亲自走入其中,怕也难以想到,在万佛卧坐的圣洁之地内,留有诸多伥鬼一般的东西! 思索之际,又是寒光一现,赵莼心下警铃大作,连忙侧身闪避,便见不着寸缕地青黑人影从头顶落下,其通身瘦骨嶙峋,四肢奇长无比,虽是人形,却又不以双腿直立,而是四肢齐用,在地上攀爬行走。 又是一只! 进入洞窟后已有一个时辰有余,灭于赵莼剑下的此物,也已然不少于四五十数! 却连惪合尊者的身影都不曾见到! 眼瞧着辰时将至,赵莼心中亦冒起丝丝火气,当下怒喝一声,御剑下劈,将那青黑人影腰斩两半,然而此物也像之前那般,砰地化作青烟一道,徐徐上飘,最终消散不见,连尸身都未留下。 “昭衍仙宗赵莼,持青阳信物,特来拜见惪合尊者,还请尊者现身一见!” 重重回音荡在洞窟之内,除却扰了赵莼自己的耳朵,倒无其它动静。 她牙关微咬,眉头紧蹙,洞窟内复又分出数条甬道,皆都漆黑不可视物,实是身处困局之内! 章四百九五 已死 赵莼虽神识过人,然而却丝毫探不出眼前怪物的虚实来,她脚步顿了片刻,忽地凝神唤出数柄飞剑,化作烁烁银光,分别遁向洞穴内的甬道之中! 这些飞剑与她心神相连,去往之地,在脑海中亦逐渐凝出形来。 只见数条甬道中穿插游走着难以计数的青黑人影,为飞剑所惊动,便好似那冷水入油锅般,霎时沸腾起来,接连不断向飞剑扑来,也不知痛。 时间流逝而去,赵莼知晓如今是再等不得,遂脚下飞蹬而起,寻一条就近的甬道,直直向内里杀去。 而青黑人影实在怪异,当中实难看出强弱之分,又无灵智,赵莼杀之,几无丝毫难度,想来其实力大抵是介乎于凝元与分玄之间。 杀固然是容易,只是这诡奇之物大有源源不断的架势,叫赵莼神情愈发端凝,两弯眉毛蹙起,忽地剑气爆射而出,向四面八方打去,洞穴四壁受不得此等碰撞,立时开始猛然晃动,烟尘弥漫! 同时,又惊起巨大声响,在洞穴内回环传递,久久不息。 倏地,赵莼神识一探,周遭游走的青黑人影竟是肉眼可见地少了部分,且还不是受伤而灭,反是毫无征兆地凭空消失,叫人难解! 此为何故? 脑中思索,当下手也不停,尚算宽敞的甬道内,一时响彻击打敲击之声,余下的怪物尽皆破散成青黑烟气,束合一道,径直向一个方向遁去。 赵莼不敢有误,连忙抬脚跟上,不知穿行过多少处岔道,才见那道青黑烟气回环一绕,自上而下地贯入一人天灵之中,遂再不见踪迹。 她脚步霎时一顿,眼前竟是柳暗花明般现出一间石室,布设十分简陋,正中摆着一灰色蒲团,上头盘坐之人鹤发童颜,身形异常地雄伟高大,然而却显得颇为瘦弱,全然靠着宽大的骨架撑起衣袍,颈袖豁风。 从面相看来,他鼻直口阔,目深眉低,端的是正气十足,可眉眼间笼着森森郁气,嘴唇抿直,又似怒态。 看过后,赵莼眼底落下讶然与笃定,只因这人右臂空空如也,本是盘坐之态,两腿上却唯得左掌安放,想来便当是今日要寻的那位惪合尊者了! 不过眼前情形又显得怪异,先不谈方才那青黑烟气,便是陡然现身于石室内的惪合尊者,竟都丝毫不像是外化中人! 她见过气息沉实者如施相元,逍遥肆意者若太元掌门姜牧,天妖尊者气息缥缈似虚无,剑尊们气势凌厉暴虐,但却从没有哪一位外化尊者是惪合这般地静! 是了,就是静! 旁人从他身上窥不见一星半点的威慑,甚至赵莼已然踏足其身外三丈,都不曾感知到寻常修士几成习惯的推拒之力。 这是极度坦然的沉静,无悲无喜,无怒无惧。 “昭衍真传赵莼,持青阳上人信物,特来求援于尊者!” 她将石片奉在手中,然而惪合尊者却全无动静,顾自坐定一处,巍然不动。 赵莼遂再次开口,将石片地上。 