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四桥明月夜 ----------------- 故事会平台:阳光故事会 ----------------- “扬州程煜,丙等不合格!” 长安,皇榜。 文人士子摩肩擦踵,看着新出来的科举排名,评头论足。 人群中,程煜如遭雷击。 他起始于微末,二十六年的寒窗苦读,不知尝遍多少艰辛。 天道酬勤,他以乡试第一的名次,搏得入京的门票,与天下英雄逐鹿文鼎。 他胸有成竹,满心野望,决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如今却如当头棒喝,连乾坤殿都进不去。 向来只有交了白卷,或者科举舞弊之人,会沦为丙等。 他不明白,为何他是最不入流的丙等? 失魂落魄回到王府,他在门前驻足,不知该如何跟王家人交代。 他满腔惭愧的走进王府,正思索着该如何和王语晴解释,就听到闺房中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 “徐公子,轻点。” 程煜浑身一僵,不可置信。 徐迎直肆意道。 “嗯?” 徐迎直气息急促,脸上满是得逞的笑。 “若是让他知道,他的成绩被人调换,他心心念念的娇妻成了别人的女人,他不得发疯啊?” “说来也得多亏你哄了他三次,要不然我徐家子弟哪有那么好的名次,能够独占鳌头?” “三次科举都是前三甲,这程煜确实是个人才。” 王语晴的脸色陡然冰冷。 “闭上你的嘴!” 徐迎直不忿。 “好姐姐,他有什么好的?” 王语晴将他推开,穿上衣服,冷冷道。 “我和你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徐家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今后我只爱他,也只会嫁给他,他快回来了,你该走了。” 王语晴乃是当朝郡主,外出游玩时和程煜相识。 当时几个蟊贼看王语晴花容月貌,就起了歹意,放倒家仆侍从之后,给她下了药。 是程煜出手拿下蟊贼,做了她的解药。 事后,王语晴感激涕零,对他以身相许。 王家也对他十分看重,倾囊相助。 王家人更是直言,他日高中,便是程煜和王语晴成婚之时。 可如今,已是程煜在京都第六个年头。 科举两年一次,他考了三次,成绩一次比一次差,而第三次甚至直接落榜,他本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却没想到自始至终都是王雨晴和徐迎直的交易! 徐迎直从屋内出来,直接撞上外院子外的程煜。 徐迎直一愣,嘴角随即浮现出戏谑的笑。 “你都听到了?” 程煜沉默不语,只是冷冷盯着他。 “科举名额早就被世家豪门分割完毕,哪有你的一席之地?就算你考的再好,考的再久,也只会给别人做嫁衣。” “你竭尽全力,也不过是个丙等,而我甚至都没有进考场,便是今年探花郎。只因我姓徐。” “泥腿子,就该滚去田地里吃土,别做青天白日梦。” 徐迎直径直离开,挑衅的笑声深深刺痛程煜的心。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二十六年来的努力,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程煜在闺房前驻足,并未进去,而是掉头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屋内被他翻烂的书册古籍,心憋得厉害。 一叠书信从中掉落,是远在扬州父母的书信。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想起,离乡已多年,父母早年迈。 京都梦碎,满地狼籍。 “该走了。” 他红着眼眶,喃喃道。 十日后便有南下的马车,到时候他就会离开。 当王语晴闻讯赶来时,程煜正在烧书。 王语晴心生不安,这些书都是她买给程煜的,他爱不释手,每天都要翻看数遍才肯罢休。 “好好的,怎么都烧了?” 程煜静静道。 “无用之书,留之何用?” 王语晴只当程煜落榜后心情不好,便靠在他身边蹲下,劝慰道。 “烧了就烧了吧,改日我再给你买新的,不过是一次科举失利罢了,程郎,我相信你,下次一定可以考上的。” 若是平时,程煜肯定会感动不已,更加发奋考取功名来报答王语晴的付出。 可现在,程煜只是静静地说道。 “不考了,再也不考了。” 王语晴一怔,旋即展露笑颜,她一把抓住程煜的手道。 “不考也好,我和爹娘已经商量好,这次不论你是否考中,我都与你成婚。我们以后永远在一起,白首不相离。” 程煜却只觉得恶心。 没等他开口,王语晴便起身离开,去张罗婚事。 看着她的背影,程煜低声道。 “王语晴,我们没有以后了。” 郡主要成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都。 一大早,王语晴便让京城里有名的裁缝大师上门候着。 她亲自为程煜挑选婚衣。 “我的夫君,在大婚那天要最好看才行,把京都的青年才俊都比下去!” 看到她全神贯注的样子,就连裁缝师傅都忍不住感叹。 “郡主殿下真是太爱程公子了。” “程公子能够迎娶到郡主殿下,不知是多少年才修来的福气。” 旁人羡煞的目光,让程煜心情复杂。 他怔怔地看着正在不厌其烦为他更衣的王雨晴,怎么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王雨晴伤害了他一次又一次后,还可以真心爱他? 