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楼乃是朔风城中最为奢华的楼宇,理所当然成了妖魔的寻欢之地,夜夜笙歌,酒醉灯红。 魔族已打听出须弥教余孽的藏身地,只需前往城外夺回仙骨,自此便可称王称霸、纵横北州。 正因如此,今夜的飞天楼来了位贵客—— 占据朔风城的魔族首领,流翳君。 放眼修真界,中部有仙门大宗庇佑,东方、南方有数之不尽的世家宗族。 唯独北、西二侧群雄割据,教坛、部落与自拥为王的妖魔城邦层出不穷,这位流翳君的领地,便是其中一个。 虽自称为“君”,然而论其修为,其实不过金丹巅峰,顶多算个部族小领袖。 流翳君之所以攻入朔风城,全因有了仙骨的底气,一旦取得仙门圣物,北州之内必然再无敌手。 这是一场势在必得的赌局,但事态的发展,似乎并不如他所愿。 流翳君神色恹恹,眉宇之间尽显不耐,满心烦躁灌下一杯酒:“跳,跳什么跳!你们人族的舞姬,就只有这种水平?” 他坐于厢房中央,身侧是蹁跹起舞的少女,一声怒喝响起,舞姬们皆是停下动作,不敢多言。 她们已经见到不少小姐妹誓死不从,结果被毫不留情吞吃入腹。今夜魔君心情不佳,不知会有多少人遭殃。 这群妖魔从未将她们当作人来看待,整座飞天楼里,尽是待宰的牲畜。 “魔君息怒。” 侍奉的小妖为他斟满一杯酒,语气讨好:“我已派人去城外夺回仙骨。您放心,须弥教里活着的人大多身受重伤,成不了气候。” 小妖说罢笑笑,扫视面如死灰的房中舞姬:“您若是心里堵得慌,大可进食来高兴高兴。您看,最左边儿的姑娘就生得不错……” 他话没说完,身侧的流翳君突然神色骤凛:“闭嘴。” 小妖修为不高,觉察不出有何异样,闻言只得乖乖停下,一声不吭后退几步。 流翳君眸光微沉,掌心魔气凝集。 他已半步元婴,能清晰感知空气里的灵力波动。 窗外朔雪寒风、混沌嘈杂,细细探去,能感到一阵逐渐靠近的陌生气息。 凝神感受它的修为,应是在—— 眉心重重一跳,男人蹙眉起身,避开径直袭来的磅礴灵力。 来人下了死手,木窗被击得粉碎,他身侧的小妖没能躲过突袭,化作齑粉一摊。 “魔君还真是薄情寡义。” 陌生的少女声线沉凝如冰,毫不掩饰讽刺之意:“好歹是个对你忠心耿耿的同族,居然就这样不管不顾。” 一旁的舞姬们被吓得浑身哆嗦,流翳君对此避而不答,冷言回应:“须弥?” 大祭司云湘自窗门现身,足尖轻盈落地,带来满屋风霜雪重。 于她之后,同样身披斗篷的修士们踏足而入,好似黑鸦。 谢星摇紧随其后,望向那位双目猩红的魔君。 在她熟悉的中州,大多妖魔能与人族和平共处,无论妖修魔修,清一色修习正统仙法,不会为害世间。 然而北州偏远,妖魔混战,流翳君显然是靠修炼邪术、吞吃血肉来助长修为,通体气息浑浊不堪,满溢令人窒息的血腥气。 所谓擒贼先擒王,修士们不与他多言,击溃闻风赶来的数名小妖,旋即列阵结咒,将魔君包围其中。 魔族没有仙骨加身,这场决战的结果早已注定。 谢星摇看着流翳君目眦欲裂、掌心魔气翻涌,四下寒风冽冽之时,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曾经所见的古旧画卷。 在三百年前的混战中,没有相伴而行的修士,亦无世间难求的护身法器,唯有一名少女孑然现身,独自面对千百邪魔。 [是日滴水成冰,夜色沉沉。冰寒雪冻,群魔狂舞,人间炼狱。] 冷风呜咽,吹断檐角一根尖锐冰棱。雪夜浑浊,风声簌簌,不见天光。 隔着一段漫长光阴,两个毫不相干的故事,于此刻微妙重合交错。 飞天楼里一片混乱,谢星摇掐诀击退好几个杀气腾腾的邪魔,侧目望向房里的须弥大阵。 云湘凝神而立,手中法器氤氲出刺目白芒,细细看去,正是神兵榜上有名的八荒古籍。 [群魔筵席之上,忽有一簇灵力随风而来,全无声息。但见祭司自夜色而出,手中古书莹光流转——再看魔族首领,竟被瞬杀于一刹之间。] [妖魔大怒,群起而攻。祭司身中数箭,再无生还可能,临近绝路,投身山崖之下。] 当年的故事,早就写好了结局。 但今日不同。 群魔盛宴,夜色漫流。 当少女默念法诀,在她身后,是训练有素的同伴,无数心怀祈愿的百姓,以及将她牢牢庇护的高阶术法。 北州早已不是三百年前的北州。 今时今日,它是人族的领地。 古籍翻动一页,书声轻响,绽开凌厉杀机。 谢星摇无言仰头,望见灯火中云湘的双眼。 三百年过去,唯一未曾改变的,似乎只有那双眼睛。 云襄人生中的最后一刻,应该也拥有着这样的目光—— 澄然干净,安静而坚定。 有火光在她眼中跃动,像归巢的鸟。 * 一场对战告捷,待得第二日天明,气候果然暖和一些。 但零下摄氏度就是零下摄氏度,气候恶劣的本质不变,谢星摇起床出门,仍被冷得打了个哆嗦。 流翳君被须弥除去,群魔没了头头,纷纷四处逃窜。他们寻得仙骨,理所当然到了回宗门的时候。 离开之前,谢星摇提出在朔风城里逛一逛。 朔风城的百姓提心吊胆这么多天,如今妖魔出逃,街边终于恢复了几分热闹人气。昨夜落灯节的盛况未消,他们行于其中,仿佛头一回来到这座城池。 “……终于结束了。” 温泊雪有灵力傍身,不觉得多么寒冷,环顾一会儿熟悉的街角,身旁分明是无比喜庆的氛围,却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这么快就要回凌霄山吗?