只是结果如旧。 此时距辰时不过仅剩一刻钟,赵莼心头困着鸣雷洞一事,便欲再言。 “不必讲了,本尊已无力相助。” 惪合之身并未开口,但浑厚略带沙哑的声音却响在周遭。 赵莼得了这回答眉头一皱,不由言道:“敢问尊者可是因事难以脱身?实不相瞒,此回在下前来求援,实是因青阳上人有杀身之祸,不得已才来扰了尊者清修。” “青阳……”他琢磨片刻才道,“是从前那性子执拗的剑修小子啊,原来如今都已成就真婴…… “昭衍小辈,你非我定仙城修士,与青阳或是在外识得,他有真婴实力,又得一身不凡的剑道修为,莫说寻常之辈奈何不得他,便是真有杀他之能,城中坐镇的尊者们又岂会坐视不管?” 事急从权,赵莼也不欲再与他遮掩,张口便将鸣雷洞伏琊上人之事道出。 待语罢,却见惪合尊者一时默然,开口时,语气内已然带上数分戏谑:“又是邪修,仙门大派心忧至此,如今欲再行当年恶举,竟是连借口都不屑于换一个么?” 他心中有恨,赵莼并不意外,眉睫微微低垂,双目好似窥见何等异事般闪过利光一道,下刻却神情凝起:“当年围城一战,杀真婴近乎一半,归合四成,余下低阶修士死伤亦是众多,此等动摇仙门信誉之大事,必有证据才可施行,尊者可敢认定,仙门大派杀的俱是无辜之辈?” “大胆!” 惪合声若洪雷,在赵莼两耳震出嗡鸣之声,可她的脊背却挺得愈发地直,毫不见惧意。 “你可是认为本尊惧怕你昭衍真传的身份,不敢杀你不成!” “以尊者无上之威,何事不可为?”赵莼语气一滞,“只是如今自身尚且难保,定然不会分神与在下这等小辈计较。” 语罢,她突地拔剑而起,剑光烁然,似长虹一道,向前径直贯穿了惪合尊者胸腹,其间竟未受得什么阻碍,使那具高大雄伟的肉身砰然化作齑粉,威力大得她自己都心惊! 两人仿佛都没料到这一剑,会使得肉身完全崩散,只见一道青黑烟气裹着神光微弱的莲米之物徐徐升起,正是一枚孱弱至极的元神! 此也意味着,威名赫赫,几可为一代豪杰的惪合尊者,肉身早已亡故! 然而他还并未至寿元尽时! 赵莼本是试探,毕竟她在面前这具肉身上,窥不见一星半点的生机,且惪合又言自己无力相助,她本以为对方是受得重创,却不料是连肉身都已消弭了。 “你怎的不怕本尊夺舍了你。” 惪合肉身被灭,此刻却语气沉静,不见先时怒态。 “尊者若有夺舍之意,只怕在下入这石窟时,就已身死道消了。” 赵莼收了长烬,那青黑烟气摇摇晃晃一番,自嘲一般笑道:“仙门大派的弟子,代代都一骑绝尘,当年那王扶山天资出众,如今你也不逊色于他……既如此,又为何要来抢本尊的徒儿呢。” 章四百九六 它法 赵莼并不知王扶山是谁,想来也当是与顾九同代的仙门真传,犹如今夕的关博衍、裴白忆之辈。 而惪合尊者口中的徒儿,怕就是还未收入门下的顾九了。 按他这般说来,仙门大派当初也向顾九递过橄榄枝,于是才有了争抢这一说。 青阳上人天资初露时,亦为一玄剑宗多番招揽,&nbp;&nbp;而顾九更为出众,仙门大派为之蜂拥而来,也实属应当。 不过以顾九为友不惜屠戮一宗的秉直性情,想来定是不曾答应。 “前辈请看此物!” 惪合心思郁郁,倏地元神一震,只见赵莼手中现出一把黑剑,&nbp;&nbp;制式古朴,并无其余装饰,其上微微显露些许锐利之意,熟悉无比! “这……这是顾九的剑意,你从何处得来的!” 顾九剑意从金,最通杀伐,又因身负血海深仇之故,至与惪合尊者相见时,业已含戾带煞,恨怨冲天,此般剑意,若好生修行,可得本源剑道之一的杀戮之道,而若不得要法入了魔障,就只能以杀养杀,最终反噬己身致神智全失,犯下滔天大罪了! 