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信,沉静道:“去上书。” 卢栩懵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上书?上什么书?他两份儿记忆里也没平民百姓上书的概念。 卢栩:“给谁上书?” 颜君齐:“县令大人。” 卢栩强自镇定:“我看看?” 颜君齐把信递给他。 古字加古语,卢栩连蒙带猜勉强能看出个大概意思:颜君齐写了封“给县长的信”反映皂隶收粮贪墨。 他盯了好一会儿,维持好他的文盲人设:“这是写的什么?” 颜君齐逐句给他解释,卢栩在颜君齐胆子真大和文采真好间两头徘徊,不知该给颜君齐拿什么主意。 他问:“你写这个不会被抓吧?” 颜君齐:“我既已考上童生,即使未能入府学,也是可以向本地父母官上书直谏的。” 在立国之初,朝廷为揽才鼓励民间直谏,普通百姓可直接向皇帝上书,不论是论政、自荐、告御状,统统不限,后来实在是处理不来,才逐渐默认平民要有举荐才能上书中枢,而地方则依旧保留了白丁上书直谏的权利,只是寻常百姓不知道罢了。 卢栩就不知道,他觉得颜君齐胆子太大了些。 只有官告民,哪有民告官的? 卢栩:“要不你给我,我趁人不注意扔进县衙?” 他们县衙院墙不太高,翻墙也好翻。 颜君齐不自禁笑起来,几日的沉郁散尽,人也清朗起来。他听懂出了卢栩可能自己都没注意的潜台词:这书,是该上,只是出于担心,卢栩不想让他上。 颜君齐上书的心更坚定了:“去年童生试我有幸见过县令大人一回,他并非不顾百姓死活的贪官庸吏,即使看罢生气,也不会拿我一个小小童生如何。” 卢栩:“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装出来的慈善,万一就是他默许的那些皂隶差役呢?就算他不知道,他们敢瞒着县令明目张胆这么做,岂不是更有恃无恐了?你这一上书,还不知道得罪什么人呢,你要考举人,被穿小鞋怎么办?” 颜君齐:“若朝廷吏治如此,我不考也罢。” 卢栩:“……” 他觉得颜君齐这极端的脾气得改改。 卢栩逮着颜君齐好一通劝说,“只对是不行的,你也得讲方法,比如我干了什么错事,卢舟跳出来把我一通指责,就是我做错了我也肯定想揍他。大人都是很爱面子的。” 颜君齐点头微笑:“嗯,所以我写得很委婉。” 卢栩:“……” 卢栩脑中回想颜君齐文章的分段,先是分析一番天下缺粮,观阳地理位置和物产的重要性,再列数据和实例说明如今百姓生活之艰难,又夸了县令治理功绩,最后才图穷匕首见说小吏欺上瞒下的危害和可恶,请县令明察。 结构是没什么毛病,颜君齐还把皂隶贪墨定性了欺上瞒下,蒙蔽上峰,和勤政爱民的县令无关,卢栩自认自己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但是吧,颜君齐在拍马屁夸人上,缺了点笔墨,在批评骂人上,又有点狠。虽然他一句都没说赋税的不好,但字里行间,都在表达屡屡加税又层层盘剥,这就是逼人造反。 那句“治之安岂能久乎”,他个学渣都看明白了。 卢栩挠头,仔细想来,颜君齐所列的每日粮价变化,观阳县百姓如何买不着粮,一两银子每天能兑换多少铜钱,还都是他说的。 卢栩:“……” 问就是后悔,他闲的,每天跟颜君齐说这些干什么! 颜君齐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也思索许久该不该写,该不该呈送这封书信,为人处世的道理我自然懂,若没见到尚可麻痹自我当作不知,但既然见到,听到,我就不能再自欺欺人。那日的所见所闻,如巨石坠在我心里,我日夜拷问自己,读了那么多书,如果考不上举人进士,便是白读了么?” 卢栩被他那双如火在燃的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本是犹豫的,几次想把它烧掉,”颜君齐手按在那封信上,渐渐用力,眼中小小的火苗旺盛起来,“不过今天听你一席话,我想通了。”他整个人都恣意畅快,语气激昂,语速加快,压抑在胸久久激荡的东西喷薄出来:“君子俯仰无愧天地,外不愧于人,内不愧于心,我若不做,心难宁,意难平,更读不下去圣贤书的,做了,最多不过是前途而已。如若不能济世,我便修身,大不了,我不念了,我便随你开荒种田做买卖,也许还更痛快!” 颜君齐倾身到卢栩面前,好像要凑近把心给他看似的。 卢栩愣愣的,他的阅历,智力,思想,都不足以让他读懂颜君齐身上的孤独、激愤、决心,正在成长的三观和灵魂,但卢栩却能感受到他身上迸发而出的信任和坦诚。 颜君齐愿意把真心掰开给他看,把脑子扯平了给他瞧。 这时候,卢栩凭直觉知道,他不能再劝,再劝就要辜负颜君齐的一片心意。 卢栩也想开了,交朋友不就那么回事么,谁在乎什么利害得失划不划算,意气相投,自己高兴就够了!他热血上头,一撸袖子:“前途又不止一条路,谁说只能读书!” 他就读不会! “你要是读不下去了我罩着你!” 他就是去当个厨子,也能混得下去。 