我们——” 他说着一顿,目光呆呆停在一处街边角落。谢星摇顺着视线看去,是那家霜花糕铺子。 他们不约而同收回目光。 “本来打算去尝一尝北州美食。” 月梵踢开一堆雪,语气恹恹:“但是……今天似乎没什么胃口,也许是太累了。”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气氛低沉的原因,却无人主动提起,只能用一句“太累”敷衍过去。 朔风城东西南北纵横数里,一行人漫无目的,兜兜转转,居然到了曾经去过的卖画婆婆家门前。 这条路被他们除雪除冰,通行难度大大减小,加之魔族落荒而逃,过路行人熙熙攘攘,尽是面露喜色。 谢星摇往手中哈出一口热气,抬眼看看四周,拉住月梵袖口:“你看,那是什么?” 月梵撩起眼皮,望见一棵葱茏大树。 北州天寒,大多灵植难以存活,放眼望去,只能见到一簇簇嶙峋枯木。这棵树应是受了灵力笼罩,在大雪纷飞的时节,枝头依旧碧色青葱。 除了繁茂的碧绿枝叶,在树干枝桠上,还用红绳吊着不少白纸。 “像是许愿树。” 月梵说出心中猜想,迟疑补充:“我们……过去看看?” 绿树立于阶梯之上,跨过被雪淹没的玉色长梯,便能嗅见一股清新叶香。 谢星摇晃眼一瞥,枝头绑着的信笺上,果然写着许许多多各不相同的愿望。 “奇怪,”温泊雪抬头,望向树后的宽敞院落,“这棵树如此显眼,我们上次来这里,居然没发现。” 谢星摇笑笑:“当时天色太晚,就算它是绿色,也得染上一层黑。” “后面的院子是什么?” 月梵探头:“这儿有块牌匾……‘凌雪书院’,原来是念书的地方。” 晏寒来没出声,一如既往站在角落。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话,同一时刻,自书院里走出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少年好奇将几人打量一番,从口袋拿出一根红绳,小心翼翼绑好手中信纸。 月梵出言搭话:“小哥,把心愿挂在树上,也是你们北州的传统吗?” “是以前的古方。” 少年将红绳另一端挂上树梢:“你们是外地人?这是很多年前的北州传统,我们相信万物有灵,会有神灵栖息在树上,倘若挂上心中祈愿,能被神灵看到——这是师傅教给我们的。” 谢星摇一愣:“师傅?” 据她所知,若是古时的平常书院,学生们大多把老师称作“夫子”或“山长”。比起这两个称谓,“师傅”更像是仙门中的称呼。 “对啊!我们师傅很厉害的。” 少年双目明亮,轻轻吸一口气,不顾双颊被冻得通红:“不瞒你们说,凌雪书院里都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学生。我们从小没了去处,是师傅好心将我们收留,教我们读书写字、修习术法。” 师长如师如父,不外如是。 月梵点头感慨:“你们师傅真是个好人。” 少年性子单纯,听她出言夸奖,高高兴兴扬起通红的鼻尖,自嘴角咧开一个笑。 然后很快收敛下去。 ——书院里本是寂静无声,忽然传来几道清脆低笑。 几个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结伴而出,路过少年身旁,最右边的姑娘微微抬眼,同他打了个招呼。 肉眼可见,小少年的脊背陡然挺直,面上一副正经之色,向她礼貌颔首。 几个女孩如麻雀一般匆匆路过,少年深吸口气,如释重负。 月梵哼笑:“喜欢那个女孩子呀?” “没……没有!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心思被人一句话戳穿,少年红着脸无措摇头,即便极力掩饰,眼中仍透出几分不舍:“只是她几天前入了剑宗,不久便要离开北州了。” 谢星摇漫不经心打量树上的信笺:“所以你今日写下的心愿,是希望有机会能与她再见啰?” “才、才不是。” 小少年耳根发红:“我希望她万事无忧、在剑宗崭露头角。见不见面根本不重要,而且我们师傅说过,修真界说不定是一个圆,只要有缘,总能相遇的。” 谢星摇原是看着树上信纸,忽而目光骤凝,捻起其中一张画片。 “修真界……是一个圆?” 月梵心口重重一跳,某个天马行空的猜想浮于心头,即便心知不可能,却还是令她脱口而出:“你们的师傅,是不是一个姑娘,杏眼瓜子脸,很白很瘦?” 少年眨眨眼:“你们……认识她?” ……不会吧。 识海嗡嗡作响,月梵茫然抬眼,见到温泊雪同样呆滞的目光。 再看谢星摇,虽然亦是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较之他们二人,却更像是一种意料之中的坦然。 温泊雪竭力拼凑好混乱的思绪:“谢师妹,你——” “忽然想起来,那天咱们讨论穿越的时候。” 月梵尚未整理好情绪,恍惚间敛眉出声:“摇摇曾经说过,比起一成不变,她觉得逆天改命更有意思……对吧?” 可当夜的分别来得毫无征兆,绝无时间能让他们思考退路,以谢星摇的修为,也不可能助那人在群魔围剿下侥幸存活。 除非—— 心口又是咚咚一敲,月梵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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