是以他对顾九剑意十分熟悉,&nbp;&nbp;亦是十分忧心,今日见得赵莼手中长剑,立时便认出其上剑意主人。 这些许剑意虽然薄弱,&nbp;&nbp;可却有强悍之风,&nbp;&nbp;与顾九如出一辙,只是少了那浓重的煞气,才又叫惪合心头的疑惑更添一重。 “此为顾九前辈从前佩剑……” 关于灵真之事赵莼并未全数道出,只令惪合知晓了她与顾九出自同宗,得其传承一事。 而苇叶祖师等人的下落,自也不必告知惪合,当年顾九屠宗,牵连甚广,他等能有一处安身之地甚是不易,还是莫要扰了才是。 许是听闻她与顾九有旧,惪合的语气才算缓和了些,另与赵莼谈过几句,她方知道惪合亦只清楚顾九身负血仇,而从前往事,却半点不知。 “原来这里头还有如此一桩旧事,自诩正道之辈,竟也会为了夺宝对门中弟子痛下杀手,&nbp;&nbp;”惪合冷嘲一声,&nbp;&nbp;悲道,“为这等不义之徒送掉一身道行,真不知是要夸他顾九一句忠直,还是骂一句蠢。” “顾九前辈真已陨落?”赵莼开口追问道。 “莫非你也以为当年是本尊护下了他不成,”惪合语气森然,叫人背后发凉,“昭衍小辈,你虽是顾九同门的后人,可到底身处宗门之辈,与我等并不算一类人,本尊不杀你,只不过是因你手中拿着剑石罢了,若非如此,你以为你能走得进这石窟来?” 肉身虽毁,但一枚外化尊者的元神,想要碾碎赵莼识海,还是十分容易。 她心中忽地沉沉下落,两大仙门兵临城下,惪合尊者自身尚要断臂自保,又怎的能护住顾九……难道如此天才,就这般毁于复仇之中? 一面为着顾九悲愤,赵莼也不曾忘记今日是为何而来,遂道:“尊者既有杀死在下之力,可能一助青阳上人避免今日之祸?” 然而惪合唯有长久的沉默,元神在青黑烟气中忽明忽灭。 “本尊不曾诓骗于你,如今的我,连这万佛窟都离不开,何谈襄助青阳……” 原来自围城一战断臂后,惪合心神动摇,渐生魔障,他本欲自行纾解,寻求破除之道,怎知年头越久,心魔却是越来越重,到最后,已然让他无法修行,只得狼狈遁入万佛窟,借助外力以抗内患。 “本尊一向道心坚韧,入道时曾得佛修先辈点化,是以修行路上有那么几分香火道的影子,可待治理定仙城愈久,本尊对城中修士亦逐渐怀了牵引照抚之心。 “散修功法稀少,术式残缺,本尊就大开城门,广设道台,以便于他等论道辨理,城中无丹师器师,本尊便重金供奉丹器一道的宗师,培养学徒,只若是对修行有益的奇景,本尊皆不许修士独占,必得分与众人,令城中修士可自如出入。 “本尊以为,如此就是中兴之理,如此便可叫定仙城为重霄散修之净土。” 他慨叹欣慰的语气戛然而止,唯余怒恨与不争充斥言语之中:“他们什么都有了,却还不知餍足,有了功法术式,便想要更好的,修行阻碍没了,就要追求更快、更省力的……你说的不假,当年仙门诛杀城中修士十万余,个个都不算无辜! “而本尊自以为予了他们通天大道,却是养了骄奢淫逸之心,令其自堕魔路。” “苦有尽时为甘来,贪念却无止境,人之常情若此。”赵莼眉睫微垂,惪合道在乎民,欲要渡人,最终却落了个不得自渡的下场,他并非没能辨出人性,而是认清后,以为自身能遏制这先天而来的人性,故而道毁人亡。 “人之常情……呵!”那青黑烟气浑然一震,自嘲道,“可笑本尊至如今,还心忧这些心魔残念会戕害城中修士,是以困守万佛窟终日不得出。 “诸多事情业已与你讲明,不出三十载,本尊便会并着这心魔元神泯灭,而一旦出了万佛窟,逸散出去的心魔气息又会为乱定仙城,今日实是助他不得,你自快些向其余尊者求援去罢。” 