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彻山林,惊起飞鸟走兽无数。 龚戎握住横刀的手紧了又紧,一滴滴汗水顺着鬓发流淌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傅燕楼展现出作为一名武将的一面,合围他的禁军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其实何止是他,他亲点的那些人,还有那个布衣少年,他们杀人的手段并非出身正统,那些分明都是暗杀的技艺,禁军这些人送到他们眼前,分明就是一堆白肉,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 二百条人命,竟然一炷香的功夫就全交代了。 山林中,尸海里站着的那十几个人,浑身已被鲜血浸透,一个个的样子犹如血浴修罗,傅燕楼的游龙剑上还在不停的滴落着鲜血,略平了平气息,持剑朝龚戎走去。 龚戎看着他,抽搐似的牵动一边嘴角,寒声道,“不亏是大公子,我确实还是看低你了,不过我同样信不过自己,所以向来记得给自己留个回旋之地。” 语毕,密林又涌出数不清的弓箭手,一个个弯臂搭弓,已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任凭武功再高,只待一声令下,也可以将人射成筛子。 傅燕楼甩了甩剑身,回手将剑收进剑鞘,看着龚戎笑了下,“龚大人好算计,难得你还懂得这个。” 龚戎看着他的表情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来,“死到临头还充硬货。” “龚大人可有真正上过战场?”不等龚戎回答,傅燕楼就继续道,“想必是没有,如果你真正上过战场,真正与敌人以命相搏过,今天就不会让你这些兄弟白白送死。” 龚戎懒得跟他废话,更怕夜长梦多,一挥手打了个手势,可预料之中的箭簇没有一个射出来,如果说直到这一刻之前,他还能保持应有的从容风度,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他这几十年积累的一切,都已荡然无存。 “放箭!给我放箭!”龚戎近乎癫狂,放声呼嚎着,“你们都反了?!我领圣人旨意,命令你们杀掉傅燕楼!违令者枭首!” 山林空寂,唯剩这气急败坏的嘶吼在回荡。 眼见日暮西沉,还不见他回来,泠葭已是坐立难安,自己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日一直烦闷欲呕,只觉是在马车里憋闷的缘故,却一直不得疏解,强压下又涌到喉头的酸水,余光见皇帝与两个宫妃调笑,那言语神色竟有些轻狂之意,不禁更加揪心。 也不知到何时,泠葭只觉自己一颗心等得都快抻裂,终于这寂静的空间被打破,远处一队人马踢踏奔至,泠葭忍不住自御台上站起身奔至边沿,只见傅燕楼一行人打马行至御台前。 他翻身下马,先看了眼泠葭,冲她扬起一抹笑,她观他形色如常,颠簸了半日的一颗心终于回落到腔子里。 皇帝看着下首的人,方才来不及收的笑意冻结在脸上,刘聆瞥见他半张脸痉挛地抽搐起来。 傅燕楼一身铠甲已满是凝固的血浆,他沉步拾阶而上,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什么意味,直到站定在皇帝面前,才略一抱拳,身子却挺得笔直,“启禀陛下,龚戎聚兵意图谋反,被臣识破,已伏诛。” 俊美的脸上有几许干涸的血迹,如冷玉含着血沁,不过片刻,又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温和模样,只是声色寒凉,“臣恐还有漏网之鱼,对圣驾不利。”眼风扫过御座左右的千牛备身,压刀的千牛卫纷纷上前,“陛下还是及早回宫吧。” 泠葭看着皇帝被搀扶着强架上銮驾,这一日浮落,几乎抽干她的心神。 夕阳打在她的脸上,他背顶夕光,一步步走向自己,面上永远带着暖茸的笑,“臣送殿下登撵。” 第八十三章有妊 新帝登基后的首次巡狩伴随着一番动荡而落幕,大司马龚戎最终以谋逆之罪被诛,傅燕楼自此权掌禁卫军。不日,皇帝颁布诏书,敕封傅燕楼代领大司马一职,“二大”合归一人,纡佩金印紫绶,掌内外武事。 朝廷上下,文武百官早已嗅到了权柄异位的气息,纷纷以傅氏为首,强臣伺立,皇权旁落,新帝自回宫之日起,便称病避朝,已经足足十日没有露面了,百官各自腹内暗揣不迭。 相较于别人的惴惴不安,这几日的大公子确实是春风得意,纵横官场不过是多年精心布局之收网结果,并没有什么值得他雀跃,真正令大公子喜上眉梢的,是娇滴滴的公主殿下终于有妊,生儿子的愿望唾手可得! 原来这些日子的沉沉难愈竟是有了身孕,泠葭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就被大公子一把抄起身子,在地心儿转了几圈,旁边抄手插袖静观的邹穰,吊着眼睛,凉凉放出话,“妊初百日,最忌冲撞颠簸……”话没说完,就见大公子像被点了穴道,托举着公主殿下小心翼翼放在贵妃榻上,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公主红着脸拧了他一把,推开他,一手贴在小腹上,仍觉得不真实,自己竟然也要当娘了。 第一次当爹的大公子絮絮叨叨向邹穰问了许多,全无往日的沉稳持重,像个毛头小子,邹穰耐着性子一一答了,末了想到什么,冲大公子温煦笑道,“女子妊初三月,胎苞未固,切记不可行孟浪事。”语毕,也不管瞬间变脸的大公子,行礼退去了。 相传,赐婚的诏书是大公子自己找皇帝要来的。 泠葭坐在妆台前蓖发,斜眼打量他,发现他也正直勾勾看着自己,心上猛的一撞,甜丝丝的盈满心尖儿。 “看什么?”都快当娘的公主殿下还是会动不动就脸红,放下篦子,拧过身子躲开他。 如今的大公子猖狂的没边儿,堂而皇之的出入公主寝宫,如同进自己家门儿,这大半夜也赖着不走。 他靠近她,却不似往日那般动手动脚,无处安放的双手徘徊着抓住自己的腰封,两只眼锁在她身上,絮叨问着,“还想不想吐?头还晕不晕?邹穰那方子吃着可好些?” 泠葭看他这个样子只觉得可笑,忽生出逗弄他的心思,一双柔臂挂上他的颈子,半眯着眼娇娇道,“抱本宫到床上去。” 得令的大公子小心翼翼托抱着公主殿下走到玉床前,又极缓慢地将她放下,然后规矩坐到床脚看着她。 “傻看着干什么?上来呀。”泠葭往里躺了躺,在外侧拍了拍。 得令的大公子又小心翼翼躺到公主殿下的旁边,一动不动的躺着。 可公主像游蛇一般爬上来,手脚都缠上来,脑袋埋在他的颈侧,看见他的喉结不住的上下滚动着,手指在那凸起的硬物上点了点,凑到他耳边呢喃,“你是渴了还是饿了?” 大公子紧紧闭上眼,脑子里滑过无数片段,回忆着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些艰难险阻,好像都没现下这般煎熬苦煞,那句老话诚不欺人,英雄难过美人关! 将被子拉过来,又给她放好手脚,只等盖的严实了,拍了拍她,“睡吧。” “你今晚别走了,陪我睡。” “不成。” “为什么?” “不合规矩。” 公主闻言冷笑一声,嘲讽道,“傅大人现在跟我谈规矩是不是晚了点?你在我身上干的都是不规矩的事儿。” 大公子装模作样地清清喉咙,天人挣扎良久,手掌还是忍不住滑进公主宽大的寝衣里,贴着温热柔软的小腹,一丝力道都不敢施为地轻轻抚摸着,心里也纳罕,这么平坦的所在,里面怎么就会藏着个小人儿? “钧极……”她柔柔唤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要醉溺了进去,“亲亲我吧。” 他翻过身吻住她,手臂撑在她耳侧,轻轻的浅吻着,她环住他的颈项,又微微拉近自己,直到亲的她娇喘咻咻才停止。 他啃咬她柔嫩的下巴,伸手拉出探到他胸膛上的柔荑,轻斥道,“原先也不见你这么主动,如今这时倒来招惹我。” 昏黄烛光映照着,躺卧着的公主百媚倾城,将他的大手贴放在小腹上,狡黠笑道,“原来大公子也有看得见吃不到的一日。” 他冲她笑笑,状似无意地叹道,“我看得见吃不到多少年了,你又知道?” 这一问却把她问住了,遥想曾经,雪泥鸿爪,似乎并非一无所知。 她心头暖暖,抬起手,也同样贴在小腹上,两人的手叠在一处,早晚早晚,不早不晚,此时正当好。 第八十四章大婚(正文完) 公主出降不论哪朝哪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整个帝国的中枢都似乎在为这件事而运作,这场姻事缔结的双方又都是权贵中的至尊,因而负责公主婚事的每一个人都持十二万分之精心,丝毫不敢懈怠。公主府邸建在皇城西南,占地颇广,内里雕梁绣柱,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无一处不精美绝伦。 傅燕楼作为一等一的臣公,如今又尚了公主,原就足贵的身份又添一重皇室加持,文武百官对之,自是更加众星捧月一般。有人私下里传言,这位公主殿下原被大司马金屋藏娇多年,两人早就形同夫妻;还有人说,公主似乎已见喜,再思之公主出降事宜的迅疾,赐婚诏书颁布不足三月,大司马就已尚得了公主,更是为传言平添了几分可靠的佐证。 吉时吉地,青庐帐内,一双新人礼成。 横波自可怜,却扇遮羞颜。 公主殿下微微放低精致华美的金丝却扇,一双鹿眸轻眨,看清对面之人,一身吉服的清俊公子,如三月山间才开化的清涧,生机盎然。他逮住她在偷看,唇角绽出一抹笑,金质的却扇又缓缓抬起,遮住了樱红的朱颜。 公主大婚的流程繁琐,驸马督尉担心娇滴滴的公主劳累,要求一切流程尽量精简,但合卺酒这一环节必不能省,只不过公主酒杯里的清酒换成了桃浆。 两人交缠着手腕,各自饮了,松解时,他的小指有意无意划过她的手心,她瞥了他一眼,两人相视而笑,又不动声色把酒杯递给了喜娘。 公主大婚的喜宴无比盛大,可没几个人敢真的来给驸马灌酒,大多是意思意思的点到为止,也是为了让驸马留出些精力体力,毕竟没什么比小登科的夜晚更得意的了。 待一切都尘埃落定,大公子梳洗沐浴后,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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