难道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掰成两半吗? 王雨晴满眼期待。 “程郎,你觉得哪件好看?” 程煜欲言又止,他想告诉王雨晴,他不会和她成亲。 “我觉得这件好看,就这件吧。” 可王雨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她催促道。 “快去试试。” 她向来如此,从来没有考虑过程煜的意见和喜好。 程煜只能去里面试衣服,等他穿上婚衣,看到铜镜中的自己,少了几分颓废,多了几分温和翩然,倒真像一个风华正茂的新郎官。 他恍如隔世。 方才记起,年少离乡时,也曾许人间第一流。 这才过了几年?心气就被蹉跎殆尽。 等他换好衣服出去,却没看到王雨晴的身影。 “郡主殿下有事先走,郡马爷,咱们继续试衣服吧。” 程煜厌烦摇头,执意离开。 刚走到花园,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别,别在这儿......”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欲拒还迎起来了?” 徐迎直穿着一身大红婚衣,将王雨晴盘在腰上。 “你就这么想看我穿婚衣?嗯?要不你嫁给我算了,我堂堂徐家公子,不比那落魄书生强的多?” “住嘴,我说过,我和你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我心里只有他......” 程煜浑身发冷。 之前,他可以当做王雨晴是在向徐家报恩。 那现在呢? 这一刻他再也不能欺骗自己。 他跌跌撞撞地跑回家,将婚衣撕下,蹲在地上呕吐起来。 王雨晴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满脸关切。 “程郎,你怎么了?快,请太医过来!” 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身上还带着承欢后留下的味道。 程煜面色苍白地推开她,又吐了出来。 太医匆匆赶来,为他诊治后说。 “郡马爷近期遭受打击,心神不宁,所以才导致身体不调,我等会儿开几副静神安宁的方子,静养几日即可。” 闻言王雨晴松了口气,她紧紧抓着程煜的手,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程郎,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我哪里都不去,就陪着你。” 程煜看着她,忍不住问道。 “王雨晴,你真的爱过我吗?” 闻言,王雨晴心中一颤,顿生不安。 相识多年,程煜一直都唤她雨晴,从未叫过她的全名。 那淡漠疏远的眼神,让她生出一种,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手中溜走的脱离感。 难道程煜发现了什么? 不,不可能,他爱惨了她,如果真的撞见了她和徐迎直的事情,绝不会表现得这么平淡。 一定是她想多了。 “程郎,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话音未落,就有下人她身旁附耳说了些什么。 王雨晴神色不变,冷冷道:“让他等着!现在任何事情都没有我的程郎重要!” 王雨晴虽然一直守在程煜的身边,可程煜能看出她心不在焉。 程煜假意闭目酣睡。 王雨晴果然离开。 可她并未走远,就在墙角,就在屋外! 程煜听到了她和徐迎直的交谈。 “郡主殿下,你可真疯啊,居然在这里,你就不怕被屋里头那位听见?” 王雨晴压抑着声音,冷声道。 “别出声!” 徐迎直毫不压抑自己的声音,仿佛刻意想让屋里的人听见。 “好姐姐,明天灯会,我想和你和你一起,到时候我让马车来接你。” 王雨晴的声音逐渐急促。 “明日我要照顾程郎......” “管他干什么?我们早去早回,他不会知道的,况且他那么爱你,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和你生气,不是吗?你依不依?嗯?” 是夜。 程煜蜷缩在床榻上,无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的眼泪已经流干,他的内心千疮百孔。 他喃喃道。 “还有九天,就可以离开。” 程煜彻夜未眠。 当他出门时,门外空无一人,只剩下被撕碎的衣服残片挂在树梢上,诉说着昨日的激烈。 王雨晴并不在府上,下人说她一大早就去寺院,给程煜祈福去了。 程煜已经听够了谎言。 他想走,却被下人拦住,他冷声道。 “我出去转转,你们也要拦?” 下人面面相觑,让出路。 从王府离开,程煜径直前往书院。 这些年他在书院里结识了不少良师益友,这些人对他帮助颇多,如今要离开,这些人都得一一告别。 书院的夫子得知程煜到来,宽慰道。 “你文采是有的,只是时运不济,这次没考上还有下一次,日久天长嘛。” 程煜轻声道。 “先生,我考不上的。” 夫子神色复杂,他长长叹了口气,沉声道。 “寒门再难出贵子,你连寒门都不是,自然连一丝机会都没有,放眼天下,多的是怀才不遇之人,世道如此,你能提前想通,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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