惪合亦是无奈,他固然是不想见到青阳有难,只是心有余力不足,宣告无能为力了。 赵莼也便无法再劝,掐指算出眼下时辰,发觉离辰时不过盏茶时间,叹气道:“大祸在即,再作求援怕是不成,在下只能尽快赶回鸣雷大泽,急寻解决之法。” 先不说寻了其余尊者如何取信于人,万一直接找上了伏琊背后那人,岂非自投罗网? 倒不如返回鸣雷大泽,就近施为! 只不过赶来时就用了一两个时辰,怕是到了鸣雷大泽时,已然正午。 “青阳在鸣雷大泽地界遇险?”惪合语气微扬。 “正是,伏琊上人在鸣雷大泽中开辟洞府,此番我等亦是怀疑他身份不纯。” “那本尊倒是另有解决之法!” 青黑烟气颤颤巍巍飘来,详说道:“鸣雷大泽有五方神位,分别为甲木、丙火、戊土、庚金、壬水,为五行之阳,五神位隐时可伏雷动,叫鸣雷大泽不至于为落雷所损,而五神位显,便可招引天雷降下,诛邪灭祟! “本尊这便将唤醒神位之法告知于你,但你需立誓,不可传于他人知晓。”:,,. 章四百九七 宴启 层云万里,日光如瀑。 伏琊上人设宴之日,恰是白日悬照,风光明媚的好天气。 定仙城有头有脸的修士多会于此,分坐高台两旁,呈环形拱卫着正中山水园林飞瀑之景,又携门中爱徒共坐,偶有私语声音,更添喧嚷。 至于姬泠、潘余等记名弟子,则与寻常宾客齐坐,两者间隔衔枝飞燕纹屏风,各据一方三尺长,两尺宽的小案,排列甚是整齐,令人心有鸣雷洞弟子济济之感。 而戚云容虽坐宾客之席,却与姬泠相距不远,两人一人在弟子席东侧,一人在宾客席西侧,不过“比邻而居”,略微侧身,就能隔着屏风与对方交谈。 “那便是许满口中的许真人罢,怎的面色瞧去如此憔悴。” 宴还未启,姬泠便已探手将案上酒壶把住,接连痛饮几杯,却因壶中酒水味道浅淡而不得畅快,又抬眼看向高台,瞧见萧家姐妹虚扶着一身形佝偻的老妪缓步行来。至座后,一美妇并通身珠光宝气的少年赶忙迎上,扶其坐下。 那少年正是素日里跟在潘余身后的许满,因着其身后倚仗许真人,业已许久不曾出面在定仙城往来走动的缘故,不少弟子还对其多有轻慢,只是不知如今是何作想。 想到此处,姬泠忍不住扑哧一笑,惹得戚云容疑惑看来。 “命理修士,查探天机必损己身,许真人怕当如此。”她出言解释一二,又听姬泠提起其它话头,便也断了这一猜测,聊到它处去了。 高台上则又是另一派景象。 今日之宴,正中主座设两张平行大案,旁人一看便知,这当是伏琊与青阳二人之座。再看余下两旁,亦是摆设雅致大气,大案与小案并举,不难知晓乃是各位真婴与门中徒儿的座处。至于再下,方才到归合真人与其徒儿、家眷等。 而真婴、归合之内,又须以个中顺序隐隐将众人分出高下,以靠近主座为佳,越远越次。 定仙城中的各般势力盛衰,便可凭此得以分辨。 然而众人怕是不曾想到,伏琊会将真婴之下第一席的位置,留待于就不露面的许真人。 她虽名声甚大,但近百年内,城中风云变化,避世不出者早已被多数人抛之脑后,唯余几位资历深厚之人方才晓得,这位许真人从前深得真婴们看重,在归合真人内可拔头筹。 不过仍是有不少自认势力甚于许家之辈,对此座处心有不满,屡屡看向座上,暗有怨怼之意。 起初许真人未至,空有许尚兰母子入座,两人受着四面八方来的眼神打量,与远远强过自身的几道神识,已然面色发白浑身汗湿,丝毫不敢动弹。待萧家姐妹领着许真人来后,旁人见状心中一抖,连忙收了视线回来,这才叫二人松下口气。 “母亲” 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许真人神情憔悴,脚步更是有些虚浮,明显有萎靡之态,许尚兰不敢有误,连忙上前将其扶住,又唤许满摆凳,令其安然入座。 “两位前辈,这是”她欲开口询问,下刻便被许真人伸手拦住,抬眼望见母亲双眉皱起,眼中训诫之意十足,遂知趣住了嘴。 萧家姐妹见了,心下亦是满意许尚兰的沉默,微笑道:“此事劳烦许真人了,师尊知晓真人耗损不浅,特令在下配了这复神真露来,可补神思之耗,还请真人收下。”说罢,她从袖中取出一长颈小瓶。 而话音方落,周围又顿时响起饱含惊愕之意的私语,毕竟这复神真露甚是稀少,药方还十分难得,就连寻常真婴都拿不出几滴来,看萧婵的意思,怕不是鸣雷洞中还有复神真露的药方存在! “多谢上人体恤。”许真人从容不迫将小瓶接过,微微颔首。 “真人可是帮了师尊不小的忙呢,自然要对您好些,”萧媛扑哧一笑,粉面含娇,“以后真人若有什么难处,只管遣人来鸣雷洞,这定仙城中谁人不给师尊几分薄面,敢得罪的,杀了剐了便是。” 此话叫众人背后发凉,尽皆惧怕伏琊上人手眼通天的能耐,一时竟无人敢言。 好在他等知晓伏琊实非嗜杀之辈,遂将萧媛之语当做调笑,摇头抛去。 唯有许真人身形一震,晓得萧媛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威胁自身,不由暗自捏紧双拳,额上冷汗淋漓,勉强扯出一抹笑道:“那便请两位道友替老身向上人道个谢了。” 见她知趣,萧婵萧媛略微点头,方才转身向主座下的一方长案走去,只是还未走到,两人就倒转身形,抬眼望向天际。 只见两道身影并行而至,左侧年轻男子身形高大,神情狂放不羁,右侧须发皆白的老者则姿态挺拔,有刚过不折之气势。 正是鸣雷洞之主伏琊,与今日筵席的贵客青阳上人! 众人见状也不敢慢待,连忙起身迎接,令高台上一时响起接连不断的拜贺之声,就连远在高台外的戚云容等人,亦全数站起身来,待伏琊大手一压,笑着唤众人入座,才得坐下入席。 他微微颔首,先请青阳坐入身旁,自己倒负手而立,下刻偌大洞府内,响彻硄硄铜钟之声。 辰时到了。 “诸位!”伏琊神色怡然,似乎很是欣喜,“想必也已清楚,今日之宴乃是为本座好友,青阳道兄接风洗尘而设! “本座二人自当年一别,已有数百年不曾相见,今朝得以重逢,实属难得,”他身子微微一侧,看向青阳,“只是本座这友人很是不简单,凭着一手无上剑法,叫仙门大派也得啧啧称奇,试问如今三州上下谁人不识青阳之名!” 周遭散修闻言心潮澎湃,霎时欢腾高呼,又见伏琊伸手一指,落在青阳身侧早已到场的郑少游身上:“功成名就,收授佳徒,当为吾辈修道者一大乐事,青阳道兄门下高徒,当日在天剑台上横扫八方,身怀剑意,乃少年天才! “故而本座此宴,虽为接风洗尘宴,但又请诸位携门下、族中小辈前来,令各般天才汇聚一处,齐搏彩头,也好为筵席添添灵秀之气,看看来日我定仙城中,又将会涌现出何等风云人物来!”:,,. 章四百九八 存疑 伏琊一席鼓动人心的话语说完,又叫萧家姐妹将彩头亮出,一时惊慑众人! 那些彩头竟出奇地珍贵,从品相上佳的法器,到效用珍贵的丹药,阵盘、符箓、法衣、灵药灵材不一而足,就连复神真露都取了两滴来! 叫座上本不动如松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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