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沦落为一个没有太大名气的宗门,只是靠着所剩无几的家底,苟延残喘。 说到这里,杨先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沈泊舟是个好学生,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认真地听,认真地记。听到这里,他的目光一转,不由得看向了陶眠。 陶眠的眼神很安静,嘴唇微微地抿起,羽睫轻颤,连呼吸都缓了。 他坐在那里,像一尊玉做的雕像,始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直到先生说放课,那雕像才仿佛活过来。 杨先生没有忘记和陶眠的承诺,等到弟子们都离开了,他才招招手,让陶眠过来。 沈泊舟很懂事地不打扰师父,叫上李风蝉一起离开。 李风蝉还奇怪呢。 “陶眠要和先生去干嘛?” “去……见一位故人。” 沈泊舟这样回。 陶眠来到了老先生的居所,这是桐山派为他专门准备的院子,比起长老的要小些,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周围环境静谧,同样,栽种的是桐花树,院子里面还有几盆兰草,大概是先生自己养的。 陶眠跟着杨先生进门,来到书房,入目的是各种各样的古书典籍。老先生走路颤巍巍的,他走到书架旁边,轻轻转动上面的砚台。 轰隆隆一阵响动,两个对称的书架如同门的两边,自中间打开。 这里面还有玄机。 “有些珍贵的书画,放在外面容易受潮损毁,老夫就把它们都收藏于此。” 杨先生咳嗽两声,手指给陶眠指了一面墙。 “你想要看的画,就在那里。” 先生站在门口,没有打扰他。陶眠独自走了过去。 这间私密的屋子只有一扇窗,透过窗外的天光,他能清晰地看见那画上的每一笔走势,每一抹色彩。 这幅长卷原本没有名字,是后人为它起名为《桃源春景图》。 和其他的画卷不同,顾园笔下的这幅图似乎绘制的不是同一个时间的景象。虽然都是青青远山,桃花溪水,但那上面频繁出现在花下、山前、水边的人物,貌似是同样的两个人。 外人不解其意,只当顾宗主作画时敷衍,不耐烦画人物的情态。 只有陶眠知道他画的是何时何景。 画作的开端从一只木盆缘溪而下,一位衣袂飘飘的仙人将那木盆打捞出来,双手举起了婴孩。 婴孩渐渐长大了,会走路了。仙人半蹲下来,扶着那孩子的双臂,带着蹒跚学步的他在院中玩耍。 孩童身子抽长,变成了小小的少年。少年手中一枝桃枝,和同样握着桃枝的仙人在桃树下有来有往地过招。 桃花山间,少年用衣服兜住满满的落花,奔跑着追上仙人,仙人回首笑望着他。 再然后,那少年人的剑法已经炉火纯青,仙人赞许地望着他,手中的桃枝第一次被少年打掉落地。 后来呢,画卷慢慢延展,少年和仙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他跪在地上,深深地伏了一礼。仙人的脸被发丝遮住,看不清他的神情。 最后一幕,那少年骑马离去,消失在天地的边界。仙人站在山下的一棵桃树旁,远远地目送他离开。 顾园在画上题了一首诗。 那时那日此门中,桃花树下初相逢。 只见仙人种桃树,未闻仙人看花红。 花中不知日月短,岂料世上已千年。 不入浊世凡尘染,情愿枝头做花仙。* 顾宗主的遗言很少,除了把宗门托付给程驰,就只留下了一句诗。 ——好花如故人,一笑杯自空。* 我看见了眼前的花,念起了旧时的人。 我念着那旧时的人,一杯浊酒饮尽,万事皆空。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请让我和那人再相逢吧。 杨先生原本在门口远远地看,却发现身前的青年忽然垂下了头,一手撑着墙,双肩颤抖。 可把老先生吓了一跳,以为他突然发什么病。 “小吴?小吴!你怎么了?” 这世间所有的悲伤自他眼底决堤而出,滔天的海浪,却独独淹没他一人,任由他沉沦,任由他窒息。 旁人却不懂得,还要道一句缘何。 *摘自唐寅《桃花庵遇仙记》和陆游《对酒》 第137章 六船的决定 杨先生看见眼前的年轻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难得无措起来。 “小吴你、你别哭啊!就这么喜欢这幅画?” 陶眠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老先生刀子嘴豆腐心,又打心里欣赏小吴这个聪慧的弟子,甚至一度想把他收做自己的关门弟子。 爱徒哭了,老头一咬牙,想了个办法。 “如果你真的中意这画,老夫忍痛割爱,送你也不是不行!” “……” 陶眠仍然不说话,好像更难过了。 “啊?这、这也不成,那也不行。小吴你说,你怎么才能高兴点?” “吴老二”抽抽两下,磕磕巴巴地说,声线还在抖。 “先生,我哭……是因为……被这画丑哭了…… 怎么这么丑,画得太差了。” “……” 陶眠最后是被杨先生挥舞着扫帚赶出门的。 被扫出门的陶眠在山里四处逛逛,坐在一块秃头大石头上面,望着远处云海翻涌,吹了半天的冷风。 直到日暮黄昏才归返,果不其然,风邪入体,伤寒了。 李风蝉得知陶眠病倒的消息,挎着个硕大的药箱,从医堂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结果等到了之后,发现只是个小小的风寒,李风蝉顿时无语。 陶眠在榻上盖着厚被子哼哼,李风蝉绕着床榻,又给他换额头上的手巾,又把他的上身抬起来,让他吃药。 嘴上还吐槽呢。 “你不是仙力高深道士吗?这么厉害的人,还能病成这样?” 陶眠吸吸鼻涕,说话声音嗡嗡的。 “谁知道咋回事呢?我上次伤风,还是上次。” “……到底是哪次?” “大概九百年前吧。” “……” 李风蝉沉默着,不再接着他的话谈,而是把他的上身缓缓放平。 语重心长。 “小陶道长,你还是歇着吧,都烧得说胡话了。” “真事儿。你看看,跟你袒露心声,还不信。伤心了。” “……” 李风蝉当他是病得太重神志不清,转而跟站在一旁的沈泊舟讲话。 她把几种药的功用告知对方,并且让他留心点儿,半夜要是烧起来,就取两块冰,和水混在一起,把帕子洇湿,再给他敷在额头上,不凉了就换,勤换。 沈泊舟把她叮嘱的事项一一记下,最后点点头。 “我都记好了,李姑娘放心。” 李风蝉活动两下僵直的肩膀。 “天色晚了,我也该回去了。如果有什么处理不来的,就叫我。” “好。” 沈泊舟把李风蝉送出了门,等人推开院门离去,这才返回到屋内。 陶眠从下颌到脚被厚重的棉被盖得严严实实的,呼吸声很沉。不过是送个人的工夫,他就又睡过去,眉头紧锁,眼皮在不停地颤,睡得并不安稳。 沈泊舟轻手轻脚地搬了个圆凳子,坐在床榻旁边,手背贴着师父额头上的帕子。 还是冷的,先不用换。 他把手又收回来,沉默安静地凝视着仙人的脸。 沈泊舟和李风蝉不一样,他跟在陶眠身边也有段时日了,对于这些修真的事儿耳濡目染,了解不少。 修炼到一定程度的修士,因为身体强健起来,风寒这类的小病,许多年都不会染上一次。 像陶眠这样得道的仙,就更不必说了。 他现在出现如此症状,恐怕是因为受了什么强烈的刺激,导致气血逆行,灵息大乱。 只不过是跟伤风较为类似,但病根更深、更复杂。 他知道陶眠为何变成这样。 沈泊舟没有跟着师父去杨先生那里,眼下多少有些后悔。 杨先生不懂他缘何崩溃心碎,作为陶门弟子的沈泊舟,大抵是明白的。 他明白,却不能感同身受。 但总归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在,也让陶眠那一刻不至于彻底碎裂。 师父啊…… 沈泊舟在心底叹息一声。关于前几位师兄师姐的故事,陶眠在他拜入师门之后,不管他愿不愿意听,都给他科普了。 关于大师兄顾园,陶眠说得最短,大概是因为他早早地离山,后来又久久地未能相见,他们之间没有许多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 然后陶眠会沉默,很长时间地沉默。沈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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