卢栩上了头,豪情万丈,低头一看那份儿摊开的文章,想想颜君齐那聪明脑袋,又赶紧往回拽拽理智,找补道:“能读还是要读的,人各有所长,我擅长做饭,你擅长读书,要扬长。” 颜君齐莞尔。 卢栩抓过他的文章,“管他对不对该不该,既然你想上书,不上不舒服,那就上,我支持你。” 他挪着椅子到颜君齐旁边,“但你不能这么写,太直白,你得改,你得把人夸高兴了再委婉地劝。我教你!” 颜君齐听劝,卢栩怎么说,他就提笔在草纸上改,随卢栩天马行空一通大白话的胡吹,他落笔就成端庄含蓄的锦绣文章。 卢栩:“我们能住在观阳,归您管辖治理简直三生有幸,对您的崇拜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颜君齐落笔:“沐泽于君之治下,民无不倍感幸甚之至。” 颜君齐写完一句,念一句给卢栩听,若到卢栩听不懂的地方,则还要解释一番,到他引经据典时候,卢栩就满眼震惊崇拜,到怎么骂人,卢栩就凑在一边抓耳挠腮,使劲想怎么才能修改婉转。 天色变暗,卢栩回家吃了饭端着油灯来继续盯着颜君齐改,吃饭时候满脑子都是颜君齐的文章,他自己写作文可没这么认真过。 卢栩想,他还没十八岁,硬是生出种深夜辅导孩子写作业的既视感来。 脑容量耗尽,他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待颜君齐把修改稿誊抄完,卢栩也懒得回家,和颜君齐勾肩搭背往颜君齐床上一扑,虫子似的拱到床底,再滚到里侧挨着墙抱着枕头呼呼大睡。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我上章说什么来着? 第33章 告状 转天一早,卢栩和颜君齐带着元蔓娘和颜母新绣的扇面绣片、颜君齐新抄好的书去观阳县。 她们只当颜君齐要买笔墨纸砚,颜母还挺高兴颜君齐出去走走,元蔓娘也高兴卢栩有人做伴。 家中日子简单,有吃有穿,儿女健康,物价、钱价和他们无关,向来爱哭的元蔓娘也听卢栩唠叨过几句钱不值钱,她只担心地问了几句:“可还买得起盐?”“可还够买油买布?”得到卢栩肯定的回答,元蔓娘就万事不愁了。 这不是挺好吗! 至于白面、肉、蛋等等,本来也不是该常吃的东西。 她活了二十五年了,吃过的白面和肉加起来都没这两个月多,就当过了个长长的新年,节过去了,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 卢栩说想要开荒,元蔓娘就收拾好锄头准备忙活。 地方她都想好了,就挨着三婶家荒田,以后她们妯娌一起下田还能做伴。颜母也心动,粮价涨成这样他们家可愁怎么吃饭,随便种些粟子,稗子,荞麦,也能充饥,种不了这些,种些麻织布,或种些菜也是好的。 时节已经不早,再不抓紧就只能种荞麦了,元蔓娘嘱咐好卢栩买好东西早些回来,让腊月看好卢锐,和颜母一起扛着锄头去开荒。 卢栩嗯嗯啊啊地应着,眼神不由往颜君齐放在胸口的文章瞟,生出瞒着家长干坏事的心虚。 颜君齐就淡定多了,脸上看不出一点异色,还平静地叮嘱文贞不许乱跑,要帮腊月一起照顾弟弟。 三岁的颜文贞,要帮五岁的腊月,照顾一岁的卢锐。 卢栩对妹妹生出无限同情,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宝贝妹妹才五岁,就要带两个小萝卜头玩了! 他揪揪腊月的小辫,“哥哥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腊月乖巧点头。 至于卢舟,一大早满院子忙家务,卢栩忧心忡忡,腊月都长高了点儿,卢舟还是那个矮个头。 卢栩:“你要不要带东西?” 卢舟沉着脸收衣服。 这会儿季节多雨潮湿,蚊虫也多,秋冬的衣服要拿出来晾晒。每年元蔓娘都会用旧布装草木灰缝成垫子,做好的草木灰垫子放在衣柜底,既能防潮又能防虫。 这会儿卢舟收的就是晒好的冬衣和旧布。 他闻言怔了会儿,没反应过来卢栩是在问他。 卢栩嘴角一抽,行了,他知道了,他弟弟缺钙,奶买不着,他多买点豆腐! 卢舟:“哥哥早些回……” 卢栩已经风风火火推车出门,留给卢舟一个背影。 卢舟放下锅追出去,“哥哥天气不好早去早回。” 卢栩朝他摆摆手,“知道了。” 昨天傍晚天就有些阴沉,早上云散了,这会儿又有聚的架势,天气闷热,没太阳走在路上也感觉不到一丁点凉意。 他们都到观阳,远远看见人群从城门口排到城外的码头。 卢栩过去询问:“这是干什么的?” 排队的人或拿着布袋,或背着筐提着篮子,“买粮食!” 卢栩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船帮不知从哪儿弄来了粮食。 颜君齐道:“站在船头那个好像是到村里收粮的货商。” 卢栩定睛一瞧,还真是! 不止那个六千钱一